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蹤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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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是怎樣誕生的 (圖)

(2005-03-31 13:11:38) 下一個


                  一   到達佛羅倫薩時,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不過,在旅館登了記之後,還是忍不住背上數碼相機走上街頭。那感覺,就好像是一塊幹透的海綿,一下子淹沒在文學藝術曆史宗教的汪洋大海裏。   我循著但丁的足跡,從他的出生地來到聖十字教堂(Santa Croce),這裏是他的墓地所在。相貌醜陋的詩人高坐在大理石基上,右手托腮,苦苦思索。腳下左右有兩位天使相護,一位左手向詩人伸開,仿佛是讚美他的天才;另一位埋頭於石棺之上,似乎在哀悼天才的凋零。   我在這座教堂裏倘佯許久,不能離去。也就在這時,看到了那座女神像,頓時睡意全無。   她站在一米多高的大理石座上,身著長袍,雙唇緊閉,目光嚴峻地凝視著遠方。她那裸露的右臂高高舉起,手裏握著一段掙斷的鎖鏈。她左手微微下垂,握著月桂編成的詩冠和象征藝術的七弦琴;頭冠上,有八條放射狀的尖刺,有如光芒四射。   眼前這座雕像,太像紐約港的自由女神了。兩位女神從麵貌看上去也有如親生姊妹。她們衣著相似,而且都是右手裸露,高高舉起。兩位的頭冠上都發出光芒來,不同的是一位有八條射線,另一位有七條。她們腳下都踩著打斷的鎖鏈,不過一個用左腳,一個用右腳。最大的區別,當然是右手中的所持物。另外,眼前這位的立姿曲線婀娜,頗有女人味兒,而紐約的那位則腰身筆直,富有陽剛氣。 兩件本無關聯的創作,竟有如此之多的相似之處,不可能僅僅是巧合。   我曾有幸參加了一九八六年自由女神像落成一百周年的盛會,對她的曆史也有一些印象。可是從沒聽說過她有過這麽一位“姐妹”,於是打算去做一番了解。                   二   一八五四年,二十一歲的巴托爾蒂(Bartholdi)在埃及考察,從那裏宏偉的雕像得到啟發,就打算建立一座自己設計的劃時代巨雕。   當時,西方的工業革命方興未艾,巨型工程作為一種國力的象征競相出籠。英國人剛剛在倫敦結束了令人歎為觀止的水晶宮博覽會,美國人計劃在紐約修建布魯克林大橋,法國人則要在埃及開挖舉世無雙的蘇伊士運河。巴托爾蒂最初的想法,是在蘇伊士運河上建造一座橫跨亞非的巨像,為運河竣工的典禮紀念,同時作為導航的燈塔。   一八六五年,巴托爾蒂結識了拉博拉耶(Edouard de Laboulaye),一位對美國政治體製極感興趣而且頗有研究的法國學者。他支持解放黑奴,還出過三卷關於富蘭克林的書。法國從一七八九年革命以來,政局更變頻仍,先驅者對國運憂慮重重。而美國的內戰剛剛結束,前途一片光明。據說,拉博拉耶在一次晚宴中,提出在美國建國百年之際,建造一座象征自由的巨型雕像,當時巴托爾蒂正好在場。不過我想,很可能還是拉博拉耶受到了巴托爾蒂埃及女神的啟發呢。   我這樣猜測,是因為巴托爾蒂那時對在美國建立巨像似乎並不很感興趣。從一八六七年起,他把自己關在工作室裏,花了兩年的時間設計橫跨蘇伊士運河的巨雕,並命名為《進步(埃及)把光明帶入亞洲》(Progress (Egypt) Bringing Light to Asia)。在他的草圖中,女神愛西斯(Isis)身著古埃及長袍,頭戴金色與藍色相間的頭巾,左手高擎火炬。一八六九年,巴托爾蒂把女神的藍圖呈交給埃及總督依什美爾-帕沙(Ismail Pasha)。可是當局不感興趣,他的宏圖也就束之高閣了。   次年七月,普法戰爭爆發。