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骨頭
“疼麽?”殺阡陌看著她小臉上那一道道血痕,心裏直罵雲翳一點都不會憐香惜玉。下回見到非抽他兩根筋出來打陀螺。
“不疼。”花千骨對他貼自己如此之近有些不適應,微微往後退了些。
殺阡陌右手凝氣發出微微紫光,輕輕從花千骨麵上撫過,傷痕瞬間撫平消失。然後又揭起花千骨兩邊衣袖,從她臂上一一撫過,替她療傷。
“還有哪麽?”
“沒了,沒了。”花千骨連忙放下衣袖道。雖然腰間腿上都還有勒得很深,但是怎麽可以隨便讓人摸,雖然同樣是女的。
殺阡陌笑盈盈的指尖一繞,斷念劍從遠處地上飛了回來,自動插入花千骨腰間的劍鞘之中。殺阡陌卻終於看清楚的猛然一驚。
“斷念劍?!”
伸手便要再次拔出,卻未等碰到,竟被彈出去老遠。
踉蹌幾步站穩身子,輕笑一聲,嘴裏罵道:“XX的白子畫!”
“姐姐你沒事吧?”花千骨不明白突然之間發生什麽了。
“這劍你從何而來?這明明是白子畫平時的隨身佩劍,他爺爺的上次交戰時還不小心讓他傷到我臉,好久都愈合不了,差點毀了我驚天動地的花容月貌。害得我闖天宮又下東海的到處偷靈藥。”
“是尊上送給我的啊!”
“啥?白子畫把這劍送你了?這可是把上古傳下來的絕世好劍,他居然送你了?我問他借伏羲琴,想參透十六件神器裏的玄機的時候怎麽就沒見他這麽大方過,差點刺了我一身的窟窿眼。這世上哪個見我不被迷得暈頭轉向,偏偏隻有他,憐香惜玉都不懂!我不管,你把斷念扔地上,我要使勁踩幾腳以消我心頭之恨!”
花千骨嗬嗬的笑:“那伏羲琴如此要緊,尊上怎麽會隨便借人呢?”
“哼,我道他是超凡脫俗的白子畫,心裏也有三兩分敬重,卻沒想到和其他派的臭道士老禿驢一個德行,冥頑不靈!我不管,我就要踩兩腳。”
花千骨可不敢讓他折辱了白子畫的佩劍,連忙裝作一副很生氣的樣子使勁打了那劍兩下:“看吧,雖然你是劍吧,但是也要長眼睛啊,姐姐長得那麽漂亮,你怎麽舍得弄傷她的臉呢?趕快給姐姐道歉,說你錯了,再也不敢了。什麽?我聽不見,再大聲點。恩,下回記住了哦,不過上次的事還是不能輕饒了你,回去不準套劍鞘,裸著身子到太陽下麵曬著去,非把你曬黑了以消姐姐心頭之氣!”
殺阡陌見她認真的跟那劍說話的樣子撲哧一下就笑出聲來了。無奈的揮揮手:“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下次找白子畫報仇算賬去,才不跟一把小破劍一般見識呢!對了,你跟白子畫什麽關係啊,他幹嗎把斷念劍送給你啊?”
“我上次群仙宴後就跟著尊上拜入長留山了。尊上怕我這次出來遇見危險,特意讓我帶出來防身的。”
“哼,想不到他還這麽好心啊。不過你背著這斷念,就算隔了天涯海角,他也能感知到你是否安然無恙。若是你這次被雲翳掠去了,想必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差人來救你吧。這雲隱,也太笨了,這麽輕易就讓雲翳混進山去。”
“這不能怪他,誰讓雲翳和他長得一模一樣,其他人肯定都把雲翳當作他了。”
“一模一樣?!”殺阡陌吃了一驚,他也沒見過雲翳的真麵目,倒是不知道這點。怪不得他們行事總是如此順利。
“我必須得努力,不能光靠他們來保護!”花千骨緊緊握住手中的劍。
“斷念靈氣太強,也隻有白子畫壓得住它,它怎麽肯聽你一個小不點來禦使。你得慢慢與其溝通磨合,隻有你自身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它才會真正的把你當作主人。現在對你而言,也隻算得上是一把普通的廢鐵,真不知道白子畫怎麽想的。”
正說著斷念在鞘中不滿的發出嗡嗡聲。它才不是廢鐵呢!
殺阡陌看了看山上道:“雲隱他們快到了,姐姐要走了。第一次見麵,你這麽可愛,姐姐又這麽喜歡你,就先送你個見麵禮。”說著用力一掰,硬生生的把自己左手小指給掰斷了。
嚇得花千骨捂住嘴巴,連忙衝上去替他止血。
“嗬嗬,別怕,小不點。”正說著那半截優美纖細的小指上的皮肉迅速的融化蒸發。最後隻剩下一小截可愛的白色骨頭。殺阡陌拔下一根自己紫色的頭發,剛剛掰斷小指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拔根頭發可把他心疼的要命。
頭發從骨頭縫裏穿了過去,然後係好掛在花千骨脖子上。
“這個是姐姐身體的一部分,帶著它,這樣小不點不論在哪姐姐都知道。遇到危險的時候就把它吹響。姐姐會盡快趕去救你,知道嗎?”
花千骨早就被嚇傻了,心疼的看著她左手小指,卻見上麵一滴血也沒有流的,迅速又長出森森白骨還有皮肉,很快便恢複如初。
殺阡陌拍拍花千骨的頭:“瞎擔心個什麽,姐姐是魔嘛,好了姐姐得走了,不想跟雲隱他們起正麵衝突。等我找到下一件神器,忙完了就去長留山找你玩。”
說著抱起花千骨啵的在她臉上使勁親了一個,嘿嘿笑著,轉了個圈人就不見了。心裏直偷著樂,做人姐姐就是有這個好處啊!挖哈哈!
花千骨看著胸前那截所謂的可愛的小骨頭滿頭黑線,這禮物也實在是太特別了吧,雖說她叫千骨也不能就送她真的人骨頭吧,還要她放在嘴裏當哨子吹,她才不要呢!
拽了拽那頭發,好結實啊,應該不會斷的。
天水滴,勾玉,小指骨頭,這年頭,怎麽人人都喜歡送人項鏈啊?她的脖子上都快掛滿了!
過一會兒果見雲隱帶著一班弟子風馳電掣的趕到。看到花千骨連忙跪倒在地,請其責罰失職之罪。
卻見花千骨一臉控訴委屈的瞪著雲隱。
“我的蓮藕清粥在哪呢?我都快餓死了!”
雲隱滿頭黑線。
回到萬福宮,花千骨狼吞虎咽一言不發的吃著早餐。雲隱在一旁擦汗,一麵解釋著自己本來去廚房,後來發現異動追了去卻沒想到被調虎離山。之後被春秋不敗手下一幹人等纏住遲遲脫不了身。等趕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花千骨不見了,問睡得傻乎乎的糖寶更是一問三不知。
花千骨吃得七八分飽了,這才緩一口氣把被雲翳帶下山,後來又被殺阡陌所救之事說給他聽。
聽到說雲翳竟然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雲隱也是大驚失色。
“怎麽會呢?那麽多年我也算和大師兄朝夕相處,但是從來他都是麵具掩麵,我還以為是他舊時容貌被毀,卻怎麽會跟我長得一樣?”
“對啊,很奇怪是吧,你回去問問伯父,是不是那個年輕的時候……啊?”
“不可能,青州夢家代代單傳。”
“嗬嗬,那就不得而知了,你回去有機會好好調查一下。另外通知門下弟子一定要格外小心,如果雲翳再用你的麵目有所行動,那真是防不慎防。”
“弟子知道。隻是那個流火緋瞳殺阡陌,請掌門日後務必再不要與其有何牽連。”
“為什麽啊?姐姐救了我啊!”
“姐……姐姐?”雲隱一頭霧水,突然明白花千骨定是見殺阡陌太美把他當作女的了,不由得暗自好笑,卻也覺得沒必要跟她詳加解釋。
“我們是仙,他是魔,正邪不兩立。身為茅山掌門若是跟妖魔勾結不清,定會落人話柄。特別是掌門回山後,長留門規更加森嚴,絕對不能與妖魔有所往來。而且他上次妄圖盜取上古神器跟長留結下了不小的梁子。殺阡陌等妖人一心想放妖神出世,他這次救下掌門一定別有居心!”
“姐姐不像壞人啊!”聽雲隱那麽說,花千骨沒敢繼續說殺阡陌還把自己的小指頭掰斷了送給自己作禮物。
“掌門,你還太小,好人壞人不是光看外表的,那殺阡陌雖然長得美豔不可芳物,但是心狠手辣有如毒蠍,凡是得罪過他的,輕薄過他的,對他稍有無禮的,全被他以非人的手段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做事僅憑性子,沒個章道,別說是仙人,就是妖魔見到他也忌憚躲著三分。總之掌門以後盡量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就是了。”
“哦……”花千骨微微嘟起嘴巴,可是姐姐對她是真的好啊,“我什麽時候可以回長留山啊?”
“那麽快就想回去了麽?多留幾天不行麽?”雲隱看著她小小的包子頭很想摸摸安慰安慰她,知道她剛剛肯定還是受驚了,卻不敢犯上。將才真把他急瘋了,若是尋不見她,他就真要內疚死了。
“我怕落下太多課業趕不上,離仙劍大會的時間不多了。”
“仙劍大會麽?到時候茅山也會派門人參加哦,弟子會來給掌門加油打氣的!”
“啊?不會吧?”原來整個仙界都會派人參加?那豈不是更丟人?
“這樣可好,掌門在茅山多留幾日,弟子會盡快把茅山道法有係統有條理的一一教授給你。身為茅山掌門,卻一點茅山術也不會也不行啊!”
“嗬嗬,我有在修習的,清虛道長留了本心法秘籍給我,糖寶有教我練。到時候我回長留山,秘籍你就好好收著。另外還有一本六界全書我請尊上代為保管,因為事關重要,等局勢安定點我再取回來。”
“謹遵掌門吩咐安排。”
“呃……雲隱我們也差不多挺熟了,沒有外人在的話你就叫我千骨吧,掌門掌門的好別扭啊!”
“是,掌……千骨……”雲隱望著她欣慰的點頭。這半年來隻覺得肩頭壓力好大,常常有些不堪重負,茅山遭此大難,雲字輩,清字輩的弟子死傷慘重,剩下的可擔大局的寥寥無幾。他時常怕辜負了師傅的一番期望,茅山百年基業就折煞於他手中。這次見了小掌門,卻不知為何心中竟踏實安然多了。
她雖然還隻是個孩子,無論是站在他前麵主掌茅山,還在站在他後麵支持他的實際行動,都讓他覺得那樣安心,仿佛有了堅實的後盾一般。這下,茅山有望了。
於是,花千骨辦妥各種事務之後又在茅山多留了十多日,茅山和一般一心修仙,提高自身法力的門派不同,注重的是實戰能力,所以常常入世曆練,捉鬼降妖。這些天在雲隱的督促和教導之下花千骨的禦劍能力和對五行的掌握都有了明顯的提高。
這夜雲隱一直伺候到花千骨就寢才離開,糖寶偷偷摸摸的爬到累得暈暈乎乎隻想倒頭就睡的花千骨臉上道:“骨頭骨頭,快別睡了,爸爸來了,我們去見爸爸!”
依稀尋著上次雲翳帶自己出去的那條小路出去,卻不知為何心跳得如此之快。自己隻是去見個朋友,又不是偷偷摸摸跟情人私會,幹嗎那麽緊張啊!真是的!
山頂夜來風大,更深露重,四周又漆黑一片,花千骨腳底有些打滑,後悔自己著急慌張的出門,沒有多披件袍子。
糖寶趴在她頭頂上,興奮的四處張望。身上發出螢光,雖然微弱,卻竟然能照出好遠,前方的路倒也勉強能看清楚。花千骨無奈的笑,她不知道糖寶原來竟是如此多功能的,還能當燈籠用。
一直到下了大茅峰又到了上次她見殺阡陌的那地,仍然不見東方彧卿的身影。
“在哪呢?糖寶?”
“往前,就在這附近。”
花千骨走進密林,看見上次軒轅朗被吊著的那棵樹,回憶起當時他狼狽無比卻依然盛氣淩人的模樣,突然有點好笑。這一轉眼就是半年,也不知道他怎麽樣了,人又在何方,有沒有來茅山找過自己?
失神之間,卻猛然撞進一個人懷裏,然後被對方緊緊摟住。
糖寶連忙蒙住眼睛,卻又賊笑著從縫隙裏偷看。
哦耶,爸爸和媽媽抱抱了。
花千骨聞到一股淡雅的墨香,看著那身月白的衫子,未等抬頭,知道必是東方彧卿無疑。一時窘迫的想要推開,卻被他緊緊環住的抽不開身去。
“東方……”
“骨頭,我好想你。”
突然聽他又激動又深情又落寞的說了一句,聲音溫柔如水般怎麽都化不開去,和初時賴皮非要娶她的模樣完全不同,花千骨有些反應不過來,隻好任由他抱著。
其實她心裏也是很想他的,畢竟她生命裏接觸過的對她好的人並不多。而且老是有糖寶在耳邊爸爸長爸爸短的念叨著,她想不想到他都難。
這是除了爹之外,第一次有人這麽親近的抱著她,當然尊上接住從天上掉下來的她那次不算啦。東方彧卿的懷抱很溫暖,和尊上冷冰冰的感覺完全不同。那樣踏實和舒服,讓這麽久以來都疲憊不堪的她好想安心的趴在他懷裏睡一覺。
“爸爸!”糖寶開心的叫著,長開小腳要東方彧卿抱,不要隻和骨頭媽媽親熱不理它啊!
東方彧卿伸出一隻手去把它捧到眼前親了親。
“乖孩子,有好好聽骨頭媽媽的話麽?”
“有!”糖寶抱住他的拇指親昵的蹭來蹭去。
“你怎麽會來啊?”花千骨仰頭望著他,依舊是淡雅書生氣的一張臉,卻每每一笑起來整個世界都顛覆掩埋,讓人眼中隻剩下他的溫柔笑顏。哼,豈有此理,自己明明這半年有長高很多的,怎麽還是差他這麽遠?
東方彧卿低頭看著她,見她比半年前麵色好了許多,身上總纏繞的黑色汙穢氣息也都沒了,眼睛大而圓黑而亮的望著他,小小的唇微微嘟著。換回女孩裝扮,而且還紮了兩個可愛的包子頭。忍不住伸手去把玩,故意把她揉亂了。
“幹嗎不說話啊?你怎麽會來?還這麽晚跑來,你一介書生,要是路上碰到危險怎麽辦,就算沒有強盜打劫,這山上虎啊狼啊的,傷了你怎麽辦?”
東方彧卿笑道“別說是區區茅山,隻要是為了見你,刀山火海我也願意闖。”
花千骨連忙低下頭去,最討厭看到他笑了,一笑她就被勾得丟了魂似的,連他老愛說的那些亂七八糟不著邊際的甜言蜜語也都忍不住的信以為真。
“別開玩笑了,我在和你說真的!你一個人跑到這來很危險,最近茅山附近很多妖魔都在視機而動,你趕快回去!”
東方彧卿一臉委屈:“半年不見,你都不說想我,一見麵就要趕我走啊!”
花千骨低頭道:“也沒有啊,見到你我很開心。”
東方彧卿欣慰一笑,聲音又變得溫柔凝重起來:“糖寶一直有跟我聯係,她一說你們要回茅山來,我就盡快處理完事情往這裏趕了。也多虧你出了長留來這,我才有機會見到你們,不然還是有點麻煩,入長留可不比上茅山,而且我身份諸多不便。我本該早點去看你,這半年來你一個人在長留拜師學藝一定吃了不少苦。糖寶一直有跟我說你的狀況,所以我才一直安心讓你呆在那裏。若是你哪一日不願意再留在那了,你就跟糖寶說,我會親自去帶你回來。知道麽?”
“放心吧,我在長留很開心,一點都不苦。我還學會很多東西,禦劍啊,飛天啊,以後遇見老虎啊強盜啊妖魔啊什麽的你都可以不用怕了,我會保護你的!”
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不自覺的握住的斷念劍,心中一驚,麵色瞬間凝固,眼神變得複雜而深邃,深得讓花千骨一點都摸不著底,比尊上比阡陌姐姐比儒尊比十一師兄任何人都要來得讓她覺得不了解。
他到底有多少個麵目都是她所不知的呢?溫柔的他,賴皮的他,古板的他,笨拙的他,睿智的他,甜言蜜語的他,無所不知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雖然心裏不明白,可是卻半點都不覺得不安。他身上就是有讓人寧靜的力量,他的關懷和愛護讓她感覺真實和溫暖,情不自禁的依舊單純而簡單的信任著他,不論他究竟是誰。
“骨頭,我知道你心中的執著和堅持,也知道哪個環境才真正適合你的成長。但是我希望我有一天不要為了讓你去長留山這個決定而後悔。”
花千骨聽不懂他話裏的意思,懵懵懂懂的點頭。
東方彧卿輕歎一口氣突然又恢複了本來麵目似的笑道:“等你學有所成,我們就趕快回來拜堂成親吧!哈哈!”
“成親吧成親吧!”糖寶開心的在東方彧卿的掌心裏扭來扭去。
花千骨已經習慣和無視他的小賴皮了,望天道:“卻不知道我能不能得償所願,拜尊上為師哪。”她知道這個要求對自己來說或許太高了點。但是沒試過就永遠也不會知道。
“你連夜趕來一定很累了吧?其實我還要再在茅山呆半個月糖寶沒給你說麽,你可以不用趕那麽急的。”
“我想早點見到你嘛!”東方彧卿靠著大樹坐下,把花千骨摟在懷裏。
花千骨背靠著他的胸膛,啊嗚的打個嗬欠,她真的好困啊。
“你是怎麽和糖寶聯係的啊?我從沒見過它有寫信啊?”
“嗬嗬,這個是秘密。”東方彧卿和糖寶對望著眨了眨眼睛。
一片漆黑的密林中,花千骨慢慢在東方彧卿懷裏睡著了,糖寶慢慢在東方彧卿掌心裏睡著了。
東方彧卿手在半空中一揚,竟憑空抓出一件雪白的薄綿絲錦,將花千骨裹在懷裏。看著她和糖寶天真可愛的一塌糊塗的睡顏,宛然一笑。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叫做幸福?
第二日一早,花千骨在他懷抱裏醒來,一睜眼就看著東方彧卿含笑望著自己。心跳亂了幾拍的慌忙從他身上起來,伸伸懶腰。
“壓著你了麽?昨晚沒睡好吧?胳膊腿疼麽?是不是麻掉了?我扶你起來!”
“沒事,你輕得根片小羽毛一樣。”東方彧卿依舊望著她,他就這麽整夜沒睡,看了她一晚上。今日一別的話,再見就真不知道要多久之後了。
“我得回去了,不然雲隱去叫我,發現我不見了會著急的。”
“恩。”東方彧卿點頭,麵上難掩傷感。
“你要好好讀書哦,你那麽博學多才,一定可以高中狀元的!”
