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與宗教——兼駁“邪教講理，科學不講理”說

科學與宗教
——兼駁“邪教講理，科學不講理”說

思想販


一、什麽是科學

前幾天看了幾篇關於“講理”問題的帖子，核心問題是“什麽什麽講理還是不講
理”。其中最有影響並且也最荒謬的論點，就是數學先生的“邪教講理，科學不講
理”說。俺今天有時間，也來攙和攙和這個話題。

經驗告訴我們，無論爭論什麽話題，頭一個關鍵的事情就是要首先給爭論的對象下
一個準確的並且是爭論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定義。如果定義不準確，大家全都跑題，
那麽爭論自然毫無意義。比如論題是“山羊是如何運動的”，而大家給山羊下的定
義卻是“一種深海魚類”，那麽你根本就沒有必要再花時間去看他們的帖子了，那
保證是浪費時間。如果爭論雙方給爭論對象下的定義不一樣，那麽爭論也沒有意
義。比如論題是“火是如何產生的”，甲方給火下的定義是“物質在發生化學變化
時的放熱現象”，而乙方給火下的定義卻是“人的一種特殊的精神興奮狀態”，那
麽他們雙方即使爭論上一萬年也不會有結果。

關於“講理”問題的爭論也是如此，在我們談“什麽什麽講理還是不講理”之前，
我們必須對什麽叫“講理”作一個準確的界定，然後再看看大家能不能接受這個定
義。如能接受，便可開始爭論；如不能被爭論雙方共同接受，那麽大家即可散夥，
因為他們壓根兒就不是什麽爭論雙方。其實，有時隻要把爭論對象界定清楚了，爭
論同時也就沒有必要再進行了，因為剩下的問題邏輯簡單透頂，隻有精神病患者才
會有異議。這種爭論則實質上是對事物定義的爭論。我看關於“什麽什麽講理還是
不講理”的爭論就有點此類性質，所以我今天就先從我對“講理”的概念的理解談
起。

我認為，所謂“講理”，就是對人們的某種認識進行驗證，以判斷其是否正確。人
們對認識進行驗證的方法有兩種。一種叫做“經驗驗證”，也就是通過對事物進行
實際觀察，以看它是否符合人們的認識。例如你說“汽油遇火必會燃燒”，那麽我
就拿點汽油來用火點一下看看，如果的確能夠燃燒，則說明你的認識是正確的。另
一種叫做“邏輯驗證”，也就是以某些已知的正確認識為前提，通過邏輯推論，看
某個其他的命題是否成立。例如你說：“思想販舉不起北京頤和園的銅牛”，那麽
我用不用去趟北京頤和園舉一回來驗證呢？用不著，我隻要根據已有的知識作一下
邏輯推理就行了：

前提1：我舉不起200斤的東西。

前提2：銅牛的重量超過200斤。

前提3：東西越重越難舉。

結論：我舉不起頤和園銅牛，因此你說的是正確的。

這兩種驗證方法的成本在不同的情況下各有不同，因此在實際生活中，我們有時使
用前者，有時使用後者。例如對“汽油遇火必會燃燒”的命題，我們願意使用“經
驗驗證法”，用不了一分鍾就可以解決問題。如果用“邏輯驗證法”，那就太複雜
了，不花兩年時間把許多高深的化學物理知識搞清楚，證明不了。再例如，對於
“思想販舉不起頤和園銅牛”這個命題，我們則願意使用“邏輯驗證法”，一分錢
不花，兩秒鍾解決問題。要是使用“經驗驗證法”，那可就麻煩了，非得花上個幾
天時間和幾千塊錢跑趟北京不可。

所謂“科學”，就是指用上述兩種方法來認識世界，或者用上述兩種方法認識世界
所得出的結論。所以，“科學”和“講理”是同義詞。“科學”就是“講理”，
“講理”就是“科學”；“不科學”就是“不講理”，“不講理”就是“不科
學”。如果我的這個看法成立，那麽數學先生的“科學不講理”的觀點，也就用不
著我再花費文字去批了吧。但是數學先生還有一句話，叫做“邪教講理”，所以我
還得再談談我對宗教的看法。

二、什麽是宗教

我認為，人類的全部認識可以分為三大類，那就是：真理、謬誤和假說（或猜
想）。前兩個概念比較簡單：所謂“真理”，就是被前述兩種科學方法中的任意一
種方法所證明了的認識。所謂“謬誤”，就是被前述兩種科學方法中的任意一種方
法所否定了的認識。那麽什麽叫“假說”呢？所謂“假說”，就是沒有被任何一種
科學方法所證明，但也沒有被任何一種科學方法所否定的認識。例如“歌德巴赫猜
想”，人們目前還沒有能力來證明它，但是也沒有人能證明它不成立。因此，對於
這種東西，我們所能夠要求人們采取的態度隻能是：“信不信由你”。