法國人吃了敗仗,拿破侖三世被活捉;第二王朝結束,巴黎又發生革命,再次宣告共和。巴托爾蒂加入了法國國民衛隊,負責家鄉考爾馬(Colmar)的武裝保衛。不久考爾馬淪陷,巴托爾蒂成為幫助法國抗擊普魯士的意大利聯合王國國王、傳奇英雄加裏波蒂(Giuseppe Garibaldi)的隨從副官。   普法戰爭使他的家鄉阿爾薩斯劃歸普魯士。巴托爾蒂接受了拉博拉耶的建議,於一八七一年訪問剛剛從失去了六十萬條生命的內戰中複蘇過來的美國。期間,他正式提出建造巨像的計劃,作為各民族獨立自由的象征。可是美國人對此也不感興趣,巴托爾蒂失望而歸。他不喜歡美國,在給母親的信中說,美國人隻對他們自己以及那能力廣大的美元感興趣。——這話聽上去不陌生吧?不過,他還是選中了前途未卜的雕像的最佳地點,那就是拜德羅島(Bedloe Island),後來的自由島(Liberty Island)。   一八七五年,《自由光照世界(Liberty Enlightening the World)》正式定稿。整個雕像的結構與六年前的愛西斯燈塔十分接近,不過麵目滿含了羅馬女神的特征,袍子和發式很像拉菲爾壁畫中的古代伊特拉斯坎人(法國東部及意大利北部的先民)。巴托爾蒂的設計馬上得到法國人民的募捐支持,浩大的工程在巴黎開始了。   可是大西洋對麵,美國百年國慶來了又過去,紐約市周圍的居民還在喋喋不休地爭論為什麽非得花錢為紐約人去樹立法國人五大三粗的燈塔。一八八四年八月五日,一群人在布羅迪(W.A.Brodie)跟巨像底座的設計者杭特(R.M.Hunt)的帶領下,在瓢潑大雨中鋪下第一塊基石,總算開始了這項工程。巨像分成二百多箱從巴黎運到紐約,在拜德羅島上晾了將近一年,最後多虧匈牙利移民、《紐約世界》的發行人普利策的鼎力支持,才籌足了款。等到自由女神正式揭幕,建國百年紀念已經過去十年了。                   三   在這段曆史中,共濟會(Freemasonry)的影響幾乎無所不在。這個遍布世界各地的兄弟會式的秘密會社,其運作形式的神秘程度很像中國的江湖組織,比如天地會。不過,它有相對明確的結社原則,旨在尋求自由真理和人性的完美。它沒有統一的組織,成員聚集在一個個支部(lodge)裏活動,遍及歐美。它主張宗教寬容,以至到了十九世紀中葉,很多支部開始接納非天主教徒,非基督徒,甚至無神論者為會員,具有明顯的反教權傾向。它強調成員身分平等,鼓吹“四海之內皆兄弟”,很多會員以仁愛為信條,以行善濟貧為義務,宣傳啟蒙運動所倡導的世俗的慈善和博愛。   共濟會在十八、九世紀西方國家體製從政教合一到政教分離的過渡當中起了重要作用。華盛頓和富蘭克林等很多美國開國元勳都是共濟會員;這一點,又跟孫中山與洪門(其實也就是天地會)的關係相似。不過共濟會裏多有思想先進的知識分子,華盛頓的本意也不在利用共濟會;而且在保皇黨陣營裏也有眾多的共濟會員。傳說在南北戰爭中,有不少戰士在被捕之後,因一個手勢暗號被對方認出是共濟會兄弟,因而逃了性命的。五十多位在《獨立宣言》上簽名的,至少有九名被確認是當時的共濟會員,很多簽名者後來也入了會。至於法國革命,一般認為主要是由共濟會員策動的。直接影響巴托爾蒂的拉博拉耶和加裏波蒂,促成雕像建設的杭特與布羅迪,還有天才地設計了自由女神的鋼架結構的埃菲爾也都是共濟會員。巴托爾蒂自己則在一八七五年入會。   由於共濟會在美國獨立中的作用,美國建國後形形色色的秘密社團組織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其組織結構絕大多數都是模仿共濟會的。十九世紀裏,美國前後冒出差不多六百個形形色色的秘密組織,其中最臭名卓著的當然要數KKK。今天,大多數秘密團社已變成了類似大學裏以希臘字母為名的互助組織。當然,也有人認為共濟會一直在秘密地統治世界,不過這些都是題外話。   共濟會的神秘甚至令人生疑,主要在於運作所采用秘密會社的傳統方式。會員之間以暗號相互認證,用符號表達信息。這些符號的起源可以一直追朔到古埃及時期的古老宗教。