遊子國

天涯浪跡 四海漂泊 多少故事
正文

夏由美(5)

(2012-08-10 18:24:20) 下一個

羅伯特一邊左右看過每個人的臉,一邊問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綁架他?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坐在右邊的一個人使勁把羅伯特腦袋轉向左側,然後用一塊黑布蒙住了他的眼睛。蒙眼睛的布帶係的很緊,一點亮光都透不進來。羅伯特隻能記住車子拐了幾個彎,等過幾個紅燈。他們經過一個鬧市區,然後經過一段下坡之後停了下來。車門打開,羅伯特被兩個人駕著上樓梯,來到一個鋪著木板地的房間。有人用日語講什麽,大概是討論要不要把蒙眼睛的黑布取下來。他們始終蒙著他的眼睛,大概是不願意讓他看清他們的長相。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

 

一個年紀大些的男人用生硬的英語說,“羅伯特先生,現在是非常時期,不得不用非常手段把你請來。你的問題我暫時不能回答你。不過,如果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可以保證你和女朋友都不會受到傷害。”

 

“我能為你們做什麽?”

 

“很簡單,我們要求你對中國的事情保持沉默,並且交出那本日記。”

 

“你們是日本人!”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全。”

 

“我要是不答應呢?”

 

“我們會扣留你,直到你答應我們,或者直到你知道的那些事已經過時為止。結果都一樣,我們不會允許你講話或者寫文章。如果你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可以給你一筆錢作為你女朋友的治療費。我們知道,心理治療的費用很高,隻有富人才看得起。你那點做記者的工資就是不吃不喝也不夠。”

 

“我可以考慮考慮嗎?”

 

幾個人小聲嘀咕幾句,那個老一點的聲音又響起來了。“你可以回去考慮。我給你三天時間。你不必找我們,我們會和你聯係。”

 

他用日語下達命令,兩個架著羅伯特的人一用力,把他帶回到車裏。直到開了三十多分鍾之後才停下來,一隻手在他的腦袋後麵摸了一陣,蒙眼睛的黑布便掉了下來。

 

這時天已經黑了。車裏的幾個麵孔顯得朦朦朧朧。一個聲音命令他“下車。也許是長時間被蒙住的緣故,車子開走半天羅伯特才看清楚周圍的街道。他看出來了,這裏距離他的家不遠。周圍的單元房和他家住的地方非常像。

 

羅伯特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剛才還身臨險境,這會兒又孤獨的一個人在街上行走。不遠的地方已經能看見他住的那棟單元樓。奔波一天,又受了不小的驚嚇,羅伯特的肚子開始叫餓了。

 

每天這個時候,湯姆多半已經兩瓶啤酒下肚,開始細數瑪麗的不是。今天家裏顯得格外安靜,收音機沒開,也聽不見湯姆和瑪麗鬥嘴。一定是羅伯特開門的聲音打破了寂靜,溫蒂、湯姆、和瑪麗一起從各自呆著的地方跑到門廳。大家看見羅伯特,好像還期待著他身後跟著什麽人。羅伯特不明白他們向他的身後一個勁的看什麽。

 

溫蒂試探著說,“夏由美找到你了?”

 

“夏由美去找我?怎麽回事?”羅伯特預感到夏由美不在家裏!

 

瑪麗說,“不是你讓他們來接她嗎?上午你剛出門不久她就被他們帶走了。說是你替她聯係好醫院,派他們來接她住院的。”

 

“媽,慢點說。你指的‘他們’是誰?”

 

“兩個亞洲人,說是夏由美的親戚。是你告訴他們夏由美住在這裏。他們知道你的名字。”

 

“一定是日本人。我從來沒有讓任何人到家裏來接夏由美。”

 

“可是,他們怎麽知道……?”

 

湯姆又一次找到了數落瑪麗的機會。“我說什麽來著,羅伯特不會派人來接的。要接他一定親自回來接。我就知道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會出亂子。居然讓陌生人到家裏來!”

 

瑪麗覺得湯姆指責的不公平,“怎麽是陌生人,他們說是羅伯特派他們來的!”

 

“‘他們說、他們說’,你怎麽什麽人都相信?太容易上當了。”

 

羅伯特想到自己被綁架的事,知道都是一夥人幹的。他清楚這夥人的目的是逼他保持沉默。他怎麽能沉默呢?他讓湯姆和瑪麗不要吵了,在家裏等消息。自己轉身出門。剛才回來的路上,他記得車子向右轉了八個彎,向左轉過六個。遇見過十個紅燈。他想,如果把剛才回來時記住的先後順序顛倒過來,也許能找到那所日本人的房子。一所帶著地下車庫的房子。

 

走了幾條街,羅伯特己經累的不行了。他想,糊塗呀。剛才是坐車回來的,現在走路,就是走到明天也到不了。突然發現路邊有個公用電話,也許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主編會發慈悲,派人派車幫他找到夏由美?其實,除了主編,羅伯特也想不到其他有車的人能幫上他的忙。幸好兜裏有幾個硬幣,便拿出來撥通了主編家裏的電話。

 

主編一聽是羅伯特,便問他有什麽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說?羅伯特把他被綁架,夏由美失蹤的事跟主編敘述一遍。

 

主編說,“我聽你說了這麽多,你猜怎麽著?我越來越覺得你是在編故事。你說你被綁架了,誰看見了?你說的出來誰綁了你,把你綁到哪去了?你說夏由美失蹤了,誰見過她,誰能證明實際上有夏由美這個人?”

