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會戰中的廣濟田家鎮戰役
周啟先
1938年6月至10月的武漢會戰,是抗日戰爭初期中國投入兵力最多、戰線最長、堅持最久的一次戰役,戰場遍及皖中、皖西、贛北、豫南、鄂東廣大地區。在整個武漢會戰中,有重要戰役數十次、大小戰鬥數百次,其中最重要的戰役之一是8月30日至9月29日發生在鄂東的廣濟(指當時的廣濟縣城,今梅川鎮)田家鎮戰役。本文試對此戰役作專門論述。
一、戰前的形勢和作戰部署
地處中原的武漢素有“九省通衡”之稱,其軍事戰略地位顯而易見。自南京保衛戰開始,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遷至武漢。進行武漢作戰,占領武漢,是日本帝國主義妄圖霸占整個中國的重要一步。日本陸軍早在1933年製訂1935和1936年度的作戰計劃時,就考慮了如何實施武漢作戰的間題。1938年4月和5月,即徐州會戰前後,日本大本營先後製訂和修改了作戰計劃,決定以主力部隊沿長江兩岸西進,“速戰速決”,一舉奪取武漢。七八月間,日本大本營又製訂了《以秋季作戰為中心的戰爭指導要點》,決定在秋季實施武漢作戰,作戰的目的是“摧毀蔣政權的最後的統一中樞—武漢三鎮,和完成徐州作戰以來的繼續事業”①,消滅或擊潰中國軍隊主力,壓迫中國政府屈服,結束對華戰爭,實現對整個中國的統治,為了進行武漢作戰,日軍集中了14個師團的龐大兵力,其中用於直接參加武漢作戰的是華中派遣軍下轄的第2軍、第11軍、直轄兵團、航空兵團及海軍第2艦隊,約35萬人。具體部署是:第11軍下轄的第6、9、27、101、106師團,波田支隊和海軍陸戰隊一部,在蕪湖、廬山地區集結,攻占九江後沿長江兩岸向武漢推進,從東麵和南麵包圍武漢,進行主攻作戰;第2軍下轄的第3、10、13、16師團和騎兵第4旅團在合肥、正陽關地區集結,沿大別山北麓向武漢推進,從北麵包圍武漢,進行配合作戰。
中國方麵,武漢會戰前國民黨軍同日軍展開了華北會戰、上海南京會戰、徐州會戰等,取得了台兒莊等戰役的勝利,殲滅了日軍的大量有生力量,但終未能阻住日軍的猖狂攻勢,平津、上海、南京:徐州相繼失陷,一片片大好河山淪入敵手。
徐州會戰失敗後,蔣介石本對保衛武漢失去信心,打算放棄武漢,隻是在中國共產黨和全國人民的推動下,才被迫對保衛武漢進行了部署。1938年六七月間,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製訂了武漢保衛戰的方針和計劃,“以聚殲敵軍於武漢附近”為目的②,將防禦重點放在長江以南地區,以南昌、九江、黃梅至大別山一線為第一防禦地帶,以萍鄉、瑞昌、廣濟、羅田、麻城、武勝關一線為第二防禦地帶。蔣介石親自擔任武漢保衛戰的總指揮,由李宗仁(武漢會戰期間由白崇禧代任司令長官)的第5戰區和陳誠的第9戰區以及海、空軍各一部聯合實施。武漢保衛戰的作戰方針是立足於在外線利用大山、丘陵、湖沼等天然屏障,逐次抵抗,消耗日軍,以空間換取時間,粉碎敵人的進攻。具體部署為:由第5戰區下轄的第21、26、27集團軍擔任大別山東麓的的防守,由孫連仲第3兵團擔任大別山北麓的防守,由李品仙第4兵團部署於黃梅、廣濟、淆水、黃破一帶,擔任長江北岸的防守;由第9戰區所轄的薛嶽第1兵團和張發奎第2兵團分別擔任南昌至德安、德安至九江一線的防禦;由武漢衛戍部隊(總司令陳誠,9月20日由羅卓英接任)負責守衛武漢核心陣地。前後參加武漢保衛戰的中國軍隊有14個集團軍129個師,共約110萬人。
