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23）—— 就算很喜歡

 

從小島上回來，媽媽來碼頭接我，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爸想接你去廣州住兩周。”

我吃了一驚，這些年從來都是他回來看我，還從未帶我去過他那兒。我愣愣地看著媽媽，小聲問：“我可以不去嗎？”

“他說，你考試考得這麽好，得獎勵你點啥。”媽媽的語氣很平靜，很溫和地勸我道：“去玩幾天，真的不適應就早點回來。”

“雁黎和铖铖，暑假報了好幾個學習班，課表滿得一天都不休息。”我仍然有些遲疑：“我是不是也應該報個英語什麽的？”

媽媽堅決地搖頭，對我說：“小孩子，暑假就是用來玩的。去沒有去過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見一見不一樣的東西不一樣的人，比背英語單詞重要。開學之後，就沒有這個自由了。你跟你爸，已經疏遠太多了，主要是我的責任。現在媽媽換了工作以後接觸到了很多新的人和事，改變了很多的想法。我希望你去爸爸那裏住住，讓他帶你見識見識，畢竟，這些年在外麵走動，他懂的東西比我多太多了。當然，我不會強迫你久住，去了覺得不好，就打電話給我，隨時可以回家。”

我順從地點了點頭。

阿航聽說這件事後倒是挺讚同的，說：“去看看，廣州很好玩，順便深圳逛一圈。反正，我也要被我爸打包送回老家，八月中才能回來。”

每年暑假，阿航和鹿青都會回去老家跟媽媽住一個半月，在鄉下陪爺爺奶奶幫忙家裏的農活兒。不是上山采摘就是下水撈魚，有著跟城裏不一樣的野趣，所以他們都挺喜歡。

我送了一個最近新流行起來的足球娃娃給阿航，其實就是一個毛絨填充的足球抱枕，因為有球星打過廣告所以格外熱門。

我們倆正在樓下的小花園裏閑坐，阿航看看左右沒人，便連我帶娃娃一起摟住，說：“我還是更喜歡你這個娃娃！肉嘟嘟的。”

我被他說得不太好意思，因為我確實不瘦，可能是骨架比較小，藏肉效果好所以看起來不顯胖。發育之後，我的胸部比班上其他女生都更明顯突出一點，有時候我想藏一藏，就會被媽媽批評說：“不要含胸！回頭變成駝背你後悔都來不及！”

“我給你的玉，沒摘吧？得天天戴著它三年，之後它才能保護你。”說著，阿航伸手隨意在襯衣領口輕輕一拉，他的另一條胳膊還摟著我和娃娃，我動彈不得，但我能清楚地看到他伸頭過來看了一眼，就呆住不動了。

我順著他的眼神看下去，串著紅繩的玉豬龍正乖乖貼在胸口正中間，再往下就能看到小半個胸部被粉色的簡單蕾絲花邊的內衣裹著。我立刻漲紅了臉，使勁掙紮出他的懷抱，責怪地瞪他：“你怎麽這樣？！”

阿航沒有絲毫羞愧的表情，反而是笑盈盈地看著我。他的笑，有股子說不出來的意味，曖昧而有力道。我把足球娃娃朝他用力扔過去，他哈哈笑著接住了，說：“看一下怎麽了？”

看我仍然氣鼓鼓的，阿航道歉道：“好了嘛，算我不對，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咱們倆得好久見不到了呢！”

“你在鄉下玩得開心點。”我對他說：“開學後可就沒得玩了。”

“我反正去不了什麽名校，”阿航無所謂地說：“能有個大學上就行。”

我點點頭：“你有你爸爸的公司，什麽都不用愁。”

“就是。”阿航倒也直白：“我們老家的人都能吃苦，我爸他們也是這麽拚出來的，以後有什麽我就做什麽，我爸說能吃苦的人都能過得下去。”

我琢磨了一會兒，說：“我都不知道以後我想做什麽。”

“來我公司啊，”阿航笑嘻嘻地：“哪兒都不許去。”

“滾。”我凶他：“想得美。”

我們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會兒後，阿航就跟我告別回家去了。

我回到家門口正掏出鑰匙來開門，隔壁的門立刻打開了，佩華伸頭出來看了看，對我招手道：“靳霏，你來！”

我走過去，她拉著我進屋在沙發裏坐下，我看到客廳地板上堆滿了衣服褲子，問她：“你又在收拾行李，要出差啊？”

“是啊，”佩華盤腿坐在那堆衣服中間，慢吞吞地折疊起來，問我：“你是不是要跟爸爸去廣州啊？”

“嗯，是的。”我點頭：“後天他來接我走，去住兩周。”

佩華笑盈盈地說：“太好了，我們公司也接到了新項目。你猜猜在哪兒？”

我搖搖頭。

“在廣州！”佩華開心地說：“我們老板親自帶隊，然後我被選上了！昨天你媽媽說你也會過去住一陣子，可把我高興壞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商場看我們布置展廳，好不好？”

“當然好啊，”我開心地跳起來，說：“本來我還發愁，你知道的，我跟爸爸很久沒有這麽親近，我怕住不慣。”

“我們公司給我們訂了酒店，你跟我住都行。”佩華想了想，又說：“隻是，不知道是我自己有房間，還是跟同事合住。沒關係，到時候再說啦！”

我們倆憧憬地沉默了一會兒，佩華說：“聽說，那裏有遊樂園。”

我立刻說：“我爸爸會帶我去的。到時候，叫上你。”

“我沒有休息日，”佩華說：“看看吧，也許老板會帶我們。”

我坐到她身邊去幫忙疊衣服，佩華突然拉住我的胳膊，說：“霏霏，我們倆好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

“你上班太忙了。”我有點尷尬。

“是，也不是。”佩華緩緩道：“這一年，咱們疏遠了很多。當然，你要中考，爸媽叫我別打擾你。再開學，估計你就更沒時間了，所以，趁著暑假咱們倆姐妹多聚聚吧。”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親近，我有點拿不準佩華的意圖。但我們倆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友情，甚至算得上一點親情，拋開一些小隔閡，我依然很喜歡佩華。

她從冰箱裏取了一根雪糕遞給我，我伸手接了，帶著崇拜的眼神看她，她上班之後更漂亮了，還學會了化妝，整個人精致而可愛。她穿著簡簡單單無袖無領的連衣裙，V字形領口露出一點胸部的皮膚，一根細細的白金項鏈底下墜著一個心形吊墜，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剛才好像看到阿航在樓下，”佩華說：“來找你玩？”

“嗯，過幾天他回老家，過來跟我道別。”

“你還別說，阿航對你是挺不錯的。”佩華頗為感慨地說：“以前吧，我總覺得他會欺負你，但是他跟鹿青還真不太一樣。霏霏，你是不是很喜歡他？”

“還可以，”我琢磨了兩秒：“就算很喜歡吧。”

“就算？”佩華哈哈地笑起來：“那就是並沒有很喜歡。”

我沒有說話，其實，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有怎麽樣的感覺，才是很喜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