東方彧卿忍不住失笑,使勁點頭。
“糖寶,爸爸走了,好好照顧媽媽哦!有什麽事一定要及時跟爸爸說。要聽媽媽的話。”
糖寶抱住東方彧卿哭得稀裏嘩啦不肯放:“糖寶舍不得爸爸,糖寶不要爸爸走!”
花千骨哭笑不得的把它拎下來放在肩上。東方彧卿親親糖寶,摸摸花千骨的頭,把很多雞毛蒜皮的事又交代囑咐了一遍,什麽要好好吃飯,睡覺不要踢被子啊,磨蹭了半天,這才轉身離開。
花千骨依依不舍的看著他的背影,一直到望不見了,這才黯然的回去。糖寶哭著哭著又趴在她耳朵裏睡著了,花千骨斜著腦袋晃了晃,一隻手捂住耳朵,開個小縫讓耳朵裏的水都流出來,糖寶在裏麵滾了幾滾依舊睡得跟豬一樣。
回到臥室,還好雲隱還沒過來,雖然有別的弟子服侍,可是雲隱總是無論什麽都要親力親為,大到主持眾議小到花千骨的衣食住行,無不打點的妥妥當當。
可能也是覺得花千骨白天練得太拚命,身體太過勞累,想讓她多睡一會。
花千骨脫了外套鑽進被窩裏麵,突然覺得這青絲媚軟的,竟絲毫比不上東方彧卿的懷抱來得溫暖舒適。
終於到了回長留山的日子。已經正式繼任掌門之位了的話,畢竟不同來時可以那般低調,未免路上出意外,雲隱還有茅山七煞中的四煞都一同護衛她前行。
此時的花千骨禦劍比之前已經不知道熟練上了多少,道行法力也更加精進。一想到馬上就要回到長留了,心中幾多興奮和喜悅。
一路上倒也太平,如今茅山守護的神器被奪,比起其他各派來,反而要安全上了許多。
望見海上的長留仙山之時,說不出是什麽感覺,落十一正等在光壁外,見了他們一行六人,連將他們迎了進去。
糖寶開心的爬到他肩頭,興奮的跟他說著一路上好玩的事。
知道落十一先要領他們去見過尊上,花千骨有些緊張無措。到了大殿,白子畫依舊是恍如天人的樣子,冰涼而淡漠,簡單的問了幾句回去後的情況。
雲隱倒是說得詳細,連花千骨被虜,雲翳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還囑咐以後若有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要入長留,若沒出示證明身份的物件切莫相信。
因為怕在外耽擱的時間太久,茅山無人執掌再生事端,雲隱幾人匆匆拜別。白子畫也不留,仍讓落十一送他們出去。
大殿裏突然空落落的隻餘下她和白子畫二人,花千骨心下怦怦直跳,連忙躬身便要拜退。
白子畫卻慢慢從座上走了下來,打量著花千骨的兩個包子頭,嘴角微微揚起。
“看來茅山這一趟你進步不少,斷念用著可還順手?若是它實在不聽禦使,我再命人重新為你打造一把?”
“多謝尊上,我很喜歡斷念,也慢慢能夠禦使它了。”
“喜歡?……喜歡,並不是什麽好事情,此劍雖有靈性不是死物,但劍終歸隻是劍,身外之物,若有了感情,不能很好發揮劍應有的作用是小,對敵時反而會成為牽絆。”
“可是若沒有感情,又如何和劍心靈相通,融為一體呢?豈不是更沒辦法發揮它的威力麽?”
“小骨,你需知道,修仙最忌七情六欲,多少人都是為情念所困,道行無法再有更多的提升。雖說仙界因為多年前鬥闌幹之事,玉帝大赦天規,如今得道成仙之人中愛戀婚配已屬平常,但是未成仙的弟子還是不許妄動凡心。這長留山之所以設三殿,就是警戒所有弟子要絕貪,絕欲,絕情。你若不明白這一點,永遠沒辦法修成真身。你命相本屬奇特,衰運連連,桃花決絕,而且會不斷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感情這種事,對你也好對他人也好,隻能是負累。你需要做到心中隻有大愛,沒有私情。這對劍也好,對人也好,都萬萬不可有執念。我贈你斷念,一是因為它比較能幫到你,二是提醒你要時刻記著絕情斷念。你需知道,真正的境界,不論你手中拿的是什麽,斷念也好,還隻是普通的劍也好,兵器也好,草木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你的選擇和能力。小骨,等有一日,萬物蒼生你都能夠等同視之,沒有執念,沒有牽絆,沒有愛恨,那時候你就能真正的擺脫你的宿命,修得真身。你可明白?”
花千骨懵懂的點頭,看著白子畫似乎堪破一切鏡花水月,穿透虛幻未來的眼神,心中不由一蕩。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轉身背對她道:“小骨,眾神並沒有消亡,誰掌握了自己的命運,誰,就是世界的神……但是神,他隻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那做神還有什麽意思?花千骨本來想問,可是還是沒敢開口。她還是第一次聽尊上說那麽多話,可是能聽懂得沒幾句,隻能暗暗記在心裏。
“好了,你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
“是,弟子告退。”
花千骨剛走出幾步,又聽白子畫道:“慢著。”
轉過頭,猛然看見白子畫站在自己麵前揚起手來,中指指腹往自己額頭上一印,心中一驚,慌忙退後幾步。
“畢竟還隻是剛入門沒多久的弟子,這個茅山掌門信印還是先隱去的好。離仙劍大會隻有三個多月,你需好好準備,若有何不懂的,就多請教十一或者清流。”
“弟子知道,謝謝尊上。”
花千骨直接回了亥殿寢室,輕水還在上課,糖寶也跟著落十一送雲隱他們去了還沒回來。花千骨坐在妝鏡錢打量著自己的包子頭,心下卻涼嗖嗖的一片。
一開始尊上把隨身佩劍贈予自己,自己心中自然別提有多歡喜。現在看來,哪怕貴重如斷念,尊上朝夕帶在身邊,對他而言,卻從未跟其他任何劍有什麽差別,也並不是什麽特別珍視之物。所以別說是送人,就是隨手扔了,心裏怕是也不會覺得有絲毫的可惜吧。
這不能說是情薄,尊上根本從來都是無情之人。和他隨手可扔的斷念一樣,自己在他眼中,是不是也跟其他任何弟子沒有任何差別的呢?
所以,得更加要努力!為能夠成為他的徒弟而努力!哪怕,之後在他眼中,隻有一丁點和別的人不一樣。
之後的幾個月裏,花千骨更加拚命了,那奮不顧身的架勢常常把糖寶嚇到,卻又攔不住她,隻能日日夜夜在她身邊守著,看著心疼的不得了。
花千骨逐漸已經和斷念配合的很好了,防守基本上已經不成問題,而最薄弱的地方還是五行術,所以攻擊力很弱。為了怕引起麻煩,一般白天她都不把斷念帶在身上,隻有晚上的時候才在林中練習。
知道霓漫天老愛找自己的岔,她總是盡量少出風頭,避開她。為了練習五行,她甚至忍著被桃翁刁難,火夕欺負的一個個找他們請教和輔導。
一轉眼,馬上就要仙劍大會了,在落十一的實戰課上,幾個班分組比試禦劍術。最後淘汰剩下來的8個人裏麵,霓漫天和花千骨分為一組。
這是霓漫天和花千骨兩人第一次正麵衝突,輕水在一旁幹著急,落十一卻興致盎然的想看看憑花千骨這麽努力的成果是不是可以和霓漫天比上一比。
花千骨知道這也算是仙劍大會的預演和排練,而霓漫天是她目前最大的障礙,如果自己勝不過她,憑她的家世背景還有仙資,自己根本就沒資格跟她爭。
立在海軒木劍上在空中左閃右躲著霓漫天淩厲的招式,明明隻是同門切磋,她卻下手又快又狠,招招致命。
霓漫天擅長水係法術,空氣中的水汽不斷被她凝結成冰淩,暗器一般向花千骨激射而來。花千骨仗著禦劍術有所小成,隻能拚命閃躲,抓住她攻擊的間隙給予回擊。
你來我往之間,兩人竟打了半個時辰還沒有分出勝負。
霓漫天法術雖強,花千骨卻不停躲閃,拖著她打持久戰。霓漫天畢竟身嬌肉貴,不像花千骨吃盡了苦頭,慢慢氣力耗盡,速度慢下來許多,花千骨趁機反攻,同樣用冰把她從劍上打了下去,然後凝神結印,飛快生長的巨木如箱子一樣密密實實的把她牢牢封在了裏麵,任她火攻水淹,萬般踢打,就是出不來。
朔風在一旁看了好笑,看來仙劍大會上決戰的,會是他和花千骨了。
花千骨心道平時受她那麽多氣,吃她那麽多苦頭,本來想把她多困個一時半會的,可是畢竟同門,又不想跟她結下太深的怨恨,於是很快把她放了出來。
霓漫天氣得臉都青了,看著落十一一臉讚許的看著花千骨更是恨得咬牙切齒。她無論如何都沒料到,小小一個花千骨,法力精進的竟然如此之快。果不其然,成為她拜尊上為師的最大禍患。早知道便早點將她除了,她的仙劍大會若再如此丟人的話!她有何麵目見她爹娘!
心中怨念一波強過一波,手中的海軒木劍竟硬生生被她折斷。
---------------
“輕水,仙劍大會是什麽樣的啊?”花千骨躺在床上睡不著,再過兩日便是仙劍大會了,這幾日,長留山上來了好多人,各門各派的掌門還有弟子,還有一些弟子的親人,幾大殿全部住滿了,好不熱鬧。花千骨是又激動又焦躁。
“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沒參加過。”輕水坐在床頭,就著夜明珠的光亮替糖寶做著它仙劍大會上要穿的小衣服。
糖寶趴在一旁桌上的自己的小房子裏,手裏抱著落十一給它的一個綠色有彈性的球球玩來玩去。
“仙劍大會挺簡單的,不就是比武大會麽,但是所有弟子都必須在空中比試,不能落地,誰先落地誰就輸了。”
“是各個門派的都對打麽?”
“長留的弟子占了大多半,其他門派一般各都隻派出幾人。新入門的弟子分為一組比試,拜過師了的是另外一組,你們不用擔心,和你們對打的也都是些新入門沒多久的,不會有多厲害。十一師兄他們也會有比試哦,去年的拜過師傅的那一組就是十一師兄拿的第一。到時候我要去給他加油!哈哈!”
“那新人的那一組呢?去年誰第一?”
“去年是世尊的弟子上上飄,再前兩年好像是舞青蘿,再早些年好像是火夕,世尊和儒尊的幾個弟子,都是新人組的魁首。”
花千骨心裏顫了顫,自己有沒有把握拿下第一,有資格做尊上的徒弟呢?
“尊上為什麽不收徒弟啊?”輕水問,一臉崇拜的道,“要是能讓我拜尊上為師,天啦,死了都甘願。”
“那就不清楚了,不過從前些年開始世尊都一直在逼他收徒弟,畢竟尊上是掌門嘛!今年尊上會收徒的可能性很大哦!”
花千骨閉上眼睛,她想尊上之所以不願意收徒,可能是習慣一個人了,不想身邊有什麽麻煩和牽絆吧?
“拜師是怎麽拜啊?是誰勝了誰就有資格選拜在誰門下麽?”輕水問。
糖寶嚐試著爬到球球上去,屢次失敗後又從球球上滾了下來:“怎麽可能,這天底下隻有師傅選徒弟,哪有徒弟選師傅的。當然是由師傅先選啦,所以就算比試不能贏,若能展現出自己優秀的一麵,也不愁沒有師傅會看上你的。然後師傅選完了自己中意的,沒被挑上的弟子再嚐試向自己欽佩的人拜師,若仍被拒絕,就隻能由書香閣統一分配了。”
“收徒弟有什麽條件沒有?”
“當然有,隻有宮花及以上級別的才可以收徒弟,宮帶和宮鈴都不可以。師傅級別高,徒弟自然也就相應有地位。所以拜個好師傅很重要。”
輕水喃喃著:“大家都搶著想做十一師兄還有火夕他們的徒弟,我隻要是班導能夠看上我收了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啊?輕水你不覺得他一天醉醺醺的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樣子麽?”花千骨一頭霧水,朽木清流人是挺好啦,但是一天裏有一半時間都是醉著的。拜這樣的師傅,豈不是每天教自己耍醉拳麽?不過和他在一起很輕鬆又很開心,不用多顧忌什麽,好像朋友一樣。若是拜尊上做師傅太難,拜十一師兄又太多是非,可能和班導每天相處是最開心了的吧?輕水倒也想得通透。
夜裏大概睡了兩三個時辰,依舊很困,花千骨依然堅持著爬了起來,跟往常一樣去林中練劍。起來看糖寶睡得正香,便懶得叫它起來,它本如此嗜睡,卻要日日夜夜陪著她,也真難為它了。
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花千骨出了門,直接從亥殿最高層輕輕躍了下去,雖然她的法力還沒達到不需要劍,淩空虛度的境界,卻也一起一縱間飛速的在林上穿越行走。
很快到了平日裏練劍的密林深處那片空地,卻見一個人彩衣飛舞,負手而立於樹上。卻正是嫵媚豔絕的霓漫天。
“我聽說,你總是夜裏一個人在這練劍?果然……怪不得進步那麽快呢,真是,笨鳥先飛啊……”
花千骨心道不妙,霓漫天眉間殺氣重重,怕是來者不善。心裏思忖著還是不要起正麵衝突的為妙,能跑快跑。
卻見霓漫天慢慢抽出腰中佩劍,寒光凜冽,映襯著她臉上詭異而又殘忍的笑容,竟如同鬼魅一般妖冶。
仙劍大會 背海一戰 天意如此 章節字數:4137 更新時間:09-07-12 14:50 俯瞰千山
你傷重昏迷,我把你帶回絕情殿醫治,糖寶見你三天了還沒醒,就先回亥殿幫你收拾衣物及行李去了。從今往後,你便住在這絕情殿中。” 朝夕相對 “誰啊?這麽厲害?我師傅麽?” 我欲成仙 落十一前腳剛走,糖寶就趴在花千骨掌心裏睡著了,急了一整夜可把它累壞了。花千骨把它放回首飾盒的小房子裏休息。然後取出七絕譜開始細細翻閱,特別是藥譜裏修身練氣的翻來覆去的看著開始自己修習。 美人出浴
長留一派一千三百多年的基業,仙劍大會從建派沒多久就開始舉行了,一開始不過是本著同門各支之間切磋交流的原意,十年舉行一次。到了後來,弟子越來越多,又縮短到五年。而妖神即將出世,妖魔鬼魅當道,寥寥眾仙,根本無暇枉顧,各門各派都開始大力招收弟子。原先為了提高自身的得道修仙,卻仿佛變作了速成的神仙進修班。而教導出來的弟子,一個個也不過光有些道法毛皮,根本連半仙都稱不上,達到知微,登堂境界的更少。但是憑借自身術法,除魔衛道,倒也效果顯著。
而這仙劍大會,近些年來,更是跟群仙宴一樣,由五年一次縮短到每一年便有一次,並且除了原來的本派弟子,連其他派的也可以參加。
參加弟子分為兩個組,已拜師的和未拜師的。而拜過師同時又開府收徒的,例如狐青丘,火夕等等,則不能再參加。
長留山看似上下齊心,渾然一體,但是三殿九閣,上有三尊,下有九大長老,關係龐雜交錯,支派別立。三尊執掌長留時間還短,不過七十餘年。但是之上輩分的長老級,除開不在山中拋開紅塵事物外出仙遊的,就有不下四十餘人。再加上九大長老下麵的徒子徒孫,各人拜的都是不同的師傅,金木水火土,修煉得又大多是不同係別的法術。因而還是分立成不少的支派。
而三尊之中,笙簫默慵懶,自是懶得多收弟子。火夕和舞青蘿也是實在無聊收了覺得好玩,調教了幾天卻又覺得麻煩,再不願意多收。摩嚴要掌管派中大小事物,事無巨闌,都得一一過目,幸得落十一幫他,卻也仍是忙得不可開交,不願再多收徒。而白子畫就更別說了,雖有摩嚴在耳邊嘮叨了幾十年收徒的事,依然是不為所動。
所以三尊直係門下弟子卻是少之又少,雖然萬眾矚目,說要拜師卻是難如登天,大部分弟子都還是拜在德高望重的長老的徒弟的徒弟的徒弟下麵。
而這仙劍大會,未拜師弟子人人都有資格,除非說自己已經覓到良師,也懶得出這個風頭可以自動棄權。而拜師弟子的那一組卻是暗地裏風起雲湧,爭個你死我活。
單是加入了外派弟子參賽不說,輸贏畢竟事關本派的名譽。再者就算是本門弟子相鬥,卻也支派間相互敵視,怕丟了自己師傅的臉。因而派來參賽的必定都是徒弟中的翹楚,以給自己麵上增光。
仙劍大會的場地分在五個地方,四下平坦的草地上,密林中,比武大殿中,長留坐觀峰的活火山口旁,還有大海之上。
比試不能超出劃定的場地範圍,無論是哪個地點,都不許落地。而比賽場地由抽簽隨機安排。因為五個場地分別各占了五行的天時地利,若是木係修行得好的,而場地剛好是在密林中,自然大占便宜,以此類推。
因為人數太多,仙劍大會一共要進行十天,五個場地同時進行。五位平日不在山中的德高望重的長老作為仲裁。兩組比賽皆采取淘汰製,抽簽決定比賽選手。拜過師一組的若是往年十六強,直接進入種子選手行列。新人組的,甲乙丙丁班的前四名直接進入種子選手。
也就是說花千骨若要進入決賽,必須連贏將近十場的比試。
糖寶默默對天祈禱,希望這近一年來她的勤奮與辛苦,可以得到回報。
卻看花千骨從早上出來一直臉色蒼白,默默不語,以為她是太過緊張,在耳朵裏講著笑話輕聲安慰著她。
輕水興奮無比的到處東張西望。幾千名長留弟子,再加上來的外派的那些人,所有的人都聚集到長留最大的廣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壯觀的景象可想而知。而天空中,不時滑過紅的,紫的,綠的,一道道彩色的劍芒交織在一起,仿佛漫天的虹彩一般,煞是好看。那些都是剛剛到的各派的弟子或來觀戰的仙人。
花千骨能認出來的,在天宴上見過的就有好幾個。
卻突然瞥見霓漫天的身影飛上半空,往那邊來人處開心的迎了上去。定睛一看,來得一行人裏,為首的一中年男子,身騎金獅,刀眉鷹鼻,雙目如電,好不威武。身邊踏著七彩祥雲的婦人,端莊美豔,笑容溫婉可親。正是蓬萊仙島的掌門,霓千丈和蘇蕊夫婦,也正是霓漫天的雙親。
霓漫天在爹娘懷裏撒了半天的嬌,霓千丈門下的那些弟子想必都是極寵著霓漫天的,久未見她,也都紛紛圍著她嗬長護短。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歡喜的笑顏,心中幾分酸楚。若是她的爹娘還在人世,別說是獨自出來求道訪仙,就是給她玉皇大帝她也不要做。隻要能夠常伴他們膝下,多盡幾分孝道,多享受幾日天倫之樂。
蓬萊島在東海之端,長留山在北海之涯,皆是仙家中的名門大派。蓬萊島此番卻特將獨女送來長留修行,兩派世代交好之心可見一斑。畢竟都是海上仙山,蓬萊實力稍弱,霓千丈之下的弟子之中又沒有幾個特別優秀強勁的弟子,如若妖魔來犯,最能仰仗的也還是長留。而兩派向來交好,霓漫天拜入長留門下有點聯姻性質的外交手段,長留大局著想,將霓漫天收為三尊直係弟子那是必然之事。而前有上上飄,便是天山掌門的玄孫女。去年的第一,拿得還是使了些手段的。可是畢竟世道如此,也難怪各大派紛紛向長留攀附。
空中漂浮了眾多的草蒲,派中長老和其他各派眾仙等都坐於上麵。等待著長留仙劍大會之前的大典和儀式。
大殿中宏偉的鍾聲響起,就是海外數千裏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花千骨站在癸班的隊列裏,仰起頭來,看著三尊分別從三大殿飛掠而下,衣袂飄飄的降在高高的法壇之上。風采之盛,在場眾人無不仰止。
花千骨站在人群中,覺得自己好小好小,被淹沒得好像連塵埃都沒剩下。身子微微輕晃了一下,尊上,她怕是永遠隻能這麽在低處遠遠凝望著他了。
儀式之後是隆重的盛宴,下午時分,抽簽決定的榜單已經全部都貼示出來了。
輕水開心的晃著花千骨:“太好了,我們兩個如果能順利晉級的話,要到最後才會遇上霓漫天和朔風。不過應該在我們對上之前,我就被朔風淘汰了,哈哈哈。千骨,加油啊!我們一定要進入十六強啊!”
