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情事16 小董的糾結

 

海外情事16  小董的糾結

20200410

 

小董當年在中國某城市上大學的時候，報到那天她一人帶著行李，怯生生地來到大學所在城市的火車站前廣場上的新生接待站，遇見了一個陽光帥氣的同校男孩，把她從火車站送到學校。他一路上談笑風生，講起大學的生活和各係概況，如數家珍。他的風趣幽默、博聞強記引起了小董的好感，可是分手時她居然沒有問這個男孩的名字，也沒有要他的電話號碼，實際上那個時候還沒有手機，也沒有私人電話，以前打電話都是靠傳達室傳的。她也許是因為害羞，也許以為大學的規模和中學差不多，往後總有機會碰麵的。

匆匆一別之後，他們倆再也沒有能見麵。在大學的五年裏，小董時時留意這個師兄的身影，可惜人海茫茫，她居然從來沒有碰到過他。直到臨近畢業的時候，那天小董到市新華書店去買書。在回校的公共汽車上，她抱著一大摞剛買的書，不巧就看見在熙熙攘攘的馬路上，那個她尋覓了近四年的男同學正在人流中走，可是她因為抱著書，行動不便，就沒有下車去追他。就這麽一念之差，導致了她的終身遺憾。

 

小董是醫學專業的，本科畢業後留在本校附屬醫院當醫生。她既要給病人看病，也要參加科學研究。她工作的時候盡心盡力，但她接觸的人有限。他們科室除了她以外，隻有一個男青年還沒結婚，其餘的都已經成家了。

小董因為忙於工作，沒有時間出去找男朋友約會談戀愛，眼看著就要進入大齡青年的行列。最後在同事們的撮合下，她和這個同科室的男青年結了婚。當時她想，他們結合後，每天可以一起上下班，一起討論病例，一起探討一些人生問題，這一定是很浪漫的，可惜事與願違：結婚以後她突然發現，老公沉默寡言，除了科研、看病外沒有什麽別的愛好。而每天同時上下班，小董經曆的也正是老公經曆的，大家都知道對方在幹啥，因此也沒有什麽新鮮感或好奇心，下了班以後兩人回到家，幾乎沒有什麽話說。這樣慢慢地生活了一兩年，小董絲毫感覺不到愛情的甜蜜，於是不聲不響地和這個男同事分手了，——他如何比得上那個陽光男孩的風趣幽默？

 

又過了兩年，終於醫院有了一個公派訪問學者的名額，那就是到北美的法語區去作訪問研究一年。小董抓住機會，告別了這個令她傷心之地，登上了去往北美的飛機。

到了法語區當天，也不管她的時差，她就被交換單位——大學附屬醫院所在科室主任主任醫生接了過去，詳細交代她在訪問的一年期間的工作任務。實際上，與攻讀學位的留學生相比，訪問學者的任務是比較輕的，沒有什麽硬性的指標，因此相對而言業餘時間是很多的。她要利用這些時間，拜訪這裏的山山水水和曆史名勝，了解北美的文化和風土人情，充分的享受在北美的生活。

巧的是小董正好有一個師姐在相同的大學留學，已經畢業，即將回國。她倆在北美共處的時間隻有三天。臨行前，師姐把小董鄭重地托付給了阿瑟，就是師姐在這裏學習、生活三年的期間結識的好朋友，他也在大學做事。

師姐回國以後，小董每到周末就來找阿瑟出去玩。阿瑟正好有車，家人也不在這兒，都在國內等待移民。他們總是帶上食物，開車到所在城市周邊的風景名勝遊玩，包括各種國立公園、省立公園和自然保護區等。

春天的時候，他們一起去國家級鳥類保護區看大雁，大雁是從墨西哥灣來的，要飛往北極圈，全程4000公裏。它們途經他們所在的城市，要在聖河邊的草灘上打尖。每一回都有成千上萬的大雁在空中翱翔，發出的叫聲猶如千軍萬馬，場麵十分壯觀。他們每每看到大雁，就會想起在國內的親人，心情無比惆悵。

春夏之交，大學音樂係要組織畢業匯報演出，每周兩個晚上，按不同的樂器安排，比如鋼琴專業匯報演出一個晚上、小號專業一個晚上、獨唱一個晚上、然後小合唱又是一個晚上等。演出是免費的，觀眾是同學們、教授們、親朋好友們。小董和阿瑟也去看了很多次，其中有幸聆聽了《宇宙之聲》的小合奏，由老教授親自指揮。在這個十分冗長的節目中，他們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海底的波浪的聲音，還感受到了茫茫宇宙中外星文明發來的無線電波，他們感到了人類的渺小。兩顆孤獨的心靠得更近了。

夏天的時候，由於專業的原因，阿瑟要到北方泥炭地去搞研究，出差一個星期。那個時候手機並沒有普及，更沒有微信，要聯絡隻能通過買電話卡打長途電話，極不方便且不經濟。本來他們約好，雙方沒有特殊情況的話就不聯絡，甚至為此還打了賭：誰先電話誰就輸了。可是他出差在外，孤苦伶仃。這天晚上正好發生了月全食，看著美麗的圓月被地球的陰影蠶食，阿瑟的內心洶湧澎湃，睡意全無。他在憋了幾天以後，終於熬不住了，拿起電話打給了遠在500公裏以外的小董。

