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收官之旅 ---- 岡比亞四星期半

我的收官之旅

——岡比亞四星期半

2025年2月14日

我一輩子愛去沒去過的地方。說起來我並不是一個典型的愛旅遊的人,對於那些千篇一律格式化的旅遊,不是很感興趣。我喜歡旅行,特別是去自己的未知世界裏生活和工作一段時間,了解當地人的日常生活,衣食住行,一般景觀。到了接近70歲時回想起來,我最為稱心的莫過於攜妻女於1998年在烏克蘭教學的八個星期和2003年在南非作為富布萊特專家的六個星期了。幾十年來,自認為基本上心滿意足地跑遍了全世界。

那時,我心中的一個遺憾是沒有去過黑非洲。雖然去過了北非的埃及、突尼斯和摩洛哥以及南非,但這些國家在我的心目中都不是真正的黑非洲。2006年10月上旬,我借機一個人去了一趟加納的首都阿克拉(Accra),給加納戰略支持計劃(GSSP)做了個“短期和長期世界石油市場”的報告。加納是我心目中的黑非洲,但隻在那兒住了三個晚上,而且是我一個人去的,沒有帶老婆和女兒同往,所以不算。

去黑非洲生活和工作一段時間的機會其實是有的。我們學校與岡比亞的交往發軔於人類學的比爾·羅伯茲(Bill Roberts)教授。比爾和我幾乎是同時於1991年來到學校就職的。那時我住在華府城外北麵馬州的雙溪(Twin Brook),他住在華府城內北麵的塔科馬公園(Tacoma Park),兩地距離學校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我們兩曾一起輪流開車到南馬州學校教課。比爾很早就作為美國和平隊(Peace Corp)自願者去過岡比亞,1993年以後在他的精心操作下學校和岡比亞建立了“促進教育和文化交流”項目 (Promoting Educational and Cultural Exchange,簡稱PEACE)。2004年,時任岡比亞的總統雅希亞·賈梅(Yahya Jemmeh)應邀來我校訪問。幾年來該項目不斷發展成長,成了學校與國外交流的名牌項目。

我雖然一直有心向往真正的黑非洲,也有心希望能好好支持一下比爾操心的項目,但那些年,我在學校教書之外,手頭抓了一大把各種各樣的谘詢研究項目,一時無法分身,抽不出時間來。

沒料到,2008年金融危機很快就波及到了我的諸多谘詢研究項目的資金來源。到了2010年,我手頭的所有谘詢研究項目統統喪失幹淨。不得已,隻好安下心來在學校教書。2009年9月出任學校經濟係係主任,2013年9月辭去係主任的職務,並和學校簽約向2016年退休過度。那時,我已年近70歲了。

與此同時,女兒已上了高中。自2013年來,她開始明確表示對人類學感興趣。可能與我們從她一歲多起先後帶她去了全世界各地三十多個國家有關,包括1998年在烏克蘭的六個星期和2003年在南非的八個星期。也可能因為經濟係和人類學係在同一棟樓的同一層樓裏。2013年和2014年夏,女兒分別在聖瑪麗市遺址展覽博物館和大西洋遺產基金會作了幾個星期的實習義工。人類學係的朱麗亞·金(Julia King)教授和比爾·羅伯茲教授都先後借給她人類學的教科書看。

到了2014年春,女兒開始申請大學,到2015年夏末,她就要離家上大學了,從此遠走高飛。而我已定將於2016年退休。我們一家三口想要再像過去那樣去別的國家生活和工作一段時間就不可能了。這樣我們就決定2014年春季學期結束後,一起去岡比亞四個半星期,作為三人同行的收官之旅。

赴岡比亞之前

2014年春季學期是我和學校簽約走向退休的第二個學期,也是女兒的高二(即美國的Junior)下學期。學期開學不久,我就向比爾表明了夏天願意攜妻女去岡比亞大學教學的意向,然後提交了一個提案,包括我的簡曆和幾門可能開設科目的教學大綱。比爾立即著手與岡比亞大學聯係為我取得一封正式的邀請函。經他反複敦促終於於3月6日,收到了岡比亞大學的正式邀請函。

其後,我與岡比亞大學經濟係係主任莫莫杜·穆斯塔法·範內博士(Dr. Momodou Mustapha Fanneh)取得了聯係,具體確定了我將於6月16日至7月10日教授大學三年級初級到中級水平的經濟計量學。每周有三天的課,每天的課時為三小時。他們有計算機實驗室,但計算機中沒有我要用的軟件程序EViews,絕大多數學生買不起課本。他並希望我能給係裏的教師們做一次EViews軟件在經濟和計量經濟中的應用講習報告。

3月20日我們購買了一家三口的機票,由新澤西EWR機場飛往芝加哥,再經布魯塞爾飛往岡比亞首都班珠爾(Banjul)。3月24日預約租賃了一輛車,準備從南馬裏蘭開到新澤西的EWR機場去上飛機。

接著是為教學做了一係列的準備工作。我與生產出售EViews的IHS公司聯係用係裏的經費購買了6份EViews學生用的版本。收集了一些學生可能感興趣的數據以便他們做實習題目時使用。請秘書Sandy和她的學生助手幫我掃描了我將要使用的計量經濟的課本。也決定把我手頭多餘的幾本計量經濟學的教科書贈送給岡比亞大學。同時做好了四個星期課程的詳細教學大綱。最後,也為給岡比亞大學經濟係係裏的教師們做一次EViews軟件在經濟和計量經濟中的應用講習報告做好了準備工作。

這次去真正的黑非洲的一項重要的準備工作是接種和服用各種疫苗。首先是要弄清楚都要有哪些疫苗。美國疾病控製與預防中心(CDC)和國務院均提供了疫苗接種建議,部分疫苗為強製要求的,部分為建議接種的。黃熱病(Yellow Fever)疫苗是強製的,必須有一個黃皮書的證明方可取得簽證。因岡比亞的食物和水可能都被汙染,所以要預防甲型肝炎(Hepatitis A)和傷寒(Typhoid),還要預防最為普通的瘧疾(Malaria)病,為此我們按要求打了防禦針和服用了Ty21a和prophylaxis等藥片

我們此前對岡比亞可謂一無所知。為此,從圖書館借來了有關書籍,從書店購買了一本2009年版的有關岡比亞的《旅遊指南(Insight Guides)》。我們讀了著名的小說“根(Roots)”和看了相應拍攝的電視連續劇。

四月中旬,比爾幫我們取得了岡比亞的簽證。

五月下旬比爾和一批我們學校的學生先我們到達了岡比亞。

那段時間,正值女兒考慮將申請進哪所大學。我們因而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帶女兒把所有可能想去的大學都走訪了一遍。到三月份,我們走訪了紐約和新澤西州一帶的學校,四月份走訪了新英格蘭一帶的學校。從五月中旬到六月初,我一個人還去了一趟中國。

我從中國回來後,我們開始準備行裝,做去岡比亞的最後準備。6月5日我分別給美國運通(American Express - AMEX)和萬事達(MasterCard - MC)信用卡以及花旗和美國銀行打了電話,告訴他們我們將在岡比亞生活的日期。6月7日女兒為在岡比亞時上這裏高中的計算機應用軟件的網課而購買了電子課本(eBook)。老婆女兒和我各自打好了行李。

6月9日老婆和我取回了租賃的車子。女兒把家裏的狗兒子送到了她的同學傑西(Jessie)家請代為照看。

6月10日星期二早晨六點鍾多一點上路,開了五個小時的車,11:30左右到達新澤西的紐瓦克(Newark)機場,還了租賃的車。先南轅北撤地向西飛往芝加哥,然後再向東飛往布魯塞爾。由於在芝加哥不知何故說是沒有飛行員,飛機本該下午六點起飛的,結果晚點了兩個多小時才起飛,好在原需要飛八個小時的路,趕時間隻用了七個小時。6月11日星期三在布魯塞爾機場轉機時隻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機場專門派了一位工作人員帶領我們一路小跑,在機場內一般不讓乘客去的內部通道抄近路,總算在飛機關門以前上了飛機,於11:30起飛,向南飛往那個我們向往的未知世界 —— 岡比亞。

岡比亞介紹

岡比亞位於非洲西海岸,撒哈拉沙漠的南麵,是非洲大陸上最小的國家,國土麵積約為11,295平方公裏(4,362平方英裏),比整個天津市還要小一點點。它沿著岡比亞河,向內陸延伸約322公裏(200英裏),三麵與塞內加爾接壤,像一個釘子由西向東從大西洋釘進了塞內加爾,東西長約450公裏,南北最寬處寬48公裏。最西麵是一小段大西洋海岸線長約80公裏(50英裏)。

據老婆說,岡比亞國家的形狀是帝國主義炮艦政策的結果。西非洲這片土地本來是葡萄牙最先開發的。他們並沒有深入腹地,隻是在沿海找金子,並販賣黑奴。後來葡萄牙發現印度的香料更賺錢,他們就轉移了。然後法國人捷足後蹬,西非的塞內加爾成了法屬殖民地。英帝國發達後也要分一杯羹,英國利用他們的炮艦,沿著岡比亞河往上遊開,凡是河兩岸炮艦射程之內的土地都占為已有,所以形成這樣沿河兩岸狹窄的一條國土的形狀。

據說該地區已經有人居住了數千年,有史前定居點的證據。到8世紀,伊斯蘭教傳到了這裏,至今仍是這裏的主要宗教。15世紀最早的是葡萄牙人來到這裏。到17世紀,法國人和英國人先後來到這裏。岡比亞在跨大西洋奴隸貿易中發揮了關鍵作用。1783年,英國根據《凡爾賽條約》控製了岡比亞,並於1821年正式成為英國殖民地。

岡比亞於1965年2月18日在達達·凱拉巴·賈瓦拉爵士(Sir Dawda Kairaba Jawara)的領導下從英國獨立。它最初屬於英聯邦國家之一,但在1970年決定退出英聯邦而成為了共和國。獨立後賈瓦拉是英聯邦時期的第一任首相(1965-1970年),退出英聯邦成為共和國後是首任總統(1970-1994年)。1994年雅希亞·賈梅(Yahya Jammeh)通過一場沒有流血的政變奪取了政權,到我們2014年去岡比亞時,賈梅仍然是岡比亞的總統。

17世紀岡比亞人口估計不足十萬,到18世紀估計也不會超過15萬。1965年獨立後,人口開始暴漲,從70年代的50多萬漲到80年代的70多萬;90年代,岡比亞人口逾過一百萬。到2014年我們去岡比亞時,它的人口在兩百萬的樣子。大部分人口居住在農村地區,在岡比亞河岸邊過著自給自足的農民生活。首都班珠爾(Banjul)位於岡比亞在大西洋的河口。我們居住和工作的塞雷昆達(Serrekunda)是最大的城市,就在離首都不遠的大西洋海邊。

與此同時,由於嬰兒死亡率的銳減、疾病的控製、醫療的改善和營養的增強,岡比亞人均壽命也有了急劇的提升,從70年代的40-45歲,增長到80年代的47歲,再增長到90年代的50-55歲和2000年代的57-60歲。到2014年我們去岡比亞時,他們的預期壽命是男62歲女64歲的樣子。

岡比亞離赤道不遠,相當於上海到北京的距離,屬熱帶氣候。一年中有兩個不同的季節:6、7月至10月是雨季,11月至6、7月是旱季。我們在岡比亞的四個半星期正好是旱季和雨季交接的時候。

岡比亞四星期半

我們6月11日星期三上午離開布魯塞爾,在塞納加爾首都達喀爾(Dakar)稍停片刻後,於下午五點半左右到達岡比亞首都班珠爾(Banjul)機場。順利過了海關,但行李沒有和我們一起趕上這趟班機,機場說下一班飛機要等三天以後的星期五才能到。岡比亞負責和我校交流的項目負責人婭梅(Yamai)和一名叫亞博(Yabo)的司機來機場接到我們,把我們送到了岡比亞大學為我們租賃的住處。婭梅給了我一個手機後就和我們告別了。

我們的房東,是瑪麗亞瑪·約翰太太(Mrs. Mariama John)。她在學校的某個辦公室上班。她和幾個仆人住一樓,我們住二樓。一樓到二樓沒有樓梯相連接。二樓由建在樓外的一個台階直接進入。內有兩間臥室,廚房、浴室、客廳、餐廳和一個陽台。老婆和女兒住臨街的那間臥室,我住背街的那間,稍微安靜一點。二樓的所有房間都有窗戶,日落後,海風陣陣,開著窗戶睡覺還挺涼快。問題是電,停電的時間比有電的時間多。所以空調,冰箱,微波爐都形同虛設。燒飯的爐子是煤氣罐,可以解決做飯的問題而不受電的影響。