朽木清流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癸班隊伍前麵,很難得的穿的很正式,也沒有絲毫醉態,怕是被誰訓斥過了,不準丟了長留的顏麵。
“都準備好了沒?要努力啊,不要丟了癸班的臉,你們都是最棒的!把甲班的給我打趴下!”
班上頓時群情激奮,摩拳擦掌。
花千骨無奈的望天,看來他還是喝醉了。
“千骨,怎麽樣?沒事吧?你……”
“我沒事,嗬嗬,我會加油的!我下午的比賽在海上,我先過去咯!輕水你也要加油!糖寶你是跟我走呢還是去看十一師兄啊?”
“當然跟骨頭媽媽走,十一師兄直接進的下下一輪的都不用比。”
“哼,那要是我和他的同時比呢?你給誰加油啊!”
“嘿嘿,當然是骨頭媽媽啦,十一師兄都不用我加油肯定贏的啦!”
花千骨這才作罷的告別了輕水和清流他們徑直往場地去了。
雖然仙劍大會嚴禁參賽弟子相互惡意傷害,更不允許有人以兩敗俱傷的法術以死相拚。一旦出現危機情況,仲裁的長老會也立即製止。但是畢竟刀劍無眼,特別是新入門的弟子還無法很好的控製自己的力量,拿捏不住分寸,出現傷亡和意外總是在所難免。
花千骨先看了兩場別人的比試,輪到自己上場的時候難免還是有點小緊張。但是還好水係既是尊上所屬,自己學的分外用心,朽木清流又教得很好,所以自己還是比較擅長。隻是劍在腳下用起來還不太習慣,飛行的途中重心微微有些不穩。第一場對的是王屋山門下弟子,三十出頭的一個男子,想是見第一戰對的是個小娃娃,心中太過輕敵,花千骨倒也贏得輕鬆。
慢慢從半空中飛下,深喘了幾口氣。糖寶騎在一隻海鷗身上,飛到她旁邊。
“骨頭,你太棒啦!但是流水落花那一式,出招比平時慢了半拍,破綻百出,幸好隻是碰上個半吊子,若是碰上厲害的對手就有危險了,你下次比試一定要注意啊!”
“恩,知道了!”
突然聽見旁邊響起拍手聲,花千骨抬頭一看,竟是幾個月未見的雲隱,心下不由一陣歡喜。
“弟子來遲,掌門恕罪,恭喜掌門贏下第一場。看來這幾個月也是進步不少啊!”
雲隱和身後幾名弟子同時拜下地去。
花千骨連忙扶住他們:“快起來,我現在身份多有不便,不要稱我掌門,叫我千骨既可。我還以為你們不來了,茅山一切可都還好?”
“一切平安,這次來還有兩個弟子也是來參加大會的,不料途中遇到一些事給耽擱了。卻不知道還趕不趕得急。我讓他們去比賽場地了,然後徑直來找你。剛剛以你目前身手來看,若是運氣好,沒遇著強敵,應該可以殺入前十。”
“恩。”花千骨用力的點了一下頭。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花千骨一路過五關斬六將,殺到了八強裏。卻是越到後麵越吃力,畢竟到後麵高手更多,而她幾戰下來,消耗了太多的靈力和體力。
八強裏麵,長留占去了五位,除了花千骨,霓漫天,朔風之外,還有乙班的隹淵,和辛班的雲端,而花千骨和雲端自然都是此次的大爆冷門,另外三位分別是括蒼派,齊雲山,還有玉濁峰的弟子,茅山的兩名弟子都僅進了三十二強就被淘汰了。不然要是跟掌門對上,還真不知道怎麽打。
花千骨若是能再贏玉珠峰的弟子一場進入四強便可能要對上霓漫天,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相當不容易了。可終歸力量有限,拚盡全力在火山一戰勝了玉珠峰的那個弟子,自己的靈力也幾乎用盡了,元氣大傷。
不過同樣霓漫天也好不到哪裏去,多天下來,精疲力竭,全靠夜裏霓千丈給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才能夠一直在比試中保持旺盛的姿態。
仙劍大會,最後一日,兩組四強的比試。因為觀戰人數太多,場地全部移到了大海之上。連之前幾天很少露麵的三尊和九大長老都漂浮在高處觀看最終勝利者的決出,然後比賽一結束,馬上就是長留的拜師典禮,所以幾乎所有人都在場。
第一場比試的,便是花千骨和霓漫天。
輕水,雲隱還有朽木清流都在她身邊為她助陣。糖寶穿著紅豔豔的小裙裙扭啊扭啊的,手中還拿了兩朵花,當拉拉隊跳著舞給她加油。
落十一站在世尊身邊大老遠望見,背轉身輕輕咳了幾聲。
不舒服?”
“回師傅,弟子沒事。”
“沒事就好,這是你最後一次參加仙劍大會,今年你便要開府收徒了。上上飄拜師才一年,修為未夠,勉強進了個十六強,你切勿丟了你師傅和整個長留的臉,定要把那個第一給我拿回來,怎麽也不能落到長留以外的人手裏。”
“弟子知道。”
摩嚴冷哼一聲,看著馬上要對戰的花千骨和霓漫天二人:“這兩名弟子你也都應該都熟悉,你說,哪個會勝啊?”
“回師傅,之前是花千骨有勝過,不過連日交戰,現在二人均已疲憊,這比試考速度,考道行,考法力,但是到了後麵最主要還是考耐力,一麵要凝神聚氣禦劍在空中飛行躲避,一麵還要分心打鬥,誰的綜合能力最好誰就最有可能獲勝,不過到底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師弟你說呢?”摩嚴突然轉頭,問一旁的白子畫。
白子畫麵無表情,看著下麵半空中熱鬧的局麵,好半天才道:“師兄想要誰勝?”
沒等摩嚴回答,笙簫默在一旁插嘴笑道:“大師兄當然是想霓漫天勝啦對不對?到時候長留和蓬萊兩派會更加交好。”
摩嚴不置可否,突然又道:“師弟你看霓漫天這孩子資質如何?”
“甚好。”白子畫點頭,眼睛看的卻是花千骨,微微皺起眉頭,心裏隱隱覺得有點奇怪。
“你今年仍是不打算收徒麽?掌門弟子之位,畢竟不易空缺太久。”
“今年……或許會收吧。”先看過這場再說,不知道這個孩子,努力到哪種程度了。
笙簫默道:“大師兄你想讓二師兄收霓漫天做徒弟麽?”
卻未料摩嚴搖了搖頭,手指著在一旁觀戰的朔風道:“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
笙簫默和一旁的落十一立刻明了的點了點頭。白子畫卻好像沒聽見一樣。
火夕和舞青蘿在一旁激動的坐不住了,他們為了霓漫天和花千骨這一架,下了好大的注。火夕賭霓漫天贏,舞青蘿賭的是花千骨贏,兩個人爭得不可開交,誰輸了,就一次輸掉十張心願券。
他們平時總打這樣那樣的賭簽心願券抵數。即,有了一張即可以命令對方做任意一件事情。若是誰一下子贏了十張,十次虐待整蠱對方的機會那還不鬧翻天。火夕就有一次被舞青蘿命令去偷看摩嚴洗澡,回來報告他身上有幾條傷疤。當時被嚇得連命都沒了,他寧願舞青蘿直接叫他去死得了,也比看見世尊那恐怖的臉要強。
終於,比試要開始了,綠光一閃,花千骨身劍合一,麵色蒼白的飛到半空,下麵是蔚藍的滔滔波浪。海風很大,吹得她有點冷。霓漫天的父母在一旁跟她叮囑萬千半天,她終於也飛到了花千骨麵前。
周圍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為霓漫天的劍不是踩在腳下,而是握在手中作為兵器來用的。剛入門沒拜過師的弟子就能直接淩空禦風而行這是相當厲害的。剛一出場,花千骨就明顯處於下風。
霓漫天握著手中如冰的薄劍,仔細看來看去,然後輕輕往上麵嗬了口氣。
“怎麽樣?我的碧落滋味可還好?這次,再好好讓你嚐嚐?”
花千骨心中一陣劇痛,身子猛的一晃,幾乎要掉到海裏去,麵色更加蒼白。
落十一這才看清楚,花千骨腳下的劍,竟然根本就不是她上次去茅山時尊上贈她的斷念,而隻是一把很普通的劍。
心下不由焦急,傻瓜,硬拚的話本就不是霓漫天的對手,為什麽還不用斷念呢?
落十一轉頭看向白子畫,卻見他依舊麵無表情,似是沒看到一般。
四周上上下下全是人,海天之間,明明遼闊無比,可是她們的比試,不能超過半空中四道圍牆一樣的紅色屏護所框劃出來的範圍。一旦超過,或者掉落海麵,便是輸了。
三尊在上,花千骨深吸一口氣,她幾乎能從千百人中,立刻分辨出哪一道,才是尊上的目光。可是,她今天,怕是要讓他失望了。
沒有用斷念劍,其實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用它。尊上把劍給她,是希望她能夠用劍來保護自己,而不是用來炫耀,或者拿到這大會上來展示劍的威力和尊上對她的恩寵的。
她作為一個普通的弟子首先根本就沒資格用那把佩劍,如果拿出來怕隻會給尊上帶來麻煩。尊上說的對,如果自己的能力真的夠強,用什麽劍,又有什麽區別?
霓漫天也是沒有把握贏她,才會故意在那天夜裏重創自己。不過畢竟怕事後被追究,既不能傷她性命,又要做的不留痕跡。
那碧落劍,是蓬萊最厲害的仙劍之一。裏麵蘊藏著無盡的靈力,劍氣逼人,十丈之內皆可傷人於無形。外麵不留下一絲傷口,就可將人心肺完全絞碎。而散發的劍氣還將持劍者環繞其中,旁人根本無法靠近。此劍殺傷力太大,戾氣太重,劍下太多陰魂始終不能散去,所以一直作為蓬萊的鎮派之寶藏於劍閣之中。
卻因為霓漫天臨近參加仙劍大會,霓千丈為愛女求勝心切特意差人送了來。
前些場比試,因為怕還不能很好的駕馭,出意外傷到對手,而用平時佩劍也能取勝便一直沒有現於人前。此番一出,卻是故意衝著花千骨,要拚個死活。
花千骨之前被碧落劍氣所傷,心肺皆有裂口,幾乎不能行氣。麵上卻始終強裝無事,拚命迎戰,靈力和體力巨大消耗的同時,傷勢也是越來越重,雖然深知自己再硬戰下去會有性命之憂,而想要勝過霓漫天更加沒有可能,卻無論如何也不甘心不戰而敗。
雖心知若是用的斷念,或許可以和碧落搏上一搏,但卻無論如何不願給尊上惹來麻煩。仍是固執的用著朽木清流贈她的平常佩劍。
落十一思忖半晌,明白了她的心思,不由歎息,這孩子如此之小,為何行事,總要想得如此周全?
比試開始,隻聽到海濤和劍氣破空之聲,霓漫天氣勢咄人,衣袂飄飛,劍隨身走,碧落青光如電幻化出無數朵炫麗的劍花,將花千骨盡數籠罩。
四周的人都看出碧落劍的厲害,心中不由懸了起來,生怕霓漫天一個拿捏不好,比試中會有什麽嚴重的傷亡。本來修仙,法器與寶劍都是極為重要的,可能一些人花一生時間,也修煉不出一把好劍,而得到好的法寶,想要收為己用,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花千骨步步後退,禦劍技術雖已是一流,卻仍是行得艱險萬分,稍有不慎,可能就會被劍擊中。
霓漫天不想別人說她全是仰仗好劍取勝,故而也不催發劍氣,使的也是平日裏師尊課上所授的“九曲回山”中的第一曲,此招花哨多餘實用,舞起來份外好看,觀戰男弟子一陣驚歎,猶如看見仙女下凡。
霓漫天有心托大,花千骨卻仍是守來吃力,手中無劍,於是海水化作兩道冰淩,猶若雙刀在手,心中雖萬般沮喪,比賽正式開始,神情卻也變得鎮靜而專注,不慌不忙的看著霓漫天炫目迷眼的劍花,抓住一個漏洞,左手一招“仙人指路”,卻是鋪墊與虛晃,右手簡單的一招“風吹葉落”,去勢看似平常,卻竟將霓漫天右路牢牢鎖住。左手冰劍卻又飛快激射而出,直指霓漫天左上方空檔,幾招連接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霓漫天也不是弱角,立馬一招“落葉歸根”,封住身前空門,身子在半空中迅速的轉了一圈,冰刀被她左手的火焰瞬間融化成水。
花千骨利用這個間隙,不等霓漫天回神,手一揮,下麵大海裏的水頃刻變作無數細小冰珠,從下方向霓漫天射來,右手冰劍如滔滔江水延綿而至。
霓漫天全都一一化解開來,心中煞是驚異花千骨如此重的內傷,竟還可催動如此多的真氣。兩人在半空中過了數百招,雖花千骨明顯居於下風,然而機警和略帶搏命似的打法,卻不得不讓霓漫天心中很有幾分忌憚。
花千骨本就有幾分牛脾氣,若是此時不顧一切要報自己上次的仇,自己可和她耗不起。她大可兩敗俱傷,沒有什麽好在乎的,自己身嬌肉貴,自然不能跟她等同而論。而且下麵還有一場決賽,定是迎戰朔風,雖然爹爹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信誓旦旦的保證她隻要贏了花千骨,對戰朔風肯定取勝,但是自己還是得保存實力,不能太多耗費在她的身上。
但是禦劍的同時還要禦風畢竟損耗極大,再這麽僵持下去,就算是自己,真氣也定很難為濟。她就還真不信了,她花千骨難道是鋼筋鐵骨的料,受如此重的傷,竟然還可以厲害到這種程度?
想著也顧不了這麽許多,隻想快些結束戰鬥,於是加緊催動體內真氣,默念劍訣,碧落頓時綠光大現,將她整個包裹其中,而劍尖上流淌而出的劍氣,竟如綠色絲帶一般在空中飄舞,掃過之處,不留一物。
花千骨默歎一口氣,此時竟然停在半空抬起頭來看了看三尊所在。心中默念口訣,依著天水滴的力量,周身顯現出一個八卦陣般的屏護,希望借此多多少少來阻擋碧落的劍氣。
霓漫天一聲冷哼,手中劍光亮到頂點,簡直不可以目逼視。隔得老遠,劍劍指向花千骨,花千骨在漫天飛舞的綠帶中左躲右閃,發出的無論是火焰還是冰刀均被劍氣消融,近不了霓漫天身。
已經逼至極限,一口真氣提不上來,閃避不急,劍氣直掃左臂,若不是有屏護護身怕是整隻手都廢了,如今卻也是沒辦法再動。
雲隱隻覺得心快跳到嗓子眼裏,雙拳緊握。他隻知道若是花千骨一旦有什麽閃失,他可管不了什麽長留山比試的規矩,定要把掌門給救下來。
四下裏一片弟子為霓漫天叫好的聲音。糖寶躲進輕水懷裏,捂眼不敢再看。
花千骨知道自己遠攻肯定不行,隻能近取,凝神聚氣,腰腹用力,足尖輕點,在飛劍上使勁一彈,竟離開劍身,身體靈活的在空中翻了幾轉,繞過劍氣,更讓過斬來的劍,快到不可思議,瞬間便來到霓漫天的眼前。
霓漫天大驚失色,連忙抬手用劍便刺,花千骨默念心訣,空氣驟然收壓,把霓漫天周身的綠色防護擠壓至最小,然後整個人不顧來劍的撲了上去。
輕水糖寶等人一聲尖叫,就見碧落劍整個的從花千骨左腹穿通了過去,一遇上花千骨的血,頓時綠光大弱。花千骨卻咬著牙似乎沒感覺到疼痛一般又往前進了一步,碧落吃進身體更深,幾乎末柄。
霓漫天整個人都呆住了,卻見花千骨整個人都已經搭在自己身上。還沒等反應過來,就感覺身子一陣冰冷,花千骨竟凝化自己流出的鮮血結為冰淩,整個從霓漫天的腹部也穿通了過去。
霓漫天踉蹌在空中退了幾步,她何曾吃過如此大虧,受過如此重的傷。左手一掌直擊花千骨肩頭,手中碧落未等拔出,便隨花千骨身子往下墜了下去。
四周之人都傻了,仲裁長老見二人如此不要命的對戰形式剛要搖動暫停的鈴鐺,摩嚴卻揮手製止,繼續冷冷的看著下麵事態。
雲隱嚇得魂都沒了,剛要一飛而上接住下墜的花千骨,卻被朽木清流止住。
卻見花千骨在空中一直墜落,卻強撐著依舊神智清醒,心中催動劍訣,眼看就要掉到海麵上,剛剛舍去的那把佩劍適時的拖住了她。
花千骨半依在劍上,費力的站立起來,怕霓漫天趁機又來攻。腹上仍插著碧落,卻在花千骨的血液下逐漸磨滅了劍氣,綠光越來越淡。
霓漫天在半空中麵目痛苦而猙獰,似是不相信自己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依舊被她所傷。不顧一切的向她反撲而來,用得卻是蓬萊島的招法。
花千骨一開始不敢拔出碧落劍,怕真氣同血液一起流瀉得太厲害。卻已經根本沒有任何力量再使用五行術應戰,隻好咬牙把劍從自己身體裏硬生生拔了出來,疼得身體一直抽搐。
隨手點了自己幾個止血的穴位,竟也隻有手拿著碧落應戰霓漫天,倉促之間使出的卻是一手一流的茅山劍法。
摩嚴冷哼一聲,明明是長留弟子,戰到最後竟然使的都不是本門武功,成何體統。
碧落劍此刻已沒了劍氣,花千骨以前本就連花草都碰不得,一碰即腐,何況是血液,霓漫天他們再怎麽也想不到,凶靈如碧落,竟然也鬥不過花千骨的煞氣,竟隻因為沾了她的血而頃刻間成了破銅爛鐵。
此刻霓漫天招招迫人,花千骨心肺劇痛,頭暈眼花,幾乎已失去知覺,卻仍強撐著那半口氣,拚死應戰,任憑霓漫天道道冰淩打在身上割裂肌體,鮮血直流。
雲隱心中大怒,長留這是比的什麽劍,說什麽切磋比試,難道非不到認輸或一方身死,就不叫結束麽?
