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腳麻利的藍眼汗滴男

房子跟人一樣，不時生出點小毛小病，不及時醫治，小毛病有可能成為大毛病。以前，許多小毛病都自己動手解決，現在變得懶惰了，基本找別人幹。當然跟年齡大了也有關係，生怕扭了腰摔了腿的。這次，我把需要修修補補的地方列出來，居然有七八處，如換廚房天花板上的抽風機，把普通高度的馬桶換成座椅高度的，換水龍頭等等。這些小活兒，找個汗滴男就行了。 

於是，去找了原先來我家幹過活的汗滴男馬克。馬克幹這一行有20年了，Yelp 的網評非常好，榮列舊金山我們這個郵政編碼地區汗滴男的前十。他也住在我們街區，附近住戶的活兒就夠他幹的了。 

從網評看，幾乎所有客戶都給他打5分，隻有一個老太除外。老太的評語囉裏囉唆，她叫馬克修樓梯，在修理過程中，她突然有了不少“好點子”，但是馬克沒有采用。從她的敘述中得知，這位隨時隨地跟在馬克後邊，自以為是地指揮他。馬克大概也是被她煩死了，不理不睬，自管自幹活，幹完活收了200塊人工費，就撤了。該老太越想越氣，這個汗滴男怎敢不理自己？再說還收了自己的200大洋，她氣憤地抱怨道：馬克很不客氣，我要去有關機構控訴他虐待老人(senior abuse)，因為我74歲了。這哪跟哪啊？真是個思路混亂的老太。馬克是男同誌，待人接物溫柔謙讓，說話細聲細氣。當然，更可貴的是幹活非常注重細節，裝修質量一流。 

言歸正傳，給馬克打了電話，才發現上次請他來幹活已是10年前的事了，馬克居然還記得我們。但是由於位居前十，他忙得不可開交，要等兩三個月才能排上我們。不想等那麽久，便放棄了他。 

住在舊金山的小朋友向我推薦了給她做過活的廣東籍汗滴男阿民，打電話去，無人接聽，發了短信，沒有回音，隻好作罷。也不怪阿民，這年頭詐騙電話和短信太多了。 

後來幹脆上網，仔細看了看前十中的另外幾位。其中有一家汗滴男公司，公司內有8名汗滴男。網上也是好評如潮，可是比較貴，人工費每小時90美元。但是網評都說，這家汗滴男技術過硬，幹活很快，有時兩三個小時就能處理完四五個小毛病。我想，那麽多汗滴男，或許能馬上替我幹活，管他呢，讓他們來估估價再說。 

打電話過去，接電話的男子英文不錯，帶點兒口音，舊金山嘛，移民多，很正常。約了估價時間，男子發短信給我，有位叫Yauhen 的雇員將上門估價。不知這是哪國的名字，上網查了一下，說是白俄羅斯版的尤金（Eugene），發音有點兒像“油鹽”。 

尤金來了，四十來歲，光頭，肌肉男，有很藍的藍眼睛，衣服合身，給人精幹的感覺。一進門便開口抱歉自己英文不好，我說沒關係，我帶你看看要做什麽，你一看就知道了。先讓他看要換的抽風機，抽風機曾發出奇怪的響聲，想到這家夥還是蓋房子時候的原裝，用了40年了，也該換台新的了。因為太鬧，我拔掉了抽風機的電插頭。尤金爬上梯子，接上插頭，噪聲竟不大，難道在拔掉插頭的幾個月內，抽風機自愈了？尤金一聽就說，這家夥不錯，還能用，不用換，我幫你清洗一下就行了。

他去看了其他的小毛病，看得相當仔細，拍了照片，還告訴我們如何修理這些小毛病。如果覺得自己詞不達意，便對著手機說一陣俄語，俄語立刻被翻譯成英文文字，他把手機遞過來讓我看。真該感謝高科技，排除了語言不通的障礙。 

尤金臨走時，說要報告老板，老板會報價的。我問他何時可以開工，他稱自己這個星期有空。我倆疙疙瘩瘩說了一陣，我突然明白了，他想跳過老板，自己接活。老板就是個掮客，隻管招攬客戶。收費90美元，給幹活的汗滴男一半不到，自己留大頭。尤金說，他會給我一個估價，讓我也看看老板的估價，隨後自己決定怎麽辦。 

這些“經紀人”或“掮客”在加州很普遍，尤其是在移民群體中。比如，加州不少地方老墨多，往往由一個會說英文的老墨出麵與客戶交流，然後把接到的活分派給一批不會說英文的老墨。 

那天晚上，接到了尤金的報價，之後又接到老板的報價，比尤金的貴一倍。不妨跟大家分享一下老板的報價：如果請這家公司去Home Depot 拿兩個馬桶，收費150刀 （Home Depot 的送貨費是35刀一個）；裝馬桶（2隻）350刀；換洗衣機後麵的水管50刀；裝煙霧報警器50刀...... 這是人工費，材料費另算。眼下，我可以直接雇尤金，也可以通過掮客雇尤金，自然選擇了前者。 

很高興雇了尤金，他手腳麻利，計劃周密，來幹活的前一天，就把需要的材料準備好了。第二天早上八點準時到達，看他從車上一大堆工具中，有條有理挑選出幾件需要的，思維非常慎密，沒有一件多餘或落下的，不像有些工人一會兒去拿這個，拿那個，他是一次搞定，一看就是對汗滴男職業非常熟悉了。幹活的前後秩序也經過考慮，安排得很好，先補牆，在等待幹燥準備油漆的過程中，開始做洗手間的活兒，每一分鍾都利用到了，不浪費時間。 

尤金下午三四點做完了所有的活兒，清掃了工作場地。對他印象很好，不慌不忙，幹活精準，效率很高。我連連誇他聰明能幹，他很高興。問起尤金幹這一行多久了，他說有好幾年了。他來自白俄羅斯，要不是為了讓女兒來美國上大學，謀得更好前途，他也不會移民來美國，在白俄羅斯，他是工程師，生活安定。他的夢想是有一天有自己的生意，為自己工作，而不是受雇於掮客。 

來自各國的第一代移民有許多相似之處，不少男性開頭都從事建築業工作。舊金山有各國移民的工程隊，老中的、老墨的、越南人的、土生土長老美的（越來越少）、歐裔的、非裔的。因家裏修過兩次門窗，那個行業不少人來自前蘇聯共和國，如白俄羅斯、格魯吉亞、拉脫維亞等等。在新環境中生活不容易，各人都在找適合自己的位置，努力讓自己夢想成真，就像這位藍眼汗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