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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的第三天
可月的畫:深藍色的底層,漸漸變淡,糅進明快的溫暖的黃色。淺淺的黃向天空彌漫,如春日陽光鋪滿天地之間……
可月清晨醒來的時候,左臂微微發麻。好像整晚都保持著緊張的睡姿,卻又不願稍稍挪動,因為溫暖。可月記不起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畏寒,像多數女人一樣,一年四季倒有三季手冷腳涼。暖氣溫度調得太高又覺躁熱難當,睡覺時隻好蜷縮在被窩裏麵,緊緊裹住厚厚的被子。
這一刻枕在男人的臂上,肌膚散發的溫暖,不疾不徐地圍繞著她。好像盤旋在春天裏的風,有質感,有氣息,有暖意,帶來說不出的慵懶和放鬆。可月任由自己再次沉沉睡去。
……
可月坐在梳妝台前輕輕拍臉。女人開始注重保養的時候,就是意識到自己老了。可月在幾年前,偶爾發現兩頰開始鬆弛,眼角的皺紋不再一抹就平,每天早晨就開始做這樣的規定動作:洗過臉再將清水撩到臉上,用兩手將臉上的水拍幹,塗上眼霜、爽膚水、乳液,在鼻翼和眼角做一些簡單的按摩,然後抹上日霜和防曬霜。雖然也加著小心, “老”還是不緊不慢,不容抗拒地靠近,讓人避無可避。
這一天上午,這套動作被她做得格外仔細,甚至用情。與其說女為悅己者容,不如說女為己悅者容,可月細細地拍著,似乎要把歲月的痕跡拍下去,回到年少時光的水嫩光潔。
房間裏沒有其它可以坐下的地方,程立隻好斜靠在床頭等她一起去吃Brunch。眼見她在自己那塊巴掌大的地界上忙乎得煞有介事,少不得心中暗笑。他從來也沒有搞懂,搓一把毛巾就解決的問題怎麽被女人整得這麽複雜。
“再等一下,馬上就好。”可月手上動作不停,口中體貼地安慰著。
程立作心平氣和狀,“不用急。看起來程序不少嘛。”
可月口氣中有誇張的悒鬱,“男人不懂,一道皺紋就是女人心頭的一道傷痕。”
“來來,讓你看看我心頭的傷。”程立起身湊到鏡前,故意將雙眉抬起,三道深深的橫紋出現在額間。
“不一樣的。皺紋是女人的歲月,男人的資曆。”可月口中幽幽地歎氣,其實心中並沒有不平的感覺。女人是千姿百態的花,可以玲瓏,可以嬌媚,可以蠻橫,可以強勢,可以燦爛,可以憂傷,可以獨來獨往,可以小鳥依人。而無論什麽樣的男人,都隻能做一棵無趣的樹,沉默、挺拔、遮風擋雨。如果可以選擇,可月下輩子依然願意做女人,當然最好內外兼修,早早嫁得如意郎君。
用過午餐,船到KECHIKEN。一個步行一小時就可以環繞一周,到1949年才住著60多人的袖珍小城。
陽光稀薄因而珍貴,滿眼是清涼潤濕的綠色,還有被雨水洗得明媚的鮮花。一條小河蜿蜒在窄窄的河道中,跳過大大小小的石塊,激起雪白的浪花,三文魚在河裏洄遊產卵。
可月和程立沿河邊的小路漫步。路邊靠河的一麵有綿延的原木扶欄,古樸而不殘敗,憑添風致。
可月一貫做獨行俠,隻能拍風景,難得各處留影。這回切身體會到攝影師隨行的好處。每到一處,將手上小巧的佳能powershot遞過去,自己隻管找地方擺好架勢。程立這時便會將自己的相機掛到脖子上,接過可月的相機,或扭身或馬步或曲腿,盡心為可月找最佳角度取景拍照。可月也不時要求回報一二,但多被婉拒。大約因為男人不習慣對著鏡頭搔首弄姿吧。
走到前麵幾節比較陡的台階,台階上有青苔的印跡。程立搶先兩步下去,回身將手遞給可月。可月不由受寵若驚,仿佛做了一回電影中的貴婦,一手提著裙腳,一手搭在騎士臂上,嬌弱無力兼有萬種風情。這番聯想讓可月心頭柔情泛濫,幾乎可以滴下水來。下了台階,順勢以手挽住程立的臂,程立也微微屈肘迎合。
女人如茶,原本清新純淨,清香四溢,卻又因此無法避開環境的影響。一個“對”的男人,如同盛茶的器具,可以濾掉四周的煙塵,為女人營造一方小小的天地。於是,女人就得以將柔和的、淡雅的、芬芳的氣息慢慢釋放。自遇見程立以來,可月的心中似有春水微漾,內裏的愛嬌、活潑和溫柔仿佛要滿溢出來。
兩個人默默行走在青山碧水之間。這一段河麵開闊,河水帶著無數心事,悄然流淌。人感受到這樣的氛圍,所有的話都已多餘,所有的情感不再翻卷。沒有人聲,沒有鳥鳴,連風似乎也停下了腳步。人,就入了畫。
可月恍然間有一種錯覺,忘記了來處,也忘記了去處。仿佛兩個人這樣走過很多年,緩緩走進薄薄的光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