落十一心中焦急又為難的看看摩嚴,又看看白子畫,卻見二人依舊神色冰冷。笙簫默則越看越興致盎然。
“骨頭媽媽,認輸吧,我求你了。”花千骨聽到糖寶千裏傳音到自己腦中,卻是哭得一塌糊塗。
不行,不要啊,她明明就和尊上約好了的。怎麽可以輸?
可是身體卻越來越沉重,不聽使喚,眼見霓漫天便到了眼前,冰淩直直的朝自己右眼插了過來。
她輕歎一口氣,躲不過去了。
周圍不少人都閉上了眼睛,不敢看這血腥的一幕。仲裁長老,清流,雲隱,落十一連朔風都已經凝神聚氣,打算在最後一刻阻止。那便也就是說花千骨輸了。
卻未想到忽聽一聲清越的劍嘯,遠處一道紫光,疾飛而來,猶若一條紫龍騰越九天之上。劍光如虹,罡風縱橫,劍氣淩厲逼人。
頓時整個空中,狂風大作,驚濤駭浪,竟然卷了幾米之高。周圍盤坐於半空中,修為較差的弟子,被迎麵襲來的驚人劍氣逼得都差點從半空中掉了下去,不由自主連連踉蹌而退,好半天才定住身形。
落十一定睛一看,竟然是斷念劍感知主人有危難掙脫劍盒出鞘趕來。不待花千骨禦使,徑自擊向霓漫天。
霓漫天完全沒有防備,隻覺得寒風撲麵,被淩厲的劍氣震得胸口血氣翻湧,連連後退,差點沒掉入海中,好不狼狽。
眾人無不大驚失色。落十一心中喜憂參半,沒想到花千骨和斷念竟然到了人劍合一的地步。
花千骨苦笑一下,一口鮮血噴口而出。她的體內經脈心肺皆已大傷,真氣用盡,若無靈藥,怕是活不成了。
手不由一放,碧落從空中墜下,靈氣已失,又無人禦使,直接掉落大海之中。斷念飛入她手中,嗡嗡聲不斷,像是在擔心她的傷勢。
花千骨輕撫劍身,眼中是深深的欣慰與無奈。纏綿之態,猶若愛人相依偎。
霓漫天是新入門弟子,平時隻有在大典上見過白子畫,他帶的都是掌門佩劍,故而並不認得斷念,可是周圍眾仙和她爹娘卻都是認得的,四下議論聲立刻此起彼伏。
霓漫天又使出蓬萊二十四路掌法來攻,斷念劍光灼灼,將花千骨屏罩其中,霓漫天竟是半點也近不了她身。心中不由得大怒,喝道:“躲在劍氣中,不敢應戰,還不如直接認輸好了!”卻似乎忘了自己起先憑借碧落占了多大的便宜。
花千骨在劍光中拚命調息,發動身體的最後一點餘力做最後一搏。
手握斷念劍,突然憶起那月夜裏與尊上一同禦劍翱翔的景象,腦中不斷幻化出尊上白衣飄飛,身若驚鴻的出塵身影,輕輕一歎,大腦瞬間無比通透明晰,一股什麽東西仿佛正在噴薄而出。
心未動,劍已出。她仿佛遨遊於天外一般,不聞不見周遭任何情景。行雲流水一般的劍法從她手下緩緩而出。竟不是茅山劍法也不是長留劍法,而是她心念所至,臨幸自創而來。
當下身姿飛舞,劍若飄虹,也依稀感應到斷念在微微的震顫與她相應和。
花千骨隻感覺似乎有一滴清流緩緩從劍中注入自己的心扉,流淌進體內,沿著周身經脈慢慢遊走。所到之處冰冷中滲透灼熱,真氣猶若被點燃一般在身體裏熊熊燃起。迅速運轉了一個大周天之後,又重新注入丹田。一股清涼之氣在天關處炸裂開來,猶若耳邊響了個驚雷。陡然間,五識俱明,百裏之內,連海中的每一個浪花,每一聲鷗叫,每一句私語,每一個喘息,都聽得清清楚楚。
落十一,雲隱等人在上皆欣喜而笑,都沒想到花千骨在這緊要關頭,居然修為大進一層。過了大劫,進入了修仙:初識,聆音,破望,知微,勘心,登堂,舍歸,造化,飛升幾個階段中的破望。
霓千丈和蘇蕊夫婦麵上漸露愁容,似是沒想到花千骨竟然成為他們計劃中最大的一個阻礙。
舞青蘿心下鬆一口氣,笑望著火夕道:“這回你可是要輸了。”
火夕抹一把汗,似是沒想到這場比試竟然會如此艱險。不過小骨頭不愧是他的寵物啊,哈哈哈,果然沒讓他失望。輸吧,輸吧,這一場輸了也開心。
不過依然嘴硬道:“哼,兩人幾乎都真氣用盡,鹿死誰手還不一定,我們等著瞧!”
霓漫天自然也瞧出了花千骨劍法中的玄秘和她修為的突然大漲,心中更加著急。默念劍訣,又把霓千丈的蘇蕊的佩劍給招了去。雙劍在手,無奈終歸力量有限,無法很好禦使,卻也隻能當作一般兵器來用。拚了命的使上畢生所學和花千骨過了數十招。
霓漫天自幼修習各派劍法,集百家所長,可是無奈花千骨新創的劍法太過厲害,飄逸如仙又難以捉摸,她卻連見都沒見過。幸好花千骨真氣用盡,隻有劍式,卻幾乎沒有什麽力量。但是斷念自身之威,已是她難以抵擋。
如此眾人前,又使不得什麽詐,如今隻能拖著花千骨打持久戰。她傷勢如此之重,若要再強撐下去,就不信她不死於自己劍下。
想罷霓漫天退到斷念劍氣之外的位置,靠著五行術法遠處攻擊。忽上忽下,左右飛馳,花千骨始終碰不著她。
感覺道力量一點點從身體裏流失,身體動作太大,血也止不住的重新不斷往外滲出。眼前都是一道白光,隱約能看見霓漫天模糊的身影。
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她輸定了。
眼前浮現出白子畫清和的目光,心中黯然道,尊上,此生看來和你無緣,小骨不能做你的徒兒了。
說著,默念劍訣,斷念離手,帶著排山倒海之勢向霓漫天攻了去,卻怕傷她性命的擦過她身子,隻是打飛了她手中雙劍。
還未等霓漫天反應過來。
就見一個身子猛撲上自己。她幾乎也是氣力用盡,禦風十分困難,突然身體受到猛擊纏繞。一時間也失去平衡,竟被花千骨拖拽著,一起往海麵掉了下去。
此刻的花千骨已經失去了知覺。突然浸沒過整個身體的海水,倒灌入她的嘴裏和耳朵裏。身體慢慢墜向蔚藍的海底,手卻始終緊緊抓住霓漫天不肯放開,然後終於陷入一片永夜之中。
朽木清流和雲隱等,以及蓬萊幾個弟子立刻淺入水下,將她們兩人救上岸分了開來。
四下眾人唏噓不已,都沒想到一個四強賽,竟鬥得如此激烈凶狠。
醫藥閣的人迅速上前救治。輕水等人急得團團轉,朽木清流和雲隱則輪番的給花千骨輸入真氣與內力。雲隱幸好帶了茅山的返死丹,這才勉強護住花千骨的心脈。可是花千骨傷得太重,仍然一直到兩個時辰之後才醒。
費力的在輕水的懷抱裏坐了起來,看著周圍眾多關愛的眼神,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說的第一句話卻是:“誰贏了?”
看到眾人皆不語的低下頭去,便知道在空中一起墜落是自己先觸到的海麵。
血氣上湧,一口血便要噴出卻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苦笑一聲。天意如此,夫複何如?
以前爹爹常教導她一句話,叫“天道酬勤”。可是原來命中注定的事,僅靠自己努力,是根本改變不了的。心中的酸澀和苦楚到了極點,她對不起雲隱,清流,舞青蘿他們那樣悉心的幫助和教導,更對不起尊上。
“骨頭媽媽,你已經盡力了,別難過。”糖寶親親她的耳垂,細聲安慰著。真是嚇死它了,它可不管什麽拜師不拜師的,它隻要骨頭媽媽沒事就好。
傷口的血都止住了,長留醫藥閣的回複術是極其高明的,調養一段時間應該就沒有大礙。但是她這一仗下來,真氣枯竭,元氣大傷,怕是得一年都不能運功行氣。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見對麵半空中霓漫天在爹娘的救治下早已醒了過來,趾高氣揚的望著自己得意的笑著。她傷勢並算不上太嚴重,隻是損耗過多。為了她下場和朔風的比試能夠公平進行,故而調整了一下比賽順序放到最後。現在場中進行的是拜師組的比賽。
花千骨不敢抬頭看三尊和眾仙,也無心再看場內的比試。隻是垂目在雲隱的幫助下盡快調息,輸就輸了,但是至少她要堂堂正正無需攙扶的從這場地上自己飛回去。
皆下來的比賽中,落十一沒有懸念的拿了第一。本已受傷頗重的霓漫天和朔風幾個回合的對戰之後,朔風竟然被霓漫天雙劍逼出界限之外。雖是有心放水,眾人卻也心知肚明都不說破。
花千骨此時已顧不上去想是否朔風和霓漫天是不是連成一氣,還是達成什麽交易。她隻想快點回去,再也不想再出現在尊上和眾人麵前。
無奈還是迎來了她此刻最不想參加的拜師大會。
眾人都回到長留大殿前,新弟子按仙劍大會名次順序跪在前麵等待拜師授香草的儀式。花千骨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也不敢抬頭去看白子畫是什麽表情。自己負了二人的一年之約,他一定對自己很失望吧?
“師弟你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摩嚴眉頭緊皺的入了大殿之內。白子畫遲疑了一下,轉身跟了上去。
“那斷念劍是怎麽回事?”摩嚴語氣嚴厲。
白子畫知他問的定是此事,淡然道:“自然是我贈給她的。”
“你……”摩嚴氣急,“那劍不是當初你拜師時,師傅傳給你的麽?你帶在身邊一百多年怎麽能夠隨便送人?還是送給一個初入門的不詳之人?”
白子畫背轉身道:“師兄已是得道之人,何必執著這些身外之物。”
“你……”摩嚴麵色鐵青,繼而拂袖道:“罷了,罷了,今時今*****是掌門,我說不得你,隨你怎麽樣,隻是收徒這事,事關長留基業,無論如何你也草率大意不得。我看霓漫天和朔風皆仙資過人,你隨便挑一個得了。”
白子畫不語。
摩嚴壓住火氣,語重心長道:“我知你不喜歡這些經營客套,我們長留也自然不必看蓬萊臉色行事,你若看重真實力不願意收霓漫天為徒,那便選了朔風就是。也省得單獨與一個女弟子在絕情殿生活惹出什麽是非閑話。畢竟長留的名譽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言辭之間亦要記得給霓千丈留點薄麵才是。”
聽到外麵鍾聲樂起,知道典禮開始。
“出去吧,你也不要總是沉著臉,什麽話都等我來說,這掌門一職也做了這些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歡,但是在其位謀其職,不要事事都靠我來提醒,我也總有分身乏術的時候。”
白子畫見他眉目中難掩疲憊與無奈,知他太過操勞,他又何嚐不明白摩嚴雖然為人嚴厲苛刻,行事獨斷尖銳,意見也總是和他多有不合,但無一不是為了長留為了他好。
二人出了大殿,上了高壇,拜師儀式開始。
花千骨與朔風,霓漫天等人跪在前排,心中難受無比。斷念劍感受她浮蕩難過的心情也開始微微顫動。剛剛隻顧打鬥,沒時間細想,此時卻陡然疑惑道,斷念劍怎麽會無她禦使自己飛來。
落十一等人還誤以為她和斷念早已人劍合一,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拿到斷念時日尚短,想要收歸己用豈是一朝一夕之事。何況斷念之前的主人是尊上,如今要讓它輕易易主,還是個半仙都未成的黃毛小丫頭它豈肯願意。
莫非……
花千骨猛的抬頭,望向白子畫。竟是尊上……
想到此總是明白了,心中更加難受的低下頭,真想俯拜在他身下,永生不起。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恩寵,卻仍是負了他滿心抬愛。
朔風與雲端跪在她兩側,見她身子抖得厲害,以為她傷得太重。
雲端道:“若是受不住了,就先到一旁歇歇吧。”
“沒事,我沒事。”花千骨抬起頭來,摩嚴和尊上,還有身邊霓千丈及眾仙的對話她現在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
“掌門師弟,你先選一個收作弟子吧?”
白子畫似乎仍在沉思,望天掐指而算,無論多少遍,都是相同的結果,他一時無法抉擇:“讓大家先挑吧。”
摩嚴點點頭揮了揮手,收徒儀式便開始了。其實說來簡單,有心開府收徒的折了壇上香草,遞與誰,接了便是收歸門下了。隻是長老輩的幾乎都已經不收弟子,大都收徒的都還是比較年輕的一輩。
不一會兒,雲端,隹淵還有其他本門弟子都一一接了師傅給的香草。雖有幾個可能心裏不願但是敢當麵拒收的畢竟還是少數。
落十一心中忐忑的等著白子畫發話,待他收了朔風或者霓漫天,自己才有資格跟花千骨開口授香草。那個孩子努力到那種程度,依舊天意弄人的輸掉了,現在心裏一定很難受吧?
卻未料竟見朽木清流徑直到了花千骨麵前,手中一束香草。心中頓時慌了,顧不得許多的連忙從摩嚴身邊走開,順手從壇上摘了一束香草便奔了過去。
“千骨,做我的徒弟吧?”花千骨低著頭望見眼前伸過來的香草心中一震。抬頭望著朽木清流,餘光卻正好望見站在壇上,也正好望向自己這邊的白子畫,連忙又低下頭去。
而輕水在後麵見狀,也泄氣的垂下頭去,她已經很努力了,卻仍隻是很勉強的擠進三十二強而已。班導當然不會收她做徒弟啦,雖然她之前好幾次明著暗著透露了自己想做他徒弟的意願,卻不知道總是醉醺醺的他,聽沒聽明白。
花千骨一動不動的跪在那裏,心中亂作一團,一時間竟沒了主意。
明明不想拜他為師的,可是拒絕的話,清流肯定下不來台去,他還是第一次準備收徒弟,自己怎麽好辜負他平時的細心照顧和一番抬愛。而且,自己雖然不可能做尊上的徒弟,難道便再也不拜師了麽?……怎麽辦……可是她心裏,真的隻有把尊上當作她的師傅啊!
糖寶知她心底所想,怕她又固執的鑽了牛角尖,連忙細聲勸道:“骨頭媽媽,還記得我們為什麽上茅山又到長留來麽?關鍵還是要靠自己,師傅是誰又有什麽重要的呢?”
花千骨更加矛盾了,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長留的?可是自己,又是為了什麽才這麽努力的呢?
當下無法抉擇,急火攻心,疼得她快要暈了過去。身旁緊挨著跪著的朔風卻在寬大袖袍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純正的真氣源源不斷的輸入她體內,花千骨頓時清醒了一大半。驚異的轉頭望著他,他卻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的繼續望著前方。
正在這時,眼前又遞過一束香草,花千骨抬頭竟是落十一,頭更是一個兩個大了。
落十一貌似輕鬆的道:“清流你可不能跟我爭哦,千骨剛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我先預定好了。”
朽木清流滿臉無奈:“十一啊,我說怎麽什麽你都要跟我搶啊?喝酒下次我讓你得了好吧?我那麽多年好不容易看上個人兒,有心想收個徒弟,你就不能成全了我這一回?”
落十一一臉委屈道:“我也是第一次收徒弟啊,你比我年長,理應讓讓我才對。”
清流鬱悶了:“人家徒弟拜師要比試一下,難道這回我們倆收徒也得比試一下高低,讓徒弟來選麽?”
糖寶在花千骨耳朵裏興奮的翻滾著:“選十一師兄,選十一師兄,骨頭媽媽選十一師兄好不好?”
朽木清流立刻道:“糖寶我聽見了哦!你不準打岔!讓千骨自己選,你這麽偏心盡幫著十一,我以後有好吃的好玩的再也不給你了!”
糖寶無奈立刻噤聲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發生師傅搶徒弟事件,但是主角是落十一,朽木清流還有方才竟然禦使斷念劍的花千骨就十分有意思了,周圍的人都圍了過來,靜觀事態發展。
霓漫天也是氣得麵目發青,雖然爹娘的希冀是她拜尊上為師,但是她心中喜歡的希望拜師的卻是落十一。無奈落十一竟然想收那丫頭,真把她給氣死了!!
正當僵持不下,花千骨左右為難,想要幹脆假裝昏死過去了事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整個身子浮了起來。
怎麽回事?四周的人也都紛紛退了幾步,看她越飛越高徑直往高壇而去。朽木清流匆忙間握住了她的手,花千骨覺得莫名其妙的東張西望,然後回頭看著他。
卻見落十一眉頭緊皺的抓住他右臂,然後輕輕搖了搖頭。
朽木清流雖然心中不甘,但終於還是鬆開了手。花千骨小小的身子飄過眾人頭頂,直接向高壇飛去。身上發出一圈銀白色的微光。
“師弟!”她聽到世尊一聲怒斥,還聽到霓千丈的一聲冷哼,以及下麵一石激起千層浪的議論聲。
心中驀的一驚,抬頭卻正看到白子畫高高矗立在壇上望著他。而自己正慢慢向他飛去,越來越近。
依舊是那冰冷出塵的一張臉,掌門佩劍上的流蘇華麗的流瀉一地,平時隨意流散黑緞般長發,此時高束,雙目深邃沉斂,更多了幾分高貴與威嚴。白色的衣袂飄舞,像海天上的雲花。
花千骨愣住了,身子竟慢慢漂浮到他麵前,麵色蒼白猶如碟翼,晶瑩剔透,一碰即碎。
然後,她便見白子畫慢慢向她伸出了手,手指關節瑩白如璧,白皙修長,棱角分明,異常清美。
而她,恍若飛蛾撲火一般,早已忘卻塵世一切迎了上去,輕輕把自己的小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裏,飄然落地。
“跪下。”白子畫開口,玉碎了一地。
沒有人可以在那樣的目光中不心悅誠服,完全不需要思考的,花千骨膝一彎,輕輕俯叩在了他的腳下,如同麵前便是掌控整個世界掌控她命運的神祗。
“師弟!”摩嚴喝止道,麵上毫無血色,他再怎麽也沒想到白子畫竟然會挑了她。雖說他剛剛也見識了花千骨的實力和努力。但是連他都可以堪破的糟糕命數,白子畫又怎麽看不透,卻仍是一意孤行麽?
