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來源: yuqing 2011-02-04 19:27:49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67519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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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事情以幾人賠了花千骨一桌子菜二十盤丸子而告終。

花千骨趴在桌子上一麵吃丸子一麵大發慈悲的替兩幫人解決糾紛,感情她就是那居委會大媽。

爭端的原由原來是為了一張武林大會的英雄帖。

最後事情以英雄帖上交女小俠,這樣兩幫就沒得爭了也不用打啦而告終。

吃飽了喝足了,還打了架了運動了,花千骨踢踢胳膊伸伸腿,哦,不對,是伸伸胳膊踢踢腿。

“師傅,我們去參加武林大會吧?”

“為師說過多少次了,在凡間不要多管閑事,惹是生非,那些隻是普通人。”

“是是是,所以我也隻用凡間的方法解決啊。”花千骨齜牙咧嘴笑,伸出豬蹄,“那便是——拳頭!”

繞著白子畫轉圈圈:“師傅,去嘛去嘛,我打妖怪打得很累了,戰鬥力也很強了,現在看到鬼也比以前跑得慢了,趁鬼不注意的時候也會扔道符什麽的去砸他們了。武林大會多好玩啊,我還從來沒去看過呢,我們去吧去吧,要是你徒弟一不小心做上了武林盟主,那你就是武林盟主她師傅了,那該多威風啊!”

白子畫無奈的搖頭,心道出來本來也隻是為了能讓她多長見識,她若真感興趣,去去倒也無妨。

“隻準看……”

“不準動手……”花千骨很自覺的接上話,興高采烈的蹦躂起來,如同小豬出圈無比歡快。糖寶趴在她肩上,手捧丸子也是歡天喜地。

白子畫跟在她身後慢慢的走著,望著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心頭不由莞爾。出來這兩個多月,花千骨比之前活潑開朗了許多。他想他若沒成仙的話,終日領著這個鬼靈精怪的小家夥遊曆江湖,說不定又是另一種生活。

遙望了一下藍天和白雲朵朵,心中竟是感覺到了幾絲歡樂。

還有不到半年,自己的大劫就快到了。或許這也是為什麽最近會對她的教導越發急促,管教卻稍加放縱。特意帶她下山,是因為他希望在餘下的這段日子裏能盡其所能的多教她些東西。

至於這個劫數過得去過不去他倒並不在意,修仙到他這一步,生死早就看淡了。雖然早在多年前群仙宴上見她那一刻,這個因她而起的劫數他就已然洞悉,可是他最終還是決定收她為徒。那個時候他就早已準備好了。

命數雖難更改,可是選擇權從來都在自己的手裏。

他以前也曾擔心過,如果那時候自己不在了,小骨又變成孤獨一個人,該如何把握自己崎嶇多舛的命運。後來看見她身邊朋友一個個增多,愛她的人也漸漸增多,心裏才漸漸安心。有糖寶,有輕水,有落十一,有朔風,有東方彧卿,有軒轅朗,有殺阡陌……

這麽多小花小草小樹,就算她真成了太陽,也不會孤獨,也不會無所牽絆無所顧及。

而自己能做的,便是有一日便多陪她一日吧。

白子畫平日裏清冷如寒霜的麵上多了幾分暖意,深邃沉斂的眸子,依舊黑得望不到底。唇邊,是堪破一切,大慈大悲的一朵溫蓮。
情思暗長

大街上十分熱鬧,花千骨一路上東竄西竄,看到什麽都覺得有趣。玩雜耍的藝人,賣唱的父女,教訓惡霸的大俠,挑著擔子沿街叫賣的小販,就連挽著籃子與人殺價的婦人,她都要瞧上個半天。

夜裏在客棧裏歇息,睡到半夜,又被師傅抓起來扔到郊外墳坡練膽。她抓了幾隻小鬼裝進袋子裏,就實在是困得不行了。趴在人家墳頭一覺便睡到大天亮。

趕去武林大會的時候人家都開場了。見慣了飛劍和法術打得昏天暗地的情形,再看這些所謂的武林大派真刀真槍的你來我往,精彩度就大大欠缺了,她嗬欠連天的直呼上當。

因為是武林盟主爭霸賽,所以暗中使詐或者扔暗器的特別多。花千骨躍躍欲試的想上台無奈師傅不許,隻能換種方式玩。自詡為大賽裁判,見到有人使手段使毒使暗器的,全都暗中將其一一化解了。

因此此屆武林大會一躍成為江湖史上傷亡最少,最光明磊落,最正大公平的一屆武林大會。無數德高望重,白胡子花花的江湖前輩們皆喜極而泣: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浪比一浪有教養啊!

