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歲月

嗬嗬, 想寫自己的一些往事, 整整拖了五年時間, 乘著金融海嘯難得偷閑, 動筆了......
正文

我親曆的美國“天堂中的地獄”(一)雨夜遇劫 (圖)

(2009-05-12 13:57:47) 下一個



昨天看到文學城上刊登的澳洲華人博士曹中軍被一群不良白人少年攻擊,負重傷不幸去世的消息,頗為感慨, 回想起自己九十年代初來美國還是少年時,因為經濟蕭條,工作不易,為生活所逼在一些號稱“治安盲區”的中餐館工作,經曆的一些驚險故事。
(一) 雨夜遇劫
九十年代,丁勤時市長主政期間,治安混亂之極,打砸搶無日無之,黑社會橫行霸道。 那時的紐約客上街都要準備好袋中幾十元“保命錢”,以免遭遇各族裔“梁山好漢”的時候,囊中如洗被飽以老拳有性命之虞。
那時候的我,孤身一人剛從中國一個重點中學畢業來美國,屬於“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書生。為了繼續謀生求學就黑燈瞎火地由職業介紹所 “引薦”到紐約布魯克林的中餐館打工,餐館處在BROOKLYN的中心地帶,顧客居民95%是非裔美國人, 夜幕降臨時, 門外毒販,妓女,幫派來來去去, 屬於“治安災區”。
那時我還才17歲,離開中國學校這寧靜平和的象牙塔和父母的有力庇護才幾個月,仿佛掉進另一個世界,感覺自己像是身處都市叢林中,每天看著櫃台上厚厚的防彈玻璃和鐵門,才有那麽一點安全感, 為了安全起見,幾個工友睡覺也是在餐館的地下室,幾乎“足不出戶”。可就算是這麽嚴密的防範,在工作一個月之後,還是遭遇人生第一次持械搶劫。
那天是周五的午夜(現在聊天如果有誰說每天上班十小時的山西煤礦工人很辛苦,我一定大聲反對,十多年前紐約和費城黑人區的中餐館是朝11:00----晚1:00, 每天十四個小時, 而且被槍擊或打劫受傷的比例遠遠高過礦工),接近關門時間,冬夜的天很黑加上下著細雨,能見度很差。 忽然從外麵進來幾個未成年黑人小孩,忽然嬉戲著打罵起來,又拿出幾把墨水筆在牆上塗抹,由於餐館衛生是我負責,我連忙大叫“STOP IT”(住手)。他們做著鬼臉越來越放肆的塗抹,由於是未成年人,我放鬆了警惕,拉開裝著防彈玻璃的鐵門想驅趕他們。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我推開鐵門邁出大廳時,餐館的外麵的玻璃門被“砰”一聲飛速推開了,一條披著風衣的高大黑漢攜著一股嚴冬寒氣撲了進來,以比周潤發飾演的MARK哥更迅捷利落的速度從大衣中拉出一支鋸短槍管的來福槍,大喝一聲:“NOBODY F**KING MOVE”。(全他媽別動!)
他老兄的1.90的塊頭加上酷行頭,如果不是現實生活中出現,少年的我還會覺得“威風凜凜很有形”。可那時被泛著烤藍的槍管頂住,毫無暴力經驗的我幾乎思維停頓 ,店中另外兩位工友也呆若木雞了。黑大漢一夫當關的逼住三人,其他小幫凶們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抬收銀機,搶食物,揣硬幣,最後小混混們還順手牽羊每人一聽汽水揚長而去, “黑旋風”也轉身消失在漫漫夜幕。前後不過九十秒時間,速度可以媲美以色列的“野小子突擊隊”。 等他們作鳥獸散後,我們幾人的反應才可以用“回魂”來形容。臉色煞白你看我我看你,在中國做過民兵隊長的老江師傅最年長,先開口罵道:“幹他娘的,都說老黑智商低,這三十六計的 “引蛇出洞”用的不賴阿,連中國人都著了道 。”本來苦口苦臉的我,聽了也不由得笑了起來

哈林區的槍聲

在一個月在餐館遇到三次持械打劫後, 我不堪其擾地離開了布魯克林的中餐館, 但是那時華人經營生意不多, 中餐館幾乎是唯一可以給沒有經驗隻有氣力的新移民提供安生立命的地方, 幾經周轉之後, 我又在布朗士的哈林區 138 街外賣店找到一份工作。 那時的我剛來美國才不到一年, 對這個大名鼎鼎的黑人貧民區一無所知。 