7月22日,日軍波田支隊及第106師團在海、空軍配合下,在鄱陽湖濱的姑塘登陸,直攻九江。7月26日,九江及其對岸黃梅境內的小池口均失陷。8月2日敵又攻陷宿鬆,並“進迫黃梅縣城,與劉汝明軍激戰三日,黃梅被陷”③。接著,日軍第11軍以九江為中心重新集結和部署兵力,並決定先占領湖北廣濟至江西瑞昌、德安、永修一線,再向武漢推進。其具體部署是:以第6師團進攻廣濟、田家鎮,沿長江北岸向武漢推進;第9師團、波田支隊沿長江南岸向武漢推進;九江以南第101、27師團分別向德安、永修推進,8月下旬,日軍第11軍向中國第9戰區發動了全麵進攻。
在長江南岸,日軍波田支隊按計劃於8月21日進至位於田家鎮下遊約15公裏處的武穴鎮對麵的碼頭鎮。第2兵團的湯恩伯第31集團軍進行了有力阻擊,堅守20多天。9月14日,波田支隊在前來支援的海軍配合下,向碼頭鎮發起猖狂進攻,中國軍隊退守位於碼頭鎮與田家鎮之間的江南要塞富池口。
在長江北岸,8月28、29日,劉汝明第68軍和覃連芳第84軍向黃梅縣城及其以東反攻,試圖奪回縣城和失去的陣地,但因“敵據險頑抗”而未能成功,“唯予敵以重創”。中國軍隊“傷亡亦重,乃於是晚向廣濟西北高地轉進”。④日軍也向廣濟縣境內推進,將進攻目標放在廣濟縣城(今梅川鎮)和廣濟縣境內的田家鎮。
廣濟縣城位於大別山脈南麓,在黃梅縣城西北約45公裏、田家鎮東北約40公裏處,是保衛武漢的第二線陣地的重要據點,是田家鎮右側後的依托。敵軍占領廣濟縣城,一則可沿廣(濟)浠(水)大道向武漢推進、二則可漸次包圍中國駐守江邊的部隊,給武漢造成嚴重威脅,防守廣濟縣城的部署是:“以八四軍兩師、附近一七六師及劉軍團所部擔任廣濟正麵,肖之楚兩師任大金鋪以西至田家鎮以北之防守,廿九集團軍則在苦竹口至二郎河之線”⑤。
田家鎮座落於九江上遊約60公裏、廣濟縣城西南約40公裏的長江北岸江麵狹隘處,與對岸半壁山和富池口互為椅角,是鄂、皖、贛的門戶和入武漢之咽喉。其地勢險要,以山鎖江,湖泊連接,東邊是黃泥湖,西邊是馬口湖,中間有寬三四裏、長六七裏的丘陵。丘陵北麵是鬆山高地,為要塞北麵的依托。田家鎮的得失,直接影響武漢的安危。武漢會戰前,國民黨軍統帥部即在田家鎮設立了“田家鎮要塞司令部”,駐有炮兵部隊和一個步兵守備營。1938年3月21日,蔣介石向軍令部負責人強調:“馬當、湖口、九江、田家鎮防務特別重要,其工事與炮位以及部隊防務,應由軍令部特別督促布置勿誤。” ⑥軍令部進一步加強了田家鎮要塞的防務,督促要塞司令部在沿江兩岸構築若幹炮台和堅固的防禦工事。武漢會戰開始後,國民黨軍統帥部又增派第9戰區李延年兩個師防守田家鎮,原要塞部隊歸李延年統一指揮。李延年令第2軍主力鄭作民師負責守衛要塞北麵,其第26旅守衛鬆山高地,第25旅布置於丘陵地帶;命施中誠師負責守衛要塞正麵和東麵,其第171旅旅長揚宗鼎兼任要塞司令,所轄第340、341、342團據守要塞核心,第169旅所轄第337、339團防守外圍陣地⑦。兩師官兵同原要塞部隊一道抓緊戰前時間加修防禦工事。他們用水泥修造了幾百個堅固的據點,在四望山附近高地到田家鎮一帶山嶽區域環繞了幾道鐵絲網,該區域每個高地上都混合配置了20多門野炮和山炮。同時,加緊軍事訓練,嚴陣待敵。
1938年7月下旬,第5戰區代司令長官白崇禧視察了田家鎮要塞,進行了檢查和督促。8月5日製訂的《第九戰區關於武漢會戰作戰計劃》強調指出,“應以一部配置沿江各要地及南得線,尤須固守田家鎮要塞”,並要求“田家鎮要塞須作固守兩月以上”的準備。⑧8月6日,蔣介石又電令李延年等,指出“田、富(池)要塞為大別山及贛北我軍陣地之鎖鑰”,要“以與要塞共存亡之決心,積極整備,長久固守,以利全局,以揚國威”。⑨
