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月末了,這個月真長啊,從上海回來就值memorial weekend的班,然後就沒有周末地值班,除了聖地亞哥的三天,短暫地來回旅行也很累,回來又接著值班。其實,我自己知道,最讓我累的,不是工作時間,而是因為這個月帶我的主治醫生。
記得剛開始fellow的時候,覺得很難受,因為這裏的主治醫生跟原來的住院醫生program的主治醫生非常不同,有很多其他的職責,所以花很少的時間在看病人上,大部分時候我都是自己琢摸。結果這個月的老伯伯主治醫生,卻是另外一個極端。
老伯伯非常嚴謹仔細,不僅是看我們會診的那部分內容,病人其他係統的疾病,來龍去脈都要搞清楚,包括住院的情況,預後等等,如果病情不清楚的,還要求我打電話給病人的家庭醫生和內分泌醫生,務必把病情搞清楚。這裏的病人大多從外州refer到這裏,病曆遷延複雜,往往中間牽涉了n多個醫生,打電話真是挺不容易的。如果出院我們做了大的改動,也要給PCP或者原來的內分泌醫生打電話跟他們touch base。其實這些都是primary team可以做的,但是老伯伯從來不相信其他人,總是說,最好的溝通方式,不是信件,不是傳真,而是一個醫生和醫生之間的對話。
老伯伯的記性出奇的好,臨床和基礎知識都非常紮實,所以跟他很學到一點東西,但是他講話非常intimidating,時不時地讓我覺得很沮喪,好像這些年都白混了似的,常常一天下來以後,心情很低落。
今天又是如此。因為快近月末,老伯伯一邊和我走去看病人,一邊隨口問我覺得這個月怎麽樣,我當然趕緊表衷心,感謝他的循循教誨,然後就開始頭皮發緊,因為我知道我雖然很努力了,但是我的performance估計是很沒有impress他。果然,他說,我覺得你還不是很confident,你還有一年就要自己出去practice了,需要自己學會做決定,我希望你能夠盡快take the step up。
我想,我不confident,還不是因為你咄咄逼人的樣子,看到你到了嘴邊的話都咽回去了。。。三年住院醫生臉皮厚如城牆了,但是這還是第一次從自己的帶教主治醫生直接收到negative feedback,心情頓時沮喪了很多。
老伯伯查完房走了,我把剩下的事情做完,然後默默地走回辦公室。辦公室大樓底下,是神經康複門診,大多是先天神經發育障礙的孩子來做治療,經常看見那些孩子們快快樂樂地走來走去做遊戲什麽的。
今天走進大樓,迎麵傳來動人的鋼琴聲,原來走廊裏放了一架鋼琴,一個女孩子在彈鋼琴,很多孩子就坐在那裏聽。那個彈琴的女孩子,一看就是一個先天失明的孩子,然後脊柱結構也有點異樣,看來也是這裏的病人。她神情專注地彈著鋼琴,身體的缺陷,卻並不能限製她對音樂的熱愛和表現,手指下的琴鍵流淌出優美無比的琴聲,讓在炎熱的暑天奔波看病人的我,頓時覺得涼爽寧靜,仿佛淙淙小溪緩緩流淌在我的身邊。
電梯下來了,我卻舍不得上樓,靠在走廊邊上,靜靜地聽完了她的演奏。
生命總是這樣讓在最不經意的時候,帶來一點溫馨和撫慰,短短的十幾分鍾,讓我的心情好像做了一個spa,全然恢複了過來。其實仔細想來,作為一個醫生,真的是應該以老伯伯作為自己的榜樣,作為一個病人,誰不希望自己的醫生,是想老伯伯這樣盡職嚴謹的呢?那些ego,那些暗暗希望被表揚的小心思,在醫學麵前,是多麽無關重要,怎樣真正成長為一個自信成熟的醫生,才是我真正應該focus的。
音樂很好聽,跟大家分享。
流浪的人群,恩,don't worry, be happy.:)
大林,確實是這樣的,我不太喜歡和長輩發生正麵對峙,也許這個給他們留下了不自信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