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地裏的菜收完了,花也挪進了車庫,院子也不再需要打理,了無牽掛,來趟說走就走的旅行吧!去哪兒呢?去歐洲?這個季節去歐洲的機票便宜。
正在網上查詢行程之際,電話響了,是朋友打來的,他說他們幾家朋友要去歐洲坐河輪,三河五國十六天,問我們要不要一起去。
我捂住手機話筒,征求老婆意見。老婆正在微信語音和人說旅遊的事兒,原來朋友給我打電話的同時他老婆也在跟我老婆說這事兒。
反正也是要出門,要去歐洲,幹脆一起去吧。我和老婆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三河是指多瑙河,萊茵河和美因河。五國是捷克、奧地利、德國、法國、瑞士。跟團遊,省心省事兒。
我報名晚,沒買到和朋友一趟航班的機票,大家各走各的。目的地布拉格,朋友們在慕尼黑轉機,我們則經瑞士蘇黎世。
11月16日下午4點50從蒙特利爾出發,預計7個多小時到瑞士,候機6小時後轉機再飛1個多小時,我們將於當地時間17號下午1點多到達布拉格。
出發前一晚我沒睡好,想著乘坐紅眼航班在飛機上大概率也不可能睡好,便有了睡眠壓力。
飛機起飛沒多久就到了就餐時間。
很多航班的飛機上都有免費紅酒提供,我從來都沒喝過,我不喜歡酒,也沒有酒量。今天特例,我要了紅酒,想著喝完能好好睡一覺。
我以為空姐會給我倒一小杯,她竟然給了我一小瓶,幾口下肚就幹掉了一半,看著剩下的一半,又看了看瓶子的容量,還不到200毫升,想著自己平時在家差不多也能喝這些,就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酒足飯飽,準備睡覺。突然感覺胃裏不舒服,想吐,我伸手去夠飛機上為暈機的人準備的紙袋子。
然後我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二)
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老婆驚慌失措的臉,她好像在衝著我喊著什麽,她的身後還站在幾個人,他們都圍著我看,也在嘰嘰嚓嚓地在說著什麽。
我沒有感覺,也沒有痛苦,意識有些模糊,我看到了我手臂上的血壓計,手指上的血氧儀,我知道我出事兒了。
我問老婆:我怎麽了?
老婆說:你剛才抽了。
我抽了?抽了是什麽意思?我想起老婆最喜歡用的一個表情包:一隻老鼠正活蹦亂跳地晃動著身體,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然後表情包上出現幾個大字“嘎,抽了”。
我原本就坐在飛機的座椅上,現在還在座椅上,顯然沒有可能突然倒地,嘎的一下抽了。
老婆說她並沒有留意我當時身體或肢體是否抽搐,但是我麵部僵硬,牙關緊咬,她認為應該就是抽了。這與我理解的不一樣,我理解的抽了要麽像老鼠一樣嘎的一聲突然倒地,要麽就是頭歪口斜,嘴吐白沫,手腳抽搐。
我不認同我是抽了。
剛剛蘇醒,剛開口說話,我就糾纏在我是否抽了的問題上。沒辦法,天秤座注重形象,在我看來抽的樣子比較難看,比較沒麵子。
我記得我醒過來不久隱約聽到有人說“He is back”。翻譯過來就是“他醒了”,字麵直譯就是“他回來了”。我覺得後者說法比較好,我一定是短暫地去了什麽地方又回來了,隻是我不知道,或者想不起來了而已。
不糾結抽的問題了,說回到飛機上。
我醒過來了,我的意識也漸漸清晰,我能在圍觀的人中判斷出有兩位女士是醫生,因為她們一直在忙前忙後,一會兒給我號脈,一會兒給我測血壓,其中一個人還掏出個小儀器要給我測血糖。
這個儀器我太熟悉了,老婆有糖尿病,經常拿這個小東西紮自己的手指“放血”,每次紮完都要給我紮,讓我也測測。我非常反感,我血糖又不高,為啥要紮我呀。她嘲笑我,說我怕疼,我更生氣了,因為被她說中了,我是有點兒怕疼。
所以每次看見這個小儀器我都生氣。現在我什麽都不在乎了,無力反抗,任人擺布,沒有感覺。
血糖正常,其他指標也緩慢地往好的方向發展。老婆說我發病時血壓40~60,心跳45。
