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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野(2)—— 你怕我?

(2024-05-09 19:12:13) 下一個

那次之後,邵傑確實借了很多唱片給佩華,反正她喜歡聽誰的歌,他總能想辦法搞過來。我家的唱片機被媽媽送給了佩華的父母,於是我就經常過去跟她一起聽。偶爾想起來了我會問問她跟邵傑算不算是開始戀愛,佩華的回答總是模棱兩可。她說話是有一定的技巧的,一般很少把否定的話說死,也決不會輕易肯定。

在他們來回交換唱片的期間,我跟著做過兩次小拖油瓶,再後來佩華就不帶著我了。幸虧她沒再帶著我,因為有那麽一次,放學後她約會邵傑,被她爸爸在學校後門的小賣部門口抓了個包,然後揪回來在我們公寓樓的走廊裏挨了頓打。

我媽和隔壁老吳都去勸了,回來後對我說:“你以後不要總跟著佩華,她爸爸說她跟個男生早戀了,成績都下降了。你現在正在初二這個重要的轉折期,成績一旦掉下去,初三來不及補回來,想直升你們高中部就泡湯!再說,在大街上跟男生拉拉扯扯的,會被人說閑話的,你聽到了沒有?”

我當然是說聽到了,不然,我媽還得給我從頭開始憶苦思甜。

在我小學六年級那年,我爸媽離婚了。

剛開始我不理解,多年後我才領悟過來,是那個年代的問題。我爸爸由於工作的原因,經常有機會走出我們城市,甚至還去過香港和澳門,而我媽媽始終在工廠裏埋頭苦幹,在眼界和見識上都跟我爸漸行漸遠。就像我家的唱片機,是爸爸買回來的,膠質唱片也是香港那裏輾轉買回來的,他特別喜歡,可我媽不懂也不理解。最後,他在外麵有了一個新的阿姨,提出了離婚。我媽知道他熱愛唱片機,堅決不給他帶走,但又不願意留它在家裏天天看見,就轉手送給了佩華家。

我被法院判給媽媽,爸爸後來搬去了外地,一年回來2-3次,見見我以及給媽媽一部分生活費。這個事情在我們樓裏是個很大的新聞,各種各樣的議論和閑話充斥在每個角落。所以,我知道我媽特別怕再有什麽別的事情招人議論。好在我成績還算過得去,考上了市裏排名第二的重點學校,平時也聽話,屬於口碑比較好的孩子。

聽說她挨打,我找了機會偷偷摸摸地去看了佩華,她的臉上和脖子上還有些紅腫,胳膊上也有皮帶留下的痕跡,眼皮也哭腫了。我不知道應該說什麽,或者應該問什麽,佩華姐姐對我很親近,但是我心裏也很清楚,她對我並不親密。

我帶了一根她喜歡的雪糕,她接過去拆開了慢吞吞地舔,好半天後突然說:“那些唱片其實都是阿航的。邵傑就是吹牛,說是他的。”

“啊?”我愣了一愣。

“阿航把唱片借給邵傑,”佩華含著一塊雪糕,慢慢等它融化,接著說:“竟然還跟他收租賃費!”

“啊?!”我更吃驚了。

“對,按天收費,”佩華麵無表情地說:“邵傑不好意思跟我要回去,就想辦法付阿航租金,最後,壓歲錢用完了被他爸爸發現了。”

“他們不是親戚嗎?”我問她:“借一下還要收錢?”

“唉,可能是我借太多了,”佩華低頭看著雪糕,遲疑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般道:“我一直以為是他的,就拿著沒還他。。。”

我差點想問她為什麽借了聽完了不給回人家,但是我看她的表情,突然領悟了:佩華壓根就打算還給邵傑。

“阿航的爸爸很有門路的,聽說生意做得很好。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模一樣的精明算計。”佩華看了看我,說:“這幾次你沒去,阿航都問起你了,問你在幹嘛為什麽不一起來。以後你見到他,小心點兒,這麽小就這麽蔫壞,長大了更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我立刻跳起來,擺手道:“我不跟他借唱片!我連機器都沒有。”

佩華哈哈笑起來,又趕緊捂住挨打的臉頰,無奈道:“算了,跟你說也是白說。”

我們倆吃完了雪糕,佩華收走了包裝紙去扔掉,經過廚房的時候對她媽媽說:“媽,周五放學靳霏約我去遊泳,可以嗎?”

說著,她盯著我的眼睛,示意我不要說話。她媽媽伸頭出來瞧了瞧,對我說:“霏霏,你媽媽知道你要去遊泳吧?”

我順從地點點頭。這倒不是撒謊,我媽確實知道。

我們中學對麵就是泳池,還是個室內標準池,給體校訓練比賽用的。從去年開始為了響應國家的號召,中學生每周都有一次遊泳課,跟著體校過來的老師學習基本泳姿。剛開始大家覺得煩,但學會了以後,我們又都挺喜歡的,畢竟課餘和假期又多了一個好玩的項目。

我媽給我辦了遊泳卡,鼓勵我經常去。我明白她是擔心我的身體,打年初開始身邊別人家的孩子都一個個發育長個子了,隻有我還停留在矮小的蘿卜頭階段。我媽的意思是我不能總窩著寫作業,要多運動多吃,才能長得快。也許真是運動起了作用,我這幾個月蹭蹭長個子。

佩華媽媽想了一下,同意了:“那你們倆去吧,霏霏,遊完了就馬上回來吃飯,別在外麵吃亂七八糟的東西,記住了啊!”

“好的,”我說:“阿姨,我記住了。”

周五的時候佩華跟我一起去遊泳,放學後開放的第一場,池子裏大部分都是學校的同學,幾乎沒有陌生人。我換好衣服出去,緊張地觀望了一圈,並沒有發現邵傑,想來佩華並不是偷偷約了他讓我打掩護。於是我很快活很放鬆,趁著泳池裏暫時人不多,抓了一塊泡沫板肆無忌憚地在池子裏踢來踢去練習打水,抓緊時機來來回回狂遊了幾個來回後才氣喘籲籲地趴在池邊休息。

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有水珠不斷濺到我的臉頰上,睜開眼一看,阿航就在我身邊,用手指在水麵上輕彈,讓水珠朝我飛過來。

我吃了一驚,抓起泡沫板擋在身前,問:“你要幹嘛?”

“可有一陣子不見你了,”阿航穩穩地站在水裏,反問我:“怎麽不來跟我們一起玩?”

我很警惕地看著他,小聲說:“我跟你們不熟。”

“多出來玩幾次不就熟了?”阿航無所謂地說:“你看,現在他們倆就很熟了,不是嗎?”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果然,佩華跟邵傑湊在池邊低聲說話。我暗暗擔心,佩華膽子真大,萬一被哪個鄰居孩子看到回去一說,可能連我也逃不脫一頓批評。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阿航湊過來,仔細打量我的表情,眼珠子一轉,問我:“你怕我?”

我想起佩華對我說過的話,知道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便決定沉默不語。

“朱佩華跟你說我什麽了?”阿航表情從笑眯眯變得陰沉下來,擼了一把頭發,直直地看著我問:“是不是她說我的壞話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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