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伯格去世給美國社會帶來兩大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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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伯格去世當天晚上,美國最高法院前聚集了幾千悼念的人,場麵之肅穆壯觀令人動容。這當然是因為金斯伯格是一位受人愛戴、成就斐然的了不起的女性,但也是因為作為一個傳奇人物,在這個曆史的緊要關頭,她的去世給美國社會帶來了兩大挑戰。
 
挑戰之一:最高法院的合法性是否能得到維護?  
 
金斯伯格去世前對孫女說,“"我最熱切的願望就是等新總統上任後才被取代。"  
 
2016年大選時,有些人之所以投票給川普,僅僅因為他承諾要任命保守派大法官。上任後,他已經任命了兩名大法官。金斯伯格的去世給了他第3次機會。  
 
但大家都還記得,2016年2月大法官Scalia去世,最高法院出現一個空缺時,離大選還有9個月。但作為參議院多數黨領袖的麥康納拒絕考慮奧巴馬總統的大法官提名:“美國人民應該對選下一任最高法院法官發出聲音。因此在我們有新總統之前,不應該填補這個空缺。”川普的第一個任命大法官的機會就是這樣得來的。
 
現在離大選不是還有9個月,而是隻剩一個多月,那我們我們是不是也應該等有了新總統之後再填補這個空缺呢? 
 
麥康納似乎不這麽認為。金斯伯格去世的當天他就宣布,他會讓總統的大法官提名盡快通過。  
 
在黨派之爭如此激烈的今天,如果他堅持這麽做,我不會感到驚訝。但這種做法將是非常短視的,因為這是對最高法院的正當性和合法性的損害。  
 
黨派之爭,左右之爭,保守派和進步派之爭,是美國政治永恒的話題。你有極左,我有極右;你加稅,我減稅;30年河東30年河西,鍾擺朝一個方向擺過頭了,又擺向另一個方向。美國人民就在這樣的現實中過著日子,美國這個國家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前進。
 
作為一個普通選民,不必把其中一派看成魔鬼,另一派看成天使;或者把一個當成一朵鮮花,另一個當成一堆牛糞。永遠秉持兩害相權取其輕的態度,才是真正的現實主義。  
 
但美國人民這種淡定的底氣,建立在對製度有信心的基礎上。我們有權力製衡,依法治國,媒體監督,專業誠信。在這個製度的框架之下,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不管他們怎麽蹦躂,孫悟空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即使不小心遇到壞的政客,也有這個框架把他牢牢框住。  
 
但這些年我們漸漸感覺到,美國這套製度並不是固若金湯的城堡,而是由民眾的信任和信心粘結在一起的土坯房。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民主製度的運行有點像一個自證預言的過程。民眾對它越信任越有信心,它就越有效。反之亦然。比如說,如果多半人缺乏對選舉製度的興趣或信心而不去投票,即使不說民主選舉製度名存實亡,至少選出民意代表的想法幾乎成了癡人說夢。 
 
這種對製度的信心,就像一個品牌的信譽,又像一種先進的文明,建立起來很難,摧毀起來卻很容易。  
 
最高法院是一個公正、獨立、超越黨派之爭的聲譽卓著的機構。在曆史上,雖然最高法院大法官由屬於某一黨派的總統任命,但在參議院確認時,經常都以幾乎全票通過。最近十多年來,參議院在確認大法官時按黨派劃線的投票方式已經損害了最高法院的聲譽,在這一點上。兩黨都功不可沒。
  
但麥康納2016年的做法更加惡劣,等於以一己之力,單槍匹馬地給了最高法院的正當性和合法性致命一擊。如果他現在忘記4年前的說法,堅持要在總統選舉之前任命新的大法官,又會再次在美國人民心中播下質疑最高法院合法性的種子。如果大法官都是這樣選出來的,最高法院有什麽資格對美國社會最重大的問題說三道四?  
 
這也是川普這個人最大的問題。川普在民主黨和共和黨之間穿梭來往,沒有什麽連貫性、係統性的理念可言,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為個人的輸贏不擇手段。這幾年美國的選舉製度、情報機構、聯邦儲備這些美國社會皇冠上的明珠和穩定的基石,其信譽全部遭到他的攻擊。新冠疫情發生後,FDA和CDC這些本來很專業很有公信力的部門的獨立性也被他破壞,而這一切隻是為了自己的虛榮和權位。  
 
金斯伯格的去世,又把是否應該把黨派的利益、個人的意識形態淩駕於民主製度和程序的合法性之上的問題推到了前台。我們的政客有足夠的政治智慧來處理這個問題嗎?讓我們拭目以待。 但我對他們不抱太高的希望。尤其是考慮到我們有過讓最高法院決定總統選舉結果的先例,搶在選舉之前完成這個任命是大概率事件。 
 
挑戰之二:女性的權利是否會有曆史性的倒退?  
 
