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假期結束後,賀木回公司上班去了,周末才回來。王子娟白天因為工作忙,晚上給自己做飯,洗衣服,看書,看電視,覺得日子也過得很快,不會因為賀木不在身邊而覺得寂寞。
其實,一個人的生活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從習慣的日子中走不出來。
婚後,賀木為王子娟添置了做飯的煤氣灶、冰箱、微波爐、電飯煲等廚房用品,小夫妻周末過起了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平凡日子。王子娟開始了精打細算地過日子,學校裏有免費的早餐,中餐、晚餐不吃食堂了,都是自己做。
周五下班後,賀木迫不及待地回來了,王子娟也開始在走廊盡頭的小廚房裏開始做晚飯了。賀木跟進跟出地訴說著:“我離開你的第二天晚上就開始想念你了,結婚已經半年了,我感覺還在新婚的亢奮狀態中。”
王子娟能感受到賀木對自己的深愛,她很滿足。她對賀木說:“前段時間,我也沉浸在愛的幸福中,不想工作,不想看書,不想走出你的視野,現在我似乎走出來了,愛你,也愛工作。如果天天纏綿膩歪在一起而沒有看書,或者脫離群體生活,我會覺得失去了什麽似的。”
“我們隻做周末的夫妻,周一至周五好好工作充實自己,周末兩天徹底地好好放鬆,也是無可厚非的。”賀木和王子娟生活在“時間就是金錢”的灣市,浪費時間真的會有一種犯罪的感覺。
晚上九點,一切家務雜事都幹完了。五月初的灣市就開始悶熱了,王子娟與賀木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看電視。賀木從冰箱裏拿出西瓜,遞給王子娟一個匙羹,兩個人邊吃邊看電視。
“我肚子吃撐了。”王子娟放下了匙羹,對半切開的西瓜還剩不少。
“我們休息一下再吃。”賀木說,但他沒有放下匙羹,時不時挖一塊西瓜往王子娟的嘴裏送。兩個人都是饞貓,沒吃完總是不罷休的。
王子娟幸福地吃著賀木挑送給她最甜的西瓜,還逗賀木,“等吃完了,這個西瓜皮就戴在你頭上。”
“我對你那麽好,還要讓我戴綠帽子嗎?”
夫妻倆鬧著,笑著。王子娟說:“人家夫妻是相敬如賓,我們像什麽?”
“我們像兩小無猜。”沒想到賀木答得那麽爽快。
確實,他倆實在是孩子性,貪玩,貪吃,不思進取。周末除了吃就是睡,想看看書都很難堅持,不是賀木打擾王子娟,就是王子娟打攪賀木。
周日下午睡夠了,兩個人乘公交車去遠一點的上川公園。從公園出來,已是華燈初上,順著擺滿地攤的街道逛了一圈菜巿場。因為此地離王子娟工作的單位遠,不會碰見熟人,於是王子娟拉著賀木的手東瞧瞧西看看,每樣菜都看著可愛想買,殺價後還覺得不夠如意,又到下一個攤位,如此反反複複,直到走完整個菜地攤,才買到兩條苦瓜。賀木責怪王子娟,取笑她貪小便宜;王子娟也笑自己是個吝嗇鬼,但她體會到了那種不用在乎身份地位,無所顧忌的真真實實的快樂。
在賀木麵前不用隱藏自己的個性,做真真實實的自己,所以王子娟是快樂的。但賀木的寵愛,讓王子娟開始任性了。
晚上賀木在看書,王子娟在看足球賽,房間裏還在燒著洗澡水。
水熱了,王子娟叫賀木去拔掉電源插頭。賀木不高興地說:“你就喜歡使喚我。到一樓上個廁所,也要叫我順便提一桶水上來。”
