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碎片（七）

與“這裏”相守

 

我們習慣了奔跑，像一陣風。穿過曠野，弄亂每一棵樹每一叢蒿草茂密的或者稀疏的頭發。登上不太高的山坡，從那裏向下張望，愉快地發現收入眼底的東西不再高大。然後繼續穿行在城市繁華的街巷，順便將隱約飄蕩的笙歌捎帶一程。也時常徘徊於隱秘的陰暗的角落，好奇地窺視那些陽光照不見的秘密。一旦停下來我們就心慌意亂，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還存在。如果經過的地方沒有被人留意，我們就疑惑自己已經像風一般消失了。

 

我們趕著要去的地方是“那裏”。如果我的腳不能去，就派我的眼睛去。如果我的眼睛不能去，就派我的想象去。那裏在一處美麗的風景裏，在一種夢幻的生活中，在某個人的身旁，在不能抵達的虛無之地。那裏是一份撩人的誘惑。在任何不在“這裏”的地方。安安靜靜地停在“這裏”會令我們抓狂，像一隻誤入沙漠的鴨子，眼前沒有蕩漾的水波和搖曳的水草，隻有一片無比陌生的空茫。“這裏”是一口沒有底的井，僅僅向它看上一眼都會令我們驚惶失措，深怕被它吸入無邊的虛空之中。

 

但請不要逃離這裏。這裏才是你的棲身之所安息之地。回到這裏，就是回到每一次抬腳每一次落腳，回到微涼的水流緩緩滑過指尖，回到呼吸的一瞬回到恐懼和憂思起落的地方。一切都成了放慢的動作落入放大的鏡頭，逃不過明察秋毫。就在“這裏”，就在“這一刻”，我們才能作出自己的選擇。

 

8/22/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