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北京秀水市場- 回京30天（五）

但凡從國外回國旅行的人，一旦到了北京，都要去趟秀水街-現在的秀水市場。最早的秀水街顧名思義就是一條街，叫秀水東街。開始的時候隻是一些小商販兒在使館區一代兜售有中國特色的小商品。因為美國大使館在這條街上，使館人員常在這些小販兒手上淘貨，鼓勵了他們的經營，後來政府允許建成市場，就有了最早的秀水市場。那是八十年代中期，我們一直叫它“秀水”。秀水開始賣的最多的是有中國特色的絲綢服裝，領帶，圍巾及工藝品，這些東西當然是針對老外的，所以外國人叫它“Silk Street”。北京人喜歡去那兒淘服裝，出口轉內銷的牛仔褲，皮夾克，T恤等等。我喜歡那兒的服裝，樣式與國外接軌。九十年代中我從國外回去的時候，秀水風行賣假包，特破特便宜的冒牌LV，GUCCI之類，當然也有“一比一”版的，可那時中國人出國的少，沒幾個人見過真的，所以也沒什麽人去花大錢買A貨。買賣便宜假貨是秀水特色，一直延續到搬進大樓裏。

查了一下維基百科，新秀水市場是2005年落成的，位於秀水街東側。“大廈總建築麵積達2.8萬平方米，地上5層、地下1層。大廈內約有1,500個攤位” 。據說攤位價格極高，最貴的達395萬元人民幣。秀水的東西進屋以後貴了很多，明顯攤位的成本轉嫁到了消費者頭上。好在那時北京有好幾個類似的市場，比如三裏屯的雅秀，天壇附近的紅橋，後來又有了動物園批發市場，雅寶路的商務樓等，買東西可以貨比三家。我主要買衣服，秀水貴了，就到雅秀去買，東西差不多的。進入21世紀，中國的大門真的敞開了，有錢人多了，出國的人多了，中國人都買真貨，秀水就成了外國人的天地。我每兩年帶學生去中國旅行一次，到北京肯定會帶她們去秀水。小老外們愛死了那裏，家裏給的幾百澳幣一路不敢亂花，一直留到逛秀水這天，每次孩子們會在裏麵逛上四五個小時，把所有的錢都花光，回澳洲的箱子塞得滿滿的，更有很多學生和老師買個箱子往家裏拖東西。我教她們的漢語別的沒記住，討價還價倒是練熟了： “抬鬼樂，騙一店兒好馬？（太貴了，便宜點兒好嗎？”），“散拜願補要，一白願！（300元不要，一百元）”。別說，這些漂漂亮亮的洋小姐們，說著澳式中文，砍價砍得十分流利，小販兒們也喜歡逗她們，先是開出個天價，然後非常便宜就賣給她們。有時候她們拿到的貨比我買到的還便宜。

秀水從九十年代開始就馳名國際了，訪問過那裏的不乏名人，比如法國前總統希拉克、美國前總統克林頓的夫人，前國務卿貝克夫人等，都曾以普通顧客身分到秀水街來選購服裝，珠寶。鄧文迪也作為雇員陪她當時的老板，後來一度的老公默多克去過那裏。默多克買領帶把價錢往上抬，成為笑談。

但是名聲在外的秀水終於引來了“殺身之禍”。以LV為首的西方大牌真佛現身了，官方提出抗議中國賣假包假貨偽造品牌的侵權行為。在國內外政府的壓力下，秀水有一陣子不敢再明目張膽的兜售。要是你買假名牌，得先看圖片，挑好後店員跑去拿給你。大約十年前，秀水大動幹戈，再次重新裝修改造，剔除了百十家所謂的涉假攤位，把市場改為“精品走廊“‘，價格因此再次飆升。打假是應該的，國內也需要有專利產權意識。我要吐槽的不是打假，是秀水風格自此徹底變味兒了。老秀水的擁擠，新潮，怪誕，廉價，砍價等特色頓失滔滔。價格貴不是因為賣的貨真，用秀水商家的話說：原來是假冒偽劣，現在是假冒不偽劣。假貨還是假貨，隻是質量好了，所以貴。更慘的是，動物園批發市場早已被取締，雅秀也關了，紅橋不賣服裝，對我來說，秀水無趣，北京再無淘寶的去處。秀水的商販也覺得生意難做，俄國和印度客人最多，但很難在他們身上賺錢。秀水繁華已逝，於是攤販紛紛轉向電商，內銷國內的客戶。

這次回國我去秀水兩次，先是帶我從日本來的外甥女去看旗袍，結果失望而歸，孩子不過想穿著玩兒，不想花大價錢，可我們看上的旗袍最便宜的打五折還要將近4000元；第二次是和另一個住墨爾本的華人女友一起去轉，她想看兩樣東西，一是太陽鏡，二是皮帶。她懷裏還揣著老黃曆，以為50元就能買個名牌墨鏡，結果從四樓的一頭走到另一頭，最便宜的也要百元。買腰帶的地方在地下一層，和賣包兒的地方在一起。我帶她去了我熟悉的一家店，原來我常帶學生去這家，一般我帶人去，她們都會給我個可以接受的價錢。我的女友從不買假包，進了這家倒看上幾款不錯的，以為很便宜，結果一問都在1800元以上，還說是看在我的麵子上的價格。我也嚇了一跳，不知自己的麵子什麽時候也漲價了。結果我倆腰帶也忘了問就跑出來了。我媽知道我那天去了秀水，回家一進門兒看我空著手，驚詫了：“在秀水啥都沒買”？因為這是以前從沒發生過的事。

我買東西喜歡新奇小眾的，購物商城裏都是連鎖店，家家一樣，和國外無二。大概兩年前，北京清理了所有的小商品市場，因為不夠高端，去年又清理了街邊的低端小店。如今的北京就剩”高端“了，像我這樣熱愛低端商品的人真的是淘不到驚喜，失望至極！我在北京住了一個月，回來的行李隻有21公斤，這在以前鬼都不信。好懷念老秀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