最迫切需要的是水,龍頭裏的水絕對不能喝,連做菜做飯刷牙都不能用,日常分秒不離的是瓶裝水。街對麵有個小超市,還有個兌換外匯的小店。我們先把100美元兌換了當地的4100達拉西的錢,然後買了水。初來乍到,六瓶水被敲了竹杠,要了我們150達拉西。達拉西的貨幣符號是“D”。

隔壁有一家名為“中國醫生”的鋪子,裏麵除了賣一些中藥外,還有一位姓楊的婦女給顧客做拔火罐。我們和她聊聊,她看樣子40多歲,東北來的,滿族人,自稱是皇親國戚,愛新覺羅的後代。在北京時住芳草地,我們和她套了套近乎,沒有來得及多談,聽她說這裏有200多中國人,也有中餐館。

我們都累了,在黑暗中衝了個澡,穿著一身髒衣服鑽進蚊帳裏,早早就就寢了。女兒在蚊帳裏借著iPAD的光寫了日記。街對麵的餐館和不知是否有酒的酒吧裏不時傳來歡呼聲 —— 人們正在觀看世界杯巴西對克羅西亞。因為停電,到處都是家庭發電機的轟鳴聲。

***

6月12日星期四一大早我和女兒到街對麵的一個菜攤看了看。

學校給我指派了一名司機,他名叫巴卡裏(Bakary),開一輛白色破舊的豐田路虎衛士(Toyota Land Rover Defender)。他一早就來把我們一家三口送到大概五分鍾車程遠的學校的管理與發展研究所(Management and Development Institute,簡稱MDI),也是法學院和商學院的所在地,比較新,老校區在離這裏半小時車程的地方。

先去係主任範內博士(Dr. Fanneh)的辦公室。他告訴我我的班上約有20名學生;下星期二開始教課,每星期二、三、四每天三個小時,從十一點到下午二點的樣子,星期一隨意。平時還有我自定的給學生見麵的辦公室時間。他說,我得和他合用他的辦公室,而且沒有鑰匙給我,我聽後心中稍有不快。他又提到6月23日星期一給約40名教師做一個有關EViews軟件應用的講習報告。其後負責行政和財政的副校長奧馬爾·賈(Omar Jah)博士將為我舉辦一個招待會。係裏給我指派了兩名教學助理,一個叫多都·賽迪(Dodou Saidy)另一個叫拉明·賽迪汗(Lamin Saidykhan)。其後又向我介紹了幾個人,我無法記住他們都是誰,叫什麽和做什麽。

我們看了看將要講課的教室,然後步行去法學院看了那裏的計算機實驗室。計算機實驗室有二十台電腦,但隻有十一台能正常工作的。我把一個EViews軟件碟給了烏賽努·胡馬(Ousainou Huma)請他把軟件裝到計算機裏去並讓他從IHS公司的網頁上下載免費的EViews的試用版。我始終都沒有弄清楚烏賽努的頭銜。但很快就發現他是個至關緊要的人,很多具體的事情都要靠他去做,他十分幹練,悶聲不響地總是把我請他做的事做得讓我滿意。我估計他是高班的研究生,屬於能者多勞的那種人。

之後,巴卡裏帶我們去了一家超市。和中國一樣,超市的商品並不便宜,但是明碼標價。我們花了D1000元買了泰國香米、花生油、雞蛋、蔬菜、水果、麵包等。另外還買了袋裝水(每袋D55),比瓶裝要便宜,基本生活必須品就都有了。

巴卡裏約四十歲出頭,但是已有五個孩子,一個女兒,四個兒子。我們開玩笑說還不夠一個足球隊。他說他們可以娶四個老婆,再要孩子得娶第二個老婆,他正在考慮。娶得起還得養得起。我們心想,他一個人開車,能養一個老婆五個孩子已經很了不起了。

回到家裏,吃了我們在岡比亞自己做的第一頓午飯。

下午午睡後在女兒的強烈要求下,我們愚蠢地頂著赤道中午炎熱的烈日,在沒有塗防曬油,沒有戴草帽的情況下,走去海灘,雖然隻有三百米的距離,但是路邊幾乎沒有樹蔭。這一段是旅遊區,街邊布滿了餐館,隻是還不到旅遊季節,遊客很少。正值世界杯足球賽期,所有的店家都以球賽為招牌招攬顧客,看電視實況轉播,喝啤酒。

美麗的海灘很平坦,浪不大,人更少,隻有四五個人在沙灘上曬太陽。看見兩個男人在泡澡,還有一對白人女的和黑人男的在水裏戲耍。明顯女人歲數大些,四十以上,男的二十出頭,看來這就是盛傳的“男妓”現象了。歐洲、多數是法國女人,到這裏來找年輕的黑人玩。

女兒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她秉承我的基因,好奇心極大,膽子奇大無比,雖然隻有17歲,自以為是,無比自信,根本不聽我們的話。她一個人在沙灘上走了一會兒就不見人影了。我急忙去找她,走了很遠,沒有找到任何蹤影,還碰上了招攬生意的妓女。結果女兒獨自一人一番冒險之後先回家了。回想起來我真是追悔莫及,我實在應該讓她和老婆留在美國,自己一個人到這裏來。

回來的路上,在一家麵包房排隊買了兩根棍棒麵包,一個D7,合17美分的樣子。據說,這家麵包房是總統補貼開的,所以麵包便宜得不可思議。

晚飯前,學校公共關係辦公室(大概相當於中國大學裏的外事辦)的阿布杜萊·西拉(Abudoulie Sillah)來。他給了我一張D6000的支票,算是三個星期每星期D2000的補貼。為了使我的手提電腦能上網,他帶了一個數據卡來裝進了我的手提電腦,但無法工作,隻好以後再說。他說我在美國的學校裏數學係的埃梅克·科塞(Emek Kose)教授也在這裏,她明天下午兩點左右要來拜訪我們。另外,我明天上午要再去找烏賽努,烏賽努還要為我做幾件事。

晚上我和女兒走到附近一家叫仙境餐廳及冰淇淋吧的地方,我要了一杯啤酒(D45),我們終於第一次上了網。

***

6月13日星期五巴卡裏早上九點來把我和女兒送到了學校。

見到係主任範內博士,他把我介紹給商學和公共管理學院的院長穆罕默德·賈梅爾(Muhammed Jammel)。他是在美國讀書大學畢業的,現在家裏的很多親屬都住在美國。他說他即將去美國度假,我可以立刻就用他的辦公室。我總算有了自己的辦公室。他還做了讓我上學校兩個網絡係統的安排。

我和女兒在剛剛取得的辦公室裏坐下,一位名為瑪珠拉·薩尼亞(Majula Sagnia)的女士來訪,自我介紹了一番。她的職位大概屬助理教務長之類。她穿一身衣服從頭到腳都包著,隻露出兩隻眼睛。她對我說,她不與男性握手。然後轉身和女兒握了握手。女兒和我商討了一番後決定她在這裏上法語入門的課。馬朱拉於是打電話給任課教師莉迪亞·福斯特(Lydia Foster)以告之。

其後烏賽努和我去法學院計算機實驗室時,順便把女兒送到了在法學院的法語課教室。幹練的烏賽努已經在所有的計算機裏裝上EViews。不用問,他一定是從網上下載了盜版的軟件。他還幫我把講課時要用的幻燈機設置好。

回家吃午飯的途中,巴卡裏帶我去旅遊銀行把學校給我的D6000支票對了現。我給了他D100請他一點半去法學院把女兒接回來。

老婆一天留在家裏。她的腳脖子上被咬了很多包,像是跳蚤咬的。早晨她帶上老花鏡盯著廚房和飯廳的地板看,果然找到了好幾隻跳蚤。到這裏隻想到蚊子厲害,沒想到又見到了跳蚤,大家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她煮飯淘米時發現水麵浮著許多黑點,是米蟲,淘了很多遍才幹淨。米蟲、跳蚤這些和人類共存的生物又回到我們的生活中來了。

下午兩點,西拉把埃梅克帶到我們住處。老婆對西拉說,房裏有很多跳蚤。他聽後很不以為然,說,那就噴藥唄。他又告我,下星期一他會給我再弄一個數據卡使我在家就能上網。然後他就到外麵去祈禱和辦事去了。

埃梅克問了我幾個有關隨機過程的問題。我給了她一些解決問題的思路和參考書名。她說我們應該再聚聚。西拉回來接了她,約三點就告辭了。

房東太太的孫子下午給我們送來一大盅當地的傳統飯,應該是岡比亞最著名的“一鍋飯(Benachin)”,米飯上麵蓋著一大塊魚,飯是魚湯、洋蔥、辣椒、胡蘿卜、和大蒜等各種調料燒出來的,味道鮮美,稍微有一點辣,恰到好處。我們一頓就將它一掃而光。

下午四點半巴卡裏把我們接到機場去取遲到的行李,六件隻來了五件,還差一件沒來。那件行李中有我們的高級照相機。機場的有關負責人說他再仔細找找看,明天給我們答複。回到家打開行李,拿出血壓計一量,竟然高達140/100。

晚上有電,但卻沒有了水。

日後我們才知道,我們的所在地就是岡比亞最大的城市塞雷昆達(Serekunda)。我們居住的地區可能叫科圖南部(Kotu South)。至於街名,人們似乎說不清,有一個人說大概叫大西洋大道。我們附近的一個地標是一家名為“黒和白酒吧和餐廳”的餐館。

今天是星期五,司機巴卡裏應該隻工作半天,對他來說一般每天五次祈禱不是很重要,但是星期五的五次祈禱是非常重要的。今天他穿著一身民族服裝,中午女兒一點鍾下課時,看見他在祈禱,晚上去機場,到五點鍾,他帶著七歲的兒子,在機場大廳裏找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拿塊墊子,找好方向,又祈禱了一番。

說起服裝,岡比亞婦女的服裝讓我們開了眼界。首先她們的身材好,不論男女,個個都是細長腿,細長脖子,是讓女兒羨慕不已的長跑身材。路上看見很多男孩子在跑步,都是踢足球的運動員。他們男士服裝就是一件半長袍,長袍的樣式基本相同。女士服裝多樣,色彩讓人眼花繚亂,幾乎沒有重樣的。上身裝是細腰大擺,下身裙緊屁股寬下腳,服飾把美麗的身材完美地展現出來。並不是富人才穿得起,街上小商販都是這身打扮,細脖子的頭上還頂著貨物,姍姍走來很是養眼。

女兒也發現,這裏的人穿著都很好,衣著剪裁得體色彩豐富。更重要的是他們都很善良,她去上法語入門時,同學們立刻接受她,使她感到被一些最友好的人包圍著。

***

6月14日星期六是在岡比亞的第四天,第一個周末。四天中隻有5%的時間有電,還經曆了一次停水。

我全力以赴準備教學。老婆努力把家裏安排得好些,她把房間裏的地毯統統噴了藥搬到了外麵陽台去,把整個地板擦了一遍,又噴了除蟲劑,希望能解決跳蚤的問題。女兒一個人到海邊去走了一小時,歸途中順便從水果蔬菜攤上花D50買了一公斤又粗又黃的胡蘿卜、三頭大蒜頭,花了D10買了三個大芒果。她知道被人敲了竹杠,但也沒有辦法。

和街對麵外匯兌換鋪子的小夥子聊了一會兒,他叫烏木布羅(Umbro)。他說這個鋪子是他兄弟開的。我問他我們這裏的地址。他說,我的這邊叫科圖(Kotu),他的那邊叫科羅裏(Kololi)。這樣,我總算在地圖上找到了我們的住處。按地圖上的標示,我們門前的大路應該叫科羅裏大道。烏木布羅對我說,不遠處有個很大的著名的塞雷昆達集市,他約我明天一起前往。

上午和下午給布魯塞爾航空公司的岡比亞機場的經理打了多次電話,但沒有人接聽。最後,總算收到了個電話,告訴我們丟失的行李今天會來。我於是給婭梅和巴卡裏打了電話轉告了他們。

巴卡裏來接我們時正趕上祈禱的時間,我們說你還是先做祈禱吧。隻見他從房東家拿了一壺水,先坐在台階上洗手、洗臉、洗腳,然後從房東那借來一張毯子,鋪在地上,麵朝東方,開始祈禱。街上這時沒有行人,店鋪裏的店員也都跪在地上祈禱。再去機場,終於取回了最後一件行李。回來的路上,在超市停了一會兒,買了些要買的東西。

老婆把昨天房東送來的岡比亞“一鍋燉”的盅裝滿了美國帶來的糖果還給了他們。順便給巴卡裏一袋糖果、D100塊錢和一罐除蟲噴劑。

比爾來電話邀請我們明天去一家餐館聚會。我立即告訴烏木布羅,取消了和他明天一起去塞雷昆達集市的約會。

女兒日落後一人出去,說是要去仙境冰淇淋店上網。實則一個人往去海邊的相反方向走了一趟。回來告訴我們說我們家附近有一家幾內亞人開的賣鼓和教人打鼓的店鋪。她去那裏

認識了店鋪裏的五個人:分別叫肯(Ken),米奇(Mizzie),馬力克(Malick),帕普(Pap),和班果夫拉(Bangovra)。她還跟他們學了如何打非洲的金貝鼓(djembe drum)。

來到岡比亞已經三天了,每天的天氣都是一樣的,白天上午九點多到下午五點赤日炎炎似火燒,傳說中的雨季沒有一點蹤影。若有電,鑽進空調房間得以苟且偷安。傍晚,太陽下山,氣溫下降,晚上打開窗戶,海風吹來,睡覺沒有問題。我們住的周圍是旅遊區,有幾個酒吧,天黑以後很熱鬧,正值世界杯賽期,每進一個球我們躺床上都知道,外麵的喧嘩聲大概到淩晨兩點才平息。清晨五點,高音喇叭開始廣播祈禱把我們從睡夢中叫醒:“Allahu Akbar(真主至大)!”