這就難怪為什麽巴托爾蒂對在蘇伊士運河上建造埃及女神巨像那麽感興趣了。女神愛西斯在共濟會的符號象征中具有特殊意義。在共濟會的藝術作品中,女神和火炬是經常同時出現的兩個象征。女神代表自由,而火炬則代表光(light)或啟蒙(Enlightment)。畫家簡內特•朗格(A.L.Janet-Lange)在一八四八年的名叫《共和光照世界》的油畫中,就有一位女神,坐在寶座上,右手高舉火炬。一八五四年在法國出版了一本名叫《神秘的太陽》的書,封麵也是一位女神,右手高舉火炬,從象征和平、自由、啟蒙的三級台階走下來。   當年,布羅迪在大雨裏給自由女神奠基時,作為共濟會神秘儀式的一部分,在基石下埋藏了一個銅匣子,裏麵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東西。其中有一塊金屬牌,是為了紀念在紐約中央公園八十一街處樹立從埃及弄回來的一尊方尖塔而打造的。那塔來自公元前十六世紀法老托特梅斯三世(Thotmes III)的墓前;它最早是站在太陽神城(Heliopolis)的太陽神廟前麵的。至於方尖塔跟自由有什麽關係,那恐怕不是我們這些“黨外人士”所能了解的。讀者有機會訪自由女神,若有閑心,不妨在雕像底座周圍仔細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共濟會的銘牌和會符。                   四   據聖十字架教堂的英文介紹,眼前的這座雕像叫做《詩之自由》(Liberty of Poetry),完成於一八七七年。她象征藝術與創作的自由,是雕刻家皮奧•菲迪(Pio Fedi;1816-1892)為詩人尼可裏尼(Giovan Battista Niccolini;1782-1861)的墓而建。   我在網上找不到關於菲迪的詳細資料。不過,這位雕塑家在佛羅倫薩留下了不少佳作,其中最著名的,要數跟自由女神同庚(一八八六)的《波利西娜的犧牲》(The Rape (or Sacrifice) of Polyxena),現今展出在領主廣場(Piazza Della Signoria)東北角的著名雕像亭裏。早在一八七二年,尼可裏尼逝世十周年的時候,菲迪就完成了《詩之自由》的定稿石膏模型,而那時它的素描稿已經在藝術家圈內巡回傳閱好幾年了。   按照英文介紹的說法,一八七零年前後,巴托爾蒂正在當時意大利的首都佛羅倫薩。   網上查到的英文和法文版的巴托爾蒂履曆都沒有明確指出他在一八七零年前後的蹤跡。不過,它們都肯定當時巴托爾蒂是加裏波蒂的隨從副官,而後者的主要時間是在佛羅倫薩。一八七零年對於意大利人來講,是重要的一年。意大利終於將羅馬從教皇手中收歸,結束了羅馬古城一千二百多年的分離史。那一年也正是法國共和國軍與加爾波蒂緊密合作,頻頻出入法意邊境的時候。   如此看來,那時巴托爾蒂很可能確實就在佛羅倫薩。而當他出沒於那裏的藝術知識圈時,菲迪的《詩之自由》素描稿也正在人們手中傳來傳去。恰恰就是在那一年,《自由光照世界》的初稿問世。另外有一個說法是,巴托爾蒂在後來從美國返回途中的船上,眼前突然出現了女神的形象。不管哪種說法,菲迪的詩神的意像在先,似乎是沒有疑問的。   公元兩千年,紐約市立博物館展出了一件巴托爾蒂的自由女神像初稿,一座二十一英寸高的塑像。我們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他的第一稿。不過,在這早期的造型稿裏,女神左手下垂,手上帶著折斷的鎖鏈,而不是抱著書版——這更加讓我想起菲迪的塑像。   所以我覺得,自由女神的構想源於共濟會,而造型則來自菲迪。   聽說歐洲有人開始係統地研究這兩座女神像的淵源了。 原載於 2004 華夏文摘 cm0410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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