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特南的問題
(2007-02-10 13:3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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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讀唐熱風先生的《個體論與反個體論》時,我了解到了普特南的意義理論。於此同時,我又讀到了陳剛先生的《論塞爾的內在主義語言哲學》。陳先生的這篇文章中,也提到了普特南的孿生地球的例子。在閱讀的過程中,覺得他們二位先生對普特南的理論,特別是例子中的一些問題沒有作出清晰明確反駁,故而,摘錄唐先生的二段文字,並於此文中進行討論。
T: 一、普特南的意義理論
1975年,普特南在他的“‘意義’的意義”一文中提出了一個具有曆史意義的問題:意義是在頭腦之中嗎?對這個問題的否定回答是心的內容的外在論理論的第一個裏程碑。普特南通過他對這一問題的否定回答來生動地表達他關於自然語詞的一個重要觀點,這就是,一個人所說出的自然語詞的意義取決於最好的科學分類學,而不取決於這個人自己對於這個自然物類別的觀念。在這裏,“在頭腦之中”隻是一個簡便或比喻的說法,它是指對心理學事實的這樣一種理解:心理學事實是個體的獨立於外部世界的事實,亦即所謂的狹事實。根據普特南的論點,一個人所說出的自然語詞的意義部分地取決於在科學上可探測的關於他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實,因此它不可能是一個狹事實。這是一種關於自然語詞的意義的外在論。
MZ: 問題是,什麽是科學分類?科學分類是人們可探測的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實嗎?不是的。科學分類也是人類的個體視域中的形成的世界,它首先是一個觀念的構築的世界。它是科學家個體的對字詞的使用,科學分類的字詞的含義存在於作為科學家個體的意識和使用之中。它並沒有違背“字詞的含義就是個體的使用”這樣的一個原則。承認了這一點,就沒有所謂的獨立於外部的世界的事實。之所以事實上存在“一個人所說出的自然語詞的意義部分地取決於在科學上可探測的關於他所居住的世界的事實”的情形,那是因為人們認同被稱為科學家的個體的視域,使用進行科學分類的科學家個體的使用。普特南沒有觀察到所謂的科學分類意義上的“(外部)世界的事實”,也源於個體的認識活動和視域和意向構成。科學的分類也是自然的語言。這讓他錯誤的得出了自然語詞的意義外在論的結論。
T: 普特南借助一個具有科幻性質的思想實驗來論證他的意義理論。為此我們要假定在宇宙的某個地方有個被稱為孿生地球的行星。這個孿生地球與我們所居住的地球十分相像,生存著孿生的人,說著孿生的語言。你甚至可以想像每個地球人在孿生地球上都有一個孿生者——她的一個複製品。不過這最後一點對於普特南的論證並不是必要的。孿生地球上存在孿水,其物理性質與地球水相同,但其化學成分卻完全不同,其成分是XYZ而不是H[,2]O。如果是這樣,那麽地球人奧斯卡所使用的“水”這個詞是指水,而孿生地球上的孿奧斯卡所使用的“水”這個詞則是指孿水。而水與孿水確有本質的不同。因此相同的語詞“水”對於奧斯卡和孿奧斯卡卻有不同的意義。現在假定他們二人對於水或孿水的化學成分都一無所知,那麽當他們使用相同的語詞“水”時,他們二人“在頭腦之中”的狀態就不應有任何不同,但此時他們卻用這相同的語詞來意指不同的東西。因此意義一定不是“在頭腦之中”。這樣,普特南的論點就是:以自然語詞來意指某物雖然在直覺上是一個心的狀態,但卻將世界包含其中。這是因為它部分地依賴於外部世界的可以被科學所發現的本質。
MZ:在奧斯卡和孿生奧斯卡的頭腦中,他們使用水這個字詞,指稱的事物的意義是相同的。對於他們來說,水和孿水沒有任何區別。類似的事情是:在一分種的時間裏,我眨了一下眼。一分鍾前的我、地球、水和一分鍾之後我的孿我、孿地球、孿水。我不會認為它們之間有什麽區別(同一性)。那麽,普特南怎又會有什麽問題呢?