***

6月15日星期日是在岡比亞的第五天。比爾請我們這些美國來的人吃中飯。他開車帶著已接到的埃梅克來我們的住處接了我們一家三口去了一家摩洛哥人開的餐館。在座的還有比爾的老婆Debbie(我們學校心理係的教授)、兒子Gabriel,我們學校人類學係的Lisa Gijianto老師,還有我們學校人類學畢業的兩名校友Alyssa和Sarah,前者正在馬裏蘭大學讀人類學碩士,後者在雪城大學(Syracuse University)讀人類學博士。埃梅克問了我一些資產配置的問題,我把Malliaris和我的博士導師之一Brock寫的一本有關的書推薦了給她。席間還了解到,岡比亞大學的正校長是由總統賈梅掛名兼任的。所以事實上的校長是副校長Muhammadou M. O. Kah教授。而不久前來我辦公室穆斯林打扮的瑪珠拉·薩尼亞(Majula Sagnia,也可拚寫成Sanya)是個有如我們學校人文樓中秘書辦公室的頭頭Lucy之類的人

這家摩洛哥人開的餐館生意很興隆,人來人往。看見有四個中國人來吃飯,我們就去和他們打招呼。他們是廣東來的,其中一人姓林在這裏開了個叫“紅梅”的餐館,另外是做木材生意的,已經有十幾年了。他們說這裏很安全,是非洲最安全的國家,夜裏兩點鍾在街上走路沒有被搶過。他們不會英文,但是雇傭了當地黑人,教會他們燒菜。他們說黑人很懶,並問美國的黑人是不是也很懶。中餐館老板的老婆和女兒在國內讀書,老婆來過,還在新浪網上寫了西非漫行,老婆準備有時間上網去拜讀一下。我們提起拔火罐的中國女醫生,他們言語中露出匪夷的笑容,這裏的故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講清的。林老板說他明天下午四點再打電話和我們聯係。

正和他們聊著,旁邊桌子的一位牧師走過來,送上一本《新約全書》。牧師是從加拿大來的,在這裏的教堂培訓當地的牧師,當地大約有百分之十的人口是信基督教的,是當年英國殖民地統治時建立的。這位牧師2012年曾在南京神學院教過書。談起南京神學院的大主教丁光訓,是我父親的朋友,他的老婆郭秀梅在我出國前教過我們英文口語。牧師說,丁光訓活到了97歲,他在南京時參加了丁光訓的葬禮。

飯後,比爾先把埃梅克送回她的住處,在大西洋邊的“聯盟村(Union Village)”。然後帶我們去他們一家三口在“天堂酒店(Paradise Hotel,)”的住處。最後帶我們去“快樂營(Happy Camp)”看望了我們學校來這裏的學生。

比爾帶來的這批二十幾個學生中有一個中國女孩,名叫牟童。她向我們描述她在這裏的一次經曆:她有一天在街上碰上了那幾個我們在餐館見到的中國人,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餐館的中國人立即請牟童去吃飯。牟童久違了中餐當即就答應去了,誰知這事犯了大忌。飯沒吃成,被比爾抓了回來大罵了一頓。的確,我們知道,把這些學生帶到這裏來的比爾,一聽說兩個男的把一個女學生帶走了,怎麽能不嚇得靈魂出竅?記得我們學校不久前一個教西班牙語的教授把一批學生帶到瓜地馬拉,結果在路上被一群歹徒持槍威逼著把女學生輪奸了。比爾讓我們去見牟童,也是讓我們平緩一下她的情緒。老婆開玩笑對牟童說,姑娘,你媽讓我們來看望你啦。她高興得不得了,出來三年沒回過家,說起話來就停不住,是個生動活潑的姑娘,看樣子沒有情緒問題。接著就和我們大談了一通我們學校裏中國留學生中的流言蜚語。她是山東青島人,自稱“女漢子”,個高近1米80,說話眉飛色舞。我們問她怎麽會來參加非洲學習,她說她媽媽讓她來見識見識。另外,如果回國,她媽媽每分鍾都會給她安排補習班,還不如自己來非洲自由,這點和一般的中國孩子不一樣,一般留學生放假了都是恨不得早回國,去與家人團聚吃中餐。

比爾巴我們送回家。途中他向女兒介紹了人類學和我們學校的人類學係,並安排了女兒和他們學生一起外出旅行做實地考察。

晚飯後,女兒又一個人去海邊走了一趟。回來對我們說,去海灘的路上有穿軍裝的人站崗巡邏,平時星期日之外,本地人是不允許去海灘的。海灘僅供前來旅遊的人去。所以,到了今天星期日傍晚,海灘就擠滿了男男女女當地的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人一起在海灘上跑來跑去。年輕的女性發式花哨、拿著手機、塗著紅色的口紅、穿著緊身衣褲。男的有的在水裏遊泳,有的拿著日光浴毛巾在海邊走來走去,有的在做俯臥撐和仰臥起坐,有的在圍觀摔跤比賽。最多的是在平坦堅硬的沙灘上進行的各種不同年齡段的足球比賽,球門就用沙堆或由兩個舉著旗子的人標記一下。還有賣花生、腰果和熱烤肉串的婦女和一圈圈說閑話的婦女們。女兒還看到一個人穿著一件印有當年美國南方主張奴隸製的邦聯旗幟的T恤,想來那人也不知道這旗幟的含義是什麽。

女兒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外出,堅決要一個人獨自出去冒險。她了解了很多情況。她說,到處見到的都是男孩子,很少女孩子,原因是賈梅總統給全國所有女孩上學都免了學費,所以絕大多數女孩都在上學。又說,岡比亞的習俗,婦女不和男性握手,也不和男性坐在外麵喝茶。按說,穆斯林不喝酒,喝酒人的法定年齡是18歲之後,但沒有人管。吸大麻的人很多,男孩子大概13歲就開始吸了。

***

6月16日星期一是在岡比亞的第六天。

巴卡裏早上9:45來,我們先去機場拿到了D11,850.00塊錢算是賠償我們行李遲到的費用。然後巴卡裏帶我去飲用水製造廠買了十大袋水送回了住處。最後去了我的辦公室。

這是我第一天到辦公室來上班做事情。兩名教學助理到我辦公室來自我介紹了一下,一個叫拉明(Lamin),一個叫多都(Dodou)。他們給了我他們的電話號碼和電子郵件信箱地址。我把教學大綱又修改了一下用電子郵件發給了他們兩,又把所有有關教課要用的文件轉到了他們的手提電腦裏。係主任範內領了一個學生來見我,他叫Hamidou Jawara,曾到美國我們學校留學,上過我的經濟計量課。我隱隱約地記得他。他說,一個叫Ebou的人明天將幫助我加入學校的兩計算機網絡係統。不一會兒,範內又領來一名在訪的台灣大學教授,名為徐世勳。我們聊了一會兒。一位精通電腦名叫默罕默德(Muhammed)的研究生來幫我把我帶來的手提電腦弄好,目的是把手提電腦和打印機連上,沒有成功,他說,明天再說吧。一個名叫Remi的人來打了個招呼,說他是來自瑪珠拉辦公室的。

院長讓我用的辦公室有一大優點 —— 它有自己的馬桶,所以大小便都不用上樓裏的公共廁所,方便極了。今天第一天來上班,正巧就碰上了我腹瀉。我一屁股坐上馬桶才發現沒有手紙。幸好烏塞努來,我把廁所門打開一道縫,讓他立刻給我設法弄點手紙來。我當時不知道,我給他的這個任務其實十分為難他。很久以後才意識到,穆斯林用的是水來衝洗,沒有人用手紙。幸好烏塞努是個幹練的小夥子,他花了很長時間不知從哪裏終於給我送來了小半卷手紙。我問他哪裏買的,他不願意回答,大概是向女學生要的。

下午3:00巴卡裏把我送回了家,3:30左右把女兒送去了法語課堂。下午4:30 左右紅梅餐館的林老板來對我們說他這兩天太忙,明天無法如約與我們相聚。

老婆和我先步行到了一家叫“白癡”的小超市,發現東西又少又貴。我們又走到了那個叫“凱拉巴中心(Kairaba Center)”的大超市,買了D500塊錢的東西。不期又遇上了林老板。他堅持要把我們送回家,還送了我們兩條冰凍的魚。我們轉而把魚送給房東家年輕的女廚子科圖(Kotou)。

女兒晚上7:00下課回來。西拉興衝衝地來告訴我們他老婆生了一個兒子,這是他們第一個兒子。名字要等一個星期以後由祖母來起(祖父已過世)。西拉看上去是個30歲左右的小夥子。聊起我們曾去過非洲的埃及、突尼斯和摩洛哥,西拉說:“那些國家的人都不夠黑,不算真正的非洲國家。隻有我們才足夠黑。”這話其實不假,我們在美國一般也見不到像他們這麽黑的黑人。

從家中的涼台放眼望去,灼熱的太陽看上去又柔和又朦朧,緩慢地移動著。遠處可以看到別的人家的窗戶和涼台,婦女們穿著漂亮的裙子在掃地或涼衣服。

門前有六株棕櫚樹,是這條街上最高的,樹幹筆直,樹冠茂盛,上麵結滿了未成熟的椰子。旁邊還有一棵大腰果樹和一棵芒果樹,開著紫顏色的花接著綠顏色的果子。還有一些紅花或帶著紅黃邊的百花的樹。連成一排的幾棵棕櫚樹上麵大蒲扇一樣的葉子一層一層往上長,錯落有致,這裏是鳥兒的王國。二十幾隻禿鷹是王國的山大王,白天不見蹤影,傍晚時分回來,幾隻站在附近的房頂上巡視,幾隻蹲在棕櫚樹枝上歇息,每個枝頭蹲一隻,各自為政互不幹擾,兩隻共享一個枝頭的是一對夫妻。想侵占別的禿鷹的枝頭時就會發生喧鬧格鬥。

黑黃相間的鳥兒比較講究,他們用草給自己編織了一個梨形的巢,鑲嵌在樹葉縫隙中,或是吊在樹枝下。這種鳥黑色的頭,黃色的胸,黑黃相間的翅膀,很漂亮,但是有個不太雅稚的名字,叫捕蠅鳥(flycatcher),可能確切地描寫了它的捕蠅職能。難怪我們到超市去買蒼蠅拍,人家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似的。這種鳥捕蠅大概就像海洋中瓊魚捕食沙丁魚似的,沙丁魚永遠不會絕種。這種鳥為數眾多,嘰嘰喳喳吵鬧不停,特別是早晨,像百鳥交響樂,直到烈日當空時才能有片刻安息,一定是鑽到自己舒適的小巢裏午休了。

烏鴉是這裏的常客,叫它烏鴉不太準確,它的脖子一圈是白色的,個頭也比常見的烏鴉要大。它們似乎總是互相追逐,不太能和平共處。偶爾來訪的有一種尾巴很長的黑色的鳥,長得漂亮,自視清高,不與其他鳥兒為伍,昂首挺胸獨立枝頭。院子裏還有兩隻瘦弱的貓。

