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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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倒黴的情書

(2009-01-10 16:29:41) 下一個

19 倒黴的情書

星期天,休閑的日子,我可以睡懶覺,但卻醒來得特早。

窗上初露曙色的時候,蟬還沒有醒來,青蛙剛剛睡去,四外是那樣靜。遠遠有一隻鳥兒在歌唱,歌聲清脆、婉轉、悠揚。我幾乎每天都被它叫醒。它總是在同一個方向的一定的位置唱同一首歌。也許那兒有它的窩吧?我不知道那是什麽鳥兒,從歌聲判斷,它一定很美,清秀但不豔麗,文靜而不張揚,我想像著。

我喜歡鳥,卻不喜歡養鳥,不喜歡聽籠子裏的鳥兒叫。籠子裏的鳥兒的叫聲,要麽是悲歎、憂怨,要麽是怒罵、詛咒,要麽是奴顏婢膝地討好,如果也有歡聲笑語,流露的也隻是扭曲了的感情。歐陽修的詩句“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然啼”,寫出了真情實感。

我催促著自己:該起床了,昨晚就打算好了的,今晨要去會見我的“朋友”——那隻每天為我唱歌、召喚我起床的鳥兒。昨天晚飯時,我特意留了一小塊饅頭,坐在操場邊上把饅頭搓碎包在紙裏,作為今晨送給“朋友”的早餐。

我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躍起,走出宿舍,順著鳥兒唱歌的方向走。越過寬闊的大操場,走下田間的小路,前邊是一個小小的壩子,壩子上圍著一圈兒柏樹,柏樹環繞著幾丘依偎在一起的墳塋。當我踏上壩子的時候,我的鞋襪褲腳早被濃濃的露水濡濕了。鳥兒的歌聲停止了,是受到我的驚嚇嗎?我旋轉著身子仰望著,柏樹濃密的枝葉擋住了我的視線,看不見鳥兒,也沒發現它的窩。它在哪兒?一個黑影射向天空,是它,向遠遠另一個壩子飛去,也許它以為我要用彈弓傷害它吧!我惆悵地望著鳥影飛越的天空,一片白雲在悠悠地舒卷著。我又聽到了鳥兒的鳴唱,像我在床上聽見的一樣悠遠!

我應和著鳥鳴唱起了一首歌,我想用歌聲向它表白我的善意與友情。我當然不唱昂揚的抗戰歌曲,我唱著溫婉的《夢幻曲》,我希望它聽見這可以和它的歌聲相配的曲調,它會飛回來會我這個“朋友”。然而我唱完以後,它卻了無聲息了!

我把我的禮物掏出來,展開紙包,放在最高的一個墳頭上,我想它會回來,會明白我的心意。

我默默地祝願著。

 

早飯後,許多同學相約去博望村訪張騫墓。我早已心向往之了,因為來城固後聽不少人談到張騫墓考古的事。漢中的古跡很多,多是楚漢相爭的遺跡,漢墓尤其多。城固附近就有霸王寨、漢王城、張騫墓等,稍遠有蕭何墓、樊檜墓、張良墓等,但真偽莫辯。西北聯大剛遷來時曆史係組織力量對張騫墓進行了發掘,出土了一些漢磚漢瓦,證明張騫墓不假,博望村的居民都姓張,是張騫的後代無誤。村民們見到漢磚漢瓦後,就不再同意繼續開掘他們的祖先墓了,這一考古工作隻好中輟。聯大對張騫墓進行了修整並立碑紀念。碑文《增修博望侯張公墓碑記》是教務長黎錦熙的手跡。從此張騫墓就成了大學生們遊覽和吊古的處所。

我正準備出發去博望村,卻被馬崇德攔住了。他說:“改天再去吧,我陪你去。今天我有點事和你商量,咱們到望江樓去泡茶。”

馬崇德善良、木訥、不善交際,卻跟我很好,有什麽心事總願意講給我聽。他提出有事商量,我隻好跟著他走。我們走出校場壩,沿著護城河走,我問:“什麽事?”他笑笑說:“到地方再說。”我笑著說:“好神秘!大概是關於愛情吧?”他又笑笑:“算你聰明。”我樂得大笑起來,在他的肩上重重一拍說:“真看不出,老學究這麽快就墜入愛河了!”我經常戲稱他“老學究”,因為他常常叼著煙鬥,顯得老氣橫秋。

