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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就好(3)——上行

(2014-01-08 20:45:49) 下一個

清晨,天際連魚肚白都還沒有出現的時候,營地就開始熱鬧起來。收拾帳篷,清理垃圾,洗漱穿衣,大家都想要趁早出發。

或許是紮針的關係,鬱曉東一夜好睡。早上起來神清氣爽,神采奕奕的,隻是腳上的水泡讓他走路有些困難。

丁寧跑過來幫他一起收帳篷,她換了一身衣服。淺白色的長袖襯衫,底下穿了條哥倫比亞的兩用登山褲,褲腿被她卸下了半截,成了條長度及膝的短褲。鬱曉東瞧了瞧她露在外麵腿,禁不住想,她一定也喜歡跑步,腿部的肌肉給人一種張弛有力的健康感,跟何賽的腿很像。

你在看什麽?”丁寧見他盯著自己的腿看得出神,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在想,你一定喜歡跑步。”鬱曉東回過神來。

對,我是喜歡,你怎麽知道?”

我看你的腿部線條像是經常鍛煉長跑的樣子。”

這能看出來?”

我能看出來。”

鬱曉東突然覺得很累很累,念念不忘其實是件很辛苦的事情,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他有意無意,隻要有那麽一丟丟的關聯,他都會想起何賽。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在何賽身上糾結,歸根結底,他不能忘懷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自己親手把何賽給推開了。為此,他不能原諒自己,他總是放任自己去想,假如當初他沒有離開她,那麽現在他們會在哪裏,幹些什麽。想起這些,心頭會有中悶悶的痛,可他從不介意這種痛。

不過今天,他並不願意去想何賽。

你怎麽了?腳痛?”丁寧看了看他有些古怪的走路姿勢,說:“起泡了?”

嗯,好幾個。”鬱曉東點頭。

唉!”丁寧歎了口氣,從包上取下自己的手杖:“你用我的手杖吧,走起來會容易些。”

不用,我拿了你的,你怎麽辦?我走慢點就是了,沒事兒。”

拿著吧,”丁寧強行把手杖塞到他手裏:“走慢了,中午趕不到的話,很容易中暑的。我腳上沒泡,反正這段也不是上坡,我不需要。”

鬱曉東突然間覺得有些羞愧,他一個大男人到了這裏,處處需要一個女孩子的照顧,讓他非常不習慣。於是他為了留住一點麵子,堅持著不肯要。

丁寧擺了一臉的嫌棄,說:“你怎麽這麽磨磨唧唧的呢?煩死了!拿著,不然我丟下你不管了,你可別哭!”

鬱曉東笑了一聲,認真地說:“你不會丟下我的。”

丁寧凶巴巴地看著他,一付氣鼓鼓的樣子,跟他對望了一會兒後,憋不住笑了。

鬱曉東盯著她的看,她的笑容是那麽的張揚,那麽的無所顧忌,甚至有些刺眼。就像雷雨過後從雲層裏透出來的陽光,金光閃耀。幾乎是無意識的,他拉了她一把,把她抱進了自己懷裏。沒有任何雜念,就是覺得他需要這麽做。

丁寧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她沒有掙紮,反而伸出手來也抱了他。兩人安靜地這麽站了一會兒,丁寧輕輕地說:“我們走吧。”


盡管這段步道在峽穀的底部,基本沒有什麽坡度,但是卻不平坦。多虧了丁寧的手杖,借掉了很大一部分力量,讓腳下的痛楚減輕了很多。鬱曉東已經很努力,但是他的速度仍然跟丁寧他們一夥人不能比。

走了一段之後,太陽漸漸上來,鬱曉東不想他們為了遷就自己而耽誤時間,就對他們說:“You guys should go first, don’t wait for me. I am delaying everyone now.”

“No worries, it’s not very hot today, besides, we still have a lot of time.”那個叫Joe的男孩一派無所謂的態度。

“Maybe he is right,”另一個亞裔的女孩突然接口道:“Kaylee can stay with him, we go first. ”

她這麽一說,那幾個小夥子也有些明白過來,笑嗬嗬地看著丁寧。

丁寧臉一紅,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

鬱曉東倒是不希望她跟著受罪,反正自己今天感覺不錯,時間上也確實比較寬裕,就對丁寧說:“你也先走,我雖然慢一些,但是也不是太慢,不會比你們晚很久的。你先到了,好多休息一會兒。”

丁寧咬了咬嘴唇,走到他身邊,對其他的人說:“You guys go, I stay. ”

那幾個孩子衝他們擺了擺手,就走了。漸漸地距離拉開,一個轉彎後,看不見他們了。

坐下喝點水吧,”丁寧說:“你的後背都濕透了。”

鬱曉東卸下他的背包,就地坐了下來:“怎麽不跟他們走?這麽不放心我呀?還是舍不得我?”

去,三句一說就不正經。”丁寧啐了他一口:“怎麽這麽看得起自己呢!”

