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對樣板戲都耳熟能詳,幾個戲成天在大喇叭裏播放,各單位自排巡演所以大多數人都能哼哼幾句。本人也算是戲曲愛好者之一,《沙家浜》,《紅燈記》,《智取威虎山》基本上能唱全本,後來的《海港》,《杜鵑山》,《龍江頌》主要唱段也熟記於心。比較遺憾的是從來沒有上台演出的機會。曾經有最接近上台演出的是在小學四年級,那次好不容易混進了學校文藝宣傳隊,主要任務是給隊裏五年級的小演員當替補,我當時的角色是《紅燈記》中磨刀人的B角,參加過無數次彩排,任務是一旦A角有個頭疼腦熱的咱就頂上去,當然主要的目標還是等他們畢業,屆時我們這一彪B角就都扶正了...
我們宣傳隊A角磨刀人的身體也的確不好,上課總是病病歪歪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但是抓宣傳隊的音樂老師特別喜歡他,這家夥一到演出就來勁,場場不落。有次好象是患感冒,楞讓他挺著過來了,弄得我整整一年都沒在機會在台上露一麵,最可氣的是連“日本兵乙”都因此在我麵前神氣,氣得我老想用凳子砸他。我那時汗是流了不少,就是不給流血的機會。當然學校對待我們還是公平的,凡是跟班出演,宵夜(稀飯饅頭或一碗麵條)待遇與A角相同,到兄弟單位觀摩也是場場不落。從那時起我就開始研究這幾台京劇樣板戲,尤其是對裏麵的老公老婆的研究頗有心得...
樣板戲中人物的老公與老婆是重點要回避對象,最容易做到的當然是《紅燈記》。原作《革命自有後來人》本子本身就是這麽寫的:李奶奶一家三口“你姓陳,我姓李,你爹他姓張”,為中國人民的抗日戰爭,前赴後繼。李玉和更是集“忠” “孝”“義”於一身,為黨為國捐軀這是忠,認師娘為母乃孝,撫養師兄之女為義。這個戲當然就沒老公老婆啥事。
到《沙家浜》就開始筆走邊鋒,其實共產黨員趙阿慶與阿慶嫂是挺好的兩口子,與胡傳魁的關係也不錯,留下來與忠義救國軍周旋是在情在理的事。就是台上夫妻關係不好處理,沒辦法隻好把趙阿慶打發去“跑單幫”。阿慶在整個戲中隻在序幕中出來過一次,是在序幕中迎接新四軍傷病員,這個場景是淩晨,燈光打得很暗,誰也看不清他。演阿慶的基本上不用化裝,一般簡單一點的戲班子裏阿慶都是拉大幕的兼的...
刁得一那時剛從日本回來,擱現在也算是個海歸,這小子的誌向就是把忠義救國軍收編成為日偽力量,達到他自己進入救國軍領導班子的目的,所以他把周翻譯官的妹妹說給了胡傳魁。胡傳魁當然高興了,隨著創業初期顛沛流離(被鬼子追的暈頭轉向)的日子的結束,胡傳魁有了錢,有了槍,有了子彈後當然希望過上小康日子,就封了刁得一一個參謀長的位置,在當時的“海歸派”裏也算是高薪聘請。不過在劇情上結婚就不太好處理了,結果就把“奔襲”這一場戲安排到了胡傳魁的洞房花燭夜...
樣板戲中男女主角婚姻問題的老大難是有目共睹的。《奇襲白虎團》屬於戰爭故事不提也罷了,《龍江頌》裏的江水英,《海港》裏的方海珍都屬於婦聯關心的對象,她們家裏的事都是不明不白的。《海港》的問題比較大,高誌揚是有孩子的,因為翻倉那天,方海珍對高誌揚說“孩子病了,快回去看看”。但高誌揚回答是很令人深思,他說“孩子病了有醫生照顧比我解決問題啊”,(沒媽的孩子就是倒黴)。如果現在再編這個劇他倆關係的想象空間還是挺大的...
《智取威虎山》戲中的對婚姻與愛情回避與淡化達到頂峰。我們知道少劍波在曆史上就是“底兒比較潮”的主。這在最早期的《林海雪原》書中就有詳細記載。編劇導演怕他在戲台上出問題,總是避免讓他與白茹在台上同時出現或至少有其他同誌在場。李勇奇妻子遇害安排的是一個過場,算是把有這麽回事向觀眾交代了。可氣的是常獵戶。常獵戶兩口子讓座山雕抓走,這小子機靈半道上撒丫子了,常太太烈性子,為免受辱跳崖自盡,這是何等壯烈的舉動。但常獵戶好象屬於劉備類型的,視妻子如衣服,這點常寶的一段唱可以一語道破:“白日裏父女打獵在峻嶺上,到夜晚爹想祖母我想娘”...
《杜鵑山》是我最喜歡的一個戲,詞好,曲好,戲好,人好。連“王(洪文)副主席”都讚不絕口。當時井崗山中央蘇區在外派人員的關係問題上已經相當開放,派出了柯湘夫婦,但是編劇在婚姻問題上仍然沒有走出圈子,還是讓柯湘的丈夫在去《杜鵑山》的路上犧牲了,不過這事柯湘並沒有掛在嘴邊上,她仍然是勤勤懇懇,耐心細致地做了大量的說服工作把一群揭竿而起的暴民變成了有蘇維埃理想的農民武裝。而柯湘的情況後來是杜媽媽在監獄裏給捅了出來的,其實老人家心理有啥打算,這又是台下的事了。
從夫妻的角度上說,在所有的樣板戲中老公老婆同台露麵的隻有一對,那就是舞劇《紅色娘子軍》中的南霸天和他老婆...
(原發於51.CA 2006年10月27日,後51關閉博客功能,2025-03-31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