總之,戰前雙方都作了充分準備和周密部署。所不同的是,敵方是在主動積極的進攻戰思想指導下進行的,中方卻是在消極被動的防禦戰思想指導下進行的。
二、戰役的經過
廣濟田家鎮戰役分為兩個階段;從8月30日至9月14日為第一階段,主要是防守和爭奪廣濟縣城;從9月15日至9月29日為第二階段,主要是防守和爭奪田家鎮要塞。參加第一階段作戰的中國軍隊主要是第5戰區的李品仙第4兵團與孫連仲第3兵團的部分部隊。擔任第二階段作戰的主要是第9戰區的李延年第2軍和原田家鎮要塞部隊,第5戰區的部分軍隊進行了配合作戰。
8月30日,日軍第6師團向廣濟縣城發動進攻,戰役正式開始。敵軍以猛烈炮火首先進攻廣濟的前沿陣地大河鋪,31日拂曉大河鋪失陷,接著,敵軍沿黃(梅)廣(濟)大道左右並進,攻擊螞蟻河、雙城釋、英山嘴、車坊鋪等地。中國軍隊逐次抵抗,“在破山口、塔兒寨、惡席寨、雙城釋、排子山、英山嘴各地,與敵血戰,各陣地失而複得,反複攻擊者數次”,給敵以重創,但自己亦傷亡慘重,隻得退守團山河、觀音寨、藍家境、大佛寨、田家寨、後湖寨、石門山、五峰山等第二線陣地。(10)在敵人的強大攻勢下,這些陣地亦先後失。9月5日,敵軍又突破了荊竹鋪、株樹嶺一線,並奪取了青篙鋪這一重要陣地,進一步逼近廣濟縣城。
中國軍隊鑒於廣濟縣城的屏障已失,重新部署兵力,以一部集結於栗木橋一帶,以主力集結於界嶺高地,互相策應,既阻敵沿廣諦大道西進,又防敵南下進攻田家鎮要塞。9月6日,敵軍乘中國軍隊調動之機,攻陷廣濟縣城,並企圖越過界嶺,直趨漢口。7日,3千餘日軍進攻曹福林軍鬆楊橋陣地,該軍第29師之第86旅旅長陳德馨少將臨陣指揮,左胸中彈,仍督戰不退。肖之楚軍第44師馳援,攻占鬆楊橋以南高地,將敵人壓迫在鬆楊橋東北地區。9日晚,肖之楚率領全軍,“分三路向廣界公路中間之敵猛攻,經徹夜血戰,十日拂曉,將鬆楊橋附近各要地……完全克複”,殲敵2千多人,“殘敵向鬆楊橋東北小地潰退,正聚殲中,適由界嶺回援之敵,及廣濟增來之敵趕至,多次反擊,均被擊退。……乃放大量窒息性毒氣,致守兵三營死亡殆盡”。(11)敵軍乘勢向界嶺猛攻,曹福林部抵敵不住,撤守薪春高山鋪一線。在肖之楚、曹福林軍與敵激戰的同時,韋雲淞第31軍在縣城以北與敵激戰,亦重創日軍。此後,敵我雙方繼續進行反複激烈的爭奪,中國軍隊相繼收複許家鋪、鬆楊橋、嶽山、界嶺等陣地,使日軍越過界嶺沿廣稀公路西進的企圖終未得逞。
日軍轉而將進攻的重點轉向田家鎮。其作戰部署是:以第6師團和第3師團一部從廣濟縣城南下,由北向南進攻田家鎮側後;以海軍配合波田支隊一部及陸戰隊先攻占武穴,然後沿江西上,攻擊田家鎮正麵,對田家鎮實行南北夾擊,李延年調整了防禦部署,以鄭作民第9師一部守九牛山、烏龜山、沙子塘、鴨掌廟及馬口湖南岸一線,派一部到鐵石墩、田家墩擔任警戒,師主力前往栗木橋、潘家山一線占領陣地。同時,第5戰區令在廣濟縣城附近的肖之楚第26軍兩個師、張義純第48軍和何知重第86軍(轄第103、121師)側擊南進之敵,策應李延年軍作戰。
9月15日,日軍第6師團和第3師團一部從廣濟縣城出發,向田家鎮推進。鄭作民師一部與第86軍在鐵石墩附近給敵軍以迎頭痛擊,當日傍晚,日軍今村支隊進至田家鎮要塞前沿陣地鬆山口附近地帶,中方頑強抗擊,使敵不能前進。16日拂曉,日軍以占壓倒優勢的兵力,在數十門大炮火力的掩護下,向鬆山口陣地發動猛攻,中方守軍憑借堅固工事,在要塞炮兵及軍、師炮兵火力的支援下,血戰兩晝夜,使陣地失而複得,最後,因右翼陣地被敵突破,18日中午鬆山口前沿陣地落入敵手。