望見望江樓了,那是建在靠近城牆東南角的一個高阜上的一座竹木結構的小樓。登上二樓可以遠望漢江,是同學們喜歡來泡茶的一家茶館,大家給它送了這樣一個雅號。漢中有泡茶的風俗,街巷之中到處是茶館。農民下田回來,往往是先到茶館泡夠了茶再回家。茶館既是休閑的地方,也是議事的場所,談生意、調解糾紛都在茶館。原來的茶館都很簡陋,一間屋、一張條桌、幾條長凳就開起茶館來。茶客們坐在長凳上要一杯蓋碗茶,隻要有工夫,泡一天、泡半日隨意,店家決不下逐客令,而且開水充足供應,不多收一文錢,店家還總是滿臉堆笑地送往迎來。這可算是漢中的茶文化。戰時貧困的大學生很容易融入這種廉價的茶文化。為了適應大學生的需求,茶館的數量有所增加,質量也有所提高,一張條桌變成了多張方桌,竹椅、藤椅、躺椅代替了長凳,茶具也不單純是蓋碗了,更多的是單人用的小茶壺和多人用的大茶壺與茶杯。還備有茶食點心,供顧客選用。仍是不限時間,按時續水,價格低廉。於是學生們就不僅把茶館作為消遣的場所,連讀書、複習功課、準備考試也都搬到茶館來了。

望江樓是我們喜歡來泡茶的地方,遠離鬧市,環境幽雅,三麵環繞著竹林,坐在竹陰深處,一種悠然怡然超塵脫俗的雅興油然而生。推開南窗,眼前展開一片綠野,在那綠野的邊緣,白練似的漢江橫陳於一帶黛色遠山之下,視野無限,心胸亦為之開擴。

今天雖然是星期日,但望江樓上的茶客不多,西北角一張桌上圍坐著西北大學京劇團的六位同學,正在聚精會神地敲著板眼,低聲吟唱著一段青衣的“反二簧”唱腔。東北角是一對情侶在喁喁密語。我們在南窗下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下,恰成三足鼎立之勢。

馬崇德向西北角努努嘴悄聲說:“那不是王建國嗎?”我說:“我早看見了。”王建國是西大京劇團的主角,唱青衣,音色扮像都很美。聽說有一次在漢中一家劇場公演,對門另一家劇院正在上演河南名伶常香玉的豫劇。一連三天王建國這邊的上座率都超過了常香玉。師院教授中有一位曾是北京的名票友,他預言:王建國極有可能是梅蘭芳之後的最出色的旦角。不過這個預言沒有實現,幾十年來都不曾聽說京劇界裏有王建國的名號。當時在學校裏王建國 是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所以馬崇德要提醒我注意。

王建國和他的同伴們那種如醉如癡的專注神情使我感動。大概要想有所成就,必須愛得癡迷吧!

茶房送來了茶,我才收回視線催問道:“快講你的羅曼蒂克故事吧,”馬崇德說:“有什麽故事,八字還沒一撇。隻是我發現先修班有個女生長得挺漂亮,好不容易才打聽出了她的名字叫趙月英。”我打趣地說:“已經開始行動了?”馬崇德不接我的話碴兒,隻顧說自己的:“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趙月英真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我說:“哦?能有那麽漂亮?大概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我不大留意女同學,女同學都是我的老大姐,在這一屆新生裏我的年齡最小,年齡最小的女生孫善本還比我早出生兩個月。對於老大姐們,我不能產生非分之想。先修班就在我們隔壁上課,我不曾發現特別漂亮的女生。

馬崇德說:“你可以留意留意,短頭發,齊眉的劉海,經常穿一件陰丹士林上衣、黑裙子。”我說:“我留意不留意沒關係,你既然相中了,就快馬加鞭地追嘛!萬一有人走在你的前頭就不好辦了。再說,不到一年的時間,趙月英考上大學,就不定飛到哪兒去了,你得趕快把她拴住呀!”馬崇德說:“我這不是跟你商量嗎?你說寫信行不行?”我說:“除過寫信你還有什麽辦法?”他說:“我也這麽想,所以就請你為我代筆。”我連連擺手說:“情書哪兒有代筆的?要寫你的真情實感才能打動對方,我能寫出你的感情嗎?”他說:“我不行,你怎麽寫都比我強。求你了還不行嗎?”我再三推托,他卻作揖打躬地賴上我了,若再不答應,說不定要和我絕交。這可真難為我了,我沒戀愛過,不知道情書怎麽個寫法,隻好搜腸刮肚地找出一些漂亮詞兒堆砌了那麽一篇相思文章來交差。馬崇德看了很高興說:“就憑這封信,她就不能不動心。”

馬崇德逼著我替他寫了三封情書,都是“黃鶴一去不複返”!我猜想趙月英大概連封也不拆就扔掉了。我留意了,趙月英端莊文靜,是一個手不釋卷專心向學的學生,看得出來她正在全力以赴地拚功課準備明年的大學考試,哪兒還有閑情逸致去看那倒楣的情書。我為馬崇德的一廂情願歎息。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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