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知秋

秋風起深壑,秋葉舞商弦。 我在山頭坐,靜觀秋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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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快樂】一春能有幾番晴之魂靈總有家

(2009-08-31 07:31:42) 下一個
(2) 欲言無予和,停雲念徘徊

”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

看出來仁(人)兄hen屬意這後兩句。

才發現這首的前兩句很俏皮的。以前沒太注意。不過相信劉鶚不會讚成這個說法,什麽“有雪無詩俗了人”。他大概會說“好雪俗詩愁死人”!在他看了,有雪無詩不是什麽掃興之事, 詩臭原本隻配做花肥。一笑。

說到盧梅坡,他另外那句詠雪與梅的應該知名度更高些。“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被引用的很多。也有引用得很不恰當的。記得大明宮詞裏,則天皇帝帶著張易之,張昌宗兩人去洛陽消遣,劇中有幾個場景裏都能隱隱約約地在張易之的身後看到“三分白”和“一段香”的字樣。一直也沒想明白,導演為什麽選中這兩句。而且,盧梅坡是南宋詞人。

南宋,一個比煙花更寂寞的年代。這個宋字,就象一尊生不逢時的披滿新詞雅音的青花瓷器,頗為精致。又象是個淑女,風姿婉約,柔和細膩,滿腹心事地佇立在盛唐身後那絢爛碩大的陰影裏。 有些無可奈何。

盧梅坡的作品流傳下來的不多。其筆境和李彭老頗為相似。慨歎而不為托誌。想來是個性情明達淡泊之人。他流傳下的幾首在宋詩裏,應該算是不俗之作。"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枝上疏橫有致,梅瘦雪豐。端得是美。隻是心下不堪春光作成十分,終覺末勢。莫若間或偶有乍泄之處,於是就有風花搖而未落,於是就有楊柳青且依依。於是就有香,如故,又零落不成泥。

事至十分,多如同胡琴弦上拉響的最飽滿的那一弓。裂帛落玉。有沒有江湖夜雨,有沒有孤影殘燈,那調子裏會夾纏著一股子掩蓋不住的淒涼。在最美麗的時刻對著最美麗的東西發出的最完美的合掌一擊。用毀滅的美麗裝飾美麗的毀滅。灰飛煙滅。


一直以為春是四季中動感最強, 最為柔軟,最不該老去的季節。那份淡而糯的綠意,由遠而近,汨汨滾滾而來。不見鋒芒卻無可抗拒。心目中最可人的春景莫過於此:

“莫春者,春服即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詠,歌也。山青水秀之際,感物思懷之餘,同學少年。弄風舞天地,白衣飄飄;嘯歌永心言,煙波忘機。 “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幾分春色,心物親和,神隨風意,薰然而歸。當春乃發生的不僅僅是青綠滾滾和細雨淹然。

曾皙這番頗為“離經叛道”的言論,不僅深得老師孔丘之認同,而且還讓幾百年後的陶淵明“欣慨交心” 。不得不說此子是個疏狂而且極其幸運的家夥。常言道“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

知己這兩個字,帶著一層淡淡的光彩,恒久地閃爍在遠方。有些可望而不可及。偶爾,若隱若現地浮動在曆史長河的波影裏映襯著歲月略帶冷黯的天幕,呼應一下蒼茫人世倏然而逝的萬家燈火。

那種“可遇”,那種“難求”,令其熠熠生輝。

知己某種程度上有些象愛情。

英國學者/作家C。S。路易斯曾在其文學課堂上和學生們探討什麽是完美愛情。他說:

--The most intense joy lies not in the having... but in the desiring. Delight that never fades, bliss that is eternal... is only yours when what you most desire is just out of reach.