日軍攻占田家鎮外圍陣地後,又集中優勢兵力,在飛機大炮掩護下,向要塞主陣地鬆山高地發起波浪式進攻。中國守軍官兵抱著與要塞共存亡的決心,奮勇殺敵,打垮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猖狂進攻。師長鄭作民和第26旅旅長楊寶壓日夜在第一線指揮作戰,肖之楚軍、何知重軍、張義純軍在日軍背後發動攻擊,支援鄭作民師。日軍今村支隊在中國軍隊夾擊下,死傷慘重。9月20日,日軍第6師團派出山本大隊增援,受到何知重軍第103師的阻擊,不能前進。21日,第6師團又急忙派遣池田混合大隊增援,又遭到何知重軍第121師的阻擊。今村支隊隻好派出一支混合大隊突圍接應,增援日軍才於24日至26日與今村支隊會合。
在此之前,日軍波田支隊繼攻陷碼頭鎮後,於9月16日在海、空軍配合下,猛攻碼頭鎮對岸的武穴鎮,中國守軍與敵軍激戰一晝夜,17日武穴鎮失陷,接著,日軍沿江西上,進攻南岸的富池口。雙方血戰近10天,日軍被多次擊退,繼而施放毒氣,9月24日富池口失守。這樣,位於田家鎮下遊、與田家鎮互為特角的江南、江北兩個重要據點均落入敵手,要塞的正麵和東麵完全失去依托。繼而,日軍向田家鎮迅速推進,當天到達田家鎮江麵和對岸,力圖從南麵進攻田家鎮,與從北麵進攻的日軍相配合,以實現南北夾擊的計劃。
9月26日,敵增援部隊與今村支隊會合後,在海、空軍配合下,向田家鎮發動強大攻勢。中國守軍頑強抗擊各路敵軍,與之展開白刃格鬥,重創日軍,但終未能阻住。9月28日,日軍進入要塞核心,並出動飛機78架、大小炮百餘門,對田家鎮進行狂轟濫炸。守軍施中誠第57師與敵血戰,守衛核心陣地的龍子育團長不幸中彈殉國,全團傷亡慘重。田家鎮周圍的南山、象山、牛關廟、陽家山、演武山和最高峰玉屏山相繼被敵占領,要塞防禦工事全部被毀。29日,田家鎮陷入敵手。整個廣濟田家鎮戰役至此結束。
三、戰役失敗的原因
廣濟田家鎮戰役給整個武漢會戰以重大影響,又受整個武漢會戰的製約。因此,其失敗的原因必須聯係整個武漢會戰失敗的原因來加以考察。
路線與戰略方針的正確與否,是關係到戰爭勝敗的一個最重要的因素。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政府在“七七”事變後雖然走上了抗日的道路,但把抗戰的希望寄托在國民黨正規部隊的作戰上,不願也不敢發動人民群眾以實行人民戰爭。同時,在戰略上又采取了消極防禦的方針,並一味強調陣地戰,同敵人拚消耗,故而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盡管也取得了一些局部的勝利,但終不能改變全局上的不利趨勢。國民黨當局不發動和組織武漢地區人民投人戰鬥,甚至對已發動起來的人民群眾加以限製,解散已建立的宣傳發動群眾參加抗戰的組織。例如,武漢會戰前田家鎮要塞司令部在中國共產黨的影響下成立了軍民聯誼社,它對發動和組織當地群眾投身抗戰起了重要作用,可是,武漢會戰開始後,國民黨當局卻將它解散。(12)武漢會戰前夕,1938年2月7日,蔣介石在《抗戰必勝的條件與要素》中說:“我們就是要以長久的時間來固守廣大的空間,要以廣大的空間來延長抗戰的時間,來消耗敵人的實力,爭取最後勝利,”(13)這顯然是一種消極防禦戰略。武漢會戰初期,蔣介石指示負責武漢以東江南防務的第9戰區司令長官陳誠說:“日軍企圖消滅中國軍隊主力,結束戰局。中國軍隊必須力求戰而不決。”“隻以全部兵力的百分之六十進行保衛武漢的消耗戰。”。(14)這更加明顯地體現了消極防禦的戰略思想。武漢保衛戰正是根據這一戰略思想部署和進行的。中國軍隊在總體上消極防禦,且以陣地戰為主,故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位。
