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立夏間》198 不能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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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果那天偷偷把定位器塞進了一隻絨毛小熊的肚子,悄悄留在了手術室病房衣櫃最高一層的角落裏。跟著定位器發送的信號,她一路追尋,找到了隱蔽在深山裏的手術室小樓。

那夜大雨滂沱,給在圍牆外邊拍照的芒果帶來了很大的幹擾。為了雨停之後能拍到更清晰的照片,她開車下山,在一個安全的地方藏好車,等待天空的放晴。

很快,芒果渾身就冷得直發抖。她吃了一個能量棒,盡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睡過去。想著遠在南加州病榻上的兒子,想著自己被玷汙的青春,想著與喜愛的人擦肩而過的遺憾,芒果忍不住哭了起來。這輩子,她頂多過了三分之一吧?怎麽會這樣膠著?黏稠混沌,將她包裹在中心,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刺穿,無法擊碎,無法咬斷,見不了光,喘不得氣。她好累,她真的想睡......

一直等到快天亮,雨才停,芒果迷迷糊糊舒展了一下身體,從車裏爬出來,決定徒步登山。林子裏彌漫著晨霧,小鳥的歡唱此起彼伏。縷縷陽光針刺般攝入密林鬆軟的土地,注入微熏的熱度。芒果深呼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氣,告誡自己:昨夜的迷茫和頹喪都是天氣的關係。自己有病兒,有老父,不能倒下,不能退縮。

她悄悄地從手術室背後的高坡靠近目標,手裏不斷地按下相機快門。觀察了一上午,才在中午時分等到了第一輛車。芒果用望遠鏡仔細觀察,發現車牌都是被擋住的。而車子裏下來的司機和另一個男人,都戴著頭套。那個男人拎著一個手提皮箱,芒果一眼認出來他焦黃色的皮鞋----正是給Miguel做手術的醫生。

這樣看來,這些醫生對手術室的位置一無所知。他們同意前來診療,應該是收取了巨額費用,要麽是有什麽東西被拿捏住了。

手術室高牆深院,四周都有把守,芒果無法接近。但是,她手裏的信息已經夠了。於是她開始踏上返回南加州的路途。快到中午的時候,芒果生怕孩子有緊急情況,打開了手機。沒一會兒,Jeff Green陰森森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你真的是越來越有本事了。療養院說你失蹤了,這可是大事件。別忘了,你是簽過協議的。”

芒果心髒狂跳,她知道那個字字都透著殺機的協議。知道他們很可能被因此踢出療養院,而且被其他醫療機構質疑。但是,療養院的人多久之前知道她不在的?也許才發現沒多久呢?

不如搏一下?芒果說:“我錯了。其實就是因為Miguel很想吃墨西哥菜,我想出去買。可惜,發現我根本找不到路和車。我馬上就回來了。以後不敢了。”

Jeff掛斷了電話。

立夏回家吃晚飯,姥姥和小姨都很開心。席間,立夏不經意地問:“姥姥,您有空還是多教我一點中醫吧?我對草藥特別感興趣,可惜在天津學的東西沒好好複習,都快忘光了呢。”

姥姥自然喜悅,說:“那太好了。這可是咱們家幾代人的家傳。唉,可惜你媽媽......”姥姥遲疑了一下,接著說:“和你小姨都沒興趣。都說中醫不如西醫。”

“可是您教給小姨很多了啊,我也要學。”立夏瞟了立初霜一眼,說:“我希望多學養生方麵的。”

“那好,趁姥姥沒癡呆,都教給你。”姥姥順了順頭發,說:“不過,要下功夫喔。”

“那當然啦。謝謝姥姥。”立夏笑著轉了話鋒:“姥姥,怎麽不見您戴銅梅花發卡?”

“唉,被工人偷走了。一盒不值錢的首飾,就那個是最舍不得的。”姥姥歎口氣。

立夏又問:“為啥您的不是金、銀?”

姥姥說:“咱們家的女人都有梅花首飾。金、銀、銅、玉都有,不分貴賤,輪流著來,就是個念祖思宗的意思。到了你媽媽這輩,就做了一金一銀。當年可不是好市麵,我是用藏起來的首飾找人偷偷打的。你小姨喜歡金的,你媽媽喜歡銀的。”姥姥搖搖頭道:“可惜......”

