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與失—楊忠勇博士的人生之旅（之五）

10、    困獸猶鬥    商場如戰場

     忠勇和金美結婚後，三哥楊忠禮根據父親的願望，將楊清廉建築公司的管理權移交到忠勇的手上。忠勇新婚燕爾，喜得佳眷，正意氣風發，欲大展宏圖之誌。然而，當時楊清廉建築公司的處境卻極為不妙。楊忠勇所麵臨的是一個爛攤子：公司財產隻有在瓜拉雪蘭莪的一棟大房子、四部舊卡車。更為糟糕的是，公司還負債達50萬零吉（馬來西亞貨幣），形勢極為嚴峻。更為殘酷的現實則是，盡管楊清廉建築公司已成立多年，但當時它的接班人忠勇則手中無錢，同時因初出茅廬，在當時的建築業界毫無聲望可言，要獨立承攬工程項目，困難重重。

     忠勇曾經為他父親親手創立了一個為人矚目的建築公司而深感驕傲，並深信，這間公司的業務會逐步發展壯大起來。但曾幾何時，他也目睹了公司的業務隨著父親的健康狀況惡化而日益衰落。此時此刻，他對於接手這樣一個處於嚴重財政赤字狀態和業務不斷下滑、形勢惡化的建築公司深感焦慮，心中頗覺彷徨。但作為一個頂天立地、血氣方剛的男子漢，忠勇是個很要強而不服輸的人，為了完成父親的心願，也為了自己未來的事業和發展，他下決心要把公司做到最好，要以最佳結果來實現他在結婚的梳頭儀式中所得到的那些祝福。人一旦有了動力，就會將其化作具體行動。忠勇意識到，要擺脫目前的困境，首先就要從現有的債務中解脫出來，以重建父親公司的聲譽。他的最低目標是，要使楊清廉建築公司最終成為一個“A”級建築承建商。

     一切要從頭開始。剛開始的時候，忠勇曾想到過向朋友借錢，以解決公司所麵臨的債務及其它的財務問題。但因他剛入建築行業不久，這些人皆以他是新手沒有經驗為由，拒絕了他的借貸要求。在這方麵無計可施之後，他轉向銀行，希望能從那裏得到貸款。於是他便求助於銀行。他先去找渣打銀行，當時的經理姓阮。這位阮先生曾經是他父親多年的好朋友，當他父親和哥哥還在管理楊清廉建築公司時，他曾貸過款給他們。但現在形勢變了，這位阮先生顯然不怎麽信任忠勇。他毫不客氣地告訴忠勇，因他在此行業沒有經驗，太年輕，銀行不可能貸款給他。結果可想而知，忠勇的貸款申請被渣打銀行斷然拒絕。為此，忠勇對這位阮先生的所為十分忿恨，因為在他年少時，曾親眼目睹過這位阮先生在楊家是如何受到他父兄們的禮遇。可是現在這位阮先生非但不念舊情，伸手扶持一把，反而趁他父親病危，公司處境困難，落井下石，其絕情寡義的行為，在他心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這一慘痛的經曆給了忠勇一個非常重要的教訓，絕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讓人欺負。他要牢記這些，振作起來，以破釜沉舟之精神來重建父親的事業。他告誡自己，一旦時來運轉，定要以牙還牙，對當年這些對他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人還以顏色。

     由於沒有錢還債，又拿不到工程項目，楊清廉建築公司已接近破產邊緣。當時在馬來西亞沒有什麽社會保障係統，假如忠勇沒有工作賴以維持生計，無法保障他的家庭的正常生存，那麽他們就隻能與饑餓為伍，直至死亡，或是等死。忠勇當時真是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但又無計可施，心中真是沮喪之極。

     此時的楊清廉已病入膏肓。忠勇知道，他已經不可能去依賴父親出來主持公司的業務。雖然還有很多的人仍然記得楊清廉建築公司在他父親主持時曾經取得過的輝煌成就，但目下已時過境遷，很少有人願意冒風險，向他伸出援手。他也深知，自己也無法與自己哥哥的公司去競爭，因為哥哥的公司已發展成為一間A級建築公司，在業界已頗具聲譽。

