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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話偶然和必然(二)

(2020-01-24 13:32:32) 下一個

我們的獨善其身

原定周末在玲家裏辦的春節大party取消了。我的提議。

前幾天大家還在微信群裏開玩笑,說“二十年以後又是一條好漢”。玲的老公說,我不想當好漢,我就想二十年以後還能和你們一起打牌。那天習主席剛就肺炎疫情發話。原本處於有點封凍狀態的各種消息忽然間炸開讓人應接不暇。不過畢竟隔著半個地球的遙遠,大家保持著輕鬆心態。玲是武漢人。在接下來的兩天她接連傳來直通武漢的消息:我姐姐住了三星期的院,終於排除肺炎了;他們舞蹈隊裏三十個人,有兩個是那個病;有確診了的居然還讓她回家拿衣服,她把她老公也傳上了;我告訴他們情況很嚴重,要戴口罩不要出門,他們居然笑話我,把我急死了。幸好習主席講話了。。。等到第三天,她的消息終於震住了大家:我姐姐的朋友死了!夫妻兩個相隔二十天走的。他們沒有趕上排查,不在那17個死亡人數裏麵。死神黑色的翅膀忽扇而過,讓人無法繼續淡定。紛雜的信息一擁而上,立刻填補了專業知識的空白:這種肺炎沒有明顯征兆,可能發燒可能不燒可能隻是幹咳還可能表現為頭痛心慌甚至結膜炎(多麽狡猾的病毒),而且潛伏期很長(一把懸而未落的劍),關鍵是沒有針對它的特效藥隻能靠激素打掉自身免疫力(看來這種病毒擾亂了人體免疫的識別功能)。世界瞬間變得很小,小得讓人無處躲藏。大家紛紛開始指認(或招供),誰的親戚兩天前從國內過來,誰上周從東北回來,誰昨天從北京回來。我忽然想到自己的曆史也不清白:老公半個月前和深圳來的朋友吃過飯。我們上個周末陪青島的朋友逛了整整兩天,還在中國餐館吃了飯,去中國超市買了東西。於是我說,取消聚會吧。很快有人附議。看得出來,玲如釋重負。

為兄寫“曆史進程的偶然性因素”是想探討一隻蝴蝶扇動翅膀怎樣引起了風暴。此刻,我們正在親身體驗一枚小小的病毒帶來整個世界的恐慌。病毒經過很多人一程又一程的接力傳遞到達世界的各個角落。它的每一個腳蹤似乎都很偶然。如果不是那個早該取締的野味市場,如果不是那些隻顧烏紗帽的極力封鎖消息的官員,如果不是誰恰巧走到某個地方,如果不是那些感染的人被放出來遊蕩。。。似乎在每一個環節都可以截斷那個鏈條,似乎是一個個偶然促成了恐怖的“必然”。人們在偶然的迷宮中轉來轉去,也許隻是為了逃避一個讓我們無法直視的必然:人類本是一體的。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也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發生在遠處的事也可能發生在身邊。沒有人可以超然事外獨善其身(此善非真善)。如今的世界,富人在想方設法地剝奪窮人聚斂財富位高權重者在欺瞞損害卑微者巧取名利。但在病毒麵前在霧霾麵前在氣候變暖造成的全球災害麵前在一串串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偶然”麵前,誰敢斷言罔顧他人但求自保真的可以讓自己避開禍端?記得在電影《美國工廠》的最後,福耀玻璃的曹老板黯然神傷:雖然現在掙了很多錢,卻懷念著小時候的青山綠水,自己是不是親手汙染了它?而太多的人,依然免不了心懷僥幸。

武漢封城了。我們站在城外深信這是明智的舉措,所謂“封一座城保一個國”。如果生命是有價的,以一城人的風險換取一國人的平安,這個帳一清二楚。但我還是有點悲傷,物傷其類的悲傷。我想,今天我在城外明天也許我就在城裏,麵對著物價高企供應匱乏缺少醫療救助而茫然無措。驀然想起大學的時候有人出過一道題。如果我駕駛的飛機麵臨墜機風險,我會選擇犧牲三分之一的乘客確保餘者的安全,還是力爭讓全機的人獲救但也冒著一同墜毀的風險?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沒有找到“正確”答案。類似的問題在哈佛公開課裏也出現過。那是關於一個扳道工的選擇。大概意思是,當前方意外出現一輛機車即將和正在駛來的客車迎頭相撞,你是否會為了營救整列客車的乘客而將鐵軌扳到另一個方向,讓機車撞上一輛載有五個人的工程車?這個問題讓我抓狂:如果那樣做我豈不是親手殺掉了那五個人?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問題沒有絕對正確的答案,也許那些問題永遠也不會發生在現實之中。但不時想想這類多少有點“荒謬”的問題,說不定會讓我們多一個視角多一點悲憫,少一些“顧全大局”的天經地義。多少草民無謂的犧牲多少壓製輿情的簡單粗暴正以這個堂皇的名義進行著。難道不必擔心反噬效應?

一隻蝴蝶扇動翅膀真的可以引來風暴嗎?我該禱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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