“她,從今日起,便是我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白子畫淡然道,聲音不大,在場近萬人卻如在耳旁,聽得清清楚楚。
根本沒有給花千骨選擇的機會,連香草這一步都省了,直接受宮鈴。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唯有笙簫默搖著扇子笑著,打從斷念劍出現那一刻,他便知道不用比了,師兄收的弟子必定是花千骨。
摩嚴氣急敗壞的望著白子畫,卻看他眼神堅定,心念已決,知道他平時事物都不愛過問,但隻要他做了決定,自己便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他,隻好拂袖恨恨作罷。
白子畫又望向霓千丈還有周圍眾仙:“諸位可有誰還有異議?”
霓千丈手握成拳,冷道:“連斷念劍都已傳,原來掌門弟子早已內定,還走過場的開什麽仙劍大會。不過這本是長留自家門下之事,尊上想收誰就收誰,我們有異議難道有用麽?”
白子畫點頭:“當然沒用。”
笙簫默當場就笑噴了出來,二師兄不要總是不苟言笑卻老在關鍵時刻冷幽默一把好不好。
花千骨好半天才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是呆傻的跪在那裏,覺得一切好像是在做夢。
糖寶在耳朵裏高興得差點沒打滾滾出來,連忙提醒她道:“笨骨頭你還在發什麽愣啊?趕快接銀鈴啊!!”
花千骨連忙雙手高舉過頭,捧過了那兩顆小鈴鐺。激動得淚水都快掉下來。這一切真的不是做夢,尊上真的要收她為徒啊!可是她明明都輸給霓漫天了啊!無數個疑問充斥腦海中,卻知道現在不是提問的時候。
四下的收徒儀式繼續進行,落十一和朽木清流都沒了興致,不打算再收徒。輕水一看正是好時機,連忙自己上前跪在了朽木清流的麵前。朽木知她平時體貼乖巧,轉念一想,便也收了。
摩嚴見事已至此,無法更改,隻好圓場道:“師弟,霓漫天和朔風資質也不錯,你何不此次把前三都一起收歸門下如何?”
霓千丈一聽心中一喜,連忙看向白子畫。
卻見白子畫半點餘地都不留的道:“我白子畫此生隻收一個徒兒。”
花千骨身子一震,大腦一片真空。她到底要如何粉身碎骨,才能報得尊上的厚愛呢?
霓千丈氣得臉色頓時發青,他本就脾氣暴躁,此刻卻見白子畫半點顏麵都不給他留,甩袖便要退場走人。
摩嚴連忙攔住他道:“掌門師弟事務繁多,怕是弟子多了教導不過來。這麽好仙資的弟子,不如收歸我門下如何?”
霓千丈這才麵色好看一點。他堂堂蓬萊島的掌上明珠,又不是沒人要,何苦送到長留山來受這等閑氣?
卻聽下麵霓漫天突然插嘴道:“回世尊,弟子也十分榮幸能拜入世尊門下,隻是念世尊日夜操勞,不如拜在十一師兄門下,由十一師兄代為教導,不知可否?”
此話一處,落十一和霓千丈等人都愣了,這就等於是拜了世尊做師祖,比起花千骨來,反而要低了一個輩分。
摩嚴點頭然後看著霓千丈征詢他的意見。霓千丈不知道女兒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是既然是她自己提出的,又是三尊直係門下,便也微微點頭。
落十一這邊倒是急了,他收徒弟怎麽他都沒得選,也沒人問一下他的意見啊!不過念道霓漫天雖然驕縱有些小姐脾氣,但是也不失為可造之材,也隻有應允了。卻不知把糖寶氣了個半死,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肯理他。
於是事情便基本上這麽定了,朔風和霓漫天一道都拜入了落十一的門下。接下來便是拜師大典了。
往年各支派有各支派的不同,儀式完成後,真正的拜師都是下去後完成。但是今年因為掌門收了首徒,自然儀式隆重。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之前闖入群仙宴,並小小年紀做了茅山掌門已是大有名氣,這下仙劍大會上竟然連贏數場,並且血毀碧落,道行飛升,自創劍法,還禦使了白子畫的斷念劍,並已僅第三的身份被長留上仙收歸門下,從此更是名揚天下。
跪在壇前,每一聲鍾聲都敲得她心中更加清明。
白子畫手握銀杯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然後又換了弟子呈上來的金杯盞,沾了幾滴彈在花千骨身上。接著又換了琉璃杯盞,彈了幾滴,卻與上兩次不同,見花千骨猛的瑟縮抖動了一下。
花千骨立刻知道那是三生池水,卻似乎比上次要疼了一些。
白子畫眉頭輕皺,也不言語,燃了幾柱香,遞給花千骨三柱,自己三柱。
拂一下白袍,對天而跪。廣場上所有弟子,包括世尊儒尊也跪了下去,賓客則免。
花千骨從未見白子畫神情如此莊嚴肅穆。
“長留列仙在上,弟子白子畫,執掌長留八十三年,於塵世無寸德,於本派無寸功,今欲收花千骨為本派第一百二十七代弟子。不求她能斬妖除魔,位及仙班,不求她能聞達於世,振興本門。隻求她博愛天下,慈悲眾生,堂堂正正,無愧於心。若有行差走錯,亦全是弟子教導不力之過。長留列仙見證!
言罷,俯身幾拜然後上香。
花千骨聽他話中之意,心中更加熱流湧動,恭恭敬敬在地上叩了幾個頭,道:“長留列仙在上,弟子花千骨,命格異數,厄運纏身,生是不祥之人,承蒙尊上不棄,悉心教導,收我為徒。弟子定會堂堂正正,無愧天地,無愧長留,無愧尊上。今後生為尊生,死為尊死。絕不違抗半句師命。天地為證!”
白子畫低頭看她,可愛的包子頭,形容還如此之小,垂下的眼簾上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紗幔,沾了雨珠,蒙了水霧般輕輕顫動,卻語意堅決,猶如毒誓。
他輕歎一口氣,無論他如何算,都勘不破這個天機。雖知收她為徒必會帶來不好的結果,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長留。可是,最終還是收她為徒。既是注定,又何苦去避呢?他就偏不信,他改不了她的宿命。
仿佛做了一個遙遠而悠長的夢,夢中有無數瑰麗而色彩鮮豔的詭異舌頭,蛇一樣向她吐著鮮紅的信子,滑膩膩又粘濕的在她身上舔著。她的腹部湧出綠色的鮮血,滴在大海裏,整個蔚藍的海洋變成綠色,魚兒全死了,就像她手中的花兒一樣。
無數的妖魔鬼怪圍著她扯著她的頭她的四肢,猙獰的笑著想要將她分屍活吞。然後她被撕拉成幾截,頭在爭搶中掉入屍坑。旁邊都是鮮血和內髒,她睜著眼睛看天上有神仙踩在劍上飛來飛去,各種劍光交織分外好看。那一身白衣,最一塵不染的,分明就是尊上。她想開口求救,可是已經沒有脖子沒有嗓子叫不出來。一張惡鬼的臉又出現在她麵前,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朦朧的睜開眼,低低的喚了一聲:“爹爹,我又做噩夢了。”
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任何人回應她。
沉默的呆坐了良久,這才想起來,爹爹已經不在了,而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自己,再不用怕那些妖魔鬼怪了。一年間的記憶潮水般奔湧而來,從茅山到昆侖,從昆侖到長留,雖萬般艱難,居然也硬挺著走過來了。
爹爹,我已達成了你最後的遺願,還拜了這世上最厲害、最仁德、最慈悲、最偉大的神仙做師傅,你在地下可以好好安歇了,不用擔心我。
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貌似不是自己的臥寢啊?硬撐著拜完師之後沒多久,自己餓得不行,和輕水,雲隱他們的歡宴上剛舉起筷子還沒來得及吃一口飯就暈倒了,然後就一直在睡。
房間很大,卻不失雅致,案上的蓮瓣琉璃香爐悠然暗香繚繞。四周陳設十分簡單,簡單得有點寂寥空曠,床大得過分,下麵仿佛萬年玄冰一般,躺在上麵便是刺骨的冷,也難怪她會做噩夢。
自己怎麽會在這的,糖寶又到哪去了?心中突然著急起來。跳下床,推開門便往外跑。
門外迎麵而來的是滿庭院的桃花芳菲如雨,不遠處的小山在綠光掩映中濃鬱如畫。突然覺得這景色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哪。急奔兩步,穿過庭院,眼前是幾乎比長留大殿小不了多少的又一座巍峨大殿。整座大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閃發出七彩的鎏光,和長留大殿的金碧輝煌又是迥然不同。
長留山自己已經很熟悉了啊,有這麽一個地方麽?加緊速度穿過空曠寂寥的大殿。一路上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初上茅山的時候遇到的恐怖場景,心下不由有幾分發寒。長廊仿佛無限漫長,怎麽也走不到頭,她七上八下,完全一片迷茫。
似乎從後殿終於到了最前殿,麵前大門非石非玉,高達數十米,花千骨把手往門環上一放,未待用力,大門應手而開。外麵光芒大盛,竟是一片海色天光。一陣冷風迎麵撲來,而眼前的壯觀景象也讓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
海空間漂浮著的星羅棋布的無數小島,映襯著紅霞漫天,浮光耀眼,就像銀河裏倒翻了漫天星鬥。下麵是淩空漂浮在海麵的長留仙山,而自己身處的小島竟是絕情殿,遠處半空中同樣漂浮著的還有貪婪殿和銷魂殿。風卷著雲不時從身邊飛過,仿佛伸手就可以抓到。長留的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閣樓,在崇山掩映下透過雲彩看得清清楚楚。海天之間一切變得無比壯闊,無比美妙。
花千骨興奮的俯望著下麵,自己終於上到夢寐以求的絕情殿了,卻不知道原來從上麵看整個長留山原來是這個樣子,和在劍上俯看的視角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醒了。”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花千骨心中猛震一下。抬起頭來,卻竟看見白子畫站在最靠邊的那塊突起的露風石上,俯瞰著長留和天下眾生,白衣飄然,仿佛隨時都有可能乘風化去。
花千骨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雖然明知道不會,可是還是擔心他遙遠又飄渺的身子一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
“拜見尊上。”花千骨跪下磕頭。
“該改口叫師傅了。”
白子畫低頭看著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花千骨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麵上不由一紅:“拜見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多問題想問,我百年清修,又總是獨自一人,已不太習慣言語,你若有什麽不懂不明,隻管問我便是,日後也是一樣。”
花千骨囁嚅道:“尊上為什麽會收我為徒呢?明明我輸了,負了我們的一年之約。”
白子畫道:“當時隻說了讓我滿意便好,並沒說一定要拿到魁首,這近一年你努力到這種程度,已經足夠了。”
本來花千骨還想問比試時,斷念自己飛來之事,可是又不知道怎麽開口,隻好改口問:“師,師傅,糖寶呢?它不可以跟著我上絕情殿麽?”
“雲隱他們呢?已經回去了麽?”
“因為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醒,見你沒了大礙便急著趕回去了。”
花千骨不知自己為何在白子畫麵前依舊如此緊張,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麽要問的,便指著另一邊猶若銀河落九天源源不斷往長留山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瀑布的水流道:“師傅,這三殿明明淩空,為何會有這麽多流之不竭的水呢?”這個問題打從她來長留山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
“三殿內各有一座雕塑,是上古神獸化成,長年口吐三種聖水,而三殿山脈上的各種奇石,有聚雲雨的功效,二者匯做一股,流到長留山中,化作三生池水。海中水汽升騰又化為雲,周而複始。至於這三獸千年聖水流而不止又是為何,這就無人得知了。”
“哦。”花千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糖寶對四周環境已經差不多熟悉了,等它回來可以領你到處轉轉。這絕情殿上沒什麽禁地,除了你我師徒二人也再沒他人,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樣諸多拘束,愛去哪就去哪,不用事事向我請示。”
“弟子知道。”
白子畫望著下麵的長留山突然問道:“從這往下看,你看到什麽?”
花千骨走得靠邊一點,風大得吹得她快飛起來。
“回師傅,弟子魯鈍,隻看到長留山。”
“此時的長留山和往日的長留山,有什麽不一樣麽?”
“恩,更加壯觀巍峨。”
“是的,從高處俯瞰到的風景總是十分壯觀,就算是平平無奇的場景也令人覺得非同一般。可是,太過廣闊的視野,反而會突出自己與世界的差距。以至於無論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視野,隻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視野,卻是大腦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體驗到的狹小空間,例如絕情殿,例如長留山,更應該心懷萬物,包容整個世間的廣闊風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護它。”
花千骨明白了白子畫話中的涵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順著海天在眼前鋪展開來,似乎沒有一個角落自己看不到,沒有一個聲音自己聽不見。整個人仿佛俯瞰眾生的神祗一般,看著人間的生生死死,花開花落。
可是這感覺卻如此孤寂,如此冷清。這,便是師傅眼中的長留山,這,便是師傅眼中的世界麽?日日一人站在高處俯瞰一切,就算並不情願也會不由自主襲上心頭的感觸,那隻有兩個字:——遙遠。
望著白子畫依舊清冷淡漠的眸子,花千骨突然覺得懂了他很多。
在心中微微一笑,師傅,從今往後,就有小骨會一直陪著你,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
等到傍晚糖寶還沒回來,花千骨在殿中到處竄來竄去,翻東找西,心中憤憤的抱怨著,肯定又是跟落十一玩得不亦樂乎,忘記回來了。
沒有,沒有,怎麽到處都沒有呢?
花千骨除了師傅的靜室和臥房沒進去過之外,哪個房間都找遍了。
乒乒乓乓的,白子畫受了驚動,從房間裏出來。
“在找什麽?”
“師,師傅,我肚子餓了,在找吃的。”花千骨低下頭去。
白子畫略有些驚訝的睜大眼睛望著她。半天不說話,似是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花千骨哭喪著臉,她真的好餓啊,再不吃東西她就餓死了。
白子畫思忖了一下,他竟然糊塗到把這個事情給忘記了。
“絕情殿中沒有吃的。”
“啊?什麽?”花千骨瞪大眼睛,沒有吃的?!
“以前都是為師一個人住,從未想過吃東西這個問題。”
花千骨這才恍然大悟,師傅已經是仙人之軀,根本就不用食五穀,而自己卻是一把骨頭一把肉的,不可能不吃飯的。而且大傷未愈,更需要補充能量啊!
“以後你可以每日下到亥殿去吃東西。”
啊?她那麽貪吃,每天飛上飛下還不累死啊?
“師傅我可以拿了食材回來自己做不?”
白子畫又愣了一下,點點頭道:“可以。”
“好哦,那我現在就下去找好吃的,順便把糖寶給抓回來。”花千骨興奮的就要往外衝。
“慢著。”
花千骨停下來轉頭望著白子畫,卻見他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修長白皙的手指伸到她胸前,解下她萬般小心掛在脖子上的鈴鐺,然後小心的替她係在斷念劍上。
“怎麽跟小狗一樣,掛在脖子上。”白子畫麵上雖仍無表情,語中卻難掩笑意和寵溺。
花千骨心中暖融融的低下頭道:“我怕不小心弄丟了。”這可是師傅大人親手傳給她的,是他們師徒關係的憑證。
“去吧,慢慢走,別跑,地上滑,小心摔了。”
“恩,弟子告退。”花千骨轉身而出,這一輩子也沒有這樣開心過。
來到水流旁邊,突然興起,拋出斷念劍,輕盈的跳了上去,然後竟把斷念當滑板,順著瀑布,激流飛馳而下,猶若玩滑梯一般,分外有趣。直下長留,而且絲毫不費力。踏著四濺高飛的水花,半空中竟若隱若現數道彩虹。望著漸漸沉入大海中的紅日,心中歡喜無比。
她小骨頭和師傅大人的幸福同居生活就要開始咯!
花千骨翻滾一夜,還是沒辦法適應這個稀奇古怪的大床。糖寶倒是喜歡的打緊,把小房子搬到了床的角落裏。揭開一角上麵蓋的墊被,下麵竟果然是渾然天成的一整塊玄冰,散發出清幽的光芒和絲絲寒氣。糖寶興奮得在上來滑來滑去,對花千骨說這是一等一的寶物,陰冷的屬性,有利於她納天地之氣,還有調養傷勢。
花千骨硬撐著睡到半夜,凍得嘴唇都發紫了,之前躺在這裏是因為自己昏迷不醒,現在哪裏睡得著。
最後幹脆抱了被子在地上一覺睡到大天亮。
糖寶把她臉當彈簧床,在上麵跳來跳去:“骨頭豬,起床啦!太陽都曬屁股啦!”
花千骨迷迷糊糊醒過來,心中大叫不妙:“怎麽不早點叫醒我啊,這是第一天給師傅請安啊,死啦死啦的!”
“嗬嗬,那床太舒服了,對我修煉大有裨益,我自己都睡過了。”
花千骨飛快的洗漱了一遍,回憶了一遍之前禮樂課上師尊有教導的拜師時和拜師後的種種繁文縟節。可是白子畫已經不在房內了,絕情殿太大,她找了半天也沒找著。幹脆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師傅——師傅——”
突然一個近在耳邊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在書房。”
書房,書房,書房是往哪走呢,繞了半天,總算找著了。
白子畫正在案邊瀏覽長留山的大小卷宗,一般的事務世尊都直接處理了,直接送到他這來讓他批閱的雖不多,卻都是及其重要的。
“徒兒給師傅請安。”花千骨像模像樣的俯身一拜,白子畫也不看她。
“以後這些就免了。你也不用像往常上課一樣起那麽早,隨意就好。”
“是。”
“那床可還睡得慣?”
“呃……”
“絕情殿別的沒什麽,就是房間多,你愛睡哪個就睡哪個,那床實在不舒服就換一個。不過睡那個你內傷會好的快一點。”
“弟子知道了。”
“這桌上的幾本書你先拿去看,完完整整的全部記下來,一年後背給我聽。但是隻能靠你自己去記,不要拿給糖寶看,或者讓它給你解釋。”
花千骨拿了那幾本書一看,分別是樂譜,詩譜,棋譜,畫譜,劍譜,藥譜,食譜。
紙張泛黃,年代久遠,束作一套,題曰《七絕譜》,一看就是極其珍貴的古籍。
花千骨心裏覺得奇怪,她原以為師傅授藝傳教,定是讓弟子苦練修行,卻叫她看這些書做什麽呢?而且要論她現在的記憶,這七本書下來,頂多一個月也就倒背如流了。卻竟然要她看一年麽?