     忠勇清楚，他的哥哥是個很勤奮也很精明的商人，他希望把自己的公司經營到極致；但另一方麵，忠勇也意識到，他的兄長會深切地關注著他這個小弟的成長，因為他也是想把他父親的生意經營得最好。認識到這一點後，忠勇放下自己的架子，決心從頭做起。1966年下半年的某一天，忠勇跟著他的哥哥到了他在柔佛州的一個工地，懇請哥哥是否可讓他參加承攬一些已由他哥哥競標的工程，並說，如果他無法從這裏獲得任何幫助的話，那麽，楊清廉建築公司就真的要破產了。

    到底是兄弟，關鍵時刻伸出了援手。楊忠禮將競標吉膽島工程的合約交給了忠勇去準備。這項工程是一個偏僻小島上的社區重建工程，要求中標的企業重建被大火燒毀的社區。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程合約，雖然很難中標，但忠勇也知道，由於該島地處偏遠，增加了船舶運輸物質材料等方麵的困難，顯然不是很多公司都有興趣去競標這樣的工程。

     為此，忠勇再次轉向他的哥哥忠禮，請求援助。他希望兄長能設法幫他拿到這項工程，那樣他將感激不盡。為此，他請求忠禮的公司不要去競標這項工程，並且要幫他自己的楊清廉建築公司去投標這項工程。為此，他們達成了一項君子協定：如果忠勇能成功地中標，他將與忠禮的公司分享其利潤。楊清廉建築公司在楊忠勇的主持下，就這樣於1967年第一次拿到了一項大型的建築工程。對此，忠勇對他哥哥的好意和幫助非常感激，銘感於心。如果不是這樣，忠禮的公司將會參與競標，並很有機會中標，拿到這項工程。

     工程進展得很順利。在金振和板廠保證供應所有木板材料的大力支持下，楊清廉建築公司開始在島上承建這項工程，先後修建了幾百間住宅房屋。1968年初，當工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久病的楊清廉終於撒手人寰。受此刺激，忠勇更加努力，以圖重振父親當年雄威。他深信，此時此刻，父親的神靈一定在關注著他，仍在注視著其公司元氣的恢複和發展。正是因為忠勇的勤奮努力以及充分的自信，1969年初，這項工程如期順利地完成了，這時，忠勇剛滿31歲。為履行諾言，忠勇將工程利潤的一半分給了他的哥哥忠禮。

     通過這項工程，忠勇為楊清廉建築公司在業界贏得了很好的聲譽，並獲得了一定的利潤。但公司仍然還欠著許多的債務。正在此時，即1969年，一間當地土著馬來人的公司（Bumiputra）準備在吉隆坡修建一棟高層的多功能大廈，公開招標。這是第一個由政府資助而由土著馬來人私營公司擁有的在吉隆坡修建的大廈。忠勇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及時向該公司投出了標書。盡管如此，他並未對這項工程抱有什麽希望，因為他是個華人。當時，根據有關地方法律，所有的馬來人的公司通常都會按照要求，將工程發給馬來人的公司承攬。

     忠勇的標書在所有投標的標書中，其預算是第二低的，與一家當地馬來人的公司提出的最低標書相比，忠勇的預算要高出五萬多零吉。由於已經了解到了這一差距，忠勇並未想過他的競標會成功。他當時已認定，這項工程將會判發給那家馬來人的公司承接。

     可能是神靈感應吧。在發出競標書後的一天晚上，忠勇就夢見到了父親。他夢見父親的神靈在幫助他，夢見父親是如何殷殷期望他的小兒子能在建築業界大展身手。心誠則靈。看來，他該鴻運高照了。果不其然，出乎忠勇意料，他接到了通知，要楊清廉建築公司的東主與這項工程的業主拿督紮奈爾(Zainal)等人會麵，以討論如何承攬這項工程。拿督紮奈爾是承造這項工程的土地的業主，一起開會的還將有政府資助這項工程的UDA委員會的主席拿督雅國(Yacob)、建築設計師郝嘉思?卡斯圖尼(Hijjas Kasturi)及與該工程相關的工作人員。接到這個預選通知，忠勇高興得簡直就要跳起來，但同時心情也非常緊張，對是否能承攬這項工程很是擔憂，因為他畢竟從未有過建築高樓大廈的經驗。但他又非常渴望並迫切需要去嬴得這項工程。為此，忠勇決定要在與拿督紮奈爾的預選會麵時，向他們展示一個良好的形象，以嬴得他們對他的信心。