直到最後,當當當,武林盟主終於產生了。就是花千骨在大街上看到鋤強扶弱的教訓惡霸,大名鼎鼎的少俠王昔日是也。

具各門各派春心大動的未婚和已婚少女口間留傳的王昔日個人簡曆如下:

王昔日這個超級大帥鍋啊,出生於貧農世家,根正苗紅啊,身背一把鋤頭出來打天下。後來,有天為了救一條被丐幫弟子毆打驅趕的瘸了腿的老黃狗掉落山崖,沒想到傻人有傻福,天上也會掉餡餅啊,讓他撿著了傳說中的逆天神劍和內功心法,從此練成絕世武功,獨步武林,笑傲江湖,哇哈哈!

文藝版個人簡曆則是這樣滴:

王昔日,那個傳說中的持九尺之劍的超凡男子。暖意春秋,橫笑天下。他一柄逆天神劍,劍身長短可隨心所變,最長可至九尺,傳說殺人無血而且死者沒有絲毫冰冷與疼痛。是最燦爛華麗也是最神聖仁慈之劍。當劍的威力發揮到極致時,天地風雲都為之變色,會下起鵝毛般的大雪。他是神,是聖,是仙。沒有人見過他憤怒,更無人曾見過他落淚,隻是那雲淡風清的憂傷啊,就猶如天山孤崖最頂端盛開的清淨雪蓮,一看就叫人心碎(以下省略一萬字的呱呱呱)……

花千骨眯起眼睛笑,順帶捂住耳朵堵住周圍萬千花癡少女的狂呼亂叫。

雖然他的劍法在她看來沒什麽啦,但是的確中正四方。

雖然他的長相在她看來沒什麽啦,但是的確儀表堂堂。

一看就是大俠的模樣,正義的典範,武林的先鋒,少女的偶像。

“哦哦哦,散場了散場了,沒戲看了。我們走吧師傅!”

二人正要離開,突然王昔日上前抱拳拜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他幾戰下來,多次差點被對手使毒計所傷,多虧她出手相助。

花千骨驚訝的半張嘴巴:“呀,大俠,你居然能看出來,不錯不錯,看來有點真本事。”

他的武功是不錯,又有正義感,就是性格太剛直,甚至有點憨傻。其實當了武林盟主不一定適合他。

王昔日看她年齡雖小,但是身姿出塵,身後的男子雖樣貌普通,但是洞悉一切波瀾不驚的眼神一看便知大有來頭。

“昨日街上也見過二位,也算是緣分一場。若不嫌棄,可否到舍下小住幾日?”

花千骨笑嗬嗬的剛想答允,就聽白子畫道:“萍水相逢,就不多叨擾了,後會有期!”

花千骨嘟嘟嘴巴,也隻好跟他揮揮手:“再見咯!”

王昔日抱拳又是深深一拜:“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望著二人一高一矮的出塵背影漸漸消失不見,他才又繼續回去主持大局。

“師傅,那人倒是挺好玩的,凡人中算是頂厲害的,可是又笨笨的。”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他跟你倒是還有點緣分,他日應該還能再見。”

“真的啊?那還挺好。師傅,我們接下來去哪啊?”

“北海。”

“啊,真的真的?我在群仙宴上見過北海龍王,好漂亮啊,我們去龍宮看看好不好?”