卻也不多問,拿了回去,細細研究。這才大跌眼鏡(那時候有眼鏡米?),那七本書看來輕薄,所書所寫,竟密密麻麻全是條目,根本還沒有涉及正文和內容。那紙張甚為古怪,你手觸了哪個條目,或者甚至隻是心念所至,書中的字就會全部換成那個條目之下的內容,然後其間遇上不明白的還可以再一層層往下翻閱查詢。
光是那一本書中所列條目就不是一般的多。拿樂譜舉例,除開樂器,樂識,名樂賞,等等的分類,還有琴譜,簫譜,歌譜,舞譜等等的分類,幾乎囊括了天下所有與樂有關的,詳盡無比。
而劍譜也同樣,各類名劍,各類劍派起源和傳說,各個用劍高手,禦劍訣竅,各家各派的劍法,無一不有,無一不精。
藥譜則囊括了世間有的甚至滅絕的草木花卉,珍獸奇蟲,醫術毒劑練藥等等。
每一譜皆包容了一個領域的所有知識與精粹,甚至是許多人窮盡一生可能都沒辦法接觸到,領悟到,還有學會的。
她別說一年背七本了,就是七年背一本也不一定能背得下來啊。蒼天啊……
幸好師傅隻說是讓她背,沒說都要學會,多花點時間,多看幾遍,應該還是勉強可以記下來的。
而最讓她驚歎的是,這書奇妙無比,不光有文字,還有圖畫和聲音。例如樂譜中看到哪段,可能就會有琴瑟合鳴的演示,劍譜上會出現舞劍的小人,或是哪個高手的圖影直接反射在空中。花千骨一邊看,還可以跟著他一邊練習。而那些天女散花一般翩翩起舞的仙女,更是讓人看得如癡如醉。而各種花木植蟲,看見的都是無比清晰的原始圖像,她甚至還能聞到香味。治藥步驟,都是一步步真人演繹。人體經脈穴位,還有很血腥的解剖等等。花千骨不感興趣的地方就背下來,感興趣的地方例如歌舞,例如琴棋書畫就跟著一塊學。
接下來的時間,花千骨仿佛癡了一般,完全沉醉在了七本書中。除了吃飯時間,幾乎都手不離書。覺更是舍不得睡,常常是累得不行了,手中還抱著書倒在哪個地方就睡在哪了。然後可憐的糖寶還得辛苦的把她龐大的身子運回去。
它也幾度好奇想要看看那幾本書的,況且花千骨根本不設防,它想看隨時都可以。可是它也明白自己不是長留弟子,而自己看過的一切都會被傳輸回異朽閣巨大的信息收集庫。
那七絕譜是長留至寶,幾乎囊括了宇宙萬物的信息,對靈蟲而言不能不說是一個天大的誘惑。白子畫可能也是考慮到異朽閣的原因,所以才交代骨頭不給她看的吧。而自己為了骨頭,當然也隻有強忍下來了咯。
在絕情殿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又簡單,花千骨每天沉迷書中,糖寶無聊每天都會跑出去玩,然後把落十一還有輕水等人,以及山中發生的好玩的事情講給花千骨聽。回來的時候會帶各種食材給花千骨,花千骨便依著食譜中所言,做許多好吃的,還會裝上許多,讓糖寶給輕水他們帶去。因為其他弟子是不能隨便進入三殿的,而花千骨也每日忙碌著,平均一個月才能到清流住的別院裏跟他們小聚一下。那時候輕水,落十一,火夕,還有舞青蘿都會在,特意趕來嚐花千骨的好手藝,大家聚在一起把酒高歌,好不熱鬧。
而在絕情殿中,就明顯清冷了太多太多。白子畫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殿中清修,但是因為不用每天拜見,師徒間也沒有什麽必須要說的話,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都碰不著一麵。
花千骨常常會覺得這空蕩蕩的大殿裏就孤零零的住了自己一個人,好恐怖啊。可是她心知白子畫清冷慣了,怕吵到他清修,無事的話便也很少找他。
而對於白子畫來說,雖然無人叨擾,但是日子畢竟還是不如以往如此那麽死寂了。
有時候凝神尋她,會發現她時而傻傻的趴在草地上一邊看書一邊傻笑,時而禦著劍和空中蝴蝶飛鳥打鬧,時而在桃花樹下依書練劍,時而在廚房手忙腳亂打破盆盆碗碗,然後又做了壞事一樣悄悄用修補訣拚好,等待下次再次被打碎。時而堅持在玄冰床上睡著,一兩個時辰又從床上滾到地上。時而望天看星星,自言自語,時而又和糖寶鬥嘴,遊戲。
就算他不去感知她此刻正在何時,何處,在做些什麽,也總能聽到她跑來跑去,身上歡快奏響的鈴音。還有隔些日子總見不著他也不知他在哪還是出去了般,整個人變得不安的時常扯著嗓子喊:師傅——師傅——他沒沒收過徒弟,也不知道怎麽教徒弟,何況是這麽小個女娃兒。雖然比初時好了許多,她眼中,分明還是有幾分怕他的,後來相處久了,知他為人嚴謹卻絲毫不苛刻,說話和眼神卻又多了幾分向長輩撒嬌的意味。
“師傅——師傅——”
又聽到熟悉的喊聲,白子畫無奈搖頭:“我在劍閣。”
不一會兒就見花千骨氣喘籲籲,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手中端著個盅兒。
“慢點跑,這地滄瀾玉鋪的很滑,摔倒多少次了還不學乖。還有,你內傷還沒好,不能運真氣,那些劍招你學形就好,不要行勢。”
“嗬嗬,師傅你怎麽都知道?”花千骨摸著頭傻笑,剛剛在房間裏突然了悟了一招劍勢,度了真氣,腳下一滑,摔得她屁股都疼了。
“這回是什麽?”白子畫看看她手中的盅碗兒。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卻不知道她最近對食譜怎的這般感興趣。每每有得意之作,還老拿來給他嚐。
“這個叫水晶醉蓮花。”花千骨打開蓋子,裏麵一絲寒氣溢出,宛然一朵絕色蓮花,粉嫩嬌豔,卻又玲瓏剔透,瓣上仍有冷霜,酒香四溢,花尖幾點,猶若美人垂淚。
白子畫雖仍麵無表情,眼中已有幾分讚色。接了花千骨遞上前的筷子輕輕嚐了一口,一絲冰涼伴著酒香與花香充斥口中,果真是極品美味。
“怎麽樣師傅?”
白子畫看她興奮的神情,不由得輕輕點了點頭道:“不錯。”
然後接過花千骨遞上的白巾優雅的擦了擦嘴角。
“哦耶!師傅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
“什麽事?”白子畫低頭看著她,雖然之前有跟她說過有什麽要求就提,有什麽不懂就問,不過到絕情殿半年,她還真沒跟自己求過什麽。
“師傅可不可以每天抽一小會,隻是一小會的功夫和小骨吃晚飯啊?”
白子畫看她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眼神,突然明白她定是往常總是和家人一起吃飯,之後又和輕水還有諸多朋友在一起,現在每日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不習慣吧。
於是輕輕點了點頭。
“哇——”花千骨驚叫一聲。師傅大人居然地答應了耶!哈哈哈哈哈,她已經策劃此事好久了,為了以後每天都能有一小會可以見到師傅。一直到自己手藝得到師傅認同了才敢提出這個要求。
嘿嘿,十一師兄說的果然沒錯,別看師傅看起來冷冰冰的,但是其實是三尊裏最好說話的一個。早知道師傅原來這麽好欺負啊,嘿嘿,看來以後自己要多提幾個要求,多撒撒嬌才是。
說著興高采烈的抱著盅兒往外跑,心裏捉摸著晚飯做些什麽好呢?師傅不吃葷腥,她一定要把素菜都做的又好看又好吃又花樣百出才行。
剛走出門外,白子畫突然想起什麽來。
“慢著。”
花千骨單腿獨立,金雞回首。
“還有什麽吩咐麽,師傅?”
“你那冰蓮從何而來?”
“哦,那個啊,我看後院塘裏那蓮花開得這麽好看,就突然想出這道菜,然後就摘了來啊。”
什,什麽?他的千年冰蓮啊!他大老遠從極北苦寒之地移植過來,悉心種了百年了,好不容易今年才開了兩朵。她,她,她……
白子畫望天長歎,一臉哀悼:“花小骨,罰你今天晚上不許吃飯!”
花千骨無力的俯倒在台階上。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了麽?不是剛剛才說答應陪她一起吃飯了的麽?果然是神仙師傅之意不可測啊……
於是,晚上,小骨和師傅一起吃的第一頓晚飯:師傅和糖寶在桌邊坐著,小骨在一旁流著口水看著。
嗚呼哀哉……
清音一發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以下省略o(∩_∩)o…)
花千骨在桃樹上做了個秋千架。一邊看手裏的書,一邊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一邊悠哉悠哉的蕩來蕩去。長留山的桃花終年不謝,芳菲如雨。害得她盼啊盼啊,總是吃不到桃兒。
這大半年來的生活實在是美妙至極,也不用像初時那麽辛苦的修行,每天除了看書,便是吃喝玩樂睡大覺,內力修為幾乎沒半分長進。隻有廚藝日以精湛,倒把她瘦弱嬌小的身子養得白嘟嘟,水嫩嫩的。
花千骨看著樂譜中的琴簫合奏,心中暗自驚歎,原來樂聲竟然也可能用來對敵,而且有如此大的殺傷力。
書中的聲音和畫麵隻有持書的人能聽見看見,所以糖寶依舊趴在旁邊的一片桃花瓣上睡得正香,時不時吧唧一下小嘴哼唧兩聲。幾十隻粉紅色妖冶的桃花精,扇動著透明的薄翼繞著糖寶上下飛舞著,發出輕細妖嬈的笑聲。見它睡相喜人,時不時的又摸摸它,捏捏它。若是千萬隻一起發出聲音會讓人產生視聽的幻覺。此時的糖寶應該正做著美夢吧。
突然一陣幽幽琴音從遠處傳來,竟硬生生把書中強勢有力對戰中的音律攪得支離破碎。
咦,難道是桃花精們攪得自己也幻聽了?
合上書,果然是有琴音,不是從書中傳來的,而是從殿外。花千骨不由欣喜的跳下秋千就往外麵跑去,嗬嗬,是師傅。
“骨頭媽媽,你上哪去?”糖寶受了驚動,打個嗬欠醒來,對著海上升明月嗷嗷嗷伸長脖子咆哮幾聲,樣子滑稽極了。
花千骨停下來戳戳它的頭,笑道:“叫什麽叫,你是蟲,又不是大灰狼。”
糖寶挺挺小胸脯:“我正在吸收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哈哈哈……”
花千骨才不管它靈氣不靈氣的呢,一把抓起來塞進兜裏,提起裙角就往外跑,鈴兒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跑到殿外,果然是師傅正在露風石上,對著海色月光下的長留仙山幽然撫琴。緞發隨意散開來如蓮花盛開般垂落滿地。一身素白的衣裳,沒有係腰帶,在大風中鼓動飄飛。
“師傅——師傅——”
花千骨開心的跑到他身後。白子畫沒有應她,琴也撫得甚是隨意,卻比她在書中聽到的任何樂音都要好聽,清靜淡雅,空靈飄逸。
可是那絕世的琴音中她卻感覺不到白子畫的任何情感。自古樂聲就講究以情動人,這古琴身為四藝之首,八音之絕,一向深邃蒼遠最能打動人的心緒,可是師傅這琴音卻光有其形其韻其神,卻絲毫沒有注入情感,聽下來直叫人心中萬念俱空。
花千骨就那麽靜靜的站在那裏凝視著白子畫的背影,聽他撫罷一曲無心之琴,不由萬般蕭瑟。師傅他就如此孤獨的屹立於九天之上,守護著這片仙山,這個大地,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千年萬年……
曲罷,就聽白子畫淡然道:“其他樂器能明白就好,這古琴你需會彈。琴譜可有看過?”
“回師傅,看過了,都記下來了,就是不會實際操作。”
“你過來。”
花千骨心驚膽戰的在他身邊坐下,風似乎比往常小些,不然一往崖下看,她就覺得自己要栽下去。
“你彈給我看看。”
花千骨緊張的伸出手去,想起書中所說:右手彈弦,配上左手在弦上的實按,可得明亮的按彈音;配上左指對準徽位的點按,可得清脆的泛音;若左手不按弦,則是宏亮的空弦散音。散音屬低音,渾厚樸實,有莊嚴感。泛音中的高音部分,輕清脆亮,如風中鈴鐸;中音區明亮鏗鏘,如玉磬敲鳴。按彈音則依上中下各準部位不同而有所差別:上準高音區尖脆纖細,中準中音區嘹亮寬潤,下準低音區沉著堅實。
於是食指輕挑,中指從外向內逐弦連勾。琴中立刻傳來悅耳的聲音,花千骨心道好玩,憶著家鄉的歌謠的調兒,斷斷續續的彈了起來。
白子畫輕輕點頭:“托的時候手要有所轉動,讓大指垂直一些,然後自然向下。”
糖寶從兜裏探出頭來,爬到古琴上,被琴音震的小身板抖啊抖啊的,連忙又跳到花千骨肩上。挖,骨頭媽媽好厲害,會彈琴了耶!
“鎖弦時入指不可太深,以甲尖著弦,發音才清晰。”
“是。”花千骨額頭開始冒汗,越發的覺得手指僵硬起來,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卻突然白子畫環過自己的身子,兩隻手從上麵將自己的小手握住,輕輕在弦上波動。花千骨頓時僵在當場,整個人如瞬間浸沒在水中。
“不要急躁,凝神聚氣於指尖,音浪層層推出,每一波都有斷石分金之威力。”
花千骨感覺著身後貼近自己的身子,覺得嗓子眼快要冒煙了。任憑那修長白皙的手指手把手的教自己彈琴。而自己的手指卻仿佛廢掉一般,再不能動。
卻見白子畫手上白光注入,穿過自己雙手,電光火石之間,急速的開始在琴上掃弦。
“滾和拂雖是多弦連奏,須聲聲明晰,端如貫珠,避免混成一片。滾拂並用時,須連接緊密;滾時由左轉右,拂時由右轉左,成一大圓。正所謂鬆風謖謖,流水潺潺”。
正說著數道白光利刃一般從琴上激射而出。
花千骨呆愣在那裏,根本就沒聽見白子畫在說什麽,隻是在心中捉摸,這覆在自己手上的掌心明明如此冰冷,寒氣都滲到她骨子裏去了,她為何卻熱得滿頭大汗,心慌意亂?
“明白了麽?”白子畫放開她的手,低頭看她小花骨朵兒一般的偎在自己胸前,縮作一團。
“明,明白了。”
“那你閑時便多練習練習,琴房中有靈機、神農、響泉、鳳式、連珠、仲尼、列子、伶官、師曠、亞額、落霞等數百把古琴。你明日去挑一個自己喜歡的樣式。這樂戰是與人比試中會常常遇到的,所以一般長留弟子都會習一種樂器。為師自作主張幫你選了古琴,你若是不太喜歡,也可以換其他的。”
“不用不用,師傅我很喜歡。謝謝師傅!”花千骨仰起臉對他笑,心裏想師傅一定是希望她將來能好好護守伏羲琴。
白子畫點頭:“明日女媧節,山中有大典,你回去早些休息。”
“是師傅。”花千骨慢慢退出他的視線,一轉身又歡快的奔跑起來。哦耶,師傅教她彈琴咯。來這裏大半年,這還是師傅第一次親自教她些什麽。她太激動了,以後一定要好好學。
第二日天剛亮就起來。
“師傅——師傅——”
師傅已經下去殿中了麽?
“我在房裏。”
花千骨連忙跑了過去。直接推門進去才發覺失禮,連忙又退出去,卻又伸個腦袋進去看。見白子畫剛佩上掌門佩劍,玉帶白羽,華麗流蘇,發卻仍是隨意的披著。
“師傅,你怎麽不束發啊?”
“一會下去會有弟子幫忙束。”他雖一個人住在殿中,不需人伺候,卻隻有這長發打理不來。
“我幫師傅束吧。”花千骨激動得跳到他麵前。
白子畫停下手中動作望著她。
花千骨指指自己的包子頭,洋洋得意道:“我梳的可好了。”
分明看到他嘴角有一絲笑意,一眨眼又不見了。白子畫坐下,遞給她梳子。
花千骨興奮的站在他身後,終於可以觸碰到師傅的長發啦,漆黑仿佛夜空一般,真不知道他怎麽保養的。一百多歲了啊,一根白發都沒有耶!有點手足無措的把一梳子梳下去,卻慌了沒拿穩,梳子直接不用外力的順著發絲滑落下地。花千骨咂舌,媽呀,滑成這樣,怪不得用法力也束不好。
半個時辰之後……
“小骨,還沒梳好麽?大典快開始了。”
“好了好了,馬上好了。”花千骨正把玩的不亦樂乎,回神過來,連忙三下五除二的把發給簡單的束了起來。
白子畫望了望鏡中,無奈的歎口氣,這不跟他的技術不相上下麽。唉,算了,就這樣吧,來不急了。
師徒二人,從絕情殿直下大殿。
“師弟,怎麽這麽遲。”摩嚴不滿的看著他。
笙簫默望望白子畫,又望望他身後磨磨嘰嘰的花千骨,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師兄,你的頭發……”怎麽亂七八糟鬆鬆垮垮的啊?第一次看到一向超凡卓絕的師兄有這麽可愛的樣子。
“沒事。”白子畫念了個法訣,長發立刻規正清爽了許多。隻是他平常本就很少動用法術,連頭發都要靠法訣來維持似乎是小題大做了點。不過畢竟正式場合不束發又不成體統,他平時都能免盡量免了。
花千骨心虛的嘟起嘴巴,唉,不怪她技術不到家,實在是難度太高了啊。
典禮上,和火夕,舞青蘿,落十一他們站做一排。不敢出聲,隻能眉來眼去的算打過招呼。感覺身後有道淩厲的目光,轉身看卻果然是霓漫天。大半年不見,她出落得更加美豔動人,玲瓏有致,她本就比花千骨長了兩歲,已長成迷人的少女,而花千骨依舊個子小小像個孩子。
無語凝噎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依舊是扁平扁平的,半點起伏都沒有。唉,你平就平吧,要是哪一日,臉蛋可以有阡陌姐姐千分之一的好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想起殺阡陌,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裏。還有軒轅朗,不知道他問題解決的怎麽樣了。東方彧卿那麽厲害,是不是已經考上狀元了呢?還有雲隱,離他上一次禦紙鳥傳信來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不知道茅山一切可好。
突然想起朔風,轉頭看他,他站得離霓漫天遠遠的,關係應該仍然不好。十一師兄教這兩個徒弟一定很辛苦吧。
繼續仰望上方的白子畫。沒發現朔風抬起頭來看她。
大典完畢後,花千骨沒有跟著白子畫回殿,留下來和輕水他們小聚。卻仍然半點不敢沾酒水不敢吃撐,怕倒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白子畫推門欲出,看見花千骨低著頭站在門邊。
“怎麽?”
“師傅,我以後可以每天早上來給你束發麽?技術這東西啊,是練出來的。你不是常說勤能補拙麽?”花千骨揚起梳子對他嫣然一笑。
白子畫滿頭黑線中……
月色傾城
花千骨正在廚房裏忙活,糖寶抱著小勺子幫她打下手,一會加鹽一會放糖的。
“師傅——師傅——吃飯啦!”