門前的科羅裏大道是一條繁忙的主動脈。載人的破舊小麵包車來回奔跑,揚起陣陣紅色的灰塵。大道雖然鋪了柏油,但已坑坑窪窪,路沿也早已被侵蝕,路邊到處有隨手扔掉的垃圾。街上有穿著校服成群結隊的學生和穿著運動服的足球運動員,也有穿著牛仔褲戴著黑眼鏡小夥子,婦女穿著絕無重複的蠟染布料做的裙子。沒有任何男人赤膊,至少也要穿一件T恤衫。樹蔭下總是會有人的,或者是男人在抽煙喝茶,或者是女人在做活聊天,或者是兒童們在玩耍。我們這邊街上的“黑-白餐廳”坐著在喝啤酒的白人。街對麵的“明格爾斯酒吧(Mingles Bar)”是個晚上非常喧鬧的地方,即令停電也不得安寧。

***

6月17日星期二是在岡比亞第七天

巴卡裏10:30來接我去學校,11:30到1:30第一次上課。班上有17名學生,加上拉明和多都兩名教學助理,還有烏塞努。

西拉一大早來,給了我一個新買的數據卡,但仍然不能工作。巴卡裏開車和烏塞努去了一趟出售這個數據卡的Qcell辦公室才算解決了問題。

從1:30到2:30在辦公室給學生開放辦公時間,有幾名學生來和我聊了聊。下午 2:30 左右離校回到家裏。

晚飯後女兒一個人出去了。老婆和我走到一個蔬菜攤買了些蔬菜和花生米。晚上第二次停水。

來岡比亞整一周時間了,今天正式上課了,網絡也正常工作了,生活算是步入正軌了。停電已經不足為怪,隻要有電,趕緊給電腦、手機、牙刷充電,抓緊時間做一鍋飯,把僅有的一間有空調的房間冷卻下來。沒電時就隻有熬著。晚上停水造成極大不便,每天都是一身大汗,晚上睡覺以前若不洗洗很難受。有水無電的時候就點上蠟燭衝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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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8日星期三是第八天。今日奇熱無比。

巴卡裏10:15來接我去學校。走到計算機實驗室準備在那裏給學生講EViews的應用,但是沒電,隻好返回到教室。烏塞努為我設置好了幻燈機,我給學生介紹了EViews。

默罕默德來我辦公室,把打印機軟件在兩個手提電腦裏裝好了。多都把所有學生的電子郵箱地址為我打出了一個表,這樣他就把我發給他的教學大綱轉發給了全班所有學生。

下午3:20回到家。巴卡裏女兒送去上法語課。女兒不到7:00回。女兒和我去對門三姐妹開的一家“非洲菜肴”買了兩個燒好的菜,D75 + D50 = D125,尚可。

在新浪網上找到了筆名“知了”的女士寫的“西非散記”。想來“知了”就是林老板的老婆了。

房東約翰太太在岡比亞大學做行政工作,她丈夫不知是做什麽工作的,人很和氣,有一天我們把房門鑰匙鎖在房間裏麵了,唯一的辦是從窗戶爬進去。他叫人搬來了梯子,自己爬了進去把鑰匙拿出來。他們夫婦兩看樣子五十歲左右,家裏有兩輛奔馳車。約翰太太有一位私人的專職司機,平時就在家呆著。此外家裏有一個女的管做飯和日常清潔,還有一個女的大約每隔一天來一次洗衣服。周末有孩子來玩,不知是他們自己的還是傭人的孩子。好像他們的孩子都在歐洲學習和生活。這樣的生活水平在岡比亞應該屬上層社會了。約翰先生並不常住這裏,估計他還有其他住處和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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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9日星期四是在岡比亞的第九天。

巴卡裏10:15來接我去辦公室。先在辦公室裏處理了一些事,和比爾及埃梅克交換了電子郵件和通了電話。然後給學生上課11:30到近2:00。下午3:00回到家。埃梅克六點多來和女兒一起去海邊跑了步。但女兒覺得沒有跑夠,又自己一個人加跑了三十分鍾。

巴卡裏給我們送來了婭梅又給我們的兩個手機。這樣老婆、女兒和我都有了手機。

老婆和我飯後散步走到林老板的中國餐館“紅梅”,坐了大約一個半小時,還見到了兩個中國來的小夥子,小楊和小劉。這期間我們隻見到有一份外賣,看來生意清淡。據說從2008年歐洲金融危機起,生意就下降了。以前旺季從歐洲來岡比亞的遊客每年高達20萬,現在隻有不到10萬。餐館的收入勉強彌補開銷,談不上賺錢。林老板在這裏幹了十幾年,到底是什麽來龍去脈,我們不便刨根問底,隻是覺得中國人能在此立足就是了不起,算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的老婆在新浪網上有網頁談西非漫行,看樣子去了西非許多國家。告別時林老板送了我們一些韭菜和中國芥蘭,真是太珍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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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0日星期五是第十天,第三次停水,但這次是第一次在一大早就停水。

女兒打好了行李,準備下午和我們學校來的學生一起去岡比亞中東部旅行,四天三夜,機會難得。要去的地方叫詹詹布雷(Janjanbureh),是岡比亞河上遊河中的一個島嶼,有渡輪鏈接南北兩岸,是個商業碼頭。1995年以後才改名叫詹詹布雷的,以前是英國人起的名字叫喬治城(Georgetown),島叫麥卡錫(MaCcarthy)。因地處河的上遊,海輪不能靠近,1990年以前這個島作為中轉站運送貨物,並沒有考古的證明這裏曾經關押過奴隸。城鎮是1823年建的,是英國船長亞曆山大·格蘭特(Alexander Grant)代表英國皇家從當地的國王租的島,目的是執行英國製止販賣黑奴的法令。英國製止販賣黑奴的法令是1807年頒發的,也就是該鎮建立的16年以前。島之所以以麥卡錫命名,是因為他是英國管理西非洲的執行官,專門製止販賣黑奴行為的。他們把那些從船上解放出來的黑奴安置在島上,由牧師給他們上課。岡比亞第一所寄宿製學校就是島上建立的。這些受過英文教育的畢業生很多人以後都成為岡比亞獨立以後的政府管理人員。

政府或者私人組織為了推進旅遊,誇大或者編造事實,把這座本來是安置解放黑奴的島嶼,說成是販賣關押黑奴的地方。類似的事情無獨有偶,《根》這本書的作者說他回到他祖先的地方,也是個大謊言。但是這種善意的謊言沒有人去追究。每隔兩年還舉行一次全世界的黑奴後裔的尋根大聚會,黑人明星都來參加。今年來參加的牙買加歌星就呼籲“停止對黑奴的哭訴,我們都能感到販賣黑奴的曆史給我們造成的傷痛,但是我們應該利用現有的能力求發展。”

上午女兒先和我一起去學校,我教課時,她就留在我辦公室裏,然後自己走到法學院去上她的法語課。

大多數學生都來給我看了他們找到的準備做實習題的數據,隻有四個學生沒來:Ebrima Camara,Mabel Akigbogun,Ebou Mendy和Ebrima (Dalli) Hydara。我把我帶來的岡比亞和塞納加爾數據給了兩組學生。一組是Lamin Fatajo,Lamin Jadama和Jainaba Ceesay;另一組是Ebrima Bah,Jainaba Manga,William Gomez和Sulayman Camara。由Aliu Sanneh,Mbaya和Maimuna組成的一組用他們自己找到的嬰兒死亡率的數據。Mansata Swaneh和Yusupha Sajo將用失業率、通貨膨脹及利息的數據。我又把有關法國的一些數據給了Isatou Barrow和Rohey Jammel。

烏塞努和範內來對我說,給教師們的EViews講習報告從下星期一改到下星期五。烏塞努又和我談了一下他自己正在做的一個題目中的問題。

之後,我去法學院接女兒。等待女兒法語課結束時,一個學生順手從一個腰果樹上摘了一個腰果水果給我吃,說,沒有毒,可以吃的。我吃後覺得沒什麽好吃的味道,也沒有什麽不好吃的味道。我隻是感到腰果長得很奇特 —— 腰果是長在其水果下麵的外麵的。

巴卡裏把女兒和我送到天堂酒店。我們見到了Alyssa和牟童。Alyssa加上兩名岡比亞大學的學生和約十名我們學校來的學生將一起去詹詹布雷。另外還有兩名語言老師Raboucarr Jallow和Awe Ceesay。我把女兒留在那裏和其他人一起吃中飯,自己一個人回到了住處。

下午房東約翰太太帶著她的司機奧馬爾(Omar)和另外一個男人來給我們裝了電視。我們可以看全世界的新聞了,還有中國的CCTV。約翰太太又讓奧馬爾給了我們一大碗熟製的中東小吃拚盤和牛肉,非常好吃,老婆向約翰太太討教了飯的做法。本來我們上下午各吃一頓飯,這下一連吃了兩頓。

晚上快樂營的經理,Therese Abraham,又請大家去山姆巴燒烤店(Samba’s Grill)吃了各種燒烤,有羊肉、豬排、魚蝦,還喝了紅酒和可樂。同被邀請的還有比爾,比爾的老婆Debbie和兒子Gabriel,我們學校數學係Sandy Ganzell教授的老婆Maribeth,埃梅克和婭梅。我們直到午夜過後12:30才就寢。

***

6月21日星期六,女兒給我們發來了一個短信。我讓她給我們打電話來匯報一下。她來電話說,她那裏比我們這邊的海邊要熱多了,而且也潮濕多了。

今天幾乎全天有電,我得以在空調的房間裏工作了一天。給埃梅克發了個電子郵件,安排了見她的兩個學生的時間。先後給範內和烏塞努發了七個郵件,都是有關下星期給教師做EViews講習報告時要用到的。

下午太陽落山後和老婆一直走到凱拉巴(Kairaba)超市購物然後乘出租車返回。

這裏一美元可以買八個大芒果,味道香美,比美國超市買的好吃許多。從我們住的樓上望出去,每家庭院裏都有棵芒果樹,上麵果實累累。香蕉也很多,綠皮的就可以吃。腰果是長在樹上的,結一個象小蘋果一樣的果子,紅裏透黃的果子頂上是一個腰果行狀的頭。小果子也可以吃,但沒有多少汁水,有點甜,有點澀。腰果是不能直接吃的,要幹了以後炒熟才是可食用的腰果。還有一種橘子大小渾身是刺的果子,女兒買回來試吃過,裏麵都是核,外麵包一層皮,很酸,當地人蘸著糖吃。看來很多水果沒有流傳開來是有道理的。

今天還用女兒的高級相機給房東家的人照了像:計有她的私人司機奧馬爾,私人女廚師科都(Kodou),還有一個年輕的女的叫尼迪婭(Nyada),可能是個親戚也算是她的管家。

***

6月22日星期日是第12天。老婆接到女兒一大早來的一個電話。

我們鼓足勇氣乘上一種當地叫“格裏格裏(gely-gely的)的小麵包車去塞雷昆達(Serekunda)集市。這種車大約能坐十個人的樣子,售票員都是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隻要車上有空位,他就向路上行人兜售。今天早晨人不是很多,大部分人都是去塞雷昆達集市的,每人D8塊錢。如果一個乘客坐在另一個乘客的腿上,那就隻需要付一個乘客的錢。這種車其破無比,坐在車裏,地板是通的,可以見到路麵,車門當然是永遠關不上的。回來我們乘出租車,要D100塊錢。

塞雷昆達集市果然名不虛傳,很大,我們沒有什麽要買的,所以沒有走很深。魚很多,新鮮的魚上麵叮滿了蒼蠅,大部分是幹魚和煙熏過的魚。老婆去布店經過討價還價,得以用D300買了塊料子D400買了件裙子。滿市場的日用品看樣子都是中國製造的,其實裙子和布料也是中國來的。芒果比家門口的還便宜一點,五個D20塊錢。一種粉紅顏色的堅果,我們沒見過,更沒吃過。見一位婦女買來掰開就吃,我們也買了兩個,每個D3。回來洗幹淨一吃,非常難吃,據說可強身,打算問問巴卡裏這種堅果叫什麽名字。我想在集市拍幾張相片,遭到幾家攤販的拒絕,隻好作罷。

回來的路上,又去拉明的菜攤上買了些蔬菜。拉明這個菜攤看來是我們最喜愛的菜攤了。我們發現美國大使館的人也到這個菜攤來買菜。最後,我們在幾內亞人開的非洲鼓店停下來,給他們拍了幾張相片。他們都認識女兒,知道我們是女兒的父母。回到家裏,給房東約翰太太和老婆合影照了幾張,給奧馬爾照了幾張,給窗外的風景也著了幾張。

今天是我們來後的第二個星期日,也就是一周中當地人可以去海灘的唯一的一天。晚上我們聽從女兒的建議去帕爾馬·裏馬海灘(Palma Rima Beach)散步看熱鬧。果然,通往海灘的街像趕廟會似的,一輛接一輛的麵包車,一堆一堆步行的人,都往海灘去。連從來沒有多少車的十字路口今天也安排了交警,指揮行人和車輛。

