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話偶然和必然（三）

複轍

微信群裏現在隻有一個主題。阿朱說她剛去買了幾箱水以防萬一。我說我前天去COSTCO忍了又忍才沒扛兩袋米回家。我和老公都舍不得浪費糧食，兩袋米夠我們吃一年多，估計最後要以吃蟲子為主。老板說不需要囤米，如果斷糧了，大家就到他店裏一邊涮火鍋一邊打牌，日子也可以過得滋潤。我考慮事情比較周到，補充說一定要準備好槍，用來保衛比金子還貴重的食物。忽然間有點懷疑，人類到底是已經走出了叢林還是依然在叢林邊上轉悠？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法則有沒有從根本上改變？

在家人群裏轉了兩條信息。小麗回複道，“現在大家又說這是乙級病，雖然有高傳染性，但是死亡率不高，不知道國內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在國外看到的消息都很可怕，在國內反而沒覺得。我看北京重慶的朋友們都很淡定。”我本來也沒有反應過度，不過是不想讓家人掉以輕心。爭辯了兩個來回，忽然覺察自己心理上的微妙變化：原先我並沒有明顯的傾向性，但這時不自覺地把自己推向“形勢危急趨於失控”的判斷。不過是因為我為這個觀點說了兩句話，維護它似乎就變成維護自己的正確性。接下來就隻願意接受那些符合我的判斷的信息，甚而至於下意識裏希望事實朝著那個方向演化。鑒於最終結局到底如何估計終究是公說婆說，所以隻要願意我就可以一路“正確”到底。但從我的意識轉向“自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失去了清明的判斷。一燈兄問，“人能真正了解自己嗎？”我想了解自己的前提是放下那個需要不斷去維護的“自我”。在那裏麵沒有真相，有的隻是彷徨，焦慮，留不住的信心，轉眼即逝的快樂，沒完沒了的證明。

因為春節聚會取消隻好宅在家裏原地不動。與時俱進地看了一部電影Contagion。2011年的影片，居然相當神預測。快速移動難以控製的傳染源，讓人類一籌莫展的新病毒，驚恐的無處安置的患者和疑似患者，被封鎖的消息和四起的謠言，還有趁機發災難財的網紅，軍隊的封城。。。所幸在現實中還沒有出現醫護人員的罷工（深為那些人的付出而感動）和崩潰之下的搶劫。這一切的發生竟然起源於一頭被蝙蝠（也是蝙蝠！）咬傷的小豬。而這一切都發生又肯定不是因為這頭小豬。當我們無法追溯這鏈條上的每一個環節，我們姑且稱之為“偶然”。我曾經在很久以前為諾查丹瑪斯的預言而炫迷。後來研讀聖經的時候有點意識到，如果你有心去找，可以在聖經中找到關於任何事件的“預言”。“日光之下沒有新事”，不過是饑饉、災害、戰爭、病痛以及穿插其間的短暫的安寧和難耐的平靜；不過是人性中的貪婪和恐懼以及不時閃現的光輝的反複上演；不過是希望的破滅和苦難的終結的循環往複。房龍在《寬容》中說，世界是一片海，曆史是在其中碰撞的船隻。我曾以為曆史是一條河，載著人類從原始社會奔向共產主義。而現在我卻疑心世界是一座跑馬場，曆史在裏麵一圈圈地狂奔。我們在世界之中也在世界之外，於塵土飛揚喧囂變幻之間，看盡森羅萬象回歸內心的清明。

“日光之下沒有新事”。沒有“新事”，何來“舊事”？沒有“必然”，何來“偶然”？大約是分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