小董知道阿瑟輸了，但是接到他的電話仍然十分高興，因為她也在想他。那個晚上他們聊了很多，直到把電話卡的費用全部用盡、電話斷了為止。

 

萬聖節到了，喀什主任全家要到古巴去度假兩周，委托小董照看他的大宅子，同時還需要打掃落葉。教授的宅子巨大，院子也大，裏麵古樹參天，因此落葉的任務十分繁重。

小董邀請阿瑟和其他中國朋友來，一起幫助打掃落葉，然後共進晚餐，大家玩得非常高興。待朋友們走了以後，阿瑟乘著酒勁對小董說，我喜歡你，我們兩個好，好不好？

小董說不行啊，你有老婆孩子呢。我倆要是好上了，那他們怎麽辦？

阿瑟無言以對，這確實是個問題。另外，對小董來說，她還有一個難題：作為一個醫生，如果要移民的話，她必須通過這邊的醫生資格考試才能重新行醫，而對於任何外國醫生來說，要想通過這個考試，僅僅語言就可以是一個巨大的障礙，因為醫學的名詞實在是太多了。她還是要立足於在國內發展，而他喜歡這裏的地廣人稀，還有民主自由，他已決心一輩子守在北美了。她要找的是一世的男人，而不是一時的男人。

 

聖誕節快要到了，他倆商定一同去東海岸旅行，共計七天，同時為了節約成本，還約了一家兩口中國人是一同前往，住在各自的同學家。那些同學早已是移民了，習慣了北美的生活。在東海岸一周的旅行中，他們日夜相處在一起，過得十分愉快。小董心想，要是阿瑟能做我的老公多好啊！要是他沒有老婆孩子多好！東海岸旅行使他們倆的感情大增，早到了無話不說的地步，可是這也增加了小董的煩惱，因為她越發現阿瑟是一個好男人，就越痛苦。在她的心目中，好像隻有他與當年校園的那個陽光男孩有得一比。

 

旅行回來不久，小董的科室主任邀請她到家裏做客，順便還可以帶上一個朋友，小董毫不猶豫地把阿色帶到了主任家。望著滿滿的一桌菜肴，還有巨大的烤火雞，小董不知就裏，她不知道為什麽科室主任今天要宴請她，為什麽還搞得這麽隆重。主任說你忘了嗎？明天是你的生日呀！祝你生日快樂！小董大吃一驚，她近來忙忙碌碌，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日了！兩行熱淚從她的眼中流出。她太感動了，在這異國他鄉還是有許多愛她的人的。

 

從宴會回來後，阿瑟就想，既然小董拒絕他，那就為她介紹一個男朋友吧。他是愛她的，不願意看她孤獨一輩子啊。於是把她介紹給了曾經在本城市留過學、現在在美國工作的某某，他是個跑馬高手。那天晚上，他們三人在阿瑟的小家裏聚會，阿瑟事先分別告訴了兩人此宴的目的，但在宴會上並沒有挑破，以免兩人尷尬。當晚，三人喝得酩酊大醉，可是第二天阿瑟分別一問，那倆人對對方並沒有什麽感覺，因為小董悄悄地把它與阿瑟進行了比較，覺得還是阿瑟好。此事隻好不了了之。

 

可是既然阿瑟向小董進行了表白並被她拒絕，小董也覺得整天跟阿瑟在一起，有可能導致阿瑟的誤會，於是悄悄地拉開了與阿瑟的距離，周末也很少要求他開車帶自己出去玩了。阿瑟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十分苦惱，其實小董何嚐不是這樣呢？

 

光陰荏苒，一轉眼一年就過去了，小董也迎來了回國的日子。他親自把她送到國際機場，兩人無言擁別。回國以後，她還是在原來的單位上班，在工餘時間還要尋找老公。她在別人的介紹下也認識了幾位，相了幾次親，但是都失敗了，因為她老是在心裏將這些相親對象和阿瑟比較，結果還是感覺阿瑟好，因為這些對象關心的隻有房子、職稱、升官等，而阿瑟呢，不僅把自己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條，而且業餘生活豐富，盡管他收入不高，卻過得有滋有味。這才是生活呀。

 

小董回國不久，阿瑟的老婆帶著孩子移民過來了。之後，小董和阿瑟兩人保持著稀稀拉拉的郵件聯係。每一年在兩人生日的時候，或者在中秋節這樣的重要節日，兩人就會向對方發出一封電郵，詢問一下最近的情況。回複也都是淡淡的，隻是說“最近都好，你呢？”但每一次電郵的往返，都使兩人失眠，都在一幕幕回顧當年的海外生活。

一晃十年過去了，小董有一天突然接到阿瑟的電郵，上麵寫著：“祝福我吧，我和她離婚了！”

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小董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當晚，她再一次失眠了，想：當年要是和他好上了，現在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