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爺畢業後被分配到清河鎮的中學教書,野玫瑰被莫嬸捅破私情後果然鬧出 “人命 ”,挺著已經出懷的肚子,在村裏毫無顧忌地出出進進。不久莫少爺就奉子成婚,在鞭炮齊鳴聲中和野玫瑰拜堂成親了。
結婚後的莫少爺常常意氣風發地騎著自行車,後座上帶著野玫瑰,歡聲笑語地從我家院門前飄過,就像是故意氣我似的。
我也是不爭氣,看到莫少爺那副春風得意的樣子,心裏總是莫名其妙地感到很難受,恨不得搬到月球上和嫦娥做伴。
村裏人的日常生活是不講究的,也沒條件講究,凡事都將就著,盡最大的努力維持基本的生存狀態:不擇食,飯能吃飽就行;不嫌布料粗糙,能保暖就行;不挑寒門大小,頭頂上有片瓦遮風擋雨就行;不怨布鞋薄,合腳就行。
村裏的年輕人都在紛紛地找對象,同樣也是不講究,隻要雙方家裏的條件差不多,人品說的過去,將就著湊成一對。
還有就是村裏的未婚青年,隻要抓住丁點兒的機會都會往城裏跑,而且是頭也不回地離開鄉村,然後千方百計地在城裏找對象。
我被日複一日繁重的農活拖累著,農村又沒有什麽社交活動,除了一月一次在村裏的小學校門口看電影。黑燈瞎火的,對麵人的麵目都看不清楚,是老是醜?是滿臉麻子還是尖嘴猴腮?何況我見了陌生人又很害羞,不願意和陌生的男子搭話,好在我年輕,有一輩子的時間呢,不著急找男人。
至於我當初暗裏發誓自學成才的夢想,早被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我讓自己失望,也徹底地讓父母失望了。那些自學成才的成功人士,隻好隔著書本仰望一下他們。沒有恒心的我當初隻因信了某些能人的鬼話,拋棄了求學的大好前程,原本就是井底之青蛙,如今隻能繼續呆在井底下了。
有人說苦難是成功的墊腳石,苦難對窮人來說就是萬丈深淵。窮人有誰願意將受盡的苦難當墊腳石?苦都苦死了。
卻說村裏有個長得像模像樣的小夥子吳垣,沒事就上門找我聊天,從小在一個村裏長大,我居然對他沒什麽印象。我因離家出走過,名聲有點不大好,有些自卑,能有人陪著說話就很開心,因此吳垣說什麽我都漫不經心地附和。我的附和又無意間給了吳垣一種錯覺,緊忙著和我套近乎。不久之後,我才知道這些附和都是有代價的,都算數的。
吳垣來我家太勤了,次數超出了眾人的想象,人多地方小,出門遇到的都是熟人。村裏的長舌婦又開始嚼舌根,捕風捉影地說我和吳垣在談戀愛,又把我的名字當成了下飯菜了。
我聽了還覺得很稀奇,比起小說裏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我這個算老幾啊?不就是倆人湊在一起胡說八道嗎?不就是吳垣對我多邊討好嗎?這算什麽談情說愛,我一笑置之。
風言風語終於傳到我媽的耳朵裏,她歎了口氣後對我說:“ 女人挑個好男人嫁出去,就像是買個好西瓜一樣難:個頭兒大的不一定甜,長得好看的不一定好吃。買到手後打開看,有驚喜有失望。瓜好心情就會好到飛起來,瓜不好的恨不得砸爛它,想想花了本錢,又舍不得扔掉,最後隻好夾生兒吃下,總之婚姻也如買西瓜一樣碰運氣。”
我自認為自己已經懂得了很多人生大道理,於是對媽媽笑了笑,隻覺得找個好男人能和買西瓜比,有趣。哥哥聽說後當麵罵我瞎了眼,他說吳垣那小子懶,不成器,整天吊兒郎當地披著上衣和一些二流子鬼混,每天晚上準時在牌桌邊坐下賭錢。我從小就聽哥哥的話,這回卻覺得他是瞎操心。
還有幾位長輩也在背地裏跟我媽嘀咕:“ 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 這話就有點兒過分,吳垣真的是牛糞的話,我也會捏著鼻子走開。
風聲最後傳到我父親的耳朵裏,他也是堅決反對,並對我大發雷霆:“ 吳垣是個沒出息的人!”