鬱曉東沒說話,就是一邊喝水一邊看著她笑。


他們確實沒有耽誤很久,中午之前就趕到了印第安花園。

印第安花園就是峽穀裏的一個綠洲,有參天的巨樹,有潺潺的小溪。到了這裏,距離南緣的出口就隻有9.6公裏路,聽起來不遠但全部都是上行,對體力是很大挑戰。他們打算在這個休息站躲過一天中最毒的日頭的直射,在三點半之後開始上行。

鬱曉東跟丁寧在溪邊找了個位置,把腳泡了進去,閉起眼享受這一刻的清涼和安逸。

丁寧的朋友們已經忍不住開始討論等下上去之後在哪家飯店裏好好吃一頓,兩天的徒步和簡單的飲食讓他們對美食有著無比熱切的向往。

鬱曉東轉頭去看了看丁寧,忍不住想,他們還有9.6公裏的路可以在一起。9.6公裏之後呢?是不是擁抱告別,從此便不再記得對方?就像丁寧昨夜告訴他的,回去之後會覺得這一切都是個夢,慢慢地就不記得了。

他伸手推了推閉著眼的丁寧,問:“你們晚上訂酒店了嗎?”

有,不過在公園外麵。”丁寧繼續閉著眼睛:“我們有車停在南緣,下一站要去羚羊穀,所以我們吃過飯就走。”

哦。”鬱曉東的心微微一沉,沒再問下去。

你呢?”丁寧反問他。

我訂了酒店,就在南緣,我準備在這裏再待一天。”鬱曉東告訴她。


上行的路真的很難走,有些地方的坡度還挺大。

這光明天使路在鬱曉東眼裏看來,沒有任何天使的地方。無論他再怎麽想堅持,每隔五分鍾都必須坐下休息一陣。腳上的泡估計都被擠破了,每步都帶來一種尖銳的疼痛。

丁寧也走得很辛苦,因為她把手杖給了他,每格台階都是要自己咬牙挺上去的。鬱曉東一再堅持要把手杖還給她,最後被逼得沒辦法了,她拿了一根。

丁寧慢慢地走在前麵,每到台階略高的地方,就會轉身伸手給他,拉著他上來。再到後來,他們索性也不鬆手了,就這麽緊緊地握著,甚至感覺不出來究竟是她拉了他一把,還是他扶了她一下,就是這麽一節一節地不斷向上。

等他走到第二休息站的時候,他知道,丁寧他們已經不能再陪他了。

按照他的速度上去,他們今天可能要到半夜才能去到訂好的酒店。他向他們提議,不如就在這裏告別,他的酒店就在上麵,而且從第二休息站開始,徒步的人一下子多了很多,不必再擔心他了。這回,幾個小夥子都沒有再堅持,接受了他的提議。丁寧看起來很不情願,但是她也知道形勢不允許她再留下。

夕陽下的峽穀很漂亮,柔和的呈現出一種橙紅色來。不知誰想起來,他們還未曾合影留念,於是趕緊找人幫他們拍照。照完了集體的,幾個孩子攛掇著讓鬱曉東跟丁寧合影。

鬱曉東笑著說這是must,拉過丁寧來,從背後摟著她的腰拍了一張。

告別的時候,他們都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算算時間,隻不過一天而已,可在鬱曉東心裏,竟然覺得他們在一起已經很久。久到不知該怎麽說再見。最後的那段路他們幾乎沒有說過一句話,但是心手相連的那份觸覺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深刻。

鬱曉東跟丁寧交換了他們能想到的所有聯係方法,他說一上去就馬上給她打電話。

丁寧堅持把手杖留給他,最後,他說:“咱們一人一根,好麽?”

鬱曉東把丁寧緊緊地抱在懷裏,吻了吻她的頭發。

丁寧轉身離開的時候,雖然眼中淚光點點,但仍衝著他笑得陽光燦爛。

鬱曉東看著他們一群人漸行漸遠,上行的步道呈之字形,隔一段還能看見他們的身影。他盡力去看那一點柔和的淺白色,但隨著日頭落下,再也看不清楚了。


暮色時分,他走到了最後一個休息站,隻剩下1.5公裏,他就能到達南緣了。

鬱曉東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拿了塊牛肉幹慢慢地啃。身邊幾個同行的路人也停下來接水休息,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們大多都是從南緣下來再返回的,聽說他從北緣過來,倒是很羨慕,一直在打聽著他路上的情況。

不一會兒後,有個人說了句:怎麽這麽晚還有人跑步下來?

鬱曉東順著步道看去,一個淺色的小身影飛奔而來。他站起來,緊盯著來人的方向,幾個折之後,他終於看清了丁寧的臉。

不知不覺地,鬱曉東張開了雙臂,丁寧一下子投進他的懷裏,緊緊地抱著他的脖子。

鬱曉東忍無可忍,把臉埋進她的脖子裏低喊了一聲,抬起她的下巴就吻住了她的唇。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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