哈林區在六十年代後曆來是美國最危險的地區之一,族裔不法幫派充斥大街小巷,槍擊殺人搶劫綁架無日無之。 有個生動的寫照就是警告哈林區的房東: 記得去收房租時帶上衝鋒槍。  九十年代哈林區居民平均壽命才 58 歲,比美國平均壽命短 19 年, 被參議院稱為“美國國恥”――――為什麽? 因為太多年輕幫派分子死於非命, 拉低了平均壽命。 我的工作環境隻可以用“才離虎口, 又入狼窩”來形容了, 一樣的鐵閘, 一樣的防彈玻璃, 一樣的滿街奇奇怪怪的人。

在小心翼翼的工作了幾個月之後,  18 歲的我血氣方剛而又惹出事來, 事過 15 年, 想來還有些心驚。

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 在被防彈玻璃圈著的廚房內, 溫度幾乎有華氏 100 度以上, 人也覺得分外鬱悶。 從門口進來一個滿臉橫肉肥頭大耳的老黑,麵如鍋底又大又圓, 戴著一頂五顏六色的瓜皮小帽, 甕聲甕氣地說:“ YOU, MAN, I NEED SOME CHICKEN WINGS AND RICE”. (喂, 我要雞翅和炒飯)在前台接待的我連忙開始準備食物。 正忙著,突然他好像世界末日一樣尖聲怪叫:“你們中國人怎麽用同一鍋油炸東西?”  我莫名其妙地問:“ WHAT’S WRONG? ”(有何不妥?)他指著自己的小帽大聲嚷嚷:“我是穆斯林, 該死的, 我不吃豬肉, 我要你換一鍋油炸我的雞翅。” 

那時餐館用地是大油爐, 一爐油好幾十美元, 怎能為了幾元利潤說換就換。 好好先生老板老林連忙婉拒,賠禮道歉請他另找餐廳。 “鍋底臉”老黑得理不讓人, 罵罵咧咧地開始連中國人一起辱罵。 我平時性子溫和, 但最恨老外以種族字眼“問候”華人, 幾乎一點必著, 加上天氣炎熱, 年輕人火氣旺盛,頓時爆發。 盯著這老黑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 YOU J@@K, GET YOUR BLACK A@S OUT OF MY RESTAURANT OR I CHOP YOUR NOSE OFF YOUR D@MN FACE”, ( 你這蠢貨, 從這滾出去,不然我就削掉你的鼻子 )  老黑還想回嘴, 我“啪”地一聲將切肉刀拍在櫃台上。 “ 鍋底臉”見勢不妙,狠狠地盯著我, 嘟嘟囔囔地憤憤而去, 我卻因為他那怨恨的眼神而有些不安。

過了一個多小時, 顧客漸少, 時間已是晚上十一點。 我正在櫃台後泡茶, 突然餐館大門“刷”地一下被推開了,閃進一人。 我因為有所警覺而連忙抬頭看, 看見“鍋底臉”老黑氣急敗壞地衝了進來, 手藏在腋下。 我驚覺不妙, 連忙側身閃在半人高的不鏽鋼熱水器後。 “鍋底臉”直奔櫃台而來, 但是被防彈玻璃阻隔洶洶來勢, 他抽出手來, 手上正握著一把黑漆漆的手槍, 他將手伸進防彈窗的間隙, 向著我“當當”連開兩槍。 我那時幾乎是本能地後閃, 槍口離我不到兩米的距離, 清晰的看到如同小焰火一樣的火星, 和巨大後座力導致的槍身跳動。 在後麵的“ MR. NICE” (好好先生)老板老林嚇得突然癱倒, 幾乎絆了我一跤, 幾個工人四散躲藏,開了兩槍之後, 老黑逃去無蹤。

驚魂稍定的我忙著報警做筆錄,可是膀大腰圓的肥警伯找來找去就是找不到有彈頭,他一臉狐疑地問我:“ ARE YOU SURE THAT WAS A WEAPON, NOT FIRECRACKER?”( 你確定是手槍,不是有人放鞭炮? ) 。 氣得我一句 F 四字經幾乎脫口而出。 那麽近的距離, 那麽強的火花, 我能錯覺? 後來這“弱智”巡警就匆匆離去了。

