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飄零

落花飄零 名博

疲勞之極的胡思亂想

落花飄零 (2006-07-13 20:27:30) 評論 (7)

去醫院的路上,晨霧迷蒙,腦子裏就開始轉今天要做些什麽。沿路有一條小河,不論我起的多早,總有一兩隻鸕鶿站在小河中央,一動不動,有時候還有鴨子帶著小鴨子成群遊過,讓人覺得很有趣,可惜腳步匆匆,總是沒有時間停下來看看。

事情總是做不完的,雖然現在難得的空閑,應該是學習的時候,但是覺得偶爾對自己好點,為自己花點時間,似乎也不算很過分。同年級的intern都非常厲害,每天早上的病例討論,爭奇鬥豔,雖然faculty並沒說什麽,但是我明白自己有太多東西要catch up,這三年的路,和美國孩子比起來,真的要艱難很多。

忙的時候,心情就會變得有點不好,比如今天我是白班,4點鍾應該sign off了,結果三點半連著來新病人,病房裏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好,我的住院醫生已經很nice了,幫我做了很多事情,我感覺真是很差。

收的一個病人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中年黑人,身上很多潰瘍,散發出惡臭。真的是惡臭,我剛走進急診室去看他的時候,一陣惡心,連忙屏氣控製住了自己。他說話非常野蠻,言語中還帶著對女生的不尊重,那個時候我已經連續超過工作15個小時了,心中的煩怒無以言表,卻不得不繼續工作。

匆匆忙忙寫完病史,在電腦上輸入的時候,N醫生來看他consulting的病人,他是感染專科醫生,大約50多歲,非常內向,總有靦腆的微笑掛在臉上。因為這個無家可歸的潰瘍病人,我向N醫生請教了幾個問題,他非常耐心地跟我說了他的經驗。然後他說,我們去看病人吧。我很驚訝,因為不是他的病人,他也不是on call。

我們再次走進急診室,我向病人介紹N醫生,病人羅羅嗦嗦地說著和病情毫無關係的事情,甚至還指揮N醫生幫他把電視機關掉,但是N醫生卻絲毫不以為然,依舊微笑地詢問病史,仔細地檢查他的皮膚潰瘍。然後還和護士一起仔細地清理傷口。看著他彎著腰,吃力地用繃帶繞過病人的後背,我心裏忽然很愧疚。

我是一個intern,我是應該做這些事情的,而N醫生是早已經獨立行醫的faculty醫生了,卻還在晚上八點的病房裏忙碌。和他相比,我還有什麽可以抱怨的。在一起走進電梯的時候,我問N醫生是不是要回家了,他說他先去吃晚飯然後再回來處理一些事情。我說那不是要很晚了,他說是阿,天天如此,早知道醫生的生活如此,他當初是不會選擇作醫生的。

這話出自這樣一個善良盡責的醫生之口,讓人不免沮喪,尤其是對我這樣還掙紮在最初起步的人來說。我和N醫生默默相對無語。

走出電梯的頂層lobby,是我的最愛,整片的蔥綠樹林盡收眼底,還有一個帶白色尖頂的教堂,矗立在一片綠意之中,格外醒目。有時候忙碌的時候,在電梯合上門的一瞬間,抬頭看見那白色的尖頂,心中不由得總有點觸動,營營眾生,為了我們覺得很嚴重的事情天天疲勞不堪地忙碌著,是不是在那個白色尖頂供奉的神靈麵前,一切其實都是非常渺小的。是不是有點諷刺,遠遠的,一個教堂,對著一座醫院。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