解讀普特南的例子,我們需要注意到,地球和孿生地球、地球人和孿生地球人、水和孿水,全都存在於普特南的個體意識之中。普特南借助於科幻性質的宇宙概念,使得同居於同一個個體意識之內的可意識之事物,似乎變成了遙遠的不再相連的個體意識。於是,個體就取得一會兒可以說這二個事物是相同的,在“他們”頭腦之中不應該有任何不同”,一會兒可以說這二個事物是不同的東西”的權利。
字詞的含義即個體對之的使用,在這個例子裏所稱的“他們的頭腦”並非是“他們的”,而是個體的普特南的頭腦。他們是語言魔術的道具。地球和孿生地球、奧斯卡和孿生奧斯卡道、水和孿水非常的象,就象魔術中的道具總是以似象非象來迷惹人的眼睛。魔術師拿出一塊布,把布的一麵展示給大家說:“大家看清楚了,這裏什麽也沒有”。然後將布翻了一個麵:手裏有一個金魚缸。普特南在這個例子告訴大家的就是:金魚缸是布生出來的。
孿水和水是不是不同的東西,並不取決於一個客觀的事實,而取決於人的認識。桌子上有二杯水,看上去沒有任何區別。現在,我頒布一條法律:100年之內,任何人都隻能在一米之外認識它們。那麽,這二杯水在這個認識的水平上,對於所有人而言,就是二杯客觀存在的事實上相同的水。
類似的情形是:2003年3月以前,SARS病毒在被人們認識以前,從不客觀存在。沒有人能提到它。這是一個事實。而在認識這個病毒之後的今天,如果有誰提起這麽一件事,人們就打心眼裏反駁說:SARS病毒客觀存在,在我們認識之前就客觀存在。
認識水平決定了存在是否存在、事實是否事實、客觀是否客觀。在普特南的例子裏,在同一時間裏,認識水平在“無知的他們”和有知的自己之間跳躍變化著。仔細的閱讀“那麽當他們使用相同的語詞'水'時,他們二人'在頭腦之中'的狀態就不應有任何不同,但此時他們卻用這相同的語詞來意指不同的東西”這段話,我們可以發現,這段話中有二個“時”,一個是“當他們使用相同的語詞‘水’時”中的“時”,一個是“但此時他們”中的“此時”。後一“此時”意指的他們的“此時”的認識水平,但在語句中言說的,卻是普特南自己個體意識中的“此時”的認識水平。顯然,此一時和彼一時,並非同時。時與時,字同意別,混而一談了,差錯就難免了。
從1987《戴有人類麵孔的實在論》一文裏,我們看到,普特南對語義悖論也有所研究,他甚至有“為什麽這些悖論直到最近才成為艱苦的考察的主題?”的發問。但他自己的這個例子和羅素的理發師悖論有著相同的構造。相同字詞的不同不同含義在那個悖論裏,表現為理發師的“給顧客理發”、“給自己理發”的二個“給”字。
關於普特南的的例子,陳剛在《論塞爾的內在主義語言哲學》中寫道:“孿生地球”的思想實驗它盡管能很好地表述特指性問題,但它其實是不可能的、不真實的,或者說是超現實的;它給我們的討論帶來了不必要的困難。從我們上麵的論述來看,陳剛前一句說錯了,他沒有在邏輯的層麵進行反駁。後麵的說對了,是直覺判斷的正確。之所以說它是“不可能的、不真實的,或者說是超現實”,那是因為,在真實的、可能的現實的世界裏,對於一事物,意識具有同一性。或者說,邏輯。
將“此時他們卻用相同的語詞來意指不同的東西”,正確的解讀為“此不同的東西的意義存在於普特南的個體意識之中”時,我們就得到了普特南完全相反的結論:因此,意義一定是“在頭腦之中”。以自然語詞來意指某物在直覺上最終仍是一個心的狀態,這是因為,它總是依賴於人對外部世界的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