白子畫點點頭,於是二人先去了北海,之後又去塞外了,然後又到南疆。半年裏踏遍了山山水水,花千骨的道行更是突飛猛進。魔沼一戰中更順利過了大劫,進入勘心境界。

這夜二人在山穀中過夜,花千骨和糖寶吃飽了便隨便往一邊草堆裏一躺睡著了。

夏夜炎熱,穀中蚊蟲甚多。白子畫隨手灑了些防蟲粉末在周圍。

看花千骨睡姿其極不雅的四仰八叉著,小嘴微張,鼻尖幾滴汗水,呼吸忽大忽小忽長忽短,間或還打幾個小呼嚕。而糖寶也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和她同樣姿勢的睡在一旁。

嘴角微微上揚,手一伸遠處樹上的巨大葉子飛到手中。安靜的望著花千骨的睡顏,輕輕替她和糖寶扇起風來。

隻可惜花千骨此刻睡得跟豬一樣,不然非幸福的死去活來,活來死去。

突然遠處天邊嗖的賊快的飛過來一個小白影,停在白子畫的掌間。

白子畫展開一看,簡單五個字:神農鼎被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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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不敗妖冶迤邐的靠在榻上,桌前的盤子裏放滿了秘製的蟬蛹和蜂蛹。

雲翳推門進來,看到他吃得正歡,難免一陣反胃,他還是比較喜歡他男人的樣子。

“封印已經解開了。”

“魔君呢?”

“在閉關。”

春秋不敗知道殺阡陌所謂的閉關不過是溜到什麽集天地靈氣的地方睡覺去了,而且一睡就是很久,一方麵提高功力,更重要的卻是養顏。

“不用稟告他一下麽?”雲翳眉頭緊鎖,上一次已被他狠狠教訓了,這次若再自作主張……

“不用了,待拿到神器之後再跟他說吧。”

“紫薰淺夏那也瞞著?”

“不瞞還能怎樣,你以為你告訴她我們是拿神農鼎去對付白子畫的,好奪回那幾件神器,她會幫我們解開封印?不跟我們拚命才怪。”

“光憑我們幾人之力?對付白子畫?”

春秋不敗搖搖頭:“你我還有茈萸都傷的太重還沒複原,曠野天又有勇無謀,這事交給藍雨瀾風一個人去做就好了,若真能除了白子畫,那集齊神器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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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師徒二人禦劍北上。本文晉江獨表花千骨也搞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麽事,好像是神農鼎被奪,嶗山上下皆中了攝魂術。浮屠道長等人也被擄走,他們此行是為了救人。

越往北天氣越冷,特別是高空風大。花千骨俯望群山一片雪白蒼茫,凍得小身板兒直哆嗦,眉毛頭發都結上厚厚的一層霜。糖寶鑽進她耳朵裏睡覺,直嚷著要冬眠,還拉上小碎布當門簾,不讓冷風灌進去。

“小骨?”

白子畫見她快支持不住了,與她並肩而飛,罩進自己周身的光壁當中,頓時花千骨覺得天和地都溫暖下來了。

因為事情緊急,禦劍又比雲彩什麽的要快,所以一路他們都沒有休息。白子畫見花千骨努力強撐著,卻眼皮直打架,劍勢顛簸不定。便讓她收了劍,站到自己身後,與自己共乘一劍。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師傅教她禦劍的時候,花千骨滿麵微笑又疲憊不堪的緊緊環住白子畫的腰。小臉緊緊貼在他背上,任憑周圍寒風凜冽,飛雪飛霜,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快到幾乎看不清四周景物,她依舊睡得無比香甜。

帶到劍勢逐漸慢下來,二人緩緩下落。花千骨迷蒙的睜開眼睛,隻看見一片連一片的巍峨冰川。連一草一木都看不見,更何況人獸飛鳥。

風雪漸漸小了些,白子畫墟鼎中取了件帶毛邊的白色狐裘袍子來給花千骨披上,係上帶子,他則依舊單薄的白衫。

“師傅,你不冷麽?”

“師傅是仙,怎麽會冷呢?”白子畫拍去她身上的的冰雪,輸了些真氣給她。她微微覺得暖和了點,原地跺跺腳,對著白子畫突然使勁嗬出一口白霧出來。

“嘿嘿,師傅看我吞雲吐霧!”

