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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悠悠醒轉的時候,一個男人正按著我親吻。
媽的,這是什麽樣的變態狂,連死人都不肯放過?!
再等我緩過來一點,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上貼著一層塑料膜,薄膜中間是透氣的紗布。
“醒了,醒了。”“你慢慢把她扶起來。”
我聽到幾個聲音在耳邊說話,然後就有人輕輕地扶我,稍稍坐起來順順氣。我感覺到肺部火辣辣的疼痛,整個身體都在往下墜沉。我抬頭看向圍著我的人,都是男的,一個年輕的兩個年紀稍大一些。
“姑娘,我們是長江救援誌願者隊的,這裏是我們的應急點帳篷,”其中一個年紀大的男人溫和地對我說:“我們到外麵等著,你先把濕衣服脫了。幹毛巾就在床頭上,你慢慢擦一擦。那什麽,我們有老百姓捐的舊衣服,就在角落裏,你挑一套合適的先應個急。我給你煮一點薑湯,暖一暖。”
我順從地點頭,這個時候,我得先照顧好了自己,才能說別的。
我一邊換衣服一邊想了一遍來龍去脈,這會兒緩過來了思路也能正常一點。我覺得,背後的男人不是來拖我的水鬼,而是救援隊的隊員。也許是得到了報警,以為我就是溺水的那個人。
隻是,我沒有報出具體位置,黑燈瞎火的情況下,這未免也來得太快了。
萬幸的是,我並沒有溺水,隻是被踹傷才喝了好幾口江水而已。經過了這段時間,我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就是四肢有點軟。
我套了一件舊衣服和一條運動褲,掀開帳篷伸頭出去看了一眼。他們幾個就站在外麵抽煙,簡易桌子上接著一個熱得快,正煮著薑茶。看到我,他們就丟下煙頭,倒了一杯薑茶跟著我進來。
“床上躺著說話吧,”剛才跟我說話的男人遞給我水杯,說:“感覺怎麽樣?”
“還行,”我說:“好多了。”
“你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他拉了張凳子坐下,和藹地問我:“多漂亮的姑娘,怎麽這麽極端?有什麽事值得你連命都不要了?”
“我沒有自殺,”我搖頭:“我看到水裏有個男人,我是想救人的,報警電話也是我打的。”
突然,旁邊一個年輕的男人發出一聲不屑而鄙視的“嘁!”
我看到他的頭發還有些潮濕的意思,便猜到了剛才是他拽我上來的,轉頭看著他問:“是你踢我的,對麽?”
“我不踢你踢誰?你拚命要把我拖進水裏,要跟我同歸於盡。”他惡狠狠地盯著我,說:“怎麽,瀕死的味道不好吧?現在不想死了,瞎話張嘴就來?”
“江裏沒有其他人,”另一個人淡淡地說:“隻有你一個。”
“不可能!”我拔高了聲音說:“是個環衛工人,我看得很清楚!”
“行了行了,別跟她廢話!”踢我的男人一臉的不耐煩,對我說:“你的東西都在門口的桌上,沒事了你就早點滾吧!”
“思呈,幹嘛這麽說話?”態度溫和的那個男人皺眉,轉頭對我道一聲抱歉,問:“你在這裏有家人嗎?有人能來接你嗎?”
我搖搖頭。
“那我們會照顧你的,好歹你先休息一晚,不然我們也不放心。”他指了指大帳篷裏的另外三張簡易床,說:“我們在這裏值班,正好可以陪你。明天早上6點,我們救援隊有一場急救訓練,到時候很多人會來,讓有車的送你回去。”
“早上6點訓練?”我好奇地問。
“早上是我們的遊泳時間,順便演習,”他笑著說:“我們的誌願者,主要都是冬泳隊的。晨練,是我們的必修課。”
“叔叔,您貴姓啊?”我問。
“免貴,姓餘,”他說:“我叫餘金國,是隊長。這一位是王宇,那一個,就你上來的,叫陳思呈。我們都是誌願者,晚上在最後一次巡邏的時候,他在江堤上親眼瞧見你跳進水裏,跟我們聯係後他就下去拉你了。”
我再瞥了陳思呈一眼,他一臉的戾氣甚至怒氣。不是說是誌願者麽?應該沒有人逼他吧?
“餘叔叔,您信我一句,我真的沒有自殺。”我無奈地說:“日子過得挺好的,我自殺幹什麽?而且,我遊泳很厲害的。”
餘金國依然是溫和地笑容,拍了拍我的被子,說:“那就好,別想太多了,趕緊休息。”
從他的臉上,我看出了一份不信任來。確實,大晚上的我撲進水裏,要真有個落水的男人還好說,偏偏影子都沒有,讓我怎麽解釋也解釋不通。
我決定不說話了,一口喝完了薑茶,掀開被子準備去放杯子。
陳思呈動作很快地過來接了杯子,我抓著沒有鬆手,看著他說:“等過幾天有人浮起來了,你才肯相信我,是吧?”
