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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話偶然和必然(四)

(2020-02-02 20:49:13) 下一個

口罩荒

應該是大年三十那天,老公發來信息說蘇珊明天回國,問我能不能陪她去買點口罩和消毒紙巾之類的東西。蘇珊是一個老公不很相熟的朋友,臨時過來出差。我立刻回答“我陪她去”。那兩天關於冠狀肺炎的風聲開始緊起來,一顆心也隨之懸得越來越高,巴巴地想著能有機會為國內的人做些什麽。我們在Homedepot一共買了八盒口罩,其中蘇珊五盒。我們買的三盒也拜托她帶回去寄給老公的父母哥哥妹妹一家一盒。老公本來想給家裏帶六盒回去,被我攔住了。蘇珊自己的東西已經超帶了一個箱子,不好意思給她添太多負擔。我經過北京的SARS,知道這樣的時候隻要沒有感染,最好的防護是躲在家裏不出門。口罩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臨時備用而已。不過後來我為此很是後悔。那三盒口罩到今天家裏還沒有收到。哥哥發信息問過幾次,可想有多麽急切。

那時老公的校友群裏也在募集口罩,說有專機運回國內。我說我們也買點寄去表示一點心意吧。老公興趣不大。汶川地震的時候我們和身邊的朋友們幾乎都捐了錢,還湊起來辦了一個yard sale義賣。這些年過去大家的心被郭美美傷得透透的,再沒有當初的熱情。不過有時候我會想起類似諾蘭導演的大片《敦刻爾克》裏麵的場景。當幾十萬英軍被阻在敦刻爾克無法穿過英吉利海峽回家的時候,成百上千的漁船出現在海麵上。它們就是回家的希望。我始終相信推動世界的力量是民意。民意在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山脈一樣的寂靜,讓人忘記它的力量。而一旦它開始湧動,一定會帶來改變。

又過了兩天我才想起來小新回學校的時候應該給他備點口罩。萬一局勢失控,他說不定還需要坐著飛機逃回家來。我本來指示老公買兩盒口罩,小新又想到國內過來的同學,算了一下最後決定買四盒給小新帶走。結果是,老公很沒用地空手而歸。口罩恐慌比病毒傳播更快。微信群裏朋友們也開始發慌。最急的是阿萍,因為她女兒的鋼琴老師說,如果咳嗽必須戴口罩才可以去上課。這時候我開始懊惱自己的後知後覺。如果陪蘇珊那天我囤上二十盒口罩,此刻大方地拿出來分派,那該有多麽豪氣萬丈。

這番關於口罩的碎碎念源於前兩天在城裏看到的爭論。一位網友應朋友之托在當地“掃蕩”了三百隻口罩寄回國內。本以為的義舉,卻被很多網友質疑全然不顧鄰人需求給海外華人帶來負麵影響。我的口罩經曆恰好二者兼有。一麵是盡心幫助娘家的熱切一麵又在體會由這種熱切給自己帶來的不便。恍然之間,我成了自己的因果。又似乎我分身成爭論的雙方,左看看右看看,分不出誰對誰錯。正所謂萬事萬物不在心外,我沒有做的不等於我不會去做。各人的差別隻在情勢不同所處位置不同而已。而偏偏在現實的故事中,這“我”和“我”之間竟然有水火不容之勢。

我剛剛把尼爾唐納德的《與神對話》第三集重讀了一遍。在書中,(尼爾的)神說,“你們會竭盡所能去幫助你們的同類,但要是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你們將會先顧自己。甚至不惜讓別人去死。實際上,你們不但會見死不救,如果你們認為有必要的時候,為了自己和親人的生存,你們還將殘殺別人,主要是那些‘弱者’,以此來證明你們是‘適者’”。不要質問我“這有什麽不對嗎?”我也想問。真的沒有什麽不對的,隻是有點不對勁而已。對於太多的“不對勁”,我們一直盡力避免去追問,免得問出更多的難以應付的“不對勁”。

不需要到生死攸關的時候。隻要當我們感到“匱乏”,人心就被恐懼和貪婪俘獲,世界頃刻間可以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當我看到武漢紅十字會的倉庫裏堆積的物資時,當我聽朋友說她知道一個人買了9000美元的口罩備用時,我就信了《與神對話》裏的這句話:世界上的資源是足夠的。當然,口罩也是足夠的。而一旦對“匱乏”的擔憂出現,人們就會想方設法為不確定的未來儲備更多,盡力攔截經過的水流,而真正需要水的人就可能因此處於幹渴之中。當我們看到他們的情形時,就更加恐慌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更加努力地甚至不擇手段地積攢,積攢那些並不能讓我們真正感到安全的東西。

我們常以為別人的行為傷害了我們令我們沒有安全感。也許,我們的安全感乃至我們的整個世界都不在我們的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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