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魁北克

魁北克人是加拿大人中的異數,近半數公民讚成獨立,年輕人尤甚。每年6月24日的”國慶節” ,隻要你到亞伯拉旱平原,便立刻能感受到他們要求獨立的狂熱氣氛,”魁北克萬歲!”的口號一呼百應。魁北克人還有高非婚同居率,高分居率以及公開的同性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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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名家”的做派

(2009-01-08 17:44:58) 下一個

11 “名家”的做派

1937年夏天,我初中畢業升入高中。那正是日本帝國主義發動全麵侵華戰爭,中華民族處於深重災難的年月。我很難安下心來埋頭讀書了。課間我就跑到圖書館的閱覽室去看當天的報紙,學校裏能看到報紙的地方隻有閱覽室。每天的報上都帶來觸目驚心的消息,日寇又向前推進了多遠,又有多少國土淪於敵手。從那些淪陷了的地方傳來的是血腥屠殺的消息。有被奸殺後的婦女屍體的照片,有被肢解的嬰兒的屍體掛在樹上的照片,有集體屠殺後現場的慘不忍睹的照片,所有這些滴血的記錄都扭痛了我的心!我的心裏在燃燒著忿怒與仇恨的火焰,我哪兒有心情去背誦“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呢?!

然而像我一樣到閱覽室來看報的同學畢竟是極少數,大多數的同學對“SinA+CosB=?”比對戰況更關注。當時榆林還沒有廣播一類傳遞信息的媒介,學校裏的報紙也不多,怎樣讓全校同學及時了解戰況呢?我決定每天用一大張有光紙摘抄當日報紙上的重要新聞,張貼在校門內的影壁上,使同學們在走進校門的時候首先看到它。這是我們學校的第一份壁報,當時在榆林還沒有見過任何形式的壁報。我在壁報上畫了一個獅子頭的圖案作為報頭,題名《怒吼》。外國人說中國是“睡獅”,現在獅子該醒來了,該怒吼了。旁邊我配了一張地圖,畫出戰線和日寇進攻的方向。學校很支持我的這一創舉,供給我筆墨紙張。

我擴大了《怒吼》的篇幅,增添了內容。除當前的戰況外,加上了日本侵略中國的曆史資料,每天加一條,如甲午戰爭始末、1915年提出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1919年在巴黎和會上要求繼承德國在山東的特權而引發“五四運動”、1927年為阻止中國北伐在濟南製造的“五三慘案”(日帝企圖阻止北伐軍北上,殺害了北伐軍派去的談判代表蔡公時,是為五三慘案)、1931年發動“九·一八”事變強占東北四省、1935年培植冀東漢奸政府推行“華北五省自治”等等,意在用這些鐵證如山的史實使讀者認清日寇滅亡中國的野心由來已久。

《怒吼》簡陋而粗糙,既不排版,也沒有裝飾點綴,隻求快速,卻贏得了全校同學的普遍關心。

榆林成立了“抗敵後援會”,由各界代表組成,進行抗日救亡的宣傳和募捐支前工作。該會創辦了一份雜誌《抗敵旬刊》,我是這一刊物的積極投稿人。我把寫稿看作是一種戰鬥,是我為抗戰盡的一點綿薄之力。我查閱資料,翻看報紙,把我的忿怒、仇恨、激情傾注在文章中。《抗敵旬刊》每期都刊有我的文章,有一期曾發表我的兩篇作品。

這年秋天,著名的“七君子”之一的李公仆到了榆林。學校請先生來講演,同學們都很激動,大家敬佩這位因“愛國有罪”而入獄的名人。我對先生更不陌生,1936年我訂閱了一年《申報副刊》(也許是《生活周刊》),這份雜誌上曾連篇累牘地刊載過記者到蘇州監獄采訪“七君子”的報道,而且刊出許多張“七君子”在獄中的生活照,因此先生的名字早就銘刻在我的心中了。

現在先生就站在我麵前的講台上,激昂慷慨地講著“抗日救國”的大義,我感到無比的親切。先生叫我們堅定地相信中國不會亡,中華民族是一個不可征服的民族,禽獸不如的日本強盜終將淹沒在中國人民的汪洋大海之中;我們必須要經曆一個長期難苦的戰鬥曆程,最後的勝利是屬於我們的。先生說:讀書人的武器是筆,文章是喚起民眾的號角,是投向敵人的炸彈。先生說:“拿起我們的武器去討伐敵人吧!我們寫吧,寫出來就印發。沒有鉛印,我們用石印,沒有石印用油印,沒有油印用筆寫,用毛筆、鋼筆、鉛筆、粉筆。如果連粉筆也沒有了,用石子和土塊我們也要寫下去……”

他的語言鏗鏘有力,使聽的人熱血沸騰,躍躍欲動。我在心裏不斷地重複著:要寫,要寫下去!我已不是在做作家夢了,我仿佛是一個戰士,在接受戰鬥的號令。

每逢節假日或什麽地方有廟會的時候,同學們就組織起來去到群眾中進行宣傳,有以班為單位的,有幾個班聯合起來的,也有和其他學校(女師和工業職業學校)的同學聯合組織的。到街頭或集會上去講演,去唱救亡歌曲,去寫標語。所有這些活動我都是參與者或發起人之一。

所有的宣傳組織都是臨時性質的,搞過一些活動後就自行解散了。隻有我們的歌詠隊長期存在了下來,後來擴展到和職業學校的同學們聯合了起來。歌詠隊的每一個成員都是歌迷,我們在班裏唱,在學校裏唱,以擴大影響,普及救亡歌曲,把學校變成歌聲的海洋。我們也到唯一的公園——蓮花池去,把公園中央的亭子作為歌壇引吭高歌!