過了午夜, 餐館關門了, 我拉上門口鐵閘, 回到櫃台後準備關燈, 發現牆上半個煙盒大小的電燈開關有兩個小孔, 擰開螺絲, 裏麵的線路已經被轟得麵目全非了.....“鍋底臉”在電光火石間射擊了一個漂亮的 DOUBLE TAP 。

*DOUBLE TAP: 射擊術語, 隻在極短時間連發兩槍, 命中同一靶心點,因為手槍後座力大而難掌控, 非射擊高手不能為之。


街頭霸王

記得有本雜誌刊載過一篇短文“男人一生要做的二十件事”, 其中之一就是:“好好在青少年時期打一架。”  我來美國以前在重點中學上學, 往來皆是莘莘學子,加上自己性格平和, 原以為自己是無望完成這“男人必修課”。 沒想到17歲來美國後, 生活截然反差, 在輾轉謀生中深入過很多危險的“都市叢林”,會過三教九流各國人物, 有“君子”動口, 自然也會“好漢”動手  短短兩年中超額完成“必修課”, 至少在拳腳上達到了“本科”學位。撿其中一件寫來, 當作對自己年少氣盛的搖頭淺歎。

 

那年我19歲, 是我在中餐館兩年工作生涯的後期,之前在幾個州的漂泊經曆, 已經頗有些“老江湖”和“老華僑”架勢。 那時我在康州的BRIDGEPORT 橋港市一家中餐館做工。 BRIDGEPORT是康州最大城市, 和中國的大城市不同, 美國的最大城市常常意味著治安敗壞, 民風刁蠻和品流混雜, 橋港市也不能例外。在收入高居美國之冠, 以白人中產階級為主的康州, 橋港是其中異類, 聚居了不少黑人和西語族, 犯罪率遙遙領先, 讓警察們疲於奔命。 和幾裏之外的DARIEN, FARIFIELD等富豪聚居地恍如地球兩極。

 

95年夏天, 氣溫一連幾天超過100華氏度的酷熱,顧客似乎也讓高溫阻隔在家中, 生意十分清淡。傍晚時分, 讓高溫和勞累工作折磨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我斜靠在櫃台上。

 

這時候偏偏來了個黑大漢, 我一看是他就有些緊張, 這大漢來過幾次買食物但來曆不明, 似乎有些種族歧視的傾向, 每次光顧總是凶神惡煞地提意見, 不是說員工掃地碰了他的腳, 就是說中國餐館用不新鮮食物“坑”他, 總之每次似乎都要撒了氣才離去。 屬於“刺頭”級人物。 但他一臉凶相,膀大腰圓又孔武有力,長得如同“黑旋風”李逵, 似乎也沒人去和他爭論, 老板老鄒總是抱著“送瘟神”的態度讓我們順著他。

 

今天這“黑瘟神”似乎又有些“荷爾蒙”過盛, 看到我是個白淨斯文的年輕人, 以為是挑到一個軟柿子,正好發威。  先是叫了水煮蝦, 又罵罵咧咧的說我聽錯了,要換成炸蝦。 我剛分辨了一句, 他立刻以老師教訓壞學生的口氣罵到:“YOU DON’T FREAKY UNDERSTAND WHAT I SAID, CHANGE IT, NOW!!!”(你聽不懂我說話? 馬上去換!!) 

 

黑瘟神“在作威作福的同時沒搞清楚的狀況是: 我在初來美國的第一年, 因為工作機會少,隻好去最危險區域的中餐館工作, 見識過很多“祖師級”的中外惡棍,並不怎麽把他這康州“李逵”放在眼裏, 隻不過不想生事而已。

 

我默默耐著性子炸了蝦, 打包後交給他。 “黑瘟神”似乎打了個勝仗一樣趾高氣揚的狂笑著, 臨走居然還圖嘴上痛快: “YOUR CHINESE NEVER KNOWN HOW TO TREAT CUSTOMERS”(你們中國人真沒有待客之道) 那時我的職業操守底線就是“可以罵我, 不能辱華”, 可惜他不小心突破了。我立馬回罵:“ YOU SHOULD CALL U IDOIT INSTEAD OF CUSTOMER” (你小子不是顧客, 是白癡) “黑瘟神”豈肯善罷幹休, 在門口辱華之詞如“黃河之決堤, 一發不可收拾”。