王子娟有點驚訝,“哦,原來你不喜歡我吩咐你。那好,以後我不使喚你了。”她回頭看看他不高興的樣子,說一句:“小氣鬼!”繼續看足球賽,看到精彩時,禁不住大叫。賀木看王子娟一眼,也大叫了一聲,以此表示他心中的不滿。
賀木從未這樣發泄過他的情緒,看來他真的不高興了。王子娟不聲不響地提著水去衝涼房洗澡去了,內心在反思對賀木的態度。她內心深愛著賀木,但表現出來的一切也許更顯得愛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要吃個夠,不願意讓賀木吃多點;日常生活中總想著讓賀木關心自己,遷就自己。
王子娟最大的優點就是懂得自我反省,她決定要好好學學怎樣愛老公,關心老公。
洗完澡,上了床,王子娟靠在床頭,一動不動的,眼睛直視著前方,似有所思。
賀木看著老婆反常的樣子,就開始內疚自責了。他靠近王子娟,把她摟進懷裏,輕輕地撫摸著,“老婆,對不起,我不該吼你。”
賀木真誠的道歉和溫柔的撫摸卻讓王子娟脆弱的心委屈得難以自製了,她在賀木的懷裏傷心地哭著,隻因為彼此相愛,而男女表達愛的方式不一樣。
哭夠了,心中的委屈也消失了,王子娟一本正經地對賀木說:“以後我自己能做的事情盡量自己做,己所不欲 勿施於人嘛。我為什麽總是喜歡讓你順便辦一些事情呢?那是為了更好地合理安排時間,提高做事的效率。從小我奶奶就這樣教育我們,不要像石頭狗似的,扔一個石頭,去撿一次。”
聽王子娟這麽一解釋,賀木明白了老婆的良苦用心,從此,他也慢慢地養成了這個習慣。
賀木認為王子娟婚後的生活圈子越來越小了,他說:“我希望兩地分居的目的,也是想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圈子,有自己的朋友。”
王子娟也埋怨自己的生活圈子越來越小了,結婚後,異性朋友少來往了;結婚前,與閨蜜周紅鬧翻了;張蘭婚後也圍著小家庭轉。“其實,我也不想陷進兩個人的小圈子裏,可是這個社會人與人之間如果沒有什麽有利可圖,彼此之間不玩麻將什麽的,誰還有雅興跟你清談?所以,我還是自己看看書算了。”
賀木又被老婆說服了,彼此對視著:“我們這個時候像朋友,可以一起討論問題。”
又一個周末,王子娟下班回到房間時,賀木已經回來了,門口還擺放著幾盆好看的綠色植物。王子娟投進賀木的懷中,驚喜地問:“你今天怎麽回來得這麽早?”
“我來區裏辦事,順便買了幾盆植物叫司機送過來的。”兩個人親密了一會兒,解了相思之苦後再一起做晚飯。
自從與王子娟結婚後,賀木很少去他大哥家了,平時要上班,周末要陪老婆,他大哥打電話催了他幾次,他以忙為借口,這個周末他不敢再拒絕了,而且父母也在大哥家,該去看看父母親了。
王子娟與賀木結婚後的第一個春節是在他大哥家一起過的,王子娟不敢白吃白住,給了大嫂一千元采購春節期間的食品。家公家婆、大哥大嫂、還有一個小侄女,一大家子幾乎足不出戶相處了一個星期,一起做飯,看電視,玩撲克牌,竟然相處得平安無事。
但後來有一次王子娟跟著賀木再去大哥家時,王子娟受到了他家人的冷遇。晚飯後王子娟與賀木陪著小侄女在客廳玩跳棋,突然大哥把賀木叫進他的房間,把門關上,一家人在房間裏說了一個多小時的話,期間,家公家婆出來倒水,把王子娟一個人涼在客廳裏。
王子娟一個人在客廳安靜地看電視,等著賀木從房間出來一起回學校。
終於賀木出來了,王子娟站起來說:“不早了,我們回去吧。”雖然心裏不高興,但在長輩麵前,王子娟還是保持克製。
走出家門,王子娟開始質問賀木:“你家人談什麽話題?為什麽每次都要避開我?把我當外人嗎?”