     到了與拿督紮奈爾和雅國會麵的那天上午，忠勇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他穿上最好的西服，結上漂亮的領帶，把皮鞋擦的錚亮，要以他最佳的形象出現在這兩位能決定他的楊清廉建築公司未來發展方向的紳士麵前。但當他到達會麵的地點時，他才發現，顯然他自己穿得太過於正式了，因為來這裏的建築承包商著裝都較為隨便，且談吐幽默，常常插科打渾，使氣氛輕鬆活躍。對於忠勇一本正經的衣著，參加這次會談的項目遴選委員會的成員，也不失時機地譏笑了一番。但忠勇為人非常機敏，也善於應付這種場麵，他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以放鬆的態度使之能夠在這種場合下轉不利為有利，並能突出自己。他告訴遴選委員會，他之所以要穿戴得如此正式，是因為今天來此要會見的是諸如拿督紮奈爾和雅國等這樣的重要人物，這是對他們的敬重。忠勇的堂堂儀表和應對自如，使拿督紮奈爾對他有了第一麵的好印象，認為這是一個聰明機靈的年輕人，讚賞他沒有太過於嚴肅地看重自己，並能很機智地應付這種場麵。這對於會談的結果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在會談時另一個令忠勇感到驚奇的是，那位通知上列明的建築設計師並沒有前來參加這場會麵，可能是他認為這場會麵並非是對由哪一家建築公司應標做出最後的決定。在會談時，忠勇受到了一係列的質詢，比如問他為什麽會把標價定得那麽高。遴選委員會並且告訴他，一家土著馬來人公司的某些條件雖然不很理想，但它的標價則要比楊清廉建築公司低五萬零吉。對這些問題，忠勇都一一作出了詳盡和令人滿意的答覆。最後，遴選委員會問他，他的公司是否能以那間馬來人公司的標價將該項工程承接下來。剛聽到這個問題時，忠勇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待明白過來之後，心中不禁大喜，忙回答說“能”，並告訴遴選委員會，如果以那間馬來人公司的標價拿下這項工程，他也能夠把它做好。

    拿督紮奈爾對他說，如果是這樣的話，“你要按時完成工程。”

    忠勇回答說，他將盡力而為。

    “不行。”拿督說，“你必須按時完成。”忠勇立刻回答說“是，保證一定按時完成工程。”就這樣，拿督紮奈爾將這項建造工程交給了他。對此結果，忠勇頗感僥幸，亦暗自稱奇。通常情況下，即使他是中標的候選人，他也必須先通過建築設計師的許可，方可拿到這項工程。但從今天的結果來看，忠勇已經清楚地意識到，他在今天的項目預選會談上的表現十分成功。於是，趁熱打鐵，忠勇下午就與工程主辦方簽訂了承建合同。直到第二天，他才得以有暇去會見那位建築設計師，商討有關建造方麵的細節和技術方麵的問題。

    此時此刻，忠勇真是百感交集。這次競標的成功，距離楊清廉建築公司瀕臨破產的邊緣才不過幾年的光景，之所以有如此戲劇性的事件發生，皆源於他在經營生意的過程中遇到了好人，他們都願意幫助他，助他走出其父親的陰影，要以他自己的才能和業績去獲得別人的尊重，而不是利用父親原有的聲望。在他接手公司的時候，他手無分文，但他有動力、雄心和理想，所有這些又化成為具體的行動，使他更加努力奮鬥，從而獲得了別人的尊重，幫助他成功。

     這次競標成功，自然使忠勇興奮不已，但也十分擔心。他深知，為了能按時完工並在預算內建成這棟大廈，他還有很多的東西要學，很多的事情要做。他更明白，這是拿督紮奈爾厚愛自己，為他提供了一個騰飛的平台。他暗暗告誡自己，不能讓拿督紮奈爾失望，尤其是他在楊清廉建築公司處於發展的關鍵時刻，給予了自己這次巨大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