 

我忍無可忍, 走出門, 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康州李逵”可能在周邊中餐館撒野所向披靡, 一時沒想到有老中敢先下手為強, 愣了一下, 還在嚷嚷:“WHY DID YOU PUSH ME?”(推我幹嘛?) 我又好氣又好笑, 更重推了一下,“COME ON, NIGG@@!”  由於老黑成年男性幾乎35%都有過牢獄經驗, 這“黑瘟神”估計在獄中也練過拳擊,很快反應過來他老兄今天有對手了, 大為興奮, 揮起醋缽大的拳頭, 掄起泰森的架勢, 開始反擊, 由於他身高臂長力沉, 亂拳之下, 我頭部挨了好幾下。  我側身後退, 用足勁道朝他小腹連蹬兩腿, 好家夥, 好像踢在一堵牆上, 又厚又實。 不過“黑瘟神”挨了這兩下, 可能對“中國功夫”有點心理畏懼, 攻勢一挫, 我立馬拳腳交加反擊, 把大我兩圈的老黑逼得節節後退。

 

他敗退到對麵街的酒吧, 拉開門衝了進去, 不知道是想叫幫手還是逃命, 19歲的我殺紅了眼,拉開門追進去繼續, 酒客們全看傻眼, “黑瘟神”見沒有熟人幫忙, 又退出酒吧, 兩人在寬曠的馬路中間拳來腳往, 兩個方向行駛的汽車全部停下避免撞到我們,順便看熱鬧助威(老美又好熱鬧又尚武, 有這好戲, 司機們豈肯錯過)

 

不過這“黑旋風”的抗擊打能力真不是蓋的, 挨了我好幾下重招居然渾然無事, 我年輕氣盛, 也抗得住他的重拳。 兩人居然達到UFC標準,打滿了五分鍾一局, 兩人精疲力竭, 氣喘如牛, 才由幾個周邊老外鄰居勸開。

 

“黑瘟神”似乎還是改不掉他的 “BIG MOUTH” 狂叫著:“YOU ARE NOT BRUCE LEE, BOY(小子, 你可不是李小龍)”, 我立馬隔著勸架的人回嘴到:“YOU ARE NOT F@@KING MIKE TYSON EITHER”(你小子也不是泰森) 老黑一看口鬥也不占便宜, 奮起餘威, 推開眾人又衝了過來, 這下兩人已經強弩之末, 雙雙跌倒在地玩起了“自由式摔跤”, 可惜那時候名震天下的巴西“格雷西柔術“還不普及, 可兩人你來我往的地麵纏鬥, 卻沒有“鎖喉”或“反關節技”可以製服對手,我練過幾天自由搏擊,但在地上對這比自己重幾十磅的壯漢也是無計可施, 最後兩人精疲力竭口吐白沫, 又被別人拉開了。

 

這下黑大漢總算連動口的力氣也沒有, 灰溜溜的開車走了, 我拿起他還沒有來得及品嚐的炸蝦, 津津有味的“消滅”起來, 感覺體力消耗過劇, 連太陽穴的血管都在“突突”跳動。

 

雖然未分勝負 不過自從那以後, “康州李逵”再也沒有膽子到我們餐館裏來“領導視察”, 有一次我在門口納涼, 看到他開車經過, 匆匆“側目而視”地瞟了我們餐館一眼,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 打印 ]
閱讀 ()評論 (7)
評論
無色無相 回複 悄悄話 絕對真實, 由於我少年時的性格耿直, 那些年遇到太多險情, 所以很多人都認為是“故事”
榕樹下 回複 悄悄話 也遭遇了一回入室搶劫,還好那時有身孕,老黑沒有對我下毒手。
喜氣連年 回複 悄悄話 我看了你的第三,現在還會再fight back麽?

還好那老黑沒帶槍.
DUMARTINI 回複 悄悄話 注意到了---你的文字簡練而老到,功夫很好嗬!
故事就越發驚險真實了。
安靜 回複 悄悄話 好慶幸你們都是安全的!
redwest 回複 悄悄話 It is true?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