“媽,你再喝點湯吧?”立初霜連忙說。

立夏歎口氣:“可惜,媽媽的銀梅花沒了。”

立初霜眨眨眼睛說:“到了小夏這裏,本來計劃成年的時候做一朵玉梅花,對吧?這樣,小姨去給你做一朵。”

“真的啊?謝謝小姨。”立夏立刻眉開眼笑。頓了頓,她麵帶愧疚地說:“其實,我的梅花發卡搬家的時候也給搞丟了。我很傷心,不敢告訴你們,本來就想偷偷去做一個的。我剛剛認識一個做首飾的老工匠,要不這樣,小姨你把自己的金梅花借給我用用?去打個樣就好了。給姥姥也再做一個銅梅花發卡。”

“喲,那可是太好了。”姥姥開心地說。“真希望這個傳統能一代代傳下去。”   

“小姨,可以嗎?”立夏眯起來她的大眼睛,甜甜地笑著問。

“當然,當然。”立初霜點點頭。“這樣吧,你去做,費用小姨報銷。”

“那就算是小姨給我們的聖誕禮物吧?”立夏神情雀躍:“謝謝小姨!”

於是,立夏毫不費力地拿到了那朵金梅花胸針。回家之後,她在燈下看著書桌上並排放著的兩朵金梅花,不由得淚眼迷蒙。媽媽的銀梅花在哪兒呢?是不是融化在那場大火中了?當初那兩朵銀梅花不斷出現在立夏的夢境裏,是不是在天堂的媽媽希望提醒自己呢?可惜當時的立夏還以為立初霜就是媽媽,不敢有任何的質疑......

周六一早,穀雨開車,和David穿著便服再次探訪灣景區。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幾條重要的線索都集中在這裏:在鄧安達車裏丟毒品的芒果、可能放置交通牌的Alfredo、Diego的舊情人Jessamine......

“趕上個周末,好多事都辦不了。師父,你說周一的時候,那些Adam的對手會不會立即展開罷免市長的動議?”穀雨不無擔心地問。

David看了穀雨一眼,說:“Rain,首先我要提醒你,辦案千萬不能政治化,也不能參雜個人感情。你我的立場咱們彼此心裏有數,但不可以作為偵破的前提條件和終極目的。”

穀雨連忙點頭。

“罷免申請肯定在周末就擬定好了。可是要提交申請,收集簽名,最終進行特別投票選舉-----民選官員的罷免不是幾個人說了算的。這個過程很長,能否成功不好說。不過,民眾一般對民選官員都有‘潔癖’般的要求。當初投票的是看政績和對未來的政策規劃,當然,也有個人魅力的成分,但是一旦這個官員出了個人問題,民眾很可能說翻臉就翻臉。因為一個人的信任被辜負,是很嚴重的打擊。”David和穀雨停好車,一邊在街道上走,一邊耐心地解釋。

“事情一出,負麵形象就開始形成了。那可怎麽辦?”穀雨焦急地問。

“我昨晚也考慮了很久。”David歎口氣:“唉,要說把個人感情完全屏蔽是很困難的。我了解Adam,也信任他。這事明眼人一看就是栽贓。可是我們卻無法立案調查。這是最麻煩的事情。我很擔心如果我動作太大,警局裏盯著咱們的那麽多眼睛就會挑刺而,會發難,搞不好換人負責這個案子,就更麻煩了。”

“那麽支持Adam的一派應該也會有舉措吧?”穀雨問。

David點點頭:“當然。媒體已經開始有不同聲音了。可是,這種事情就是這樣,一出事一曝光,最吸引人們的眼球,最影響人們的判斷。後麵的補救措施都是亡羊補牢。”

穀雨低下頭不說話了。

過了一會兒,David問:“你,聽見我說的了嗎?”

“噢,聽見了。我在想......”穀雨眼神晶亮地看著師父,說:“我們其實可以名正言順地參與公眾輿情。”

“嗯?”

“警察局懇請公眾提交目擊者或者知情者信息是慣例。也許,可以側麵表達這個案件很複雜,疑點很多,很可能是栽贓陷害。這樣就把輿情放在公眾監督之下了,同時又不明顯站隊。”穀雨問:“師父,你覺得呢?”