我話音剛落,陳思呈飛快地給了我一耳光。
每一個人都愣住了。
王宇立刻衝過來把他朝外麵拖,嘴裏還在說:“別衝動,別衝動,有話好好說。”
我捂著臉僵硬地坐在那裏,覺得身體發涼而渾身的血液都朝我頭上湧去。
餘金國似乎不知道如何安慰我才對,走過來把我按進被子裏掖實,歎口氣說:“他真的不是壞人,你別往心裏去。”
我一言不發暗自冷笑,想,無緣無故扇你一巴掌,然後讓你別往心裏去,你肯不肯?
這個夜晚,我承受的事情實在太多了。我無力地閉上眼睛,四肢一鬆就昏睡過去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隻知道我是被高音喇叭喊醒的。
帳篷裏沒有人,可外麵聽起來非常熱鬧。我隨手拉了一件棉衣套上,掀開帳篷就看到江邊聚集了不下30個人,男女都有。
餘金國站在台階上,舉著高音喇叭對大家一邊比劃一邊說:“。。。固定腋下,然後抬起被救人的身體,最好躺平。。。哎對,如果你推或者拉,遊20米都很困難。。。如果躺平有浮力的幫助,200米不是問題。。。來,你們一對一,試一下動作。”
我站在角落裏看,大家三三兩兩分成幾組,相互擺動作。這樣練了一會兒後,餘金國接著喊:“好了,等一下再下水演習。現在,我們再複習一下心肺複蘇。王宇,思呈,幫忙去把模型都拉過來。”
王宇和陳思呈跑去遠一點的一個帳篷,不一會兒王宇跑回來,低聲跟餘金國說了幾句話。餘金國立刻就跟著他過去,他們在那邊呆了好一陣子才出來。
餘金國直接都朝著我走過來,問:“你說昨天晚上看到一個男的,穿著環衛工人的背心?”
我點點頭。
他撓撓頭,說:“我們少了一個假人,我想,昨天你看到的,應該是被哪個熊孩子偷出去玩了以後丟進江裏的假人模型。”
我的眼神跟刀子一樣地紮向他,他猶豫了一下,說:“真是對不起啊!但是,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的跳江裏也是不對的!”
“餘叔叔,”我冷冷地說:“我隻是想救人,不是跳江玩的。”
說罷,我不想再呆了,就轉身進帳篷裏收拾我的東西。
衣服還是濕漉漉的,我找了一個塑料袋裝起來,鞋子可以穿,包裏的東西也都在。這會兒有公交車了,我很快就能回去。
耳邊聽到帳篷一陣輕響,我抬頭剛好看到陳思呈站在門口,要進不進的樣子。
大白天看得比較清楚,他長著一張娃娃臉,抿緊嘴唇的時候還有淡淡的酒窩,看著很麵善,完全沒有昨天晚上昏暗燈光下的猙獰。
他的眼神顯得很無力,軟軟的落在我臉上,半天憋出來一句:“對不起。”
我沒有理睬他,收拾好了東西就往外走。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一把奪下我的塑料袋,說:“我送你回去。”
我伸手去搶,他直接就藏到了身後。我舔了一下嘴唇,說:“你扇我一巴掌,但是也算救了我一命。我們兩不相欠,我不想再見到你,你也不必覺得抱歉。”
陳思呈的臉別在一邊,脖子裏爆了根青筋,堅持道:“送你到家就行。”
我歎口氣:“那走吧,你送吧。”
他拎著袋子把我領到停車場,打開一輛破舊的桑塔納,坐進去後撲到副駕駛那裏打開門鎖。我拉開門坐進去,很快報了我的地址。
我們一路無語地前行,路過早餐攤,他停車買了熱幹麵和幾個麵窩。
到了我家樓下,他找了個車位停穩車,問我:“我能不能上去?”
“你想上去幹嘛?”我問他。
“一起吃個早飯吧?”陳思呈說:“我跟你說幾句話再走。”
我領著他上去了。
說實在的,小夥子真心長得不錯,尤其是低眉順目的受氣小媳婦樣,怎麽說呢,反正我有點受不來。
陳思呈進屋後很主動地去廚房燒開水,等我衝個快澡換了衣服出來,他已經找到我的香飄飄奶茶杯並且泡了兩杯。
“我借的衣服,洗幹淨了再給你們送過去。”我說:“我還有一點舊衣服,也一塊兒帶過去。”
陳思呈點點頭,說:“好,先謝謝你。”
我坐下,抓了個麵窩咬一口,問:“你要說什麽,說吧!”
“三年前的9月初,有三個大學生喝多了酒,覺得太熱了就下江去遊泳,結果遇上了水渦。”他舔舔嘴唇,停了好一會兒,才說:“我爸爸和餘隊長,還有另外幾個熱心市民下去救的。救到第二個的時候,我爸爸一下子被卷了。因為那裏是漢江入長江的交匯處,水流複雜,水渦也很多。”
我整個人傻掉了,麵窩也掉了下來。
陳思呈接著說:“四天後在十公裏外找到的,浮起來了。”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控製不住滾出來,雙手握住他捏緊拳頭的右手,說:“你應該再扇我一個耳光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