賀木避重就輕地說:“我爸就喜歡開會,很沒意思的,不聽還好。”
王子娟受冷落了一個晚上的委屈沒有從賀木的話語中得到滿意的答案,一路上與他保持著距離,不再是小鳥依人般了。快到學校十字路口的時候,王子娟停住了腳步,賀木習慣性地繼續沿著中學路的方向走,王子娟轉過身朝醫院的方向走。
賀木先回到學校,等了五分鍾還不見王子娟回來,他著急了,出走校門,沿著醫院的方向來找王子娟。王子娟有意地慢慢地走,她知道賀木一定會來找她,可她不想被他逮個正著,於是她又轉身走回中學路的方向。
待賀木回來時,王子娟心中的不快已經煙消雲散了,因為她作弄了賀木,贏回了一場心理戰。
雖然王子娟不是小氣的女人,但賀木能感覺到每次從他大哥家回來,兩個人都會鬧點小別扭。賀木不想再帶王子娟去大哥家,但又擔心父母多想,以為小兩口鬧矛盾。
星期六早上十點,王子娟賴在床上不肯起床,賀木起來去學校邊上的醫院菜市場買了煲湯的骨頭和早餐。早餐後,王子娟把湯煲上,一口氣看完了張愛玲的《傾城之戀》,深為流蘇遇見了一個深愛她的柳原而高興,也為賀木對自己的一往情深而滿足。
午睡起來後,賀木說去大哥家吃晚飯,王子娟不是很想去,但又不忍心拒絕他,所以還是跟著賀木去了。
晚飯後還是老規矩,賀木和他的父母、大哥在房間裏說悄悄話,王子娟坐在客廳看電視,大嫂在房間和客廳之間進進出出。
房間裏,爸爸問賀木:“你還沒有告訴王子娟我們家庭集資做生意的事吧?”
賀木說:“沒有。反正我投進去的錢也是結婚前的,也不知道以後是虧還是賺,還是不要讓她知道好。結婚前,王子娟問我每月的工資是多少,我也沒告訴她實情,因為都交給大哥了。“
大哥很滿意弟弟的做法,他說:“千萬不要讓王子娟知道。女人知道了,就成不了大事,你二哥投進來的錢都被你二嫂要回去買房了,我們還要倒貼他們。我把父母兄弟的錢集中起來是要辦實業的,現在爸爸媽媽負責的皮衣上光業務有起色,胖子哥負責的工廠區餐廳經營得有聲有色,我和幾個朋友注冊的公司也開始出產品了,爭取將來能上市。”
賀木從小就崇拜他的大哥,他能說會道,師範學院畢業後當了幾年中學老師,不甘平凡的生活,後來又去考讀了研究生,畢業後來灣市創業。大哥在家庭中的地位比他父親還高,爸爸媽媽都要聽他的意見。
大哥接著對賀木說:“你要把經濟權抓在自己的手上,省吃儉用,把錢都用在正道上,讓錢生錢,不要讓女人花光了。”
賀木有點為難地說:“王子娟也不是亂花錢的人,她是帶著錢來嫁我的,蜜月回她家,給長輩的錢都是她自己出的。我還騙她說結婚宴是大哥你出的錢,我現在結婚了,也要盡丈夫的責任,再把每月的工資交給你投資,可能不行了。”
爸爸媽媽支持賀木,不希望小兒子賀木也像他二哥那樣因為偷偷地把錢轉給他大哥,兩口子鬧意見。
晚上十點從大哥家出來,王子娟又莫名地不高興了。她等待著賀木能主動地跟她分享他們一家說了什麽,可是賀木能說什麽呢?實話不能說,他隻好敷衍王子娟。
回到學校,發現放在房間門口桌子上的兩個電飯鍋不見了,王子娟鬱悶的心情更加嚴重了。躺在床上,她不願意接受賀木親熱的行為,賀木轉過身就酣然入夢,呼嚕聲驚天動地。
王子娟真正體會到了“悶”的滋味,心中壓抑得要窒息。她從床上爬起來,寫日記,自救。
婚後因為有傾訴的對象,王子娟很久沒寫日記了,此刻她不高興的原因就是因為賀木不明白她不高興的原因,盡做些無濟於事的傻事,說些無足輕重的題外話,甚至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
王子娟曾告誡自己不為小事而煩惱,如果這小事不是來自所愛的人身上,她是可以做到的。
隻因為她愛得太真實,甚至太固執,而且也要求對方回報同樣的真實。這樣的愛,累而瑣碎。然而,王子娟做不到粗枝大葉不走心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