“可以啊!今天就著手準備新聞發布會。”David點點頭:“你不去搞政治可惜啦。要不還是跟著Adam吧。”

“哈哈哈。”穀雨笑了:“我就跟著師父,哪裏都不去。”

他們倆說著就來到了社區活動中心。這個專門為灣景區青少年籌建的活動中心,是在鄧安達的倡導下展開的市政項目,Mary和立初霜成立的非盈利機構曾經參與了籌款,這兩年讓不少社區青少年受益匪淺。兒童合唱團也經常在這裏排練。此刻正好趕上一群小孩蜂擁而出,估計是剛剛結束活動。

很快,他們看見一個瘦瘦高高的非裔男生跑了過來,睜著大大的眼睛咧嘴笑,露出來歪七扭八的牙齒衝著穀雨喊:“你!還記得我嗎?”

穀雨一愣,這孩子看著眼熟啊,尤其是有點歪的門牙。對了!是兩年前他陪鄧安達來灣景區和Diego辯論的時候,那個勇敢站起來舉手,說看見過社區槍支暴力的孩子。那時候比現在矮了一個頭呢,而且留起來了時髦的爆炸頭。

“我記得你!你問過Mayor Teng他是不是真的當過警察,開過槍。”穀雨笑著說。

“對!我也記得你。你是保鏢,很酷!”男生開心地咧嘴笑。

穀雨伸出胳膊和男孩擊拳,微微彎下腰,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現在也是警察了。而且,我也是神槍手。”

“真的啊?”男生一臉羨慕地看著穀雨,有點不知所措。

穀雨笑笑說:“不過,Mayor Teng遇上麻煩了。你聽說了嗎?”

男生用力點頭:“大家都在議論。我們都喜歡他,我們不相信發生的事情。我奶奶說要是真的,那麽就是上帝瞎眼了,全都安排錯了。”

“這樣啊?那麽,你最近觀察你的朋友們,或者朋友的家人們,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反常的?讓你特別注意到的?”穀雨問。

David在一旁微微點頭,默不作聲。

見男生發愣,穀雨又笑著說:“別緊張,你叫什麽?我叫Rain。”

男生笑了:“我叫Charle。對了,我想起來了,那個Marco好像忽然發財了。”

“Marco?你朋友?”

Charle嘟起來厚厚的嘴唇,搖搖頭:“他比我們大。十六七吧,不上學了。他媽是教會管事兒的,他很凶。最近好像發財了,買了新款Nike鞋。”

“很好!Charle,你真厲害。你記得嗎?Mayor Teng當時演講的時候說過,‘I wanna be your man ’?他是真的為了市民的利益在奮鬥的。出了這樣的事情,警局必須全力以赴找出真相......”

“他是清白的,對吧?”Charle問。

穀雨沒敢接話,隻是說:“我們在調查,需要很多街坊的幫助,就像你一樣。你說的那個Marco,他媽媽叫什麽名字,你知道嗎?”

“Jessamine。都說她是灣景區的教母。”Charle這麽說著,就變了臉色。

穀雨嗬嗬笑了一下,心裏興奮極了,他看了一眼David,繼續問:“真的啊?好,我記下了。還有什麽......”

Charle搶白道:“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講的。”

穀雨連忙點頭。忽然,他看見Charle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道:“那個就是,我......我走了。”

穀雨一回頭,一個十六七歲身材粗壯的西裔青年正從路邊的一輛嶄新的Honda跑車裏走下來,身穿黑色背心,胳膊上刺青顯眼,脖子上掛著幾條金鏈子,腰間的粗鐵鏈連著鬆鬆垮垮,就快罩不住屁股的破舊牛仔褲。他足踏白得刺眼的高幫球鞋,一步三搖地橫穿馬路,一扭頭,看見了穀雨和David。

不知出於什麽原因,Marco忽然拔腿就跑。穀雨想都沒想,飛身便追。

很快,Marco進入小巷子,踩著垃圾桶,翻越了一個破舊扭曲的鐵柵欄,一頭紮進了垃圾場,眨眼間消失在一堆巨型機械的陰影裏。

穀雨立刻從夾克衫下拔出手槍,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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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純屬虛構,原創作品,未經許可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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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 '菲兒天地' 的評論 : 菲兒神算!這個案子在慢慢收攏,立夏早晚會和穀雨比翼雙飛:)
菲兒天地 發表評論於
看來很快就有線索了!立夏有當警察的潛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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