到了海灘,眼睛所及的水裏和岸上布滿了人,潮水上漲時,沙灘更是擁擠不堪。有踢球的、摔跤的、雜耍的、賣小吃和燒烤的,到處都是。絕大部分都是年輕人,我們兩人大概是唯一的外國人老人。女孩子很多,但下水的隻有小孩,沒有大女孩下水。大女孩在海灘上走來走去,臉上畫了濃妝,很多女孩口紅隻塗下嘴唇,想來這是非洲的風格和新潮。

***

6月23日星期一早上女兒來電話,他們在回程之中了。

天空的雲氣漸漸重了,早晨已見不到太陽,隻是悶熱。預報明天要有雨,雨季來臨了。每天早晨曬的衣服到晚上才幹,不像以前一會兒就幹了。

巴卡裏上午10:15來接我去學校。我們在美國大使館對麵發現有一家Photo Express,可以印彩色相片,每張D20。10:40左右到辦公室,見了幾個學生。大多數學生都已經解決了做一道實習題的數據。這使我感覺不錯。

老婆來電話說,女兒在一家咖啡店和新結交的朋友吃了午飯,然後步行回家來了。她比以前更黑了。她去的地方氣溫高達104度,體感是116度,好在安全回來沒有生病。15個人的隊伍,一個男孩病了,送去醫院查,不是瘧疾。

我3:00回到家,聽女兒講述她去詹詹布雷的經曆。女兒說6月20日星期五他們吃過午飯,人到齊後,就上了一輛顛簸不堪的車子,一路上看到不少猴麵包樹(baobab),經過了長滿芒果的芒果樹的村莊。天黑之後才到達詹詹布雷。坐輪渡從河的南岸到了島上。他們在黑暗中跌跌爬爬地進了一個河邊的營地。大多數人選擇睡在船上。她犯了個大錯,選擇睡在營地裏的一個蚊帳裏,灼熱的空氣,使她一身被汗濕透,又透不過氣來,整夜沒有睡好。

第二天21日星期六繼續乘船前進。兩岸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樹,有些從來沒有見過。大葉的棕櫚樹下有很多狒狒(baboons)。他們還在河裏看到了兩隻河馬(hippos)。綠色的河水非常安靜,河邊土地平坦,長滿了綠色的植被。有人在河裏劃著獨木舟,還有小孩在靠近岸邊的水裏遊泳。

第三天22日星期日在詹詹布雷參觀遊覽了一番後回到營地。在營地轉了轉,看到有人坐在船裏釣魚。在船上過夜後,轉乘汽車去參觀了著名的瓦蘇石圈(Wassu stone circle),還參觀了一個奶製品廠,一個婦女回收中心,和一個醫院。在法拉費尼集市(Farafenni market)吃了午飯。再到渡口過河,到了滕達巴營地(Tendaba camp),他們遊泳了一會兒,然後觀看了世界杯美國對葡萄牙。

第四天,也就是今天他們回來,她在一家高級咖啡店和Stephanie和Kath吃了午飯。這兩人都是馬大巴爾的摩縣來的研究生,在這裏做社會工作。

女兒學會了一點點當地的話:打招呼問候是“salamalekum”,回答是“malekum salaam”。Wolof語問候“你好”是“N’anga def?”回答是“好的,謝謝!”即:“Miangi fi rekk!”或“我很好!”即“I’m in peace — Jama rek”。“是”是“wauw”,“不”是“dedet”。

晚飯前,女兒一個人又去海邊走了一趟。幾內亞人開的非洲鼓店的人送了女兒一個自製的金貝鼓項鏈。

***

6月24日星期二是在岡比亞的第14天,也就是整整兩個星期了。老婆說,我們都沒有生病是一大勝利。管住嘴巴,不要吃外麵的東西。我們對這裏的天氣也有所適應。這裏的緯度和越南西貢、印度孟買同在北緯14度線上,每天95度的氣溫應該算正常,到夜晚降到70-80度是我們運氣。白天沒有空調基本幹不了什麽事,隻能昏昏欲睡。下午五點鍾以後陣陣海風吹來,一天的生活才開始。

巴卡裏10:15來,我給他看了我在集市上買的粉紅色的堅果,問他叫什麽,怎麽吃。他說叫可樂果(kola nut)。男人向女方家求婚時給未來老丈人的必送禮物,晚輩看望長輩時也可贈送這種堅果作為禮物。

上午10:30到11:30是見學生的辦公時間,然後11:30到1:30給他們上課。課畢再給學生開放辦公時間。一名叫Kebba Jammeh的學生來,他自我介紹說他剛剛從意大利回來,在那裏拿到了碩士學位。

係主任範內來再次和我討論了我的EViews講習報告的事。其後我又就此給他發了電子郵件,講述了我的計劃。

把印好的相片分送給了房東、她的司機和廚子。

晚飯後老婆和我在鄰裏的背街小巷散步了一會兒。女兒獨自去海邊跑步去了。

***

6月25日星期三是第15天

上午10:30到辦公室,然後給學生上了第二堂計算機實驗課。班上的四個課題組最終形成了:南沙哈拉沙漠國家的嬰兒死亡率,岡比亞進出口貿易,岡比亞出生率,以及美國小城鎮死亡率。在辦公室從1:30工作到2:30。

在Photo Express加印了七張相片,每張D20,算很貴了。回到家裏,把其中的六張給了尼迪婭(Nyada)。

下午老婆和我去“來客棧(Come Inn)”餐館和比爾喝啤酒聊天,談了各種事情。順便看了一場世界杯比賽,是阿根廷對尼加拉瓜,很精彩,3比2阿根廷贏了,餐館裏的觀眾理所當然地都站在尼加拉瓜一邊。

巴卡裏把女兒接去上法語課。今天的法語課早早就下課了。

晚飯後老婆和我沿著我們住宅周圍走了一圈,門前鋪了柏油的路,雖然坑坑窪窪,也算上了地圖的大路,有路名。房後的小路可以走車,但都是土路,除了紅土就是沙子,垃圾堆在路旁。每家有個院子是標配,與鄰居家近到可以搭根竹竿晾衣服,但是中間也是有牆隔開。院子裏有很高級的樓房,門口鋪瓷磚,草坪和噴泉。也有草頂泥牆的屋子,生活水平相差明顯。幾乎每家院子裏都有一課芒果樹,不知道芒果是否有季節,多數樹上是碩果累累。芒果一定非常耐旱,我們來了兩個星期一滴雨沒下,但是芒果樹枝繁葉茂,綠樹成蔭,樹下鋪一張毯子,婦女們就坐在毯子上喂嬰兒奶,祈禱,做針線,其樂融融。

今天早晨女兒自己乘格裏格裏去塞雷昆達集市走了一趟,給自己買回來五塊布,準備做衣裙和包裙。還買了所謂的非洲牙刷,其實就是一根剝了皮的小樹枝,剔牙用的。嚐了木槿花也稱洛神花(hibiscus)做的冰凍比薩普(bissap)飲料。女兒形容格裏格裏車是四個輪子加上鋁板殼子,至少有過20次不同的撞車經曆。

***

6月26日星期四是第16天,整整一半的時間過去了,還剩下十六天了。

女兒一早就去海邊跑了一會兒。然後在丹麥咖啡館一邊喝茶一邊上計算機應用軟件的網課。咖啡館的工作人員對她很友好,每次女兒去海邊跑步都經過這裏,即令她喝完了茶,也讓她用他們的Wi-Fi上網。

我上午11:30到1:30上課。一位自稱叫伊沙(Isha)的女研究生來對我說,他們下午要給係主任範內辦一個歡送會,歡送他七月份去日內瓦。想來他出行之前正值齋月,白天不能吃喝,所以就提前到了今天。我於是給了她D300。歡送會說是1:45在範內的辦公室開始,但實際上到了4:15才來了滿滿一辦公室的人。大多數都是研究生,大概也有係裏其他人。大家吃喝了一頓,切了一個蛋糕。我盡早離開了,怕的是巴卡裏等得不耐煩了。

晚餐我們去了一家叫“非洲廚房(Africa Kitchen)”的餐館要了兩份菜。老婆和女兒一致認為難吃得可拍。我因曾在加納吃過這些東西,有思想準備,反應沒有她們那麽強烈。主食一個是芙芙(fufu),一個是搗山藥泥(Pounded Yam),兩樣吃起來沒有什麽差別,像粘米舂的米糕。菜和雞肉都用花生醬似的調料做的。女兒說從來沒吃過這麽難吃的菜,不僅僅用料不新鮮。雞和肉都是燒熟了以後放在露天的玻璃櫃裏,不知放多少天的,沒有冰箱,沒有任何好吃的味道。由此我們更加感謝房東每個星期送來的飯菜了。老婆說,以後再也不敢吃外麵飯店的菜了,她無法想象怎麽會做出這麽難吃的東西來。

手機中的錢用完了。我問Remi怎麽辦,Remi請示了婭梅。婭梅說我應該自己往手機裏加錢。於是Remi幫我往裏麵加了D100。

我們打算去一趟首都班珠爾(Banjul)和海邊的小鎮坦吉(Tanji,或Tanjeh)。比爾因此給婭梅打了電話。婭梅說巴卡裏應該開車送我們去這些地方,她說,岡比亞大學和PEACE項目給他付的錢中已經包括了這些活動。然而我的感覺是巴卡裏除了願意送我上下班外,做其他的事都不是很高興。我們決定星期六還是自己坐車去。為此,我們在拉明菜攤買菜時詢問了拉明和馬塔(Mata)。馬塔可能是拉明的老婆或姐妹。

女兒也感歎在這裏對時間的感受很不一樣。一半的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剛剛到來時的情景回想起來像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但同時又覺得是不久前剛剛發生的。女兒又說:這裏人們的時間感念也不一樣。比如星期三的法語課應該下午四點開始。福斯特女士4:10來到教室,其後半個班的學生稀稀拉拉地陸續走進教室,到4:30才正式開始上課。再比如說去詹詹布雷時,他們乘坐的車和船隨時都可能在路邊和碼頭邊停下來,他們在烈日下流著汗,但沒有人著急。

平時,女兒喜歡在陽台上看過街電影,特別是晚上停電的時候。

***

6月27日星期五早上八點半巴卡裏就來把我和女兒送到了學校。女兒先在我辦公室裏做她的事,然後去上法語課。我定於九點開始在會議室給老師們上課講習EViews的使用,但拖拖拉拉到了十點才算開始。就坐的有20個人的樣子,烏塞努和科巴(Kebba)給我當助手。我們11:30休息,在學校的餐廳吃了午飯。再回會議室來弄到1:30的樣子。然後於1:45接了女兒回到住處。

下午房東又送來了一大碗岡比亞飯,有魚、胡蘿卜、山藥和小米。我們吃她們的飯比外邊任何飯館的都好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老婆向房東贈送了一盒真絲頭巾。

晚飯後女兒獨自去海邊散步了。老婆和我也到海邊去散步。我們碰上兩個中國人,是從湖北恩施來的。男的是苗族人,姓曾,女的是土家族人,姓匡。兒女都上大學了,大一和大二。他們先在廣州打工,香港老板帶他們到這裏來,還是打工。二三年隻回家一次,每個星期可以給孩子們打一次電話。在這做日用品生意,市場上的布匹,日用品都是國貨,有些像洗衣粉之類的連英文都沒有,倒是方便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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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8日星期六是第18天,第三個周末,也是第四次停水。水來了一小會兒,然後全天就沒有水了。

今天一早起來去班珠爾,岡比亞首都。雖然早就聽說班珠爾沒有什麽好玩的,但是到一個國家若不去首都,不看看博物館似乎說不過去。首都班珠爾原來是岡比亞河口的一個島。1806年英國租用這個島,建立軍營,用來檢查岡比亞河口來往的船隻,執行英國廢除販賣黑奴法。駐紮這裏的軍人有些是曾經違法亂紀後被貶罰到西非來的,從開始的30名軍人,逐年增多。隨著商人和移民的加入,有了第一個教堂,第一所學校。到現在這個二百多年的城市有居民35000,是非洲唯一的首都人口從45000下降到35000的。下降的原因第一是交通不便,因為原來是個島,現在與大陸相連的唯一通道是一條人工修建的公路,這條公路起到水壩的作用阻擋海潮入侵。

我們此前向賣菜的拉明和馬塔打聽好了路徑,決定乘大家都乘的格裏格裏去。我們早上九點離家,先步行到拉明和馬塔的菜攤等汽車去班珠爾。來了幾輛都擠滿了人。拉明和馬塔幫我們叫到一輛出租車到班珠爾的郊區西菲爾德(Westfield)。下車後司機告訴我們到哪兒去上汽車去班珠爾。我們又上了一輛格裏格裏,總算到了班珠爾的汽車總站。

