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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節感慨:大變革的備忘錄

(2010-02-14 01:05:14) 下一個

春節感慨:大變革的備忘錄

今天早城六點半左右給母親打電話祝賀春節的時候(國內是 2 月 13 日農曆臘月三十除夕夜七點半左右),母親正在電話那頭吩咐著弟弟一家下樓給祖先們去燒紙(逢年過節送紙錢)。母親年齡大了,燒紙的事就落在了我們這一代身上,目前隻有我弟弟他們在家,祭奠祖先的事就隻能由他們代勞了。純屬偶然,我聽到母親對我弟弟他們特別囑咐著一個陌生的名字王春榮。我問母親那是誰,母親說那是她爸爸,即我外公的名字。我外公 五十年代末六十歲不到就去世了,我隻見過他的照片,從不知道他的名字。忽然知道了外公的名字,我好奇地問起了外婆的名字(外婆也去世早),母親說她叫李平平。我父親這邊我也沒有機會見過我本家的爺爺、奶奶(爺爺六十年代初去世,奶奶早在三十年代就早逝了),但父親健在時我聽他講起過他父親,即我爺爺的名字,可是我從未聽到過我奶奶的名字。所以,一聽到母親在電話上講起我外婆的名字時,我馬上就問她知道不知道我本家奶奶的名字。母親說,我爸爸的母親沒有名字。 我說為什麽,母親說她的媽媽原來也沒名字,是解放後起的,當時政府要求女的也要有自己的正式名字;而我的本家奶奶去世早,所以沒有名字。我說,在中國不是女的在結婚後都依然各自保持著自己的名字嗎?母親說,解放前女的小時候有小名,但沒有大名,即沒有正是姓名,結了婚就隨了男家,外人們都是按男方的姓氏稱呼她,隻有娘家人之間說起話來才會提起她自己的姓氏或小名。

城市的情況如何我不知道,但我早就知道解放前在一般農村多數女子的正式姓名是不為人知的。今天這個偶然的機會,我才從母親那裏意外的了解到原來當時的許多女子根本就沒有正式姓名;我也知道了,解放後還有政府要求女子都起名字這擋事。母親的說法肯定不能反映新舊中國所有地方的情況,但至少這是新舊中國多數農村的女性地位變遷的一種典型寫照,這是母親眼中的新舊兩個世界。關於母親,有兩件她親身經曆的事是值得一提的。一是母親裹腳的事。那是在五十年代初,有幾天晚上,我外公注意到我母親總是在晚上小聲抽泣(當時我母親隻有十幾歲),於是他便問怎麽回事。再三追問下,我母親終於說出了我外婆新近偷偷給我母親裹腳的事,原來我母親當時在裹腳後已疼痛難忍。我外公很生氣,把我外婆罵了一頓,說都解放了,怎麽還裹腳。於是我母親的裹腳過程被中途中止了,裹腳布被拆去了。但此時,我母親的左、右腳小指都已經被裹腳布搞骨折了。至今我母親蜷縮的腳趾依然證明著當時的一切。廢除裹腳據說“五四”後就提倡了,但通過政府行為強製徹底廢除裹腳陋習則是共產黨手中的事。七十年代,我在農村還是能看到不少裹腳老太的,裹腳從人們視野中消失,似乎是八十年代末或九十年代初的事。這是個偶然嗎?不是。我母親所經曆的另一件事,她受教育的過程。五十年代初的一天,當時十幾歲的我母親自己做主登記上學了。從前她不時偷偷地看著富家子弟排隊上學,好生羨慕,如今,因為解放後破天荒地推行了全民免費教育和免費大掃盲,於是,她就歡天喜地地報名了。不想,此舉卻招來了我外公的破口大罵,他說吃飯穿衣亮家底,家裏這麽窮,你還上學,這不是給家裏丟人嗎?他的意思是說,飯都吃不上,你還耍闊,自不量力,不是丟人現眼嘛?於是,我母親上學的事當時就泡湯了。同樣是外公,裹腳問題上開化的的他,在我母親受教育的問題上卻保守。可是,象富人孩子一樣上學的願望點燃了,始終揮之不去。所以,後來借著免費夜校,我母親在結婚後終於找就會實現了她的上學夢,完成了小學教育。於是,不同於同是從舊中國過來的她的三個姐妹,在破天荒地免費教育機會麵前,憑著她的好強和執著,她成了唯一的一個受過教育的人,而她的姐妹則至今一字不識,成了舊時代的見證。

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從母親那裏聽到了一段塵封的曆史,令我感慨。由此,我又想到了我母親作為一個女性,作為一個出生貧寒的普通人,見證曆史的經曆和時代變遷給她留下的痕跡。從中我們可以窺見現代中國真正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大變革的影子。 1949 年後中國真正的變革發生在前三十年,而後三十年不過是複舊和對新秩序的拋棄過程。不是說毛澤東摧毀了中國優秀文化嗎?不是說毛澤東給中國帶來了巨大倒退嗎?本文提到的女性姓名權的強製確立和裹腳製度的根本廢除對男權社會的顛覆,以及以免費教育為手段的教育平等對精英教育特權的終結,即是部分鮮活的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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