白子畫無奈搖頭,看她頑皮的一邊笑一邊往前滑。

無奈冰麵猶若平鏡,她一個不小心,摔倒下去,姿勢優美的大字型與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嘴巴也親在冰上,滿臉的雪花。

白子畫麵上寵溺的微笑一閃而逝,可惜花千骨正慌忙的掙紮爬動,生怕嘴巴跟冰麵凍住了。錯過了她殷切企盼了整整六年的笑容。

白子畫亦沒有察覺的上前扶她起來。無奈花千骨靴子太滑,剛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嗚……”花千骨哭喪著臉。

白子畫蹲下身子伸出手往她腳上的靴子上輕輕一點,立刻靴底長出許多短短的圓圓的小木樁,木頭上還蜿蜒出幾片碧綠的葉子,妖冶的纏繞在花千骨腿上。

“起來吧,這樣就不會打滑了。”

白子畫扶她起來,花千骨在地上跑了兩步,果然跟走沙地一樣。

“我有風火輪咯!”揉揉自己的屁股,嗑噠嗑噠的往前跑了起來,斷念劍上的小鈴鐺也叮叮當當響個不停,“師傅,我們往哪個方向?”

白子畫望了望四周,指了指西邊:“這四周有陣法,小心一點,不要亂跑。”

花千骨嗑噠嗑噠的又跑回他身邊,牽住他的袖袍。

“師傅,沒關係,我有天水滴!”花千骨扯出脖子上的掛飾晃了晃。

“一般陣法是能破,但是厲害的就不行了。妖魔既然抓了人,有心引我們來救,自然布滿了各種陷阱,要格外小心才是。”

“師傅!你原來知道他們是故意引我們來的麽?那還來做什麽?”

“總不能這樣就坐視不理,你別擔心,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夠勝得過你師傅。”

白子畫拍拍她的頭,隱去大劫之事不說。

二人順著冰川一路向西,途經一個大峽穀。白子畫看了看四周,應該就在附近的某個冰窟之中。

突然一白影襲來,白子畫也不躲閃,正好砸在身上。

花千骨仰天插腰而笑:“哈哈哈,我居然打中師傅了,我好厲害啊!”

白子畫無奈搖頭:“你又頑皮了。”

“嘿嘿,師傅,我們打雪仗吧?”花千骨又捏起一個雪球,直向白子畫飛來。

白子畫輕輕側身閃了過去:“好啊!”

“啊?”師傅答應了?花千骨愣住了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漫天雪花淩空而起,凝成無數個雪球,雨點一樣密密麻麻的向她打了過來。

花千骨抱頭鼠竄,屁股身子紛紛中彈,一邊跑一邊哭著喊著:“師傅你賴皮!”

白子畫抬頭看了看上方,突然道:“小心!”

身子飛快掠起,抱住花千骨已在百米開外。

花千骨蜷縮在他懷裏,轉頭望,見剛剛所站之處,上麵山穀上的冰淩和雪花全都坍塌了下來。

“不要鬧了啊,一會雪崩了。”白子畫敲敲她腦袋。

“不……不敢了……”花千骨一隻手攀住他的脖子,一隻手拂去他黑發上的點點雪花。

四目相對,如此貼近,花千骨心頭一緊,刷的臉就紅了。

白子畫放她下來。

“走吧。”

“恩。”

花千骨開心的跟在後麵,伸手習慣性的去抓白子畫的袖袍,眯起眼睛想了想,最後壯著膽子輕輕拉住了他的手。

白子畫低頭看她:“還冷麽?”輕輕包住她的十根小蘿卜,在手中搓了搓。師傅的手溫暖如玉,電得她雙臂酥麻。花千骨腿微微顫抖,努力支撐著天真無害的笑容看著他。漫漫風雪中,花千骨就這樣牽著白子畫的手,走完了她人生中最後一段甜蜜的路程。
在劫難逃

“恩!”花千骨用力的點頭,站起身子。恭順的跟在他身後,太好了,師傅真的沒事,她總算放心了。

前麵雪越來越厚,路也越來越不好走,二人禦劍低空飛行。懸崖百丈冰,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窟和山洞。

一路上遇到的陣法和陷阱白子畫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卻始終不見一個妖魔,他心裏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又說不清是什麽。

低頭叮囑花千骨道:“小心一些,他們知道我們來了。”難免有一場惡戰,但是花千骨如今道行也不弱了,況且有他在身邊,正是曆練的好機會,他倒是一點也不操心。

“就在那裏了。”白子畫閉目凝神,方圓百裏之內每一個活的物體的氣息他都清清楚楚。

二人從冰山上順著冰壁飛下,半壁上有一個冰窟,花千骨剛收起劍往內走了兩步,腳下突然一空,出現好大一個黑洞,洞裏騰出熊熊火焰。她啊的叫了一聲,身子卻根本沒辦法漂浮而起,而是直往下麵墜去,火焰瞬間將她吞噬。

“小骨!”

