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前生未有緣—湘西的上海知青甘妹子

湘西和上海有一千多公裏的距離,在我小時候,單程一趟坐長途汽車,轉火車,估計得3天的時間。

那年,我8歲,我媽媽奉命調到湘西的趙市小學當校長,媽媽當年的工作幾乎每兩年會調動一次,到各個不同的城鎮小學或者中學,我爸爸在宣傳部門主管文化宣傳工作,各處組織文藝匯演,一個星期能回來一次。

每次調動,就是大包小包搬家,安家,好在那個時候都沒什麽家當,房子和家具都是公家的,每一所學校也有自己的炊事班長和一個助理,所以我家也沒有鍋碗瓢盆,打包的隻是一點被褥衣服,可謂隻要革命工作需要,哪裏需要哪裏搬,輕裝上陣。

這次去的趙市學校對麵是一條小溪,小溪的岸邊是一所規模相對大的醫療衛生院,我們剛搬去,一群學校教職工的子弟和醫院的子弟就開始玩在一起了。

有一天我們越過小溪去醫院找夥伴們玩兒,看到一個穿紅色衣服的20出頭的皮膚很白的大姐姐走過醫院蔥蔥鬱鬱的樹林裏麵,很矚目,紅顏色的上衣和她雪白的皮膚烏黑的辮子在夏天的樹蔭下麵看著充滿詩意。

小夥伴們馬上竊竊私語,快看,快看,甘妹子。

我們幾個小夥伴就齊刷刷朝她看去,有兩個男孩子還喊“甘妹子”,“甘妹子”。。。!有點起哄的意思。

她沒有停住腳步,而是衝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們看了一眼,就匆匆回到她自己的宿舍去了。

等了好久,都快食堂供應晚餐的時間了,也沒見她再出來。

我問: ”甘妹子是誰呀“,小夥伴們說, ”甘妹子是上海來的,曹醫生的小媳婦兒“。

“上海?” “那麽遠啊!” 

曹醫生我們認識的,醫院裏麵醫術最好的醫生,備受病人稱讚。而且他是我父母的朋友,我知道他有太太,和2個孩子。

他的太太我們也見過,不是甘妹子呀。

這個謎團是後來聽大人們閑聊才解開的。

甘妹妹是上海知青,來這裏已經好幾年了。

我們見到她的那年夏天,她正遭受批判,因為她和醫院的曹醫生相愛了,曹醫生是有婦之夫,他們的事兒被發現之後他們兩個也都承認了。

甘妹妹是知青,是女孩子,所以沒有特別難為她,曹醫生已經被公安局抓去了,因為和知青有關係當年有可能要遭判刑甚至槍斃的。

後來聽我媽媽和朋友們閑聊中知道,甘妹妹為了救曹醫生免於牢獄之災,到處找領導自己寫材料,承擔了全部責任。

事情七轉八轉,由於甘妹子的救助,曹醫生被釋放了,但他們也不能再繼續見麵。

從此以後,甘妹子的門前隔三差五,就會有人送點吃的,新鮮的果蔬,有人說是曹醫生的太太送的,但誰也沒發現過到底誰送的。

我媽媽有次斬釘截鐵地說:甘妹妹這人夠義氣,是個好姑娘!

我媽媽和甘妹子相識之後對她很愛護,如果有人背後編排甘妹子,我媽媽總會護著她。

我和妹妹去甘妹子的宿舍幾次,她的宿舍很幹淨,被子疊成三角形,床單鋪得很平,枕頭上麵還有枕巾蓋著,她說話很好聽,帶一點湘西的地方口音,但又不是地方話,她拿出餅幹桶和糖果盒來招待我們,我當時看到餅幹桶上麵有很漂亮的美女年畫,覺得很新鮮,很漂亮,印象很深,因為我小時候沒有用過那麽大的餅幹桶。

果然是上海來的洋氣的大姐姐!

2年後我媽媽又調走到別的學校當校長了,我們和甘妹子斷了聯係。

突然有一天,我媽媽說,甘妹妹回上海去了,以後也不會回來了,緣分了了。

甘妹妹離開了湘西,回到了上海父母兄弟姐妹身邊,我們都替她高興。

。。。。。

一晃時間就過去40多年了。

2018年我回國看望父母,我媽媽說,曹醫生退休了,現在自己一個人滿中國遊走,多半是弄個自行車騎著,他說,就這樣到處走走看看挺好,如果在路上死了就隨地掩埋,哪裏的土都一樣地能埋人。他隨身帶著一個罐子,裏麵有些錢和一封信,交代如果他有意外,見到的人請幫忙火化並埋葬。

然後我媽媽給我看了一眼他的照片。

70多了吧,還是非常英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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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甘妹子,眉眼和臉型有點像這個演員,皮膚也是這麽白皙 (網絡圖片)。

親人朋友追憶李媛媛好人好戲可歎可惜(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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