我隻當這些不中聽的話都是為我好,壓根兒就沒有想要和吳垣當真,但也不討厭他,所以任誰說他什麽都不在乎,依舊我行我素。每次吳垣來我家,父親就毫不客氣地趕雞趕鴨似地往外轟他:“ 我家的蘭兒要下地幹活啦。走吧!走吧!”
我一點也不生父親的氣,還站在旁邊哈哈地笑出聲了。吳垣看了我一眼,笑嘻嘻地出門走了。一轉眼,吳垣就溜到我幹活的地裏幫我幹活,他自個兒家裏的地,他卻不知道朝哪個方向擺著。
今時今日的我不僅僅是物質和金錢方麵的匱乏,還有對生活的熱情都快消磨殆盡。比貧窮更可怕的是我失去了希望,找不到人生目標,靈魂裏空空蕩蕩地沒著沒落,每天的日子過得真是無比的枯燥乏味。當初那什麽自學成才的夢想早醒了,也死了心,忘了頭上的天空有多高。
村裏好幾個姑娘和小夥子們都近水樓台先得月的訂婚了,特別是莫少爺隔三差五地就氣我一下,和他的老婆共騎著自行車歡天喜地的穿村而過。
孤單寂寞的我,圖書室的書籍遠遠不能滿足我精神上的空虛。我需要實實在在的東西充實在裏麵,幻想著自己被男子牽掛和追捧,享受著被男朋友寵愛的得意勁兒。隻是枯燥乏味又單調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重複著前一天、前一個星期、甚至前一個月做過的農活。我隻有雙腿,走不了太遠,看不到盡頭的繁重的農活讓人絕望,這種死水一般的日子無疑讓我厭惡至極。
我想要找個人來愛,想要在這個人的身上重溫明娃曾經給予過我的一點點溫情。吳垣恰在此時撞到我的槍口上,他其實是個長得不錯的小夥子,除了喜歡在牌桌上賭,為人也不壞。
當吳垣頂替他父親的職位去縣城的農機公司上班後,立馬托我媽媽的娘家人來提親。媽媽礙於麵子,加上吳垣又有了正式工作,背著我勸父親答應婚事。
所有這些事情都交織一起,使我默認了與吳垣的婚事,這無異於眼睜睜地吞下了一粒苦果,但我還是平靜地吞下去了。我想:即然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雖然選錯了一回,無補於事,這次就聽媽媽的話,嫁人吧,換一種活法。我今後也許不用這麽幸苦地下地幹農活,不用受人或者老天爺的氣了,像村裏大部分姑娘那樣將就著,從此以後嫁雞隨雞飛,嫁狗隨狗跑,連帶著還幫助父母親完成了他們生兒養女的任務。
因為所以,我在不滿十八歲時,便稀裏糊塗地和吳垣在家長挑選的黃道吉日裏,熱熱鬧鬧地訂婚了。
我的一些親友們依舊看不起吳垣,他們反反複複的在我麵前嘀咕說吳垣好賭,從農機公司回來休假,馬上就和村裏的閑人一起坐在牌桌邊通霄達旦地賭錢,他不但可以把他隨身帶的錢輸掉,而且也把他本來沒有到手的錢也輸掉,言語間全是對我恨鐵不成鋼。我曾委婉地勸過吳垣,他也信誓旦旦地保證戒賭,隻是在不久後又有人告訴我,看到吳垣坐在牌桌邊。
家裏家外不得安寧,我又饑不擇食,心裏就想著隻要吳垣對我好,等結婚之後我再好好地約束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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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心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