 

“主編聽我說,我被綁架的整個過程都被人蒙住了眼睛,我家裏人都能證明他們見過夏由美。”

 

“羅伯特,看你說的。我問你的問題都被你巧妙的回避了,我要的證人都被你安排成了注定幫你說話的直係親屬。怎麽所有的事情都這麽天衣無縫的對你有利?我知道你希望連載你的故事。是不是今天你說發生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目的而巧妙設計和安排的?”

 

“主編,這些事都是日本人幹的。他們不讓我出來講話,這不是恰恰說明他們想隱瞞什麽,我要連載的內容非常敏感嗎?而且,憑著我作為記者的直覺,這麽多日本間諜在美國活動,一定有什麽企圖和陰謀。”

 

“你先跟我談‘良心’,又跟我提‘直覺’,好像周圍隻有你一個人憂國憂民。好了,連載的事,我們已經談過了。綁架的事不應該找我,應該找警察。我猜測,你並沒有報案吧?”

 

“我不能報案,否則會危害到夏由美的安全。我希望您能幫我找到夏由美,然後再提連載的事。”

 

“羅伯特,我是報社主編,不是私人偵探。我勸你還是找你該找的人吧!如果真有夏由美這個人,而且真的被人綁架了,你就不應該跟我在這浪費時間。否則,趕緊回家睡覺!”說完,主編使勁掛斷電話。

 

羅伯特很懊惱。他把電話放回去的時候,突然感覺一隻大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一驚,電話聽筒從手裏滑落,被電線揪著來回搖擺。

 

羅伯特回頭一看,原來是父親湯姆。

 

湯姆把羅伯特拉出電話亭,然後彎腰把來回搖擺的電話聽筒拿起來掛好。他轉身看著羅伯特的眼睛,“孩子,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沒關係,你已經長大了,有你必須做的事,必須承擔的風險,必須付出的代價。沒有人幫得了你。現在著急沒有用,因為上帝已經把結果安排好了。我們世間凡人隻能準備接受事實。好了,你肯定用不著我來給你出主意。還記得這家酒館嗎?來,咱們爺倆好久沒在一起喝一杯了。”

 

路邊那家酒館叫“藍星星”,羅伯特從來沒有在這裏和湯姆一起喝過酒。實際上,他上大學之前和幾個同學混進去喝過酒,被湯姆撞見,把他拉回了家。湯姆問他是否記得這家酒館,一定指的是當年發現他偷著喝酒的事。多少年了,酒館裏的擺設還是老樣子。不過除了老板,服務員基本都是新麵孔。

 

父子二人找了張桌子坐下,湯姆叫了啤酒和比薩餅。他臉上表情嚴肅,好像當年發現羅伯特偷著喝酒時候的樣子。他一口氣喝下去半瓶酒,然後說,“我有時候想,你要是當年聽我的話,學門手藝,比如通下水道什麽的,如今早就過上安穩日子了。可是,你偏偏是個有誌氣的孩子,選擇了這麽個虛無縹緲的職業。事到如今,我真想為你驕傲,卻總是感覺有點兒遺憾。我所指的遺憾不是因為你沒有做到子承父業,而是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麽。我想幫你,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我知道,你現在需要幫助。我所能幫你的隻有一句話,那就是做對你自己有利的事。除了你自己,別的都是虛的。當然,你有了家之後要做對家庭有利的事。這個夏由美是怎麽回事我不清楚,也不想多打聽。有一點,如果你們在一起沒有將來可言,就讓她去吧。這個世界上擦肩而過的人太多了。”

 

羅伯特低頭看著酒瓶子,心裏還在想這會兒夏由美在什麽地方,日本人會不會來找他。因為日記本在他手裏,估計夏由美不會有什麽危險。他知道,他和她不會有將來。因為他從來沒有想象過像她這樣的妻子。但是她強烈地吸引著他,給他一種新奇的感覺。他有時候驚奇的發現,一個女孩子可以那麽含蓄,那麽溫柔,內心深處又有那麽多的憂傷。他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那樣強烈的、情願用自己的全部去安撫她的願望。他對湯姆說,“我不知道我和她有沒有將來,但是我敢肯定我希望能幫她。她是那樣一個好人,命運卻對她那樣不公。她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我隻要能幫她就感到非常滿足。即便我們之間沒有將來,我也非常滿足。”

 

“孩子,難道你這種無償幫助陌生人的渴望都是上大學教給你的?我心裏很清楚,如果你現在是個管子工,想法肯定不一樣。我每天都在幫助別人,可是幫忙的價錢是事先談好的。你不一樣。好了,你既然這麽想幫她,我猜測你肯定知道把她帶走的人是誰了?”

 

“我想他們肯定是日本人。因為今天日本人找過我,讓我不要再寫關於中國戰事的報導。他們帶走夏由美,目的是逼我就範。”

 

“既然這樣,你隻有答應他們。否則你和她都沒有太平日子過。想想看,你剛剛從中國回來,他們就找到了你,肯定已經注意你很長時間了。你不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他們在暗處,防不勝防。”

 

這時,窗外街上有一個亞裔男子經過,羅伯特警覺地閃到窗簾背後向外觀察。直到看清那個男子和一個女孩子在拐角處相遇,擁抱在一起,才確定不是衝著他來的。

 

湯姆已經叫第二瓶啤酒了。“我說,你難道要把啤酒捂熱了再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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