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書奇蹤（五）：托洛密書戰伯格蒙

五、亞曆山德裏亞，公元前二世紀

亞曆山大大帝尚武，卻也嗜文。他從小在老師亞曆士多德的培養下長大，對文學、科學、醫藥、哲學都有濃厚的興趣。戎馬驄倥，軍帳夜眠，枕下唯有二物：老師贈送的《伊利亞特》，外加一柄短劍。

前三百三十二年，亞曆山大進入波斯人占領的埃及，國人簞食瓢漿以迎。他馬上趕到孟菲斯，參拜埃及上神阿蒙（ Amun ）的代言人。這種尊重異族宗教的做法得到埃及人的認可，代言人宣布亞曆山大為阿蒙之子。由於阿蒙相當於羅馬神話中的宙斯，亞曆山大於是混淆視聽，自稱為宙斯之子。次年，他下令在埃及北部瀕臨地中海處興建亞曆山德裏亞（即亞曆山大城）。

亞曆山大自己沒能在有生之年進入亞曆山大城。九年後，他死於巴比倫，還不到三十三歲。這位罕見的軍事奇才從未輸過一場戰爭，自己卻死得不明不白。經過數年的糾紛爭執，馬其頓帝國的版圖被割成數塊，分別由七大護衛中殘留的四五個人掌管。埃及落在托洛密（ Ptolemy ）手裏，小亞細亞一部歸於萊希瑪楚（ Lysimachus ）名下。

亞曆山大的兒子遭人暗殺後，托洛米在埃及自立為法老，並把亞曆山大的遺體安葬在亞曆山德裏亞。這位托洛米也是風雅之人，曾寫過一本《亞曆山大征服史》，據說有關亞曆山大的內容頗為翔實，可惜後來佚失了。他還親自資助歐幾裏德進行數學研究。不過，他實在讀不懂歐氏的《幾何原理》，曾經詢問歐幾裏德有沒有捷徑。對此，歐氏毫不客氣地說：“陛下，幾何之路無坦途。”

圖八：今日亞曆山德裏亞。

阿基米德來到亞曆山德裏亞時，歐幾裏德已經過世了。不過，他肯定讀到了歐氏的《幾何原理》，這本書對幾何學的影響持續了兩千多年，至今中小學教授的平麵幾何內容，基本被《原理》所涵蓋。更加令阿基米德受益的，是亞曆山德裏亞圖書館。

有人說，亞曆山大圖書館最初的藏書來自亞曆山大的老師亞曆士多德的搜集。也有人說，是亞曆山大從波斯搶回的大量古籍。或許兩者都有。無論怎樣，古希臘人真是與眾不同的人群，他們既窮兵黷武又酷愛知識。公元前三世紀末，托洛米開始修建繆斯（ Muse ——藝術女神）神廟，於是就有了繆斯堂（ Museum ——博物館）這個詞。作為神廟的一部分，他把搜集來的書卷存放在繆斯堂內，供人們閱讀，成為希臘諸國的第一座公共圖書館。這個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圖書館，最初的組織和設計工作由亞曆士多德的一個學生承擔。

到托洛米的孫子（托洛米三世）作法老的時代，小托洛米愛書成癖，竟下了一道蠻不講理的聖諭：凡是進入亞曆山大城的旅客，必須上交所攜帶的書卷。托洛米三世專門豢養一批抄書匠，凡旅客帶進來的書都必須抄寫下來，原本存入亞曆山大圖書館，物主隻能拿到一份抄件。短短時間內，藏書驟增到五十萬卷。

這時候，地中海的另一頭出現了新興的阿塔盧斯王朝（ Attalid Dynasty ）。這個地方原是萊斯瑪楚的轄地，此人在一次爭鬥地盤的戰鬥中被殺，手下的官員菲利塔烏斯（ Philetaeus ）趁機接管了伯格蒙（ Pergamum ）城。菲利塔烏斯是阿塔盧斯（ Attalus ）的兒子，遂以家姓為國號。

托洛米三世大肆搶奪書卷的時候，伯格蒙也在大興建土木。菲利塔烏斯的曾孫尤梅內斯（ Eumenes II ）在位期間，伯格蒙人擴大皇宮，增建衛城，構造可容萬人的露天劇場，以及大型圖書館。伯格蒙的宙斯祭壇奇跡般幸存下來，現存德國柏林的伯格蒙博物館。《新約全書》《啟示錄》裏記述約翰聽到耶穌基督對自己說：“我知道你的居所，就是有撒但座位之處。”據說“撒旦座位”指的就是這個祭壇，可見它在當時的重要性。

圖九：藝術家想象中的伯格曼衛城。

伯格蒙當時有人口二十萬，是僅次於亞曆山大裏亞的世界第二大城市。它的圖書館具有寬敞豁亮的閱讀大廳，一排排書架擺滿了書卷，藏書超過二十萬卷，規模直逼亞曆山大城。於是，矛與劍的征戰之外，另一場戰爭開始了。

當時，幾乎所有的文字都寫在紙草製成的書卷上麵，或卷成卷，或平放在書架上。紙草隻有埃及生產。為了防止伯格蒙圖書館超過自己，托洛米三世法老想出了一主意：禁運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