我們一走出車站就被兩個無賴纏住。第一扮演一個“犯罪份子”的角色,第二個扮演“保安”的角色。“犯罪份子”先上來糾纏,然後“保安”來營救我們,把“犯罪分子”趕走,並告訴我們那個人是扒手,被關了七年剛出來。而他自己是管理市場治安的,要我們跟他去一個“安全”的地方。我想盡辦法,無法擺脫這兩個無賴。環顧左右前後,也看不到任何人可以來解救我們。初來乍到,我沒辦法給自己定位,不知道我們在城市的什麽地方,也不敢拿出地圖來慢慢研究。所以我也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來岡比亞兩個多星期了,第一次感到非常不安全。萬般無奈之際,一位顯然是受過教育的婦女看到了我們的窘境,她大概也早就認識這兩個潑皮無賴。她對我們說,國家博物館就在廣場的斜對麵。直到我們三人腳都踏進了博物館的院子,我們才算甩掉了他們。

國家博物館奇小無比,門票每人D50。幾件房屋,沒有多少展品。聽說還是比爾和我們學校來的學生幫他們弄的。女兒買了一副耳環,我斷定她被敲了竹杠。我們買了三張明信片。

這時,我才定下神來,拿出地圖來定了位。我們所在小廣場就是所謂的獨立廣場,也叫3月22日廣場。弄清楚了去當地最著名的阿爾伯特市場(Albert Market)的方向和路徑。但那兒的攤販們不讓我們照相,我們走了一小會兒,深信沒什麽可看可買的,就悻悻離開了。

我們然後走到納爾遜·曼德拉街(Nelson Mandela street),找到了旅遊書上推薦的一家黎巴嫩餐館叫阿裏巴巴(Ali Baba),看了一眼就決定不在那裏吃飯了。

說來世界很小,這裏的世界更小。我們又碰上了紅梅餐廳的林老板。他正忙著辦事,我們握了握手,謝了謝他上次送我們的蔬菜就告別了。

首都沒給我們留下一絲一毫的好感。去首都的公路兩旁多是沼澤地不能居住。居住麵積有限,商業無發展空間,隻有政府機構駐紮在那裏。城市發展和管理都級差,雖然可能比四十年前已經好了很多。路麵的陰溝都被磚蓋住了,但到處都是髒亂差。

返程我們順利乘上了一輛格裏格裏直接就到了塞雷昆達集市,一位善良的老人指明我們上了另一輛格裏格裏,一直開到了我們的家門口。

回到家裏,三個人都是一身臭汗,但沒有水衝澡。我們總算發現一樓可以用桶接到一點水提上樓來·。

下午,房東的女廚子科都(Kodou)做完事後帶女兒去了一家科羅裏大路邊一條小巷子裏的一家奇小無比沒掛牌子的裁縫鋪子,科都幫女兒和裁縫定下價格,女兒用自己買的布料很快就做成了兩條包裙。

晚上,林老板又給我們送來了一口袋珍貴無比的蔬菜。我們在街斜對門三姐妹做飯的卓科非洲飯菜肴館(Joko’s African Food)買了兩個菜,雞和牛腳,D75 + D50 = D125,很好吃。等待拿菜時,看了幾分鍾世界杯,是巴西對智利。

女兒認識了住在隔壁的一群十六十七歲的同齡男孩子。他們都來自塞拉利昂的一個足球隊。他們在岡比亞稍停訓練後將去佛得角(Cape Verde),葡萄牙和西班牙。他們五、六、七年前就離開了家,每天早上五點和下午日落之後都是訓練。對他們來說足球就是他們人生的一切。他們的每個人都懷揣著一個夢想,將來能掙大錢寄回家去。

***

6月29日星期日是第19天。齋月今天開始了,早晨一起來就發現街上格外安靜。我們廚房窗對麵院子裏一個小夥子,從早晨7點開始就手捧可蘭經誦讀,念念有詞,直到晚上日落之後都沒離開,隻是太陽曬到他了的時候,他挪到陰涼的牆根下,熱了就在水龍頭下衝衝腳。可蘭經的大小和我們的紅寶書差不多,我們那時讀紅寶書可沒有這種勁頭,不吃不喝十二個小時。

女兒一大早就獨自去海邊跑了一趟。然後又和三、四個隔壁的足球男孩去了一趟海邊。老婆和我乘格裏格裏也去了海邊,海灘上因為是齋月而空曠無人,我們也沒有找到女兒。她在這一帶認識了許多人,從海灘路邊站崗的士兵到十字路口的交警,從賣菜的小販到打鼓的樂師,從出租車司機到踢足球的隊員,人人都知道她,所以也知道我們是她的父母。她學會了幾句當地人打招呼的話,和人一說,那些賣布的和做衣服的裁縫都不再坑她。眼看著她長大了,完全聽不進我們的話。

回家後老婆讀了林老板老婆“知了”寫的”西非散記”,我觀看了世界杯比賽,墨西哥對荷蘭。女兒後來在“非洲廚房”做完了計算機應用網課的項目。晚飯後老婆還和開拔火罐的鄰居楊女士聊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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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星期一早晨陰天,雲氣重,並下了十分鍾的雨。這是我們來後半個多月第一場雨。書上介紹這裏六月到八月是雨季。房東約翰太太說雨季越來越遲了。我們盼望下雨,但一旦進入雨季就會天天下雨,那時一定會懷念現在炎熱的大晴天了。夜裏電閃雷鳴,又下了一點雨,空氣中濕度很大,好在來電了,可以在空調房間裏睡覺。晚上街旁的酒吧早早地關門,街上人也少了,大概是因為齋月,一天沒吃沒喝的人精力有限吧。

巴卡裏 9:30來接了我去學校。我在辦公室裏做了一小時的事,11名學生交了報告#2,5名學生提出了延期的要求,4名學生什麽動靜也沒有。我看了一下他們寫的報告,都很差。顯然,他們從來沒有為一個項目的課題做過文獻搜索、收集和分析。

繼續上個星期五給教師們的EViews的應用講習課,但隻來了不到十個人的樣子。定於10點開始的,拖到11點之後才勉強開始,到1點過了一點就結束了。中間還休息了一下。大家過齋月,沒吃沒喝的,又熱又餓,一個個無精打采。烏塞努給我送來了一盒飯菜,我在辦公室裏吃了。一個女學生來,向我討了一點水喝。她說,她渴極了,真主至大,真主一定可以理解和原諒她的。巴卡裏告訴我18歲以下的齋月時無需禁食。聽說運動員也可以免禁食。

近3:00離辦公室回家。巴卡裏把女兒送去上法語課,本該7點下課的,大家沒力氣,6點就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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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1日星期二,風向變了,以前都是從西北方向吹來的風,今天是從東南方向吹來,這大概就是雨季風。

巴卡裏10:00來接我去學校。我課前課後都在辦公室見學生。離開學校時給巴卡裏及他的豐田路虎衛士(Toyota Land Rover Defender)照了幾張相片。

女兒上午去丹麥咖啡館,回來的路上決定不去海邊而是沿科羅裏大道去反方向的塞內岡比亞(Senegambia),俗稱“大轉盤”。

晚飯後,按慣例,老婆和我散步,女兒獨自出去走了一圈。我們又碰上一個中國人,是從湖北孝感來的。來賣太陽能板,已經來了三年了。老婆說:非洲真是應該大力發展太陽能。岡比亞這個小國家沒有資源,隻有太陽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老百姓燒飯用碳,到處都是賣碳的,而碳是用木頭燒的,木頭越來越少。原來非洲這裏是綠色的大森林,現在人為伐木,綠色少了,沙漠化在所難免,這也可能是雨季姍姍來遲的原因之一。但是太陽能的問題是太貴,消費不起。

今晚雖然有電,但女兒說,她已經習慣於在燭光下淋浴了,所以洗澡時還是關掉了燈,點燃了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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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日星期三是在岡比亞第22天,還剩十天了。老婆說,快要回家了,開始倒計時吧!

巴卡裏10:00來送我去辦公室。10:00到11:30在辦公室見學生,一人之外,所有學生的#3報告都沒有做好,隻好延遲開始上計算機實驗課的時間。實驗課是教他們如何寫#4報告。他們個個都因齋月沒吃沒喝而顯得精疲力竭。課後我又在辦公室見他們直到3:00。

上午老婆和女兒去 巴考(Bakau)玩。老婆說:她們先乘車到交通信號燈(Intertraffic Light)那裏,然後轉車到巴考,下車以後走向鱷魚池。在非常破舊的街巷裏穿行約一公裏,路上一邊是汙水溝,溝裏黑腐的顏色散發著惡臭。每個巷口有個水龍頭,居民在龍頭下洗衣打水。這裏的房子看不見院牆了,隻是用破鐵皮圍著。

鱷魚池門票每人D50,入口處的展覽館有四間小圓房子,布置有條有理,展品也多,看來下了一番工夫,她們兩都覺得比首都國家博物館要好。進去看到的鱷魚池非常小,水麵長滿了青苔綠萍,岸邊趴著幾隻鱷魚,旅遊書上說這裏有七十多隻,她們沒看到。領路的小孩說每星期五鱷魚都會出來。

從鱷魚池出來她們就被一個小孩纏住,要帶她們看魚碼頭和熏魚、曬魚幹的地方。由於沒有冷凍設備,這裏從海上打撈的魚多是用鹽醃了以後曬幹,或用煙熏後曬幹,這樣可以延長魚的儲藏時間。海邊木頭架子上擺滿了魚,魚身上爬滿了蒼蠅,黑區區一片。

小男孩像職業導遊似的給她們指認水邊總統的一個行宮。他說總統有四個老婆,每個老婆都有一棟房子,他一一指給他們看了。一邊是總統和他四個老婆的官邸,一邊是貧民窟,兩極分化自不待言。但是老百姓的性情很溫順。

下午女兒獨自去了一趟海邊。我給女廚子科都(Kodou),女管家尼迪婭(Nyada),司機奧馬爾(Omar),還有約翰太太的孫子亞伯拉罕(Abraham)又拍了些相片。鄰居後院的男孩子還依然在樹蔭下念念有詞,這已是齋月第四天了。

***

7月3日星期四來上課的學生沒幾個人,但他們是最想從我這裏學點東西的學生,所以課堂上的課進行得非常好。課畢,在辦公室工作了一會兒,閱讀了學生交上來的#3報告。

司機巴卡裏齋月中比平時祈禱要認真多了。一天五次準時祈禱,下午回家的路上還買好了麵包,準備日落開戒後一家人吃。

在斜對門的卓科(Joko’s,)買了兩份菜,這次做得不太好。晚飯後和老婆散步,找了一條比較幹淨的小巷子,可以走到拉明和馬塔的菜攤。路上看到了三四棵猴麵包樹(Baobab),是非洲特有的,有三人合抱那麽粗,說不出多少年曆史,二三百年總是有的。當地人拿出一顆猴麵包樹果實送給我們,這種樹的葉子可以當菜,果實裏白色的瓤可以吃,稍微有點酸甜。當地人取出白色的瓤泡水當飲料,還可以釀酒。籽裏的核還可以吃,總之渾身都是寶。

今天總算正正經經地下了一場雨,但不是那種瓢潑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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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4日星期五,夜來雷聲滾滾。早晨剛吃過早飯,外麵就下起了大雨,幹脆利落,是馬季的相聲中的那種非洲的傾缸大雨。門前的街道頓時像條小河似的,好在離海不遠,水都往海裏流。小孩們就在雨中戲耍,這是今年雨季的開場戲。女兒說,她真想去海邊看看,大雨中的大海是什麽樣子。不一會,雨過天晴,街上又恢複了車來車往的繁忙景象。正午的熱由幹熱變成濕熱,感覺皮膚總是濕漉漉的,恨不得把皮脫下來擰幹,然後掛起來。

巴卡裏來把我和女兒送到學校。我先在辦公室工作了一小時。四個小組都分別完成了他們的所有報告。女兒是來上最後一堂法語課的。她下星期一是考試。我1:20去法學院接到女兒,因正值巴卡裏祈禱之時,我們隻好回到辦公室等他祈禱完畢後送我們回家。

下午我們一家三口去天堂酒店參加比爾和婭梅的大聚會慶祝齋月和七月四號美國獨立節。二十多名美國學生和老師和二十多名當地老師和學生都穿著非洲節日盛裝,非常漂亮。隻有我們一家三口穿著平常衣服。多數美國師生這個星期天就離開了,所以利用這個機會表示感謝,同時也是與大家告別。賈(Jah)先生代表第一副校長卡(Kah)教授發表了演說。