國民黨當局主要人物缺乏保衛武漢的決心和信心,也是導致廣濟田家鎮戰役和整個武漢會戰失敗的重要原因。蔣介石等人一直不肯放棄對日妥協政策,幻想依靠國聯和九國公約簽字國對日本施加壓力,與日本達成妥協。日軍攻占上海後,國民黨當局無決心守衛南京,宣布遷都重慶。徐州失陷後,蔣介石又喪失了保衛武漢的決心和信心,打算放棄武漢。他於6月9日發表聲明,宣稱當前戰局的重點不是在一個城市、一個地區的防禦成功與否,今後的作戰要在山嶽地帶進行,並在同一天下令武漢的政府各機關、中央黨部、各大學向重慶、昆明轉移。蔣的這種思想也必然傳染給各級指揮員和士兵,所以在保衛黃梅、廣濟田家鎮的戰鬥中,中國軍隊打的基本上都是且戰且退的應付戰。這也就必然導致這些地方的失守。
在戰術和指揮方麵,日軍實行的是機動靈活的進攻戰戰術和海、陸、空緊密配合的立體戰,並且注意了戰鬥間隙的休整,以逸待勞;而中國軍隊采取的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被動應付戰術和頻繁調動部隊的疲勞戰法,這也是造成廣濟田家鎮戰役失敗的一個原因。從《李品仙關於武漢會戰廣濟附近作戰經過電文》和《肖之楚報告廣濟附近及田家鎮要塞戰鬥經過》中(15),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中國軍隊調動頻繁,消極應戰,哪裏出現危急,就將部隊調往哪裏,有的部隊剛到達指定地點,又奉命調往其他陣地;有的部隊行動遲緩,還沒有到達指定陣地,陣地即已失守,這種打法使自己完全喪失主動權,大大耗損了軍士的體力,使部隊處於長期疲勞狀態,嚴重影響了部隊的戰鬥力。
國民黨軍隊派係林立,矛盾重重,互相傾軋,有的指揮官臨陣畏敵而逃,也是失敗的重要原因。如在對廣濟田家鎮戰役有直接影響的黃梅縣城保衛戰中,桂軍連芳軍的第1106團團長黃伯銘,畏敵如鼠,搜自將全團部隊撤走,從而削弱了黃梅縣城的防守能力,致使縣城失陷。
四、戰役的意義
廣濟田家鎮戰役雖然因種種原因失敗了,但仍具有重要的意義。它作為武漢會戰中的最重要的戰役之一,在中國抗日戰爭史上占有不可忽視的地位。
首先,它是保衛武漢的關鍵性戰役,對武漢的安危有直接的重大影響。這一戰役阻擊了日軍向武漢的推進,延緩了其對武漢的占領。廣濟和田家鎮是日軍進攻武漢的必經之地。中國軍隊在廣濟、田家鎮的阻擊破日軍推遲了一個多月才占領武漢,這就沉重打擊了日本帝國主義“速戰速決”奪取武漢的狂妄野心,並為挫敗日方妄圖通過攻占武漢以徹底擊潰中國軍隊主力而在1938年底結束戰局的陰謀作出了重要貢獻。同時,由於廣濟田家鎮戰役阻止了日軍的進攻,推遲了日軍奪取武漢的時間,因而掩護了武漢工業的內遷,從經濟上保衛了中國的抗戰力量。在戰役進行期間,僅武漢三鎮內遷的工廠有200多家,由外埠遷漢又西遷的廠礦100多家,從武漢拆運的物資達10萬多噸,結果使原來工業十分落後的西南、西北地區出現了不少新的工業區,對保存和發展中國的經濟實力,粉碎日本妄圖從經濟上扼殺中國抗戰力量的陰謀起了重要作用。