白子畫正在冥思中,元神遠在萬裏之外的碧海之上與東華上仙下棋。一聽到呼喚立刻匆匆告別,瞬間飛淩萬裏,元神歸位,醒了過來。
走進偏廳,看到桌子上的菜,一道比一道精美,一道比一道華麗,倒反而不像吃的,像藝術品。
“今天做的什麽菜?”
“嗬嗬,回師傅,分別是天機蜜露羹,翡翠豆腐仁,芙蓉玉帶湯,迷魂百果肉,甘草什錦盅,小炒黃花心。”
“不要每回都做那麽多菜,吃不完浪費了,隨便做一兩樣就好。”
“知道了,師傅。”花千骨雙手遞過白玉筷子,“嗬嗬,師傅大人請用餐。”
白子畫接過去,捏在手中,那手指竟比玉還素白精致。
糖寶坐在它的專用青花小碗裏望著菜肴直咽口水,不過師傅沒動筷子之前,它還不敢輕舉妄動。
“你的雕工見漲。”白子畫看著迷魂百果肉裏數類果物拚雕組合而成的百鳥朝鳳輕輕的點點頭,夾了塊雪梨放進嘴裏嚐了嚐。
花千骨開心的一麵抱著碗扒飯,一麵悄悄看著師傅吃東西。每天這個時候是最開心的了,雖然可能師傅整個席間說不上幾句話,可是光是陪她在這裏坐著就讓她感覺很溫暖了。可是為什麽會有人連吃飯的姿態都那麽優雅那麽好看呢?
“骨頭,我要那個,那個……”
花千骨夾下鳳眼的櫻桃肉放進糖寶的碗裏,糖寶抱在懷裏,啊嗚一口咬去半邊。
沒吃多久,白子畫每樣菜嚐了幾筷子,便放下不吃了,卻依然坐在桌邊看著她和糖寶。本來他就沒有什麽飽與不飽之分,隻是每天抽出十幾分鍾時間陪陪她罷了。
“慢點吃,別急。”
“嗯嗯……”花千骨呼啦啦的掃掉桌上菜的四分之一,覺得七八分飽了,連忙放下筷子。
“我吃好了,糖寶剩下的交給你了,師傅說了不要浪費。嘿嘿,還有你最後吃完的,你負責刷碗!”
“啊?好吧……又那麽多啊,我最近都胖了一圈耶,小蠻腰都找不見了。”
“腰?”花千骨用筷子夾它,從頭夾到尾巴,“這裏?這裏?還是這裏?不都是一樣粗的麽?”
看到糖寶被筷子咯吱的直扭直笑,真想當小菜把它夾到嘴巴裏吃掉。
白子畫看著她們兩個打鬧,不由得眼中有了一絲笑意,抬起白得一塵不染的袖子,替花千骨擦了擦嘴角。
花千骨仰起頭來,看著他依舊清冷的麵容,那一刹那的溫暖卻叫她感動的想要落淚。
看了看白子畫袖上的汙漬,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師傅的白衣總是萬年如一日的幹淨,周身環繞的仙氣,總是讓浮塵都不敢沾染其半分,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如她凡人一般瑣碎的洗衣服什麽的……不過需不需要洗澡呢?花千骨突然想到如果師傅脫衣服洗澡的話……
頭暈,頭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所以現在和她以前所想的拜師之後好好孝順師傅,給師傅老人家洗衣做飯,斟茶倒水之類的完全迥異。
師傅一向主張道法自然,清心無為,法術不是為了給生活帶來便捷而存在和使用,反而會讓人產生依賴和惰性。所以像綰發啊,淨衣啊,諸如此類的瑣事,哪怕隻是抬一抬手,念一個訣那麽簡單,也定是寧願親力親為而極少使用法術的。
“師傅,一會衣服給我,我去幫你洗洗吧?”
白子畫眼中一絲錯愕的看著花千骨滿腔激動神情的望著自己,輕輕點了點頭。
夜晚,明月初升,皎如玉盤。
花千骨赤著腳站在後山溪水裏洗衣,不遠處翩飛的桃花瓣隨風紛紛灑落水中,順流而下,月色傾城,那水中折射有如暈染過的白衣上惹出幾抹粉色桃紅,極美極靜又極豔麗。
糖寶對從上遊乘著桃花小船激流而下的遊戲不亦樂乎。
花千骨用水澆它,打翻它的船兒。它努力蹬著細細的小腳努力的在水裏遊著。突然看到一條小魚,興高采烈的一個猛子紮下去追魚兒。不一會兒不知道怎麽把那條遊得飛快的小魚騙到手了,心甘情願的讓糖寶坐在它的背上,歡快的帶著它遊來遊去。
花千骨仰頭望望天上的圓月,又再低頭望望師傅的別院,燈依舊亮著。從未想過會有如此幸福平靜的日子,她再別無所願,隻求能永遠這樣持續下去。
第二日糖寶去找輕水他們玩去了,花千骨正躺在樹上看書,突然見遠處一隻長得歪歪扭扭的藍色的小紙鳶向她飛了過來。
有信到。跳過去一把把它抓了過來。
通常仙界都靠這種小紙鳶傳遞消息,就是紙隨意疊成的各種小鳥。顏色不同,傳遞消息的種類和緊急程度也不一樣。而速度和傳遞消息之人的法力有關,法力弱的,可能紙鳶在路途要飛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半載。法力強的或許一天或者幾個時辰就可以飛完數千裏的路途。而且還不怕雨打風吹不容易壞,甚至隱於空中不被任何人發現攔截。
花千骨打開信居然是東方彧卿寫來的,字歪七扭八,跟鬼畫符似的,寫得比她還難看,寥寥數字。
“小骨頭,好想你,想得骨頭都疼了!!!!!!!!!!”
末了還很難看的畫了個小骨頭,小書生,中間一個小蟲蟲的圖,美其名曰:全家福。
花千骨抱著信笑得肚子都疼了,其實她也很想他啊。跑到書房裏,提起筆一口氣給東方彧卿回了很長很長的一封信。寫好了疊成小紙鶴的樣子和之前東方彧卿的那隻紙鳶疊在一起,放在手心裏凝神念訣,小紙鶴變作藍色,記錄了回信的路途和收信人東方的信息,就搖擺著翅膀上路了。
花千骨繼續爬回樹上去,屁股還沒坐穩,突然見遠處一道金光嗖的就飛了過來,一身黑袍,負手立於院中。竟然是世尊摩嚴。
嚇得花千骨乓得一下從樹上摔了下去。
“弟子拜見世尊。”哎喲,屁股好疼。
摩嚴冷冷的望她一眼:“身為掌門弟子,遲鈍散漫,沒個樣子!你師傅呢?”
“師傅……師傅……可能在劍閣,可能在玄機塔,可能在書房,可能在……”
摩嚴冷哼一聲,一甩袖子徑直往殿內走去:“你這個徒弟怎麽當的?!”
花千骨連忙低頭跟在他後麵不敢多語。
白子畫知是摩嚴來了,他從不輕易上絕情殿,此次應該是有要事。
取過一旁折疊得規規整整的袍子,抖了開來,素白驚人,又平又展。這是那小家夥洗的?穿在身上,很淡然的桃花香,還有水的清爽和陽光的味道,心頭不由莞爾。
推門出去,正見摩嚴迎麵過來。緊皺眉頭,低沉聲音道:“太白山煉妖壺被奪。”
白子畫麵無表情,心中輕歎一聲,這一天遲早都會來的。
花千骨無聊的在床上翻滾著,她現在真氣逐漸恢複,已經勉強可以撐著在玄冰床上麵睡得著了。師傅大人出門辦事已經好久好久了,她算算,該有三天了吧,嗚嗚嗚,都沒人陪她吃飯。臭糖寶也不多陪陪她,最近往落十一那跑得越來越勤快了。唉,真是見色忘娘啊……
但是就算落十一再帥,那也是風靡萬千少女,不是少蟲啊!
糖寶的審美觀應該是會覺得一條毛毛蟲長得比他好看多了吧?
好無聊啊,師傅不在殿裏,總是覺得不心安。不想看書了,不然再去廚房研究幾道新菜式,等師傅回來做給他吃?恩,說幹就幹。
剛推開門,卻看見一個人正站在門口把她嚇了好大一跳,也難怪世尊說她遲鈍,有人上了絕情殿不說,都站到她門口了她竟然都沒發現。
這個人自己以前有見過啊,好像是叫長生,貌似是負責長留後殿雜務的,比自己早入長留幾年,但是低兩個輩分。不過普通弟子都不讓上三殿啊,他怎麽跑來了。得趁著師傅不在沒人發現趕快回去,不然是要挨重罰的。
卻見長生嘴角揚起,笑容詭異僵硬而又高深莫測。
“小不點,我來了!”
滄海笑傲
花千骨起先愣了兩秒。
但一聽聲音,還有叫“小不點”的語氣。立刻反應過來,驚喜的蹦上前去。
“姐姐!”
殺阡陌一把把她抱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兒。末了依然嬰兒一般抱在懷裏不肯放下,輕輕在手中顛了顛。
“一年沒見,怎麽還是根片小羽毛似的輕飄飄的,一點肉肉都沒長?”
“哪有,我長胖了,我長胖了!”花千骨看到他激動的扭扭。
殺阡陌愛憐的掐掐她的臉蛋,的確氣色好了很多,雙眼明亮通透,越發水嘟嘟的了,叫人見著就不由得打從心眼裏疼。眉間黑氣和周身異暈大部分都被驅散淨化。白子畫應該有定時給她疏導真氣,調息五行。不過竟然自負到妄圖連她超硬的命格都更改,應該是損耗了不少的內力和修為的吧?
一開始他還擔心白子畫太過冷情,小不點拜在他門下會受很多委屈。沒想到他這師傅當的倒也還勉強稱職嘛。小不點神色不錯,在絕情殿過的應該挺開心,那他就放心了。
總算白子畫沒有辜負他超凡脫俗的一張臉啊!這世上能讓他欣賞的人本就不多,能讓他在容貌上另多瞧上兩眼的就更少了。美人嘛,就應該做美人應該做的事,要多笑多運動,成天繃著臉幹什麽呢!好像所以人都欠他錢一樣。
“姐姐,你怎麽會來啊?”
“我早就想來了,可是最近為奪神器,妖界魔界亂哄哄一團,我一直抽不開身。這幾日趁著白子畫不在,我就偷偷溜來找你了。”
殺阡陌一手撕下臉上薄薄的麵具,露出美得天地失色的一張臉來。花千骨頓時覺得眼前光輝燦爛一片,太過美麗的事物總是讓人感覺不真實,師傅的好看是一種高不可侵的聖潔,叫人打從心底裏的一種震撼和臣服。而姐姐的美那是真的叫超脫性別超脫天地萬物之造化所能達到的極致。她年紀尚小心思單純尚不覺得如何,一般人或是定力不夠之人見了,輕則鼻血橫飛,當場暈倒,重者癡癡傻傻,神誌不清。殺阡陌馳騁六界,幾乎戰無敵手,其實很多時候都占了容貌的便宜,有時候簡單一個眼神就可以把對方勾得三魂不見了七魄,根本用不著自己動手。
抱了好半天終於依依不舍的把花千骨放下地來,跑進屋裏的妝鏡前,上上下下仔細照來照去。哎喲,可憐他美麗的小臉哦,得趕快好好透透氣才行,捂出痱子和小痘痘什麽的來就糟糕了。
“若是用法術變化成他人模樣很容易被長留山的法寶探出,或是被道行高的人覺察。為了進來能夠方便一點,隻能讓這樣粗鄙的容顏掩蓋委屈了我的花容月貌,嗚呼……”
花千骨不由讚道:“姐姐你好棒!易容術這麽厲害!”她看藥譜上麵所載,易容術是最為複雜和不好學之一了。
殺阡陌掌心一翻,從墟鼎中取出一把銀光閃閃的折扇出來。對著自己的臉蛋輕輕扇著。一隻狐媚的眼睛從折扇後露出來,秋水盈盈,緋波蕩蕩,直電的花千骨渾身軟綿綿的。
他哪會什麽易容術啊,那個東西又複雜又費心,還要成天搗鼓那些藥水什麽的,傷了他美麗可愛的指甲可怎麽辦。他直接把人殺了,扒拉下來臉皮做成麵具,不知道要簡單快捷多少倍。不過這可不敢跟小不點說,畢竟那也是她同門師兄弟,說了反而叫她為難。
“可是長留山守衛這麽嚴,姐姐你是怎麽通過壁罩進來的啊?”
殺阡陌合上扇子指著天上搖了搖,然後又指指地上:“我是從下麵溜上來的,嗬嗬,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說著又重新戴上麵具和花千骨偷偷下了絕情殿。二人落在長留後山禁林之中,花千骨心怦怦直跳,要是被發現她非被世尊狠狠教訓一頓不可。
殺阡陌拉著她東轉西轉,從山崖上飛掠而下,然後進了半山壁一個岩洞,洞很深,漆黑一片,花千骨一抬頭正好望見殺阡陌火一般透亮的緋色雙瞳,美得如霞光,如花盞,直叫人深深沉陷。
花千骨心亂了幾拍的撫著胸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大灰狼。”
“哈哈,大灰狼的眼睛是綠色的。”
說著左手一翻,掌心中放出幾團火焰圍繞他們漂浮在空中照亮前路,嘿嘿的笑了兩聲,卻是好聽到詭異。
花千骨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是不怕他,眾人口中的魔界妖人,也絲毫不提防他,難道果真是美色惑人?雖然他們一個是正一個是邪,觀念還有處理事情的方式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是她隻是覺得,無論對方身份是什麽,地位是什麽,人家對我好,我便對人家好就是了。
洞中隱聽水聲,越往前走岔路越多,到處是一些石竹石筍,垂掛的鍾乳,怪石嶙峋,又奇又絕,反射出各種光影,奇幻瑰麗。
雖已經完全分辨不出東南西北,但大致可以知道一直在向下行。莫非,這裏一直通到海底?
果然,之後前麵出現亮光,山壁上反射出海浪的波光粼粼。
來到出口處,猶如山崖一般,下麵百丈處,果然就是蔚藍色的海麵。他們到達了漂浮在海麵上的長留山的底部,而島的四周全部被簾幕一樣的水流瀑布掩蓋,所以從外麵看不到裏麵。也沒有人會想到穿過瀑布,到長留山的底部看看是什麽樣的。
“哇,好漂亮,我看到彩色的魚兒了。”
“好玩吧?要不要抓兩條來烤著吃?”
說著便直接拉著花千骨跳了下去,正當花千骨憋住氣準備掉進海裏,沒想到卻在海麵站立住了。
她如果一個人的話,頂多能在水麵上支持個片刻,可是殺阡陌卻把周邊水域全部控製了,果然很厲害啊。她高興的在水上跳來跳去,濺起陣陣水花,然後蹲下身子在海裏撈小魚。可那魚兒精明的很,在她指尖繞來繞去捉弄她,就是不讓她抓到。
回過頭看殺阡陌,他摘了麵具,正呆呆的望著海麵出神。
“姐姐你在幹嗎呢?這些小魚很漂亮對吧?”
殺阡陌一臉無奈的轉過頭來望著花千骨哀歎一聲。
“小不點,你說我怎麽就長得這麽好看呢?”
花千骨望著顧影自憐的他癡癡點頭:“是啊,怎麽可以長這麽好看呢?”
“可惜啊,我容貌天下第一,身為妖魔兩界至尊,雖然不太愛管事,大部分時候空掛一個名號,但那也是很威風的對吧?可是為什麽法力卻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呢,那豈不是跟我天下第一的容貌很不相配?”
“那最厲害的是誰啊?”
“誰知道呢?應該是妖神吧,可是當世無人見過。不過我馳騁六界,這輩子隻輸過兩個人哦。”殺阡陌雙手抱胸很是得意。
“你師傅是一個,輸給他我倒也還服氣,但是我們打了沒多少回合。我的臉不小心給劍劃傷了,我就連忙匆匆跑回去療傷去了。如果繼續戰下去,還不知道鹿死誰手呢,哼!”
“哦,那另外的一個人呢?”
“另外的那個人,叫做鬥闌幹。”
“我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
“他名頭挺響的,以前是仙界第一戰神。也是五尊之一,獨步千軍南嶺寒的胞兄。八十年前因為和妖界一個惡名昭彰的女人相愛,鬧出一堆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最後被玉帝驅逐到蠻荒去了,不過仙界也因此事肅清了許多弊端,改了許多天規。一百多年前妖界魔界叛亂,妄圖攻入人界,他領天兵驅逐平亂的時候我和他交過手,那個真叫厲害。不過……”
“不過什麽?”
殺阡陌憤恨的嘟起嘴巴:“不過他賴皮!他的均天盾背麵光滑無比,跟鏡子一樣,我一看到自己在裏麵映出的美麗倒影就失神,結果被他打得灰頭土臉的,隻好走為上計了……”
花千骨抱著肚子仰天大笑起來。果然像姐姐的作風啊。
“那一戰打的好狠,鬥闌幹作風成熟幹練,行事又心狠手辣,簡直跟我們魔界之人有得拚。那叛亂沒多久就被他剿清了。連上任魔尊都被他給殺了,不過也是那老頭自己不中用啦,整天沉迷女色。但是不知道怎麽著他又跟妖界的那女人攪和在一起了。最後一代戰神,落得個那樣淒涼的下場。情之一字,真不是個好東西。”
“姐姐,那你說,我師傅和他誰厲害啊?”
“要論修為,或許你師傅更勝,但是若真打起來,怕是他更厲害。你師傅太仁慈了,從不輕易出劍,別說殺人,連傷人都是極少的。若真是和鬥闌幹對上,絕對是場精彩的苦戰!”殺阡陌一想到那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的景象就興奮得直摩拳擦掌。
“姐姐,那個蠻荒是什麽地方?”
“是六界處置極刑犯人的一塊大陸,什麽妖魔鬼怪都有,其實和死差不多了啦,上麵什麽法力都不能用,犯人和遭驅逐的人扔上去自生自滅,永遠都沒有辦法離開。”
“好恐怖啊!對了,姐姐,你怎麽會知道長留山下麵有這麽一條路的?”
“長留山障礙重重,從上麵壁罩過的話得硬闖,從下麵的話就隻需要破陣。這路和岩洞大部分是流水衝刷自然形成,其他地方是你世尊逐出門的那個弟子用內力強行穿通的。至於我怎麽會知道,還有你那個大大大師兄的事以後有機會再告訴你,嘿嘿,現在,我們先去海底玩玩去!”