在今天的美國社會中。保守派(conservative)和進步派(progressive)在好些議題上都有激烈交鋒,最高法院在這些議題上有至高無上的話語權。金斯伯格最為人所知,也是她一輩子花費最多精力為之奮鬥的,是女性的權利。 
 
保守和進步很難說哪一個是好的,哪一個絕對是壞的,關鍵是在合適的時候有合適的節奏。簡單地說,保守派認為現在的一切都不錯,維持現狀就好,要改變也不用那麽快。而進步派則認為現在的狀況不夠好甚至很糟糕,應該盡快讓社會取得進步。將溢美之詞堆在保守派身上,或者將進步派吹得天花亂墜,都同樣幼稚可笑。 
 
一般來說,生活已經很安逸的既得利益者是保守派,因為他們不覺得社會有急劇變化的必要。但處於社會下層的弱者急於從艱難困苦的生活中掙脫出來,他們不能也不願等待。
 
女性幾千年來在社會上處於弱者的地位,因此比男性更可能屬於進步派的行列。
 
金斯伯格60年代從法學院畢業時,因為找不到律師的工作,隻能擔任教職。美國曆史上第一個進入最高法院的女性大法官Sandra Day O'Connor (順便說一句, O'Connor 是裏根總統任命的一位保守派大法官。我對她非常尊敬,佩服有加,以後有時間專門寫一篇她的故事)50年代從法學院畢業時根本無人雇用,隻好找了一份沒有薪水的工作。  
 
今天法學院畢業的優秀女生可以像男生一樣到頂尖律師事務所工作,正是因為金斯伯格她們這一輩人的努力。  
 
女性的權利在過去100年中進步了很多。100年前,也就是美國建國150年之後,女性才第一次可以投票。女性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才大規模進入職場,1960年代才被允許申請哈佛商學院。1973年最高法院的Roe v. Wade 之後,女性才被確保合法墮胎權,才擁有了對自己的身體做決定的權利。  
 
現在保守派最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就是女性的墮胎權。推翻 Roe v. Wade 是他們想把更多保守派大法官送進高院的最主要目的。保守派篩選大法官提名時,最重要的一個考量就是他/她對 Roe v. Wade 的態度。  
 
因為這一點早就是公開的秘密,所有有雄心進入最高法院的人,都對自己對 Roe v. Wade 的態度諱莫如深,即使被直接問到,也拿出他們律師的專長,含糊其辭,顧左右而言他。但可以肯定的是,金斯伯格的去世,讓女性這100年好不容易爭得的一點權利受到了更大的威脅。這不是一個進步快還是進步慢的問題。如果金斯伯格被一個視女性權益為洪水猛獸的保守派大法官所取代,我們看到的將是曆史的倒退。  
 
維立 發表評論於
嗬嗬,你不過是在重複麥康納的說法。不過還是不要提constitutional duty吧。憲法說了總統和參議院不被同一黨控製時,選舉年就不能任命大法官嗎?

回複 'Forliberty99' 的評論 :
Justness 發表評論於
維立 發表評論於 2020-09-23 12:31:51
也有人會說,民主黨之所以2013年改變規則,是因為共和黨當時發誓不讓奧巴馬的任何聯邦法官的任命通過。但你說的沒錯,破壞民主製度,兩黨都功不可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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辯的毫無意義,跟中共邏輯差不多。前後關係很簡單。同不同意是法律授予共和黨的權力,怎麽還要考慮什麽呀?
Forliberty99 發表評論於
Those people who think Senate refused to vote in 2016 and will vote this year is double standard, do not understand the different circumstances between these two years.

Both 2016 and 2020 are election years. In history, US Senate , either controlled by Republicans or Democrats, has confirmed Justices 29 times in election years, but none was nominated by a President from the opposite party. This common Practice has lasted more than 140 years.
So, In 2016, Republicans controlled the Senate and Democratic President Obama was in the WH. Two parties are opposite and Senate refused to vote; Obviously in 2020, Republicans are controlling both Senate and WH, They are from same party, and Mich McConnell will vote.

No double standard here, Republicans are just doing their constitutional duty.
維立 發表評論於
也有人會說,民主黨之所以2013年改變規則,是因為共和黨當時發誓不讓奧巴馬的任何聯邦法官的任命通過。但你說的沒錯,破壞民主製度,兩黨都功不可沒。

回複 'Justness' 的評論 :
維立 發表評論於
“兩黨極端化不擇手段就是美國體製崩壞和墮落的根本原因”,can't agree more。其實就是看這裏的討論也知道,雖然大家對民主黨有很多不滿,但也沒有人否認川普這樣的總統對民主製度的破壞多麽嚴重。

