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2）
那幾天靜在讀老狐大俠的帖子《PCT狐訓》。PCT全稱是Pacific Crest Trail，太平洋山脊小徑。全長約2665英裏，徒步走下來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靜對戶外活動尤其是這樣高難度的毫無興趣。不過這位大俠的文筆很好（後來靜才發現他還是一位作家），文章寫得風趣耐讀，她也就慢慢跟讀下來，體驗一下身居鬥室而心遊千裏。那一路的艱辛困苦甚至危險自不必說，類似的細節也讓靜印象頗為深刻：
*上路第二天，左腳後跟打了個大血泡。沒理它，隻用創口貼包了一下，然後自己就好了。這幾天左腳趾頭大血泡，每天早上出發時會疼，甚至會瘸幾步，但一旦走起來就沒事了。今天走得有點多，血泡又長大了。當年走AT也一樣，不管它，水幹了結繭就好了。
**十點半後，太陽升上來，光照處路上的雪開始變軟，漸漸融化成水。路是好走了一點，隻是鞋襪石頭，兩隻腳在冰水裏泡著。
***最後勉強把腳擠進去，係上鞋帶。那種透心涼的感覺就如光著腳站在冰塊上一樣。我們兩人都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一邊跳一邊叫。不一會兒，被體溫融化的冰水滲透進襪子。腳趾腳背腳腕一起冷，終於進入環球同此涼熱的境界。趕緊走！走了一個多小時，腳終於不冷了。或者是腳神經已經完全麻木，不向大腦反射信號了。
。。。
想象著自己的一雙腳受到如此不堪的虐待。起了血泡又結了痂，泡在冰水中，忍著疼痛和浸濕上路。這樣悲催的描述似乎隻在流亡途中或者為生活所迫時才會出現。而被一個平常人主動快樂地選擇，就成了一件完全不平常的事。這給靜傳遞出一些特殊的信號，提醒靜去仔細分辨其中的深長意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靜從對疼痛的擔心漸漸擴展到對身體的安全及舒適的極度在意。長途旅行特別是坐飛機給她帶來極大的精神壓力。而旅行中可能遇見的各種變數也會讓她憂心忡忡。靜越來越害怕去麵對環境的變化，而寧願宅在家中用四壁來營造一種安心和安寧的幻覺。這樣的狀況因為靜的努力在慢慢改善，但絲絲縷縷的陰霾還沒能散盡。
讀著老狐大俠的文字，靜竟然像無意間扽住了一連串活扣的線頭，鬆開了多年糾纏在一起的大大小小的結。又像在幽暗的林間走了許久，忽然來到陽光明媚的開闊地帶。
身體有著異常強大的適應能力。它沒有對各種狀況的價值判斷，沒有我們加給它的種種委屈和憂慮。是真正的逆來順受無悔無怨盡心竭力。在太空的失重狀態下身體會將“不必要”的骨頭“吃掉”。走PCT這樣艱巨的長途跋涉時到了最後消耗過大時，它會隻保留小腿處的肌肉。可以說，身體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最忠心不二的不離不棄的仆人。它更不會淩駕於你之上，借由自己的感覺來操縱你。除非，你賦予它這樣的權利。又或者，你將它的感覺視作你的對手去拚命抵抗，和某個想象出來的風車大戰八百回合，讓自己在精疲力盡中節節敗退。疼痛，也不是你的對手。
老狐大俠也許不會想到，他的帖子引來的亮光在不經意間透進了另外一顆心靈，瞬間驅散了那裏的陰鬱。就像Free Solo裏的Alax，用一種震撼的方式為我們解讀著何為“超越恐懼”，人生的可能性可以被推展到怎樣超出想象的地方。就像曆世曆代的作家畫家音樂家，用自己的作品傳達著內心最深處的激情和悸動恐懼和陰暗。就像我們一路遇見的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將生活的畫卷慢慢地鋪開向我們展示那些鮮活的快樂期盼愁苦彷徨還有那些虛偽欺詐憤怒絕望。就像我們經過的一片竹林一顆橡樹卷起褲腿淌過的一條小溪伏下身去深嗅的玫瑰花香還有雨夜薄霧滿池月光，它們都在認真地聆聽著我們並且始終在講述著自己所知的奧秘。就像我們臉頰上流過的淚水忘情時綻開的歡笑落在心頭的寂寞和留在身後的哀傷，它們豐富著我們的一生演示著我們的一生，如一個個音符從紙麵飄起來在時空中自顧自地詠唱。。。
靜久久地哭泣著，在感動和驚奇之中。她好像站在自己的星空下麵，看著星星一顆一顆地顯現嵌滿整個天際，每一顆都不偏不倚落在自己的位置上，構成一幅完美而璀璨的圖畫。
Look what you"ve overcom to get here
Look at the distance you've run
The doubt that you push down
Fear you've draw out
when they said that it couldn't be done
In your head
In your heart and
In your hands
Gravity is a fragile thing
All of the work that you left in your roads
All of the dreams and that all
Now you can finally see them
They met you at your destination
Now that you've made it so far
In your head
In your heart and
In your hands
Gravity is a fragile thing
But they don't define you
Gravity will help you love you
Tell them to never let go
There is a beautiful valley below
When you hold on so tightly to the dream
Gravity is just a fragile th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