說著握住花千骨的小手戲謔一笑,花千骨還沒反應過來,腳下水麵一軟,整個身子就沉了下去。她水性極差,正慌亂的準備狗刨,卻發現自己周身竟然滴水未沾。
她和殺阡陌兩個仿佛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氣泡中,緩緩在海底漂浮。
“好漂亮啊!”花千骨趴在透明的泡泡上麵,看著各種魚兒在周圍遊來遊去。一隻小魚兒隔著泡泡吻吻花千骨的手指,一個使勁,竟然鑽進泡泡裏來了,在花千骨周圍的空氣裏漂浮遊動了幾圈,又重新穿過壁罩,回到海水裏去了。
氣泡在海中也不知道漂浮了多遠,海水清澈透亮,陽光縷縷可見,奇形怪狀的珊瑚,和各色各樣的魚兒,海草……花千骨望著海底幻妙無比的景致簡直是樂不思蜀。氣泡慢慢上升飛離海麵,然後又緩緩降落到岸邊的沙灘上。然後“乓”的一下在陽光下破滅。
花千骨四處望了望,這是座離長留山不遠的小島。綠樹白沙,微風拂麵,海浪溫柔的拍打著岸邊。她雖然來了長留那麽久,可是還從來沒這麽近的在海邊玩過呢。
興奮的脫掉鞋襪光腳在沙灘上踩來踩去。撿了許多貝殼穿成串,掛一串在殺阡陌脖子上。殺阡陌懶洋洋的趴在一旁曬日光浴,看著花千骨開心的神情,心中暖暖的,原來這世間除了他的容貌之外,還有如此好看又讓人心情舒暢的畫麵。那便是她的會心一笑。
眺望遠處長留,心中掠過幾絲陰影,臉上一改頑劣不經,血紅的眸子卻變的有幾分淩厲駭人。
算來算去,妖神出世的關鍵還是在花千骨的身上。但是,神器又怎麽會和一個小丫頭扯上關係?
不過,結果既已注定,其他的都不重要。妖神,是一定要出世的,但是小不點,是誰都不能碰的!
兩人在沙灘上一直玩到很晚,燃起篝火烤魚兒吃。花千骨讓殺阡陌嚐了嚐她引以為傲的廚藝,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天一邊打鬧。本來花千骨還掛心著糖寶找不著她會著急,想要盡快回去的。無奈太開心了吃得太飽,竟然睡著了。殺阡陌趁機占便宜的把她抱在懷裏一整夜,玩布娃娃一般,捏捏胳膊捏捏腿,掐掐肚子掐掐臉,還拆了她的包子頭編小辮玩。
第二天兩人依依不舍的分別,殺阡陌把她送回長留山又黏了半天總算上路。花千骨偷偷摸摸的出了禁林,便禦劍準備飛回絕情殿,沒想到剛飛了沒多遠竟被下麵飛濺上來的一滴水珠從劍上打落了下去。她傷重真氣一直沒有複原,所以雖然發現也無力躲避。勉強控製身形沒有在地上摔得很難看,卻仍是膝蓋上麵擦破了皮。
四周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好聽的得意笑聲。花千骨無奈的抬頭,果然是霓漫天,還有朔風兩人在溪邊應該是正在練習水係的法術。正巧看見花千骨飛過,便把她打了下來。
“仙劍大會上你不是挺厲害的嘛!怎麽現在這麽不中用?連個小水滴都看不到躲不過,不要告訴我你傷還沒好啊?”
花千骨懶得理會她,拍拍群上的泥土站起身來。一抬臂,斷念自動飛回手中。
霓漫天憤恨的看了那劍一眼,她起先都不知道這劍竟是尊上給她的,隻可惜了她的碧落。雖說做落十一的徒弟也是她心中所願,但是掌門弟子就這麽被她贏了去了到底還是心有不甘,新仇舊恨加在一起,積怨更深。
“喲,現在好歹也是長輩,我該叫你一聲小師叔了,不要不理人嘛!這掌門弟子做了也近一年了,應該從尊上那學了不少東西,指導侄女一兩招如何?”
說著便舉劍來攻,招招奪命。花千骨連忙遠遠閃開,朔風則悠哉的抱臂在一旁看好戲。
花千骨倉促抵擋,劍勢有形無神,有力無氣,明顯不是霓漫天的對手。
霓漫天美目淩人,卻不著急取勝,故意戲弄她一般接連過了幾百招。把這一年從落十一那裏所學一一現給她看。她本就天資聰穎,再加上仙劍大會之辱越發勤奮刻苦。這一年間花千骨過得是自在悠哉,她在貪婪殿上,卻沒有片刻鬆懈過。無論是武力還是修為,都是一日千裏,勝了當日幾倍有餘。而花千骨則除了看書,睡覺,做飯,製藥,舞劍,撫琴,下棋,吟詩,作畫,甚至釀酒,種菜,養花……
至於修為,卻是幾乎沒有什麽提高。自然落下了霓漫天極多,再加上真氣未複,隻能被霓漫天牽著鼻子走。
霓漫天故意羞辱她的把她周身衣物割出道道口子,卻絲毫不傷她皮肉。最後背後淩空一腳直接把她踹趴在地上,摔了一臉泥。
“小師叔!抬讓了!”霓漫天得意的拍了拍雙手,轉身離開,嘴裏念道,“什麽掌門弟子,半點用都沒有!嗬嗬,還是我家十一師傅最厲害!”
花千骨看她慢慢走遠,氣悶得不行了。厲害不厲害是她自己的事,她一直借口養傷貪玩不用功,幹她師傅什麽關係。師傅這一年來除了撫琴幾乎其他什麽都沒教過她她就已經這麽厲害了,要是教她的話,她肯定更厲害!哼!
不過強接霓漫天幾百招,本就不多的真氣用得更是差不多了,真是有夠累啊!她趴在地上幹脆不起來。
她本就沒什麽野心,也沒什麽宏圖大願,你說她懶散也好,說她沒有誌向也好。她始終記得自己最初渴望的隻是簡單的,沒有鬼魅纏身的平淡生活。之後心裏有了願望,便是做他長留上仙白子畫的徒弟。蒼天見憐,居然也實現了。她再別無他求,隻想日子永遠如現在一般快快樂樂,簡簡單單便好。而不斷的逼自己變強變厲害,到底又有什麽意義呢?神靜心安,順其自然才對。
可是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是光隻過著自己的生活那麽簡單。身為白子畫的徒弟,同時她的身上還背負了師傅的名譽。
人家提到她,不會說那個誰誰誰花千骨,而隻會說長留上仙的徒弟。如果她不給師傅爭氣的話?那她又有什麽麵目,什麽資格做師傅唯一的弟子呢?
心裏暗暗發誓,回去之後一定要分秒必爭的把蕭條的這一年時光給補回來,就不信沒有一次,她可以堂堂正正的打敗霓漫天!
正出神著,眼前突然伸出來一隻手。
花千骨嚇了一大跳,抬頭一看卻是朔風。
不明就裏的伸出手去任他握住扶了起來。朔風蹲下身子,沒有用淨術,卻是用手一點點拍去她身上的泥土。
花千骨有些受寵若驚的退了兩步。朔風站起身來,雖然也是少年,卻比她高處了一個頭還綽綽有餘。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用袖子小心的擦去她臉上的泥巴。看她灰頭土臉嘟著個嘴的樣子忍俊不禁。
花千骨看他依舊蒙著臉,那眼神卻分明是在笑她,不由得嘴嘟得更高了。氣呼呼的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哼,等她練好了來,把他們都打敗!她的師傅才是天底下最厲害的!
“快回去吧!”朔風拍拍她的頭。總是寒冰一樣的眼睛,卻有幾分溫暖。
“哦……謝,謝謝……”花千骨禦起斷念往絕情殿飛去。心裏想,雖然朔風總和霓漫天在一起,看起來好像是結成一幫了。但是從來沒有欺負過她,對她也算不錯,應該是個好人吧!
回到絕情殿中,糖寶正在院子裏哭得好不傷心。一看到花千骨就飛撲過來,淚水灑了她一身,而落十一居然也在。
“十一師兄?!你怎麽來了!”
“噓,千萬別讓我師傅知道。糖寶找了你一夜都找不到,哭得不行了。我在這裏陪它,你看,我就說千骨沒走遠,很快就回來吧,看把你嚇成這樣!”落十一寵溺的戳戳它的頭。
糖寶在花千骨衣襟上使勁的擦鼻涕:“我用知微尋遍了整個長留山都找不到你……也半點覺察不到你的氣息,還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你到底到哪兒去了?還有你的衣服,怎麽這麽破破爛爛的,壞人有沒有拿你怎麽樣?”
花千骨知道糖寶已達知微境界,但是所能感知的範圍有限,自然找不到身在長留百裏之外的她。可是落十一在這,她不可能直接告訴它她和姐姐偷偷出去了,不然會惹出一堆麻煩的。而霓漫天現在是十一師兄的徒弟,不能叫他為難。
於是瞎編道:“昨天雲隱有急事傳信來,我就臨時出去見他了,忘了跟你說一聲,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這衣服是雲隱教我一招劍法叫萬樹梨花時弄破的,但是一點傷也沒受,你放心好啦,嗬嗬。”
“那就好,骨頭媽媽,你以後不要丟下我一個人亂跑了!”
“知道啦知道啦,還不知道是誰丟下我和別人玩去了呢!”說著鼓鼓腮幫子瞪落十一一眼。
落十一悠然一笑,伸出手指替糖寶擦掉眼淚。
“現在放心啦?乖,快別哭了,我得趕快回去了,下次給你帶好吃的。”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瘋狂的看書練功,什麽也顧不上了。白子畫一個月後才回山,一進絕情殿便覺得不對。
急忙趕往塔室,卻見糖寶焦躁的守在外麵,說花千骨已經三天三夜沒出來過了。它怕叨擾她練氣走火入魔,又不敢隨便闖入,隻能在門外幹著急。
白子畫連忙進去,卻見花千骨身子懸浮在空中,身上有七瓣蓮花狀的微光四散而出。雙目緊閉,依舊在入定中,隻是急功近利,心神不寧,麵色蒼白,練得有些岔了氣。
白子畫安慰糖寶沒什麽大礙,讓它先出去。然後飛身而起,靜止在花千骨的身後,慢慢替她疏導。
花千骨渾身冰冷僵硬中,突然感覺一股暖流如江河注入,推著她奔流向前。
白子畫點了她周身幾個大穴,其實她傷勢早已複原,隻是夜裏她不知道時,內力被他封住了,有助於他替她疏導淨逐,她應該是發現不對,用力想衝破,卻力量不夠遭反噬引得岔了氣,收不回元神來。
既然如此,那幹脆替她把仙脈打通,以後靠她自己修煉疏引好了。
白子畫和她在塔室裏坐了七天七夜,花千骨真氣運轉了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全身筋骨被白子畫洗髓了一遍。又喂她吃了一顆瑤池煉製的攀仙丸和一滴長留山的離塵露。
待到花千骨轉醒時,隻覺得身體輕飄飄的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仿佛一滴水般透明,一片雪花般潔淨,似微風又似海洋,似山川又似星空。整個宇宙乃至萬物全部包容於胸,一切大道了然自明。
天地一指,萬物一馬。吞吐皆是浩然之氣,入目接是一片澄淨空明。
卻不知道人家辛苦訪仙求緣,千年修道。她卻幾乎旦夕之間得渡白子畫百年仙力。過了大劫,直接從破望上升到知微境界,並且修得仙身。
“師傅?”花千骨一睜眼見他,心中幾多歡喜。兩人仍在半空中慢慢隨塔頂蒼穹的玄機八卦圖而旋轉。
見白子畫雙目緊閉,額頭稍有汗水。擔心的伸出手去,替他輕輕擦掉。白子畫身子微震,唇闔動一下,卻沒有說話。
一炷香片刻,二人緩緩降下。
“師傅?你沒事吧?”花千骨慌忙想要扶他,白子畫揮揮手,點頭道:“我沒事,你運氣,看丹田之處可還有痛楚?”
“沒有了師傅。”
白子畫點點頭,往塔外走去,糖寶守在外麵都快睡著了,一看他們出來,總算放心了。花千骨一把抓起它塞進耳朵裏。
“師傅,我練功是不是走火入魔了啊,是師傅回來及時救了小骨麽?”
“沒有,但是切忌修道一定要清心,不可急躁。我已助你修得仙身,過段日子,你把七絕譜都背熟了,我便開始教你法術。”
“挖!真的!太好了!師傅!”花千骨開心的忍不住從後麵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撒嬌,白子畫愣住停了下來。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放開背著手站在那裏傻笑。師傅終於要開始教她了,哼,看下回霓漫天還敢在她麵前囂張,非把她打得屁滾尿流不可!
“師傅,仙身是什麽?我現在已經是仙人了麽?”
“不是,要靠自己修道,飛升才能真正成仙。你道行不夠,隻達知微境界。”
“哦,那有了仙身有什麽用啊?”
“最簡單實際的——”白子畫轉身看著個頭才在自己胸前不到的她,“可以長生不老。”
“你的意思是說……”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恩,如果你不特意運功施法的話,你可以永遠保持現在的這個樣子,不會再有一點長大。”
“挖!好神奇啊!我知道了!我以前聽過嫦娥偷吃靈藥的故事。”
“對,一開始她也隻有仙身,沒有法力,後來才修道成仙的。如此的話,你以後修習會容易許多。”
“知道了!謝謝師傅!!”花千骨咧開嘴開心的笑著。
白子畫看著她明媚的笑臉嘴角微微上揚,突然道:“我今天想吃桃花羹。”
花千骨愣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驚喜道:“知道啦!現在就去!”說著轉身往廚房跑去。
糖寶在她耳朵裏不滿的哼唧道:“尊上你總算回來了,可以吃好吃的了,你都不知道,這些日子你不在,骨頭媽媽就懶得顧不上做飯了,每天虐待我給我啃窩窩頭,嗚嗚嗚……”
有了仙身,識記能力更是強了許多。在書房裏背給白子畫聽,因為內容太多,他隨意挑著讓背,也不對書,竟也是全部記得的。
花千骨背得流利,很快便過了關。正當她興奮之餘,沒想到白子畫又拿了一堆書給她,一共五本,花千骨一翻,分別是金木水火土五籍。這次的書沒有圖畫更沒有聲音,全是深奧拗口的一些心法和口訣,密密麻麻的看著直叫人頭暈。
“師傅……”
“你先看書,自己領會書中奧妙和涵義,一遍不懂就讀兩遍,十遍不懂就讀百遍,不要來問我,也別問糖寶。第一天修習金術,第二天就修習木,第三天水,以此類推,五天一輪,周而複始,不準中斷。”
“啊?師傅,那今年的仙劍大會……”
“你不用參加。”
“哦,那明年?”
“明年也不用。”白子畫放下手中的筆,把剛寫好的字遞給她,“入定的時候掛在房間裏。”
花千骨接過來看,是好大的“坐忘”兩個字。筆鋒蒼勁有力,渾然質樸。
“知道了師傅。”
花千骨恭恭敬敬拿了回去裝裱掛了起來,心裏不明白一般靜室裏掛的不都是靜字麽,師傅要她坐忘,忘什麽呢?
夜裏趴在墊子上,雙手撐著下巴,望著那字發呆半晌。
糖寶高舉一隻紙鶴艱難的翻閱幾座大山,從她的身上爬到腦袋上:“骨頭!爸爸來信啦!”
花千骨開心的跳了起來接過信和糖寶一起看。然後提筆回信,她趴在信紙這頭寫,糖寶趴在信紙那頭胡畫,還在中間畫了條分界線,不準骨頭的字越過地盤。寫好了放飛出去,花千骨突然想起知微的事,自己好像也到那個境界了,要怎麽用啊?
糖寶解釋道:“就是可以通過明鏡,或是水等一些載體,看到自己想找的人,發生的事等等。當然像道行特別高深的,隻需掐指算,或是靈犀一動,便能知曉萬裏之外發生的事。”
“挖,那我們在長留山吃喝拉撒不都可能會被人看見?”
“長留山有壁罩,外麵的探知不進來。而且這法術極損真氣,堅持不了多少時間,會受到距離,對方力量強弱,所處地點,周圍法場等各方麵的影響,所以常常需要借助寶器。”
“那我現在可不可以啊,我去找麵鏡子來!花千骨一聽興奮極了,她若是練得很厲害了,豈不是可以大老遠看見東方彧卿和雲隱他們在幹什麽!哈哈!太有趣了!”
“我現在的法力都隻能做到感知某個人的存在,還看不見畫麵。你哪有這麽厲害!”糖寶仰天一哼。
“我可是你媽媽!”花千骨找不到足夠大的鏡子,於是跑到後院蓮花池邊依著糖寶教她的訓練。可是看來看去看了半天,平滑如鏡的池麵上除了倒映出的一彎新月什麽也沒有。
“你在想誰呢?”
“我想看東方啊!”
“他太遠了,你當然看不見。你先從最近的開始嚐試。先絕情殿,然後長留山,再觀天下。”
“啊?那我看師傅麽?”
“恩,他在這絕情殿中跟你最近,你試著找找看他現在在哪,能猜出他的大概位置就已經很不錯了。”
花千骨屏氣凝神,腦中清明一片,頓時絕情殿仿佛微縮成了一個小小的模型。而她巨大的雙眼從上空俯視一切。
師傅,師傅在哪呢?
臥室麽?頓時師傅臥室的景象出現池中,隻是畫麵微微有些模糊顫抖。糖寶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有沒有搞錯!!!
臥室不在,在書房麽?頓時書房出現,但是畫麵比之前要清晰了許多。
花千骨慢慢調整,逐漸抓住了訣竅,把絕情殿的房間都翻了個遍,居然都沒有找到師傅的蹤影。
“奇了怪了……”
糖寶挫敗的歎口氣,唉,骨頭媽媽現在的法力已經超過它了啊,以後更隻有被她欺負的命了,嗚嗚嗚。
“你不要亂無目的到處瞎晃瞎看,很耗元氣的。你要先靠心去感知他是否存在,他的位置和大概方位在哪裏,這樣才好找啊!”
“哦,原來如此。”
花千骨閉上眼睛,用心細細體會尋找了一遍,身體仿佛化作一陣清風,從絕情殿的東南角刮起,貼著草地,慢慢吹拂過每一個角落。突然靈犀移動,雙目一睜,驚喜道:“我找到了!”
低頭往池中望去,白子畫的身影正出現在蕩漾的水麵上。
可是居然……
花千骨呆在那裏,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沸騰到了頂點,直往上冒,然後鼻血噴湧而出。
“誰?!”白子畫幾乎是立馬警覺,轉過身抬起頭來,冰冷淩厲的眼神穿過水麵,直直的望向花千骨,嚇得她一陣腿軟,一身冷汗的倒退了好幾步,池中景象馬上消失了個無影無蹤。
糖寶也傻了一樣,依舊癡癡的望著清澈見底的池麵發呆,長長的口水一直流到水池裏,害得水裏的小魚差點以為那隻笨笨的小蟲子是不是對自己一見鍾情。
花千骨的鼻血依舊止不住的往下流淌著,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蒼天啊,她看見什麽了?她不是在做夢或者在夢遊吧?
銀色月光下,師傅大人居然這個時候獨自一人在後山溪流匯聚成的小小瀑布的如絲細流下沐浴。那是怎樣瑰姿豔逸的人間絕景啊!哦,蒼天,她居然看到了師傅大人的裸背!
雖然隻一個刹那,師傅的長發隨意往前披散,露出背部的優美線條來,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男人的背也可以美到這樣驚人的地步。
而正因為沒有看見他從來都高不可侵的冰冷的眉眼,光瞧見了月光下,霧靄中,他的背影身姿。竟然清華出塵中又帶了入骨的媚惑,仙氣中又糅合了一絲妖冶。那樣白皙透明的膚色,瑩如美玉,反射出的月光明晃晃的刺痛了花千骨的眼眸,心就好像被剜了去似的,隻知道隨他的每一個舉動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