到了太陽落山開戒能吃能喝時,與會的一整天沒吃沒喝的穆斯林們一擁而上把擺出來的點心飲料一搶而空,我們什麽也沒有吃到。想來我們從早到現在本來也一口沒少吃,所以理該如此。然後是坐下來的晚餐,我們自覺排在隊伍最後,讓別人先吃。看了飯廳裏很不清楚的電視,轉播的是世界杯巴西隊對哥倫比亞隊。

然後乘格裏格裏回到了住處。

***

7月5日星期六是第四個周末,在岡比亞的第25天。

早上我們不到十點就出門,乘出租車先到“大轉盤(Turn Table)”然後轉乘格裏格裏去坦吉(Tanji)。我們遊轉了漁村魚市。還有一個很大的蔬菜市場。很多人等在海灘上,要等到下午漁船才回來。漁船是木頭造的,很原始,沒有帆,隻有一個馬達,走不了多遠,據說頂多十公裏。船倒是油漆塗上了很多顏色,幾隻在海灘上停留的船隻給海灘增添了色彩,漁民在船上整理漁網。海灘看上去很平坦,沒有深水碼頭,漁船上岸就靠繩子拉著,滿地都是死魚。

我們再乘上格裏格裏,中午十二點前回到了住處。

向比爾問起從美國往這裏寄包裹的事。他回答說,所有從美國來的包裹都要被拆開檢查,稍稍值錢的東西都要收高額關稅。

晚飯後,女兒一人去海邊。我和老婆也去了海邊散步。

***

7月6日星期日是在岡比亞的第26天,離回美國隻剩下一個星期了。今天奇跡般地全天沒有停電。所以我把自己關在空調屋裏一整天,批改學生交上來的報告#4。今天雖然有水有電,卻沒有了煤氣。老婆將此告之房東約翰太太。她的私人司機奧馬爾(Omar)換了一桶新的煤氣罐來。

老婆為西拉(Sillah)和婭梅(Yamai)準備好了告別時的禮物。老婆說,街對麵的小店真便民,雞蛋可以一個一個地買,食用油可以一湯匙一湯匙地買。但她感概這個不缺糧食的非洲國家卻很浪費。她每天都可見房東家把昨晚吃剩的東西倒掉,那些食品夠一家人一頓飯呢。比我們還浪費,我們從來沒有把食品丟掉。

下午女兒一個人去塞雷昆達集市找了一家裁縫店給自己做了一身岡比亞的緊身衣服和裙子。她和幾個隔壁的同齡足球男孩交上了朋友。他們隔著陽台說話,還一起去海邊玩。

***

7月7日星期一是第27天。

巴卡裏9:10把我和女兒送到學校。我給學生講如何做文獻查詢搜索和分析。女兒下午1:00去上最後一堂法語課,是期末考試。考後女兒說,她左右兩邊的同學都在作弊。她說她沒學到多少法語,最多也就是在海灘上碰到塞納加爾人的時候用法語問候一下。但是這次學習法語使她認識到學習外語的重要性。班上的同學平時說的都是沃洛夫(Wolof)話,再不時轉成說英語。

我們1:30就離開學校了。回家途中,我們去了岡比亞郵局(Gampost),女兒給她的同學和朋友寄了三封信。

女兒自己去了塞雷昆達集市兩次去取裁縫給她做的衣服和裙子。第一趟少帶了D100塊錢。

老婆和我到蔬菜攤去買菜,又碰上了林老板。他帶我們去他的餐館坐下來聊天。我們要了他的電子郵箱地址和微信地址。他叫林兆文,網名叫寂寞林。我也把我的聯係方式都給了他。在場的小楊和我互試了一下,確認了所有通訊地址都準確無誤。林老板寫一筆好字,他的餐館內部裝修也很有品味,比外部的招牌強很多。每次見到他,他都送我們東西,這次又送我們一大包辣木籽。據說這個東西在廣東很流行,3塊人民幣一顆。這個種子很神奇,撥開皮吃中間白色的仁,有點兒苦,苦中又有點甜,神奇的是吃完仁以後喝白水,每口水都像是糖水。連喝兩杯水嘴裏的甜味不減。林老板指給我們看街旁的辣木樹,並折下樹葉給我們,告訴我們樹葉可以炒了吃,像香椿一樣和雞蛋炒。西非這種野生的能吃的東西太多了,現在是芒果季節,以後是香蕉、芋薯,一年四季不斷生長,不會餓肚子。西非比北非和東非土地好,植被多。

***

7月8日星期二是在岡比亞的第28天。

巴卡裏10:00來接我。他看上去頗為高興。大概是因為婭梅說要額外再給他一些錢。我給西拉打了個電話,請他幫我們辦一下簽證延期的事。他來取了我們的護照,下午就辦好了把護照還給了我。我也給婭梅打了個電話,談星期六離返的事。在課堂上我給學生講了如何製作幻燈片、作學術報告和寫學術文章,以及要求他們寫的最後的報告#5應該怎麽寫。課畢,在辦公室辦公了一會兒。

女兒獨個兒去薩內·門特雷(Sanneh Menterey)玩。她說,那是個聖地,有一個很大的猴麵包樹,一口井,一個清真寺,一棵古老的樹和一間祈禱用的房子。四處都是紅土,離海邊不遠。回來的路上她又去了一趟塞雷昆達的裁縫那裏把衣服裙子修改了一下,使它們更合身些。

我們去丹麥咖啡廳吃了晚飯。我要了岡比亞的國菜 —— 花生醬燉牛肉(domoda),老婆要了另一個西非著名的洋蔥燉魚(yassa),女兒要的是燉雞。這算是我們將要離開岡比亞前一頓比較正式的晚餐,價錢不菲,味道十分一般。

***

7月9日星期三開始作離返的計劃。

我和巴卡裏談了我們星期五想去布雷費特(Brefet)和訪問他在布威阿姆(Bwiam)的老家,也就是他母親的家。他聽了很興奮,給他母親打了電話。他的一個七歲的兒子在這裏和他過,其他孩子和他老婆都和他母親一起在老家。他先說要安排我們去村子裏的一家小飯館吃飯。後來大概因為齋月飯館中午不開門改成了他老婆給我們燒一頓中飯。

我給學生上了最後一堂計算機實驗課,然後在辦公室辦公。

女兒去丹麥咖啡館一邊喝茶,一邊做她計算機應用軟件網課的作業。她和那裏一個叫埃馬紐埃爾(Emmanuel)的服務員已經認識了,有了點老顧客的感覺。每當陽光照到她時,埃馬紐埃爾就來提醒她換個地方坐。

晚上老婆和我去海邊散步,遇到一個中國來的小夥子,叫小薛,福建人。他和其他幾個中國人是到這裏來弄珍貴木材的。他說,最受歡迎的是黃花梨木。他說雖然政府禁止砍伐紅木和黃花梨木,但是和政府作對的塞納加爾叛軍不管這一套,他們隻要給錢就砍伐。木材大部分從塞內加爾運來,都是長了幾百年的成才木。很可惜,非洲不就是這樣變成沙漠了嗎。

女兒去幾內亞人開的非洲鼓店鋪,他們教了她幾句幾內亞人說的蘇蘇(Susu)話。

老婆對當地交通很有感觸,她說:好像全世界最破的二手車都送到岡比亞來了,滿街跑的出租車和麵包車都是破爛不堪的。出租車稍微好一點,格裏格裏是小麵包車,大的能坐二十人,小的十五人,外加司機和售票員。售票員多是些十幾歲的男孩子,經常半個身子探在窗外招呼客人。門都是用一根繩子拉著,要麽關不上,要麽會掉下來。擋風玻璃幾乎沒有見過有完整的,傷痕累累,隻是還沒有破碎下來。車身坑坑窪窪,裏外就一層鐵皮,外麵撞凹進去,就從裏麵一錘捶打出來。顏色更是五花八門,不管是什麽車,隻要能湊成車廂就行了。人擠人坐在裏麵,有的人為了省錢,兩個成年人合買一張票,一個人就坐在另一個人腿上,也是允許的,沒有人抱怨。出租車的條件好得多,價錢要貴十倍。別看車破,整個交通係統就靠它了。不論那條街邊,你隻要一站,不要兩分鍾就會有車向你駛來,隻要是在行車路上,你說哪停就停。售票員還幫乘客抱小孩,將貨物舉到頭頂,服務態度可心。市場經濟真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把這個國家的交通係統給擺平了。

***

7月10日星期四是在岡比亞的第30天。

今天是最後一次給學生上課,內容是四組學生分別報告他們做的課題項目。他們做報告時,我給它們照了不少相片。最後烏塞努給我和全班同學合影了一下。五、六個學生沒來。我給女兒的法語老師福斯特女士打了一個電話,詢問了女兒的成績。

其後,學生們湊夠了錢,由女學生賈伊納巴·芒加(Jainaba Manga)開她的SUV,帶著我、烏塞努和學校辦公室的Remi一起去塞雷昆達集市給我買了兩件有岡比亞特色的T恤。正好碰上了瓢潑大雨,每個人都淋的全身濕透了。

巴卡裏把我送回家。他讓我給他母親買一袋大米。我給了他D1150買汽油。

老婆和女兒去阿布科自然保護區(Abuko Nature Reserve)玩了一趟。公園不大,收留了一些被遺棄的猴子和狽。給狽喂一隻死羊吃,四隻狽分食。另外還招引來了十幾隻禿頭老鷹,等著狽的殘羹剩飯。猴子大概是以前被人訓練過專門偷東西的,關在籠子裏還把手伸到人的書包口袋裏掏東西。

今天又一次拉肚子。記得有天晚上我回家時,正碰上所有仆人們蹲在院子裏圍成一圈在吃晚飯,正中間是一個中國製造的搪瓷臉盆,裏麵放著菜,每人身邊的水泥地上放著麵包。沒有餐具,用手去撕麵包,用手去盆中撈菜送進嘴裏,個個吃得香噴噴。他們邀請我加入。按我的性格,這本該是我最喜愛做的事。但想到我那個不爭氣的肚子,隻好婉言謝絕了。

女兒一人出去走了一圈。我和老婆沒有到外麵散步,在家忙著打行李。

女兒回來後在陽台上和鄰居陽台上的踢球的男孩交談了一會兒,教了他們幾句西班牙話,以便他們去西班牙時用。

***

7月11日星期五是第31天。女兒一大早去海邊跑步了一圈。

我花了D1150塊錢在對門我們最喜愛的一家小店裏買了50 公斤的大米。小店的主人叫伊格雷薩(Iglesa)。

今天去了司機巴卡裏的老家,他家離我們住的城市一百多公裏,算是內地鄉下,但是有高速公路直達。這條高速公路是五年前修好的,算是岡比亞最好的公路。早上九點,巴卡裏帶著他的一個叫塞尼(Sainy)的兒子來接到我們,9:10出發。巴卡裏和他兒子都穿上了節日的衣服。我穿上了學生給我買的岡比亞T恤,女兒穿上她剛做好的裹裙。

我們經過了岡比亞大學在Brikama的老校區,然後經過了Mandina Ba,Kuloro和Pirang。我們通過新Faraba Banta校區時,巴卡裏告訴我們房東約翰太太就在這裏上班。其後我們經過了Sotokoi、Kafuta、Bulok、Bajana/Baijanaa和Sutu-Sinjang等地,到達了Besse(或Bessi),我們在巴卡裏老婆同父異母的妹妹家停了一會兒。她叫阿依達(Aida),給了巴卡裏一大口袋的芒果。我們又去了隔著幾個房子巴卡裏老婆的母親的家,但沒人在家。

老婆說,如果中國農民能來到這裏一定很高興,大麵積的土地荒蕪著,土是紅色的沙土,但是植被茂盛,長滿了樹木和草。牛羊都散養著,在高速公路上來往穿行。公路邊堆著芒果和木柴,過路的車隨時可以停下來買。木柴是用來燒飯的,像我們的房東家,雖然有煤氣,也還是用木柴在院子裏燒飯,這個國家不缺木材。但這樣燒下去,也令人擔憂。

不久,我們離開高速公路上了土路開到了布雷費特(Brefet)。這裏是岡比亞河支流的一個碼頭,早年英國人修建的。當時是為了和英國軍事基地詹姆斯(James)島相對應。現在碼頭邊有座旅館,旅遊旺季時有人來住。我們在碼頭上看到幾個人正在做木頭船,還是那種原始的獨木舟。