這句話簡單講就是,“能被定義為完美的愛情,關鍵不在於擁有,而在於渴求而得不到的特性。”

完美是一個信仰的祭壇,上麵通常供奉的都是別人的犧牲。

路易斯這話說得不準確。把求之不得換一個字,解作求之難得,方好。這個難字最為關鍵。求之難得的難不在於求,也不在於得,而在明白。明白了才能“可遇”,明白了才有可能“得之”。所謂明白,一要明白知己是什麽;再要明白自己是怎樣的人,然後再明白自己明白了些什麽,最後還要明白怎樣去“遇”怎樣去“得”。

緣木自然求不得魚。

碧岩錄第二則雪竇頌道:

“至道無難,言端語端。
一有多種,二無兩般。
天際日上月下,檻前山深水寒。
髑髏識盡喜何立,枯木龍吟銷未幹。
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講得是三祖《信心銘》雲:“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

碧岩錄看得是個半懂不懂。隻是記起這句,“難難,揀擇明白君自看!” 。不知所謂求知己,是在揀擇,是在明白。禪宗第一公案世尊拈花,迦葉微笑。這個拈花的過程相信已經被世尊以各種方式,在很多場合,在許許多多的問道聽道之人麵前複述了許多年、許多遍,直到那一天,靈山會上,迦葉破顏微笑。 拈花為求,微笑就是還給世尊一個明白。 知己是在明白。

明白不好用到愛情上。張愛玲有一句害人害己的名言是“成名要趁早”。如果其本人要是能做到“愛情要趁早”,也許不會被情被胡某所累。一個人愛得不可能太明白,所以愛一定要早。青春年少,雖然懵懂,但以英華逼對濁世。心有所想,事有所成。年少時的愛,原始不世俗。十七歲的眼睛,盛得滿滿的都是純淨;十七歲的天空,雲影很少,陽光鮮明。紫陌紅塵,青山綠水,愛情多過知己。同知己相比,
我更願意相信愛情。準確地說是:我更相信那些屬於青春的,年少時分的愛情。那是一種似的愛情。

知己和愛情都是略帶毒性的誘惑。而知己比愛情更象一個曠世的不很真實的童話和傳說。她的花冠在時間的經緯裏編織成形,在歲月的熔爐裏被鍍到耀眼閃亮;她的美名被世代“仁人”、“誌士”、“隱者”和墨客在各種長噓短歎中反複吟頌,反複唱響。古詩有雲:“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壯懷激烈的嶽飛道“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陸放翁曾歎“生無鮑叔能知己”;李彭老說,
“寶箏彈向誰聽,一春能幾番晴”。

管鮑之交,載於史冊,空前絕後。其他的,應屬傳說。

大多數的傳說為說明一種心願和向望而存在、流傳。如果嚴格考證的話,諸多的傳說,不過是被描繪在一個叫做希望的神器上的美妙的奇花靈獸,不曾真正存活。曆史的真相很難在凡人的筆下保住那副清真如水的容顏。

陶淵明,半世清苦,身後輝煌。被無數後人引為知己。雜劇大家馬致遠晚年更是自號“東籬”,以示心境。且不說唐詩宋詞,因數量太過浩大。僅元曲三百首就有至少25首之詠其人其文其事抒發胸臆,或借諷時新。  “古今陶潛是一絕”, “蝸角名,蠅頭利。輸與淵明陶陶醉,盡黃菊圍繞東籬。”

陶公歸去東籬,無弦琴上把吟濁酒,唯喜鬆菊。上文曾提到“天下有一人知己,可以不恨。”接下去的一句是“不獨人也,物亦有之。如菊以淵明為知己;”菊,又名帝女花,四君子之一。說到菊花,今天是我山菊姐姐的生日,特此祝賀一下。

陶公不知道自己身後有這樣多的隔世知己。如同曾皙。陶詩裏有這樣的幾句 “靜寄東軒,春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停雲靄靄,時雨蒙蒙。” “欲言無予和,揮杯勸孤影”。從字麵上看,陶公有良朋,亦有知己。前句停雲徘徊為念良朋,後一句的欲言無予和歎的自是知己。如果是陰陽兩屆,寫得就是孤獨,如果是天之涯,地之角,飲下去的就是可謂華麗的一聲歎息。

RR 8/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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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菊花 回複 悄悄話 梧葉秋風裏,魂靈總有家。紅塵遇知己,一笑握天涯。


今年生日碰上車禍,受了點輕傷。本想借養傷悄悄度過,所以沒有寫博,寫的詩也沒有去論壇貼。幾個朋友還是送來了生日祝福,讓我又感動又慚愧~~~因為不知道他們的生日,成了光索取的人了:)

若妹的禮物是生日那天收到的,那些日子太忙亂。今天在家休息,細品一遍,先收藏,回頭再去找前麵的來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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