那麽，宗教屬於哪一種認識呢？我的看法是，宗教教義內容的90%屬於謬誤，10%屬
於假說。所以90%的宗教教義很怕別人跟它講理，一講理就完蛋。那麽，要是有人
偏偏要跟它講理怎麽辦呢？通常的辦法有兩種：一種是耍賴。比如，他對你說：
“隻要你信神，並且如何如何去做，你的病就會好。”過後你發現不是那麽回事，
你問他：“我信神，並且完全照你說的做了，可是病怎麽沒有好呢？”他保證會
說：“那是因為你的心還不誠。”你說：“不對，我的心已經誠得沒法再誠了！”
他會說：“你自以為很誠了，但實際上還不太誠。”數學先生所說的“宗教講
理”，是不是就是指這種“講理”呢？我看這種“講理”實際上是一種典型的“不
講理”！宗教對付講理的第二種辦法就是——暴力打擊。當然，並非所有的宗教都
是如此，尤其是在現代社會，但是從整個人類社會的曆史來看，宗教迫害的事例則
是不勝枚舉的。而科學永遠不會采取這兩種辦法來對付講理者，因為它用不著，因
為它本身就是靠講理才得以產生和存在的。

宗教很不講理，可是為什麽還會有那麽多人去信它呢？原因有二。第一，揭穿不講
理的謬論需要有一定的講理能力（智力和知識），可是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具有很
強的講理能力。當某些人的講理能力不足以揭穿不講理的謬論時，他就有可能會相
信它。第二，很多宗教，它的教義中或多或少總是有一些不可驗證的假說，而這些
假說又常常給人以一種利益或道德方麵的誘惑，也就是投人們的某種所好，於是一
些人們便采取了“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比如關於“人死後仍會有靈
魂存在”的說法，活著的人不死就沒法知道，可死了的人又沒法說話，所以永遠無
法驗證。然而人們都很希望這是真的，於是很多人就選擇相信它，以求得一種精神
上的安慰。

盡管宗教都是不講理的，但是它們也並非一概都是惡的東西。我將宗教分為這樣三
類：“良教”、“邪教”和“惡教”。

所謂“良教”就是，盡管它的教義是些謬誤和不可驗證的假說，但即使信奉它也不
會給信奉者和社會帶來什麽不良的後果，甚至有時它還能起到一些勸人向善的作用
（盡管它的理由可能是胡說八道）。對於這種宗教，你願意信就信，不願意信就甭
信；有時間就去信，沒時間就拉倒，反正怎麽做都無所謂。

所謂“邪教”，則是它的教義會給信奉者和社會帶來某種危害，甚至是極大的危
害。例如什麽“有病求神不求醫”、“世界末日即將來臨”之類的邪說。不過，對
於這種宗教，你隻要具備一定水平的頭腦和知識，不信它，也就不會受到它的直接
危害。當然，如果你的親朋好友或你周圍的人信它，也可能會給你帶來某些間接的
不良影響，但是你可以發揮你頭腦和知識的優勢，運用你的講理能力來揭穿它，勸
導你周圍的人們不信它，以消除它對你的間接影響。

所謂“惡教”則是，它不僅具有邪教的一切特征，而且它還多了另外一個更可怕的
東西，那就是——以暴力為基礎的權力。它的教義不僅對社會有害，而且它還通過
以暴力為基礎的權力強迫人們必須相信它，必須按照它的教義去做，否則，就將遭
到肉體上的打擊甚至是消滅。人類社會曆史上的所有宗教迫害記錄，都是由這種宗
教所製造的。對於這種宗教，你即便擁有再聰明的頭腦和再豐富的知識，也逃脫不
了它的危害。要想逃避它，隻能靠你的另一個器官——腿。如果靠腿也逃脫不出它
的權力範圍，那就沒啥辦法啦。

一提到宗教，人們常常會簡單地認為，就是指那些宣揚神鬼的說教。其實不然。一
種說教到底是不是宗教，跟它宣揚東西是不是采取鬼神的形式沒有關係，而關鍵是
要看它的性質，看它宣揚的東西是怎麽來的，看它講不講理。隻要它宣揚的東西不
是通過科學的實驗和推理而得來的，並且它隻要求你信，而不和你講理，或是跟你
耍賴，或是靠暴力要求你必須信，那麽它就是宗教。比如希特勒的那套法西斯主義
胡言，什麽“雅利安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人種”，什麽“其他的所有種族天生下來
都是為了給前者做奴隸的”之類，有啥道理，有啥科學根據？純粹混蛋話！但是你
敢提出什麽疑問？宰了你！這就是宗教。

當然，在現實生活中，人們要想具體地準確地識別哪些東西是科學，哪些東西是宗
教，並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它往往需要你必須具有一定的智力和知識，甚至是很
高的智力和很豐富知識，因而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到的。但是我可以給大家提供
一個簡便的方法，來幫助你對它們進行大致的區分。這個方法就是：

（1）凡是敢於甚至樂於跟人們講理，並且從不耍賴的，多半是科學；而反之，凡是
象數學先生那樣，認準一個東西就隻管宣揚，隻管信，而不講理的，則多半是宗
教。

（2）如果有某種東西，你要是信了它的話，就會造成你的財產減少，或健康受損，
或生命受到威脅，那麽它就是邪教。

（3）如果有某種東西，它要求你必須信，不跟你講理，並且如果你不信，它就要收
拾你，那就更簡單了——它不僅是宗教，而且是宗教中最有害的一種——惡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