其次,在這次戰役中,中國軍隊牽製了數十萬日本陸海空軍,使之遲遲不能進攻武漢市區,也不能脫身援助其他戰場的日軍。中國軍隊在數十次戰鬥中,共打死、打傷日軍近萬人。據日軍第11軍機密作戰日誌記載,在田家鎮戰鬥中,僅參戰的今村支隊就傷亡一千多人。這次戰役同武漢會戰中的其他戰役一起共斃傷日軍20多萬人,占其投入總兵力的一半以上;還擊沉日艦100多艘,擊毀日機100多架,消耗其物力總值至少在30億日元以上,大大削弱了日本的軍事實力,使之再也無力在中國發動大規模的會戰。自此,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由戰略進攻轉為戰略相持,陷入長期戰爭的深淵而不可自拔。
再次,廣濟田家鎮戰役還表現了一些愛國將士的強烈愛國熱情和不怕犧牲、英勇頑強的戰鬥精神,如在保衛廣濟縣城的戰鬥中,扼守縣城東側荊竹鋪卓馬寨陣地的84軍淩壓西師的一個團,與敵人血戰一晝夜,斃敵數百,團長與全團官兵壯烈犧牲,(16)守衛靈山寨黃岩一帶的劉汝明軍的一個團與敵座戰一天半,寧死不屈,全團將士為國捐軀。(17)在保衛田家鎮的戰鬥中,第50團第1營第3連班長時克俊,在與敵肉搏時,手中槍被敵人撥掉,便徒手將敵人抱住,扭打撕鬥,後被敵人咬掉左耳,仍不顧疼痛,奮力用雙手將敵人卡死。第53團重機槍一連排長袁次榮,在全排士兵傷亡殆盡的情況下,一個人把陣地上的手榴彈都收集在一塊,連連投向凶惡進攻的敵人,炸死炸傷敵人數十名。最後,當敵人從四麵八方蜂擁而上時,他毫無懼色,用剩下的最後一順手榴彈與敵人同歸於盡。(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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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⑥⑧(15)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5冊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9年版,第444、461、466、477~478頁。
②《軍事委員會軍令部保衛武漢作戰計劃》,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5冊上,第462~465頁。
③④《第五戰區關於武漢會戰長江北岸戰鬥經過概要》,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5冊上,第475頁。
⑤⑩《李品仙關於武漢會戰廣濟附近作戰經過電文》,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5冊上,第477頁。
⑦(16)(18)《武漢會戰》,中國文史出版社1989年版,第173、185、171頁。
⑨轉引自賀全齋編《黃岡地區大事記》,第105頁。
(11)《肖之楚報告廣濟附近及田家鎮要塞戰鬥經過》,彭明主編《中國現代史資料選輯》第5冊上,第480~481頁。
(12)參見《武穴文史資料》第1輯,第61頁。
(13)轉引自胡德坤著《中日戰爭史》,武漢大學出版社1988年版,第189頁。
(14)轉引自王成斌主編《民國高級將領列傳》第3集,解放軍出版社1989年版,第209頁。
(15)參見賀全齋編《黃岡地區大事記》,第106頁。
原載:《黃岡師專學報》(社會科學版)第15卷第1期(1995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