白子畫大喝一聲,隻見她一下子摔倒在地,抱著腿拚命掙紮,似乎很疼的樣子。

花千骨聽到白子畫的聲音,大腦猛然一陣轟鳴,定睛再一看,自己好好的坐在冰上,根本什麽事都沒有。

“怎麽回事?洞呢?火呢?”花千骨在冰麵上四處摸索著。

白子畫立刻明白了,把她扶起來。

“看來這次來的是藍雨瀾風,她精通幻術和攝魂術,擅於製造幻象麻痹和傷害對手。哪怕是假的,如果你大腦相信了的話,身體也會受到相應損害。一定要時刻牢記,你的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排除雜念,嚴守心門,切勿被她有機可乘。”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花千骨心道還好上回太白山的時候藍雨瀾風不在,不然她若是幻化成誰的樣子,或者控製了自己的心神,怕是怎麽都撐不住這麽長時間。

勉強移動步子走了幾步,隻感覺渾身都是摔傷的痛楚還有滾燙的灼熱,但是又半點看不到傷痕。她揉揉自己太陽穴,拚命告訴自己那是假的,隻是錯覺而已。

好半天,終於疼痛和焦灼感褪去。剛準備進洞,突然四周布滿了穿白衣的女子漂浮在空中。裙角飛揚,足足有上百個。各個麵色蒼白,猶如死屍,風雪中分外詭異。

花千骨退了兩步,使勁揉揉眼睛:“這……這也是假的吧?”

“這個——是真的。”

白子畫話未落音,劍已出鞘。

白衣女子瞬間麵目猙獰前仆後繼的向他撲了過來,白子畫橫霜劍頓時光芒大震,一刹那間周圍女子全部化做煙消。

白子畫低頭再一望:糟了,小骨跑哪去了?

“師傅!”花千骨驚的魂都沒了,隻看見一個紅衣的人瞬間在師傅身後出現,卻竟然是殺阡陌。

“不要!”一切發生得太快,殺阡陌玄天傘陡然發出萬丈光芒,化作一柄利劍刺穿了師傅的胸膛,而師傅迅速的回手一劍,同樣刺穿了殺阡陌的腹部。二人急速往下麵懸崖墜了下去。

花千骨嚇得魂飛魄散之際根本就來不急再多想任何事情,二話不說就跟著也跳了下去。

這冰崖雖然高聳入雲,卻還不至於下落了這半天還不到底。花千骨在半空中心急如焚,卻見周遭雲層不斷向上升去。身子開始變得越來越暖和,冰雪漸漸消失不見,眼前逐漸有了綠意。

待落到底時,天已然全黑,圓月高掛當空,周圍變作一片青山綠水,猶如人間仙境。

花千骨拔出斷念劍,往手上用力一割,血流如注。可是周圍景色依舊沒有改變,心中更加慌亂,不再去管這周圍是真實還是幻境,隻想趕快找到白子畫。

拔腿狂奔起來,一麵高聲大喊著:“師傅——師傅——”四下驚起一陣鳥獸,卻始終沒瞧見白子畫或者是殺阡陌的身影。

她轉了半天,知道自己迷路了,禦劍使勁往上飛,可是圓月當空,哪裏有半點風霜冰雪。

糟了,和師傅走散了!