我們離開布雷費特往布威阿姆(Bwiam)方向走去,經過了Somita、Kabokorr、Killy、Sibanor、Battabut-Kantora、Gebangarr和Kambong,最後到達了布威阿姆(Bwiam)。從高速公路上下來,在土路上往岡比亞河的一個支流濱塘河(Bintang Bolon)開,最後到達了巴卡裏母親住的村子。

巴卡裏家人丁興旺,我們的車子一進村,就被15個左右的一群男孩子圍追著叫到“外國人(tubab)!外國人!”院子裏二三十個男孩子女孩子,有的是巴卡裏家的,有的可能是親戚或鄰居家的;年幼的小孩子睜著大眼睛流著鼻涕,我們和他們沒法交流 —— 他們都不會英文,我們最終也沒分清哪個是他自己的孩子。我們帶來的糖不夠分。女兒想得周到,她帶來了一把彩色鉛筆和一些紙分給孩子們,很受歡迎,孩子們馬上就趴在地上畫起來了。

院子裏有一棵大樹,一口井,也有自來水,還有菜園,養了雞和羊。院子裏有一間泥巴蓋的土屋子廚房,燒飯用柴鍋。正房是一排平房分成三間,分別住著他母親,他老婆濱圖(Bintou)和五個孩子,以及他兄弟媳婦卡蒂(Kaddy)和三個孩子。每間又分裏外兩屋和一個後院,後院大概是供大小便用的。我們給他母親送了50公斤的大米、方便麵和蠟燭,給幾個婦女和大些的女孩贈送了真絲頭巾。

其後,巴卡裏開車帶老婆和我去濱塘河邊玩,一群小孩也擠上了車。河很漂亮,一個人正站在岸邊往河裏撒網捕魚。女兒沒跟我們去河邊,她留下來跟著卡蒂一起學做飯,學會了做岡比亞頓飯(domoda)的全過程:把洋蔥剝了皮放在研缽裏用研杵搗爛,然後把雞塊炸好後和搗爛的洋蔥和西紅柿醬放在一起,用花生醬稀釋後慢燉。

正值齋月,除小孩子外他們成年人都不吃不喝,但我們例外。他們在一間房子裏為我們安排了電風扇,還提供了飲用的冰水。

巴卡裏和他母親去清真寺參加了一個葬禮。我們午飯後坐在院子的樹蔭下看孩子們玩耍。還和卡蒂和濱圖聊了聊天。卡蒂的丈夫在委內瑞拉留學學醫,已經離開家五年了,明年將學成回來。

巴卡裏和他母親參加葬禮回來後,我們就和他們告別了。我們雖然什麽事也沒做,但感到疲憊不堪。歸途中又在Besse (Bessi)停了一會兒,拜訪了濱圖的母親,也見到了濱圖的父親。最後又在阿依達家停了一會,見到了濱圖父親的另外一個老婆。

下午 5:10左右回到我們的住處。回來後,女兒和隔壁的那批足球少年到海邊玩了一下。

晚上,我把我們多餘的一些衛生用品送給了鄰居開拔火罐診所的楊女士。正碰上外麵下瓢潑大雨。楊女士給我詳細講述了她一生的故事,非常曲折精彩,很長很長。我知道我寫貫了簡短的日記,不會有耐心全部寫下她的故事的,所以回來後詳細轉述給了老婆,希望她能寫下來。誰知她歸心似箭,一個字也沒寫。現在她和我的記憶裏隻留下了一些碎片,以後有勁頭時隻好胡編一下把這些碎片拚湊起來了。

***

7月12日星期六是我們在岡比亞第32天,也是最後一天。

女兒昨晚就提出要再和隔壁那些踢足球的出去玩一次,我說最好不要了,今天她決定取消了。她到那個幾內亞人開的非洲鼓店花了D600買了一個玩具鼓。

我們把行李全部打好了。到對門的外匯兌換鋪子把剩餘的岡比亞錢換成了美元。

研究生伊莎·賈貝(Isha Jabe)昨晚就先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有禮物給我,今早又打了兩次電話。然後她和烏塞努帶著伊莎的一個朋友叫薩努·賈爾朱塞(Sanu Jarjusey)的來見我。後者是醫學院學生正在尋找去美國學習四到六個星期的機會。烏塞努帶來了女兒法語課的成績單和一份我教授的全班人的名單。

巴卡裏和婭梅4:20左右來我們住處。我把婭梅借給我的東西都還給了她,還送了她一條真絲頭巾。婭梅給了我幾個大信封托我帶給比爾。我們又給了巴卡裏D1000塊錢。

巴卡裏和婭邁把我們送到機場,在機場我們彼此說了再見。飛往布魯塞爾的班機沒到預定的下午7:45起飛時間就提早起飛了。

女兒描寫道:“飛機起飛了 —— 有紅色的道路、村莊、房屋,然後是大西洋海岸、寬闊的沙灘、和我最近擁抱的海浪。經過海岸,海洋變成了天空,沒有地平線,同樣熟悉的灰紫色,以及從淡藍色和夕陽粉色的雲層中灑落的金色空氣。”

從岡比亞回美國之後

飛機提早到達了塞納賈爾首都達喀爾,但等候了很長時間才再起飛飛往布魯塞爾。翌日,7月13日星期日正點到達。在候機室裏遇到了15名來自河北一所不知名的高校的年輕人,他們是路過這裏去幾內亞工作的,還有另外三個中國人也是路過這裏將去利比裏亞工作的。和他們分別聊了聊。然後換乘飛往紐約JFK的班機並於下午12:45分正點到達。一番長時間的等待之後終於拿到了預定租賃的車並於3:15離機場,晚9點回到了南馬州闊別了五個星期的溫馨的家。

不久,老婆撰寫了她的第36篇記錄我們一家三口出國的遊記,題為“岡比亞四星期半”。

受此行影響最大的應該是17歲的女兒。她正在摸索人生的意義。摸索自己這輩子想做什麽。她出生在美國,從小在優越的環境下成長。此行讓她接觸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和完全不同的文化。女兒有意識地記下了每時每刻的所見所聞和心中的感想,也有意識地在磨礪她自己的寫作能力。

7月25日岡比亞大學商學與公共管理學院院長給我來了一封感謝信。我把7月11日拜訪司機巴卡裏老家時的相片用電子郵件發給了巴卡裏。另外,和一位名叫邁穆娜·賈爾朱(Maimuna Jarju)的學生用電子郵件通訊了幾次,2015元旦收到了一張賀年片後就失去了聯係。

2015年春,我們把紅梅餐館林老板給我們的辣木籽種在盆裏,很快就發芽長成了樹苗。到了冬季來臨的時候,我們就把幾棵樹苗搬進了屋裏。可是沒幾年它們就長到了天花板那麽高了。由於沒有什麽特殊的觀賞性,我們就放棄了。

2015年秋,女兒就離家上大學,從此遠走高飛了。我們一家三口從女兒一歲多起去了三、四十個國家,還有美國和中國各地,總算安全收官了。回想起來,這個收官之旅,各種風險是非常大的。

我在這個學校教書教了20多年,但始終是個局外人。學校中大大小小的事我都不關心。本以為我們這樣一個無名小學校能有這樣的非洲項目真是值得全校師生無比驕傲,特別是比爾兢兢業業萬分操勞的岡比亞項目正在大放光彩,我們係裏的Andy Kozak教授和Amy Henderson教授都在計劃著2015年夏天追隨我的腳步也去岡比亞教書。我怎麽也不會想到,2014年7月1日剛剛上任的新校長於2015年6月20日給全校師生員工發了一個電子郵件,決定暫停岡比亞的項目,並設專門的工作小組去審核和評估該項目。2015年10月8日該小組提交了審核評估報告。2015年11月16日代理院長給全校教職工發郵件宣布學校決定停止岡比亞項目。

消息一出,全校嘩然。特別是我們幾個社會科學係裏的教授們,很多人都驚訝不已。在我看來,憑我在中國的經曆,這個決定顯然是在審核評估之前就做出了。校長的郵件、工作小組的審核評估報告和代理院長的郵件中列舉的原因,在我看來都很虛弱。我更痛恨那些諸如“廣泛征求意見之後”之類的陳詞濫調 —— 沒人來向我征求過意見。我一氣之下,給全校教師發了一個郵件,要求學校召開全校公開聽證會,得到了不少人的響應。代理院長給我回複說,最終決定已經由校執行會做出了。

按我20多年來對比爾的了解,他是個非常中肯平和的人,業務和做人上都無可挑剔。按說他在學校裏應該沒有人和他過不去。但我也知道,不論哪個地方,都有一兩個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這世界上要辦成一件事是多麽的不容易,要毀掉一件事又是多麽的簡單!

再說我們走後的岡比亞。

2016年年底賈梅總統在全國大選中被阿達瑪·巴羅(Adama Barrow)擊敗。這位1994年通過一場沒有流血的政變奪取了政權的賈梅總統,做了22年的獨裁者,一開始拒絕接受選舉結果,但終於在區域和國際壓力下於2017年流亡到赤道幾內亞去了。國際輿論一般認為巴羅政府開啟了岡比亞向民主過渡的新時代。

如今,岡比亞人口已增長至近三百萬;其中穆斯林占人口的90%,基督徒9%,和睦相處。人的預期壽命增長到男65歲女67歲。人均收入從2014年我們在岡比亞時的500-600美元,增長到2024年的750美元。

岡比亞無疑是一個貧窮的國家,但是我們目睹了那裏的老百姓吃得很好穿得也很好,說“豐衣足食”毫不為過。2014年我們在岡比亞時,雖是生活在一個獨裁者的統治之下,但我們感到老百姓都生活在自由幸福之中。那裏沒有政治運動,沒有黨支部、居委會,沒有無孔不入的政治宣傳和令人窒息的言論控製,沒有強製的反人類的“思想改造”,沒有賣狗皮膏藥的政治騙子鼓吹和兜售“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永恒真理,沒有計劃經濟,沒有愚昧造成的大饑荒,等等,等等。一個獨裁者通過不流血的政變上台,最後以接受民主選舉的結果下台,不能算是個太壞的獨裁者。

老婆談了她對岡比亞的看法。按她的觀察和閱讀的有關材料,她認為岡比亞在非洲國家中政治相對穩定,從65年到2014年,隻換了兩屆總統。第一任總統是受過英國教育的獸醫,獨立以後前十五年使國家經濟取得了年平均10%的增長。主要是吸引歐洲旅遊客。八十年代以後他的政府貪腐厲害,1981年7月30日曾發生一場不成功的軍事政變,死了近五百人。後來在鄰國塞內加爾國家軍隊的幫助下,政變得以平息。1994年7月22日又發生一場政變。這次政變是由29歲的陸軍上尉賈梅領導的。他曾經在利比亞卡紮菲的軍隊裏受訓,政變後24小時就成功控製了國家局勢,而且頗得人心,沒有死傷,沒有打仗。政變以後兩年,他舉行民主投票選舉,他的得票率達到56%,當了總統。

從94年到2014又是二十年過去了,總統顯然做了些好事,增加了旅遊收入,建立了學校,免費給全國女孩子上學,給麵包補貼到人人都能買的起。但同時作為獨裁者,他打壓反對派,限製言論自由,暗殺持不同政見報社記者。他還做一些可笑的事,例如他喜歡頭銜,不滿足於總統的頭銜,給自己平白無故地加上教授、大學校長頭銜。岡比亞唯一的大學校長是國家總統,副校長才是真正管事的。他2007年稱他發明了治療艾滋病的藥,當聯合國衛生組織有關人員指出這種藥不過是草藥,沒有科學依據後,他把聯合國有關人員驅逐出境。另外,他最近宣布男女同性戀的人24小時要離境,否則就要砍頭。2014年我們在岡比亞時又是大選年,總統隻有49歲,街上到處可見他的頭像。

至於我自己,2016年9月1日,在學校工作年滿25年的那天,我就退休了。

轉眼之間,我已是80歲的老人了。青少年時幻想著看看外麵的世界,那似乎隻是不久前的事情。2015年我在給老婆的三十多篇遊記集的“跋”裏新編了一個井底之蛙的故事。說的是那隻被地麵上的動物們嘲弄的井底之蛙,他終於費盡心思和氣力,從井底爬了出來。之後去了世界上很多地方,吃到了很多好吃的,玩到了很多好玩的,看到了各種不同的文化,接觸到了各種不同的人。後來老了,也玩累了,就又爬進了一個井底。他發現這井底溫暖,安全,很滿足於坐井觀天:欣賞井口的藍天,白雲,陰雨或冰雪,白天的太陽和夜空的星星和月亮,回味著那些在井外的舊日時光。

魅力野花 發表評論於
幸存者。非洲太危險
大漢唐 發表評論於
有趣的經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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