“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

“同學們,大家起來,擔負起天下的興亡……”

“旗正飄飄,馬正嘯嘯,槍在肩,刀出鞘,好男兒報國在今朝……”

“保衛家鄉,保衛黃河,保衛華北,保衛全中國……”

我們唱得熱血沸騰,遊人被吸引過來了。我們不是為了贏得掌聲,而是為了在人們的心頭點燃同仇敵愾的怒火。

這個期間的榆林,真可謂是名人薈萃。繼李公仆之後,名畫家沈逸千來了,接著是中央電影製片廠的《塞上風雲》攝影隊到蒙古去拍攝外景,在榆林安營紮寨。隨攝影隊來的演員有電影明星舒繡文和吳茵。還有名歌唱家,唱《夜半歌聲》的盛家倫。我們這些歌迷們最為矚目的當然是盛家倫了。我們希望聽到他的歌聲,更希望他能到歌詠隊來給我們一些指導。我們懷著敬意、熱情和希望去拜訪盛家倫,沒想到被拒之門外。攝影隊出來一個中年人婉轉地解釋說:“先生很忙,沒有時間會見你們。攝影隊一定滿足你們的要求,派人去幫助你們。”

第二天果然來了一位叫井淼的先生。很熱情,首先聽了我們的齊唱和獨唱,然後給我們講解練聲的方法,他做示範然後領著我們練。我得益不少。此後的四五年時間裏,我總是盡量抽時間練聲。

井淼送給我們一些攝影隊印製的歌篇,其中有一首《草原牧歌》是《塞上風雲》的插曲,詞曲作者署名“一石”,井淼說:“一石是盛家倫的筆名。”歌詞很簡單:“青青草,躍躍羊,魯倫河畔歌聲揚,揮著鞭兒想著郎,哎嗨哎,但願常在郎身旁。”曲調也還好聽,隻是沒有蒙古草原歌曲那種粗獷、豪邁的風格,卻很像江南民歌的柔媚、纏綿。我猜想這位“盛大家”可能是南國人,沒有聽過蒙古歌曲,甚至連陝北民歌、晉北民歌也很少接觸,是在“象牙之塔”裏吟哦出來的吧!

為了歡迎攝影隊,榆林各界召開了一個茶話會。會場就設在我們學校的一個大教室裏。各界名流都到了。榆林的最高軍事長官X集團軍總司令鄧寶珊也出席了(他解放後鄧擔任甘肅省省長)。

我、我們這些歌迷們都很興奮,想必今天一定能聽到盛家倫的歌聲。於是圍在會場外,扒在窗戶上往裏張望。終於會場裏有人提議:“歡迎先生唱歌。”全場以熱烈的掌聲附和。我們在場外激動得使勁鼓掌,但盛家倫卻連眼皮也不曾撩一下,麵無表情地盯著眼前的茶杯,仿佛是一位不為聲色所動的“四大皆空”的高僧在參禪入定似的。歡迎者們不肯罷休,一而再、再而三地敦促和邀請,前後有四次歡迎的高潮。最後鄧寶珊親自出麵相邀:“先生還是滿足一下大家的熱情歡迎,唱一個吧!”盛家倫也不曾賞麵子給他。能有如此“修養”,著實令人欽佩和吃驚,這大概就是“名家”的做派吧!

處在僵局中的茶會主持人尷尬地說:“既然先生不肯賞臉,我們大家就來個齊唱,請先生定個音總可以吧?”盛家倫終於點頭同意了。這總算是給主持人和他自己找了個“下台”的機會。

這時我們才知道當初拜訪盛家倫的想法有多麽狂妄,多麽可笑!

我感到很掃興,對盛家倫這位名人也很不理解,是孤芳自賞呢,還是待價而沽?時間已過去了幾十年,現在的人恐怕很少有人知道盛家倫這個名字了,他唱的《夜半歌聲》也未必有人去複製使之廣為流傳吧!一代歌星,身後如此寂寞,難道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嗎?如果他能以他的響遏雲霄的歌喉為抗日救亡而大唱特唱,去喚起民眾,激勵戰士,鞭笞敵人,人民不會忘掉他,曆史也會記住他的。

攝影隊帶來了幾部影片,在榆林引起了哄動。此前榆林人還不曾看過電影,攝影隊起到了文化拓荒的作用。其中最激動人心的影片是《八百壯士》,真實地反映了日寇進攻上海時,謝晉元團長率領他的部隊守衛四行倉庫,以八百人的微薄兵力抵抗著十萬日本侵略軍的強大攻勢,堅持到彈盡糧絕,四行倉庫已被敵軍的炮火夷為平地,無險可守的情況下才從英租界撤退。影片也表現了上海人民冒著生命危險支援抗日將士的英雄氣魄。這是抗日戰爭史上的一首壯麗的史詩!八百壯士以其英勇姿態衝破了當時漢奸們散布的“抗日亡國論”的妖風迷霧,向全世界宣告:中國不會亡!

我們一遍遍地唱著《八百壯士》的主題歌:“中國不會亡,中國不會亡,你看那八百壯士英勇奮戰東戰場……”我們總是滿含著熱淚唱出來的!

 

 

©郭錦文 2009

(轉載、出版需經作者書麵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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