回複 '南方道主' 的評論 :
維立 發表評論於
當時製定這個大法官終身製,也是有道理的。但現在這種情形,真的應該改掉,讓大法官有一定的任期,哪怕長一點,以降低大法官提名的stake,否則美國人民的心髒真是受不了。

回複 'cng' 的評論 :
維立 發表評論於
是啊,美國的建國元勳們當時的假設是政客會有基本的decency,沒想到現代的政客臉皮越來越厚,越來越不擇手段,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線。


回複 'not4any' 的評論 :
Justness 發表評論於
為什麽參議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規則發生了變化

過去的規則是,被提名人需獲得100名參議員中的60票。

2013年,民主黨人首先改變了參議院的規則變成了50票,但不包括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

2017年,參院共和黨修改遊規則,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60票,也變成了50票。
南方道主 發表評論於
好文,兩黨極端化不擇手段就是美國體製崩壞和墮落的根本原因,船破更是推波助瀾要把美國引向內戰的邊緣!
xingyi 發表評論於
再雙重標準也趕不上民主黨的無恥!前紐約市長、此前與拜登競爭黨內提名布隆伯格(Mike Bloomberg)和他的團隊籌集了超過1600萬美元,在佛羅裏達州為近3.2萬名重罪犯贖身,從而讓他們獲得投票權,來給拜登投票。
not4any 發表評論於
美國的建國元勳們到底還是百密一疏,沒有考慮到日後執行政策的人的雙重標準,如果想到並寫進憲法的話,也許就沒有今天的分歧了。雙重標準說到底就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但哪一件都不犯法。所以隻要想做盡管做。
Ken99 發表評論於
民主黨和媒體製造這種謬論,
現任總統提名法官,參院通過,這違反憲法了嗎?
金老太臨死遺言是憲法嗎?
至於麥康納做事雙重標準,那違反憲法嗎?
政客根據黨派雙重標準的事民主黨做得多了,福特教授零證據可以指控Kavangh,可有人在充足證據下指控拜登,佩羅西一句話就否決調查
田間地壟 發表評論於
金斯伯格的個人遺願不應淩駕於法律/尤其是憲法之上。否則如果她說:我的遺願是希望XXX 繼任,也應該實現嗎?那樣的話就是美國憲法的重大缺陷。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刻!
cng 發表評論於
大法官這個製度,

先天不足,領導幹部終身製;
後天受損,共和黨把它玩壞。
維立 發表評論於
同意你的分析。

回複 'not4any' 的評論 :
not4any 發表評論於
"我最熱切的願望就是等新總統上任後才被取代”。如果金絲伯格這句話越位了的話,那麽麥糠奈爾的目前所為就食言了。如果他四年前就按美國政壇的慣例來解釋行事的話,那麽他現在這樣做無可非議。遺憾的是,他當時並沒有這樣對人民解釋(我不知道他當時是知道但不說,還是根本不知道這慣例),而是非常動情地說要把這個權力交給人民,讓人民來選擇。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深得民心能引起大多數人共鳴的解釋和決定,或者說是一個極具煽動力的說辭。也許他沒有想到,四年後,又一個可以行使慣例的形勢出現了,而美國的相當一部分人也許並不了解這一慣例。在這種情況下,有前車之鑒,如果他把這個權力交給人民,讓人民來選擇,那麽他將以一個政治家的高風亮節捍衛自己四年前向人民許下的諾言。反之,他就食言了,讓人們看清的是一個政客如何將黨派的利益臨駕與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之上,如何處心積慮地愚弄和欺騙民眾,假借民意來為一黨的利益服務的醜陋行徑。如此行事與大洋彼岸的做法有何兩樣?
not4any 發表評論於
“如果大法官都是這樣選出來的,最高法院有什麽資格對美國社會最重大的問題說三道四?” 這是一句最能引起我共鳴的話。
not4any 發表評論於
“如果大法官都是這樣選出來的,最高法院有什麽資格對美國社會最重大的問題說三道四?” 這是一句最能引起我共鳴的話。
chufang 發表評論於
在上世紀的法國,女性被認為是和宗教相聯係的保守派。
維立 發表評論於
她說的新總統是11月選舉選出來的總統。當然,她的想法不應該幹擾最高法院法官的遴選過程,她個人的願望而已。

女性的權利但願如你所說的不會倒退。拭目以待吧。

回複 '江郎山閑話' 的評論 :
江郎山閑話 發表評論於
1. "我最熱切的願望就是等新總統上任後才被取代。" 她越位了--憲法授予總統和參議院的職責不應被個人的意誌幹擾。這種話破壞大法官的不幹政規矩。假如現任總統連任,2024才有a new president! 大法官出格了,會破壞高法院的合法。
2. “女性的權利” 不會倒退。在高法院的層麵,“墮胎權” 不能太鬆,也不能太嚴。強奸的例外。”對自己的身體做決定的權利“ 是一方麵;胎兒也是生命是另一方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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