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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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十年代廣西與西南諸省關係— 地方主義與民族主義在全國政治整合過程中的作用個案研究

(2007-04-24 07:53:17) 下一個

鬼穀雄風


緒言

樂黛娜 (Diana Lary) 教授在其研究廣西的力作《地區與國家: 1925 - 1937 年中國政治中的桂係》一書中,談到桂係當時與鄰省的關係時,曾指出: 1930 年代前半期,桂係使廣西成為一個自治體。廣西的領袖不容許外界-無論是南京抑或鄰省-幹涉其省內事務。而對其鄰省,尤其是滇、貴兩省,廣西則以一種大佬的態度以待之,蓋因其為當時西南力量最強大之軍事政治實體。但桂係並不打算擴張其勢力,以控製別省。換言之,桂係無意於擴張其勢力於外省。〖 1 〗樂教授的這一論點是否恰當,並非本文討論的重點,重要的是,她在這裏向讀者揭示了這樣一個事實:當時以李宗仁為首的所謂桂係,與西南諸省實力派的關係如何,對於 1930 年代廣西的建設以及李宗仁白崇禧這一團體所追求的“建設廣西、複興中國”的理想〖 2 〗,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遺憾的是,樂教授在涉及這一問題時,點到即止,並未就桂係與西南諸省地方實力派的關係,展開來予以詳細的討論。而目前涉及探討當年廣西曆史的論著及文章,亦對這一關係語焉不詳,似乎這一關係對於桂係當年的奮鬥目標及相關政策的實施,並不重要。

現有的研究表明, 1930 年代,桂係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無論是在政治、軍事。經濟、教育等各方麵,廣西皆堪稱“模範省”。從某種意義上說,廣西的成就表明了桂係的改革是成功的。〖 3 〗在當時李宗仁和蔣介石關係緊張的情況下,桂係統治下的廣西,不僅要麵對蔣之幾十萬大軍的圍困〖 4 〗。而且還須時刻提防來自鄰省的威脅。因此,樂教授的上述論點,至少向讀者表明,保持或維持與西南諸省實力派的良好關係,是桂係領袖們在省內成功地推行一係列改革措施的一個重要保證。另一方麵,如果從政治整合的角度看當時的桂係與西南諸省實力派的關係,以及這種關係對李、蔣之間關係的影響,則顯然可以解釋,當時廣西所處理的與西南諸省的關係,盡管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含有爭權奪利的因素在內(這在任何一個國家、一個政黨內部,都是不足為奇的事情),但在很大程度上,卻客觀地造成了較大範圍內的區域合作,為日後李、蔣和解,攜手抗日,創造了有利條件。

然而,當時的李宗仁及其桂係,儼然是地方主義的代表,以致被有關方麵稱之為“擁兵自重,割據地方”。 〖 5 〗但這種判斷的依據是什幺?又據何標準?地方主義在多大程度上才是危害國家的因素?對此,至今仍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本文認為,在政治整合尚未達成之前,地方主義的活躍,正好說明了政治意識在地方的加強。而在特定的形勢下,確切地說,是在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拯救民族危難、共同建設一個自由、獨立。主權的新中國的政治潮流的推動下,地方之間的合作及其相互間關係的加強,是有助於全國範圍的政治整合的。國民黨的領袖將中正在領導中國進行全麵抗戰之前,逐漸放棄其原先的“武力統一”政策,而代之以“和平統一”政策,以及由“攘外必先安內”的失敗轉而同意組成全國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就說明了地方主義在當時並非國內的主要矛盾。從這個角度來說,地方間的合作,隻要在大方向上適應當時潮流的需要,也是應予以充分肯定的。

本文之目的,旨在通過闡述抗戰前李宗仁的桂係與廣西鄰省實力派的關係,來說明當時國民黨內部需要形成一個統一的意誌-這個意誌便是抗日。要達成這個統一,需要時間將各個不同的派係集合並整合在一起。各個地區的集團或派係之間合作的加強,是達成國民黨內部政治整合的基礎。這種範圍的地區合作,一方麵使將中正的“攘外必先安內”政策難以實施,最終迎合潮流,以和平統一方式達成黨內的團結,其標誌是, 1936 年桂係發動的六一運動,以和平的方式告終。這是國民黨內爭鬥的派係雙方“相忍為國”精神的體現。這一結果,實際上也是一個執政黨內部達成的政治整合的體現。另一方麵,它也使派係衝突的雙方經過一段時間的相互觀察和了解,逐漸達成意誌上的統一。換言之,執政的國民黨內衝突的派係各方,在抵抗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建設新中國這個當前最主要的任務上,找到了共同語言,達成了共識,從而使地區間的合作自然地融入到全國政治整合的主流中去。

圍繞這一目的,本文試圖對抗日戰爭前廣西與雲南、貴州、湖南、廣東、以及四川的關係,作一初步的探討。

在探討上述關係之前,有幾個用詞需先予以說明為要。“桂係”作為一個政治性用語,已沿用數十年。盡管廣西的領袖們並不喜歡這個詞,甚至還否認有這一“係”的存在,〖 6 〗然因其流傳太廣,出現率頗高,故在行文這使用或借用該詞是難免的。但在使用時,這個詞的本身並不含有任何貶義或褒義,僅是為著行文之方便而已。此外,李宗仁作為這個派係或集團的首領,故在行文中通常以李與西南諸省實力派的關係,來代替廣西與這些省之實力派的關係。但此並不是說,廣西的其他領袖與西南諸省實力派沒有關係。實際上,所有的桂係領袖與西南的關係,皆以服從廣西的政治、經濟與軍事需要為前提。本文因方便之故,僅以李宗仁為代表,這也算是當年廣西的“三位一體”製在本文中的一個反映吧。再者,行文中所提到的西南諸省的地方實力派或軍閥,亦隻是一種區分的方法,而非價值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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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見:Diana lary, Region and Nation: The Guangxi Clique in Chinese Politics, 1925-1937.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74, p.194.

2  關於桂係在廣西對“建設廣西、複興中國”的追求及其成就,詳見:廣西省政府十年建設編輯委員會編:《桂政紀實, 1931-1941》,桂林:1946年;胡霖(冷觀)等著:《廣西建設集評》,南寧: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1935年; 梁文威等著:《廣西印象記》,南寧: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總司令部,1935年; 鄭建廬:《桂遊一月記》,上海:中華書局,1935年;李宗仁:《李德鄰先生論廣西建設與複興中國》(錢實甫編),南寧:建設書店,1938年。

3  關於廣西在1930年代的政治、軍事等方麵的動員及其成就的詳細研究,見:朱浤源:“一九三十年代廣西的動員與重建”,《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十七期B198812月);及E. W. Levich, Mobiliz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in Kwangsi Province, 1931-1939. Chicago University, PhD dissertation, 1984.

4  最緊張的時候是19201030年蔣桂戰爭和中原大戰時期及1036年兩廣六一運動時期。據李宗仁回憶,當時圍困廣西的中央軍隊,不下四、五十萬人。見李宗仁口述、唐德剛撰寫:《李宗仁回憶錄》,香港:南粵出版社,1986年,第440頁。

5  國民黨中央黨史會編輯出版:《革命文獻》,第七十六輯,第734105頁。

6  這一說法明確見諸於廣西集團的少壯派領袖韋永成的回憶。見韋永成:“談往事”,《傳記文學》三十一卷,第六期,第1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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