人醒了,意識恢複了,我的胃裏卻開始翻江倒海,想吐還吐不出來,太難受了!我把手指伸進嘴裏自行引吐,幾次三番除了難受還是難受。
醫生和乘務人員建議我到機艙後麵躺下來,說躺著會好些。可我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並且一動就更想吐。蜷縮在飛機座椅上吐了一會兒,人很累,最後我還是在人們的攙扶下走到了乘務人員的工作區域。
我以為機身的後麵會有個什麽隱藏的休息室,其實就是在地上鋪個什麽單子讓我席地而臥。這期間我仍然嘔吐不停,別提多遭罪了。
兩位醫生每隔一會兒就過來看看我的情況,幾個空姐也在我吐的時候過來拉拉我的手,拍拍我的背。我坐懷不亂,甚至看都不看她們一眼。
兩位醫生裏的一位是商務艙的客人,為了方便照顧我,也為了我能好好休息,空乘人員又把我轉移到商務艙,在醫生旁邊就坐。醫生用按鍵把座椅調成一張床,我順勢躺下。
第一次坐商務艙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
(三)
飛機到達瑞士蘇黎世。
我是最後一個走下飛機的。乘務人員攙著我在前麵走,老婆拿著行李跟在後麵。出了機艙我便蜷縮在輪椅上,被機組人員推出了通道。到達候機大廳,一位空少讓我在此等候,說一會兒有人過來送我去醫院。
我虛弱到沒有力氣對醫生和機組人員說聲謝謝。
事後我想過要送一麵錦旗,又一想,他們好像不時興這種方式,也就作罷。隻能在心裏默默祝福好人一生平安。
大約十分鍾左右,接我的人來了,她推著我穿過大廳,走過小徑,左拐右拐,上樓下樓,走了很遠的路,期間還坐了趟機場擺渡車,換了個航站樓,走的都是快速通道,也算一路暢通。
6點下飛機,6點40左右到了機場醫院,7點醫院才開門,醫護人員看見我的慘狀破例讓我提前進了診室。
脫掉上衣,胸前插滿儀器,胳膊上綁著血壓計,手指上夾著血氧儀,打上吊瓶,抽上幾管血。
我感覺好多了,能自如地和護士交談,能看出護士長得很漂亮,還能留意到有好幾個護士輪流進來照看,並且一個比一個漂亮。
診室的環境氛圍也比較好,醫生護士態度溫和,言語親切,她們之間講德語,和我說英語,中年女醫生還會講法語,這樣大家溝通起來就更順暢了。
兩瓶電解質水注入體內,我明顯感覺好多了,也不那麽惡心了,血壓完全恢複正常,驗血也沒問題,到最後也沒查出是什麽原因造成我休克幾分鍾。
到了該結賬的時候了。
瑞士消費高我早有耳聞,第一次體驗竟然是在醫院。幾個小時的治療,幾個護士加一個醫生輪流照看,各種檢查,兩瓶點滴,一盒止吐藥,總共花費670多瑞士法郎,合加幣1100多。
沒有想象的貴。
出發前我在旅行社買了旅遊保險,回去報銷應該問題不大。
10點半看完病,11點機場來人接我,12點飛機起飛,時間剛剛好。
(四)
我是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人。
我覺得病了就是病了,好了就是好了,休克隻是個意外,大概率是酒沒喝好,我年輕時喝酒喝多了就是這樣,也是沒完沒了地吐。至於為什麽會休克,既然沒有結論,醫生也沒建議我細查,也就說明沒什麽問題。
多想無益,繼續轉機。
一到布拉格,我就完全被這座中世紀古城迷住了,就全身心投入到新的旅行生活中去了,仿佛忘記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倒是老婆受到了嚴重驚嚇,並警告我以後不許出門旅行了。
我理解她一個人在飛機上麵對昏死過去的我,掐我人中 ,喚我蘇醒時的擔心害怕,可從此往後就不讓我出門旅遊了,我實在無法接受。
我說不讓我出門旅遊就是讓我等死,老婆說你再出門旅遊就是作死。
兩人都“以死相逼”誰也說服不了誰。不過我堅信“好了傷疤忘了疼”是人的共性,隻是需要多久才能忘記,因人而異。
我不著急,我等。不是“等死”,是等老婆同意我出去“作死”。
呸呸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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