花千骨靜下心來想觀微找找師傅在哪,可是似乎被什麽屏蔽掉了,什麽都看不見。

她在半空中飛馳著,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湖泊,月光清輝下猶如水晶一般。湖中開滿了荷花,幾隻仙鶴低低的貼著水麵飛行。

突然聽到一陣水花聲,花千骨低頭一看愣住了,一個妖冶的長發女子從水底鑽了出來,在月光下打開雙臂,頓時天地間的顏色全部都集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花千骨再定睛一看,驚訝的捂嘴了嘴巴。那女子睫毛幽長濃密,如同一層幔紗,遮住猶若黑珍珠一樣閃閃發光的眸子。白得透明的肌膚上布滿細碎的魚鱗,臂上的魚鰭猶若舞動的蝶翅,薄薄脆脆,晶亮剔透,似乎一碰即碎。女子仰天對月長嘯,發出一陣奇怪的叫聲,卻是花千骨此生所聽到過的優美動聽的極致,瞬間身體的每個細胞都被穿通了一樣。

水花四濺,女子從水中魚躍而起,圓月映襯下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她的身體下方,居然不折不扣是一條魚尾。

“美,美人魚!”

花千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可是猶若銀絲一般向自己激射而來的水注告訴她一切都不是幻覺。

美人魚的身影飛快在空中幻化成無數多個,手中揮舞著巨型三刃的海神叉向她攻了過來。

花千骨發現自己的五行術不知道為何竟然使不出來,似乎這個虛幻的空間整個都布滿了結界。

“你就是藍雨瀾風?你居然……”居然是條美人魚!

“是啊。”藍雨瀾風笑望著她,聲音空靈夢幻得不像話。

“是不是和你想象的有點不一樣啊?你叫花千骨是吧,白子畫的徒弟?早就有聽雲翳他們說起過你,不過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麵哦!”

藍雨瀾風擅長的是幻術,法術什麽的並不厲害。花千骨的劍法突飛猛進,勉強和她打個平手,望著周圍一張張相同的臉,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她。

心頭越來越焦急不安,也不知道師傅怎麽樣了。雖然知道殺阡陌不可能在這,剛剛看見的一定是幻象,隻是藍雨瀾風為了分開她和師傅的把戲罷了,但是難免還是分心錯亂。

“我師傅呢?”

“你師傅?大概被春秋不敗他們收進神農鼎去了吧,現在說不定已經化成飛灰了。幾人之中我道行最淺,所以就被派來負責對付你咯!”

“你胡說!”花千骨頓時慌了手腳,她師傅是什麽人,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抓住。她明知道藍雨瀾風故意擾亂她心智,可是心中還是忍不住隱隱害怕擔憂起來。

糖寶一早就醒了過來,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隻是無論如何在花千骨耳邊狂呼亂叫,又抓又咬,從她墜入幻境的那一刻起,就一切都聽不到了。他們好像被隔絕在兩個世界一樣。糖寶見她在幻象中越陷越深,跳不出來,便知道要大事不妙。

花千骨咬咬牙,心想我隻要製住了你,就不信破不了這幻境!

說著斷念劍出,猶如行雲流水一般攻了過去,劍譜上的劍招被她演繹得出神入化。

狠咬嘴唇,強自鎮定,目光爍亮,大腦逐漸清明,很快便看穿了藍雨瀾風的真身。飛劍瞬間斬碎她的幻影,劃過她的臂彎,刮下好幾片鱗片來。藍雨瀾風一受傷,頓時西北部的天空竟然開始出現塌陷,露出昏黃混沌的一塊。

藍雨瀾風越戰越吃力,心道這小丫頭竟然如此厲害,靠,雲翳你小子又誆我!

花千骨伸出手去想點她穴道,無奈她身子滑得跟泥鰍一樣,繞著她纏繞旋轉,魚尾狠狠的從後麵打在她背上。

花千骨忍住劇痛,反手一劍正要刺去,卻看見眼前的人突然變作了白子畫。心下一驚,雖明知道那是迷惑人的幻象,劍還是不由自主硬生生停了下來。

藍雨瀾風趁著她一恍神,手肘處突然長出一根細長的綠色染滿劇毒的魚刺,直往她胸前刺去。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待花千骨反應過來,從天邊已飛掠而下一個人擋在了自己麵前。雖然有真氣護身,魚刺還是紮了一點點進前麵人的身體裏麵,頓時黑色的血便流了出來。

“師傅!”

花千骨整個嚇傻了,慌忙扶住眼前身形不穩的白衣男子。

藍雨瀾風哈哈大笑起來,幻化回原本模樣:“真是太有趣了,你明知道我這個白子畫是假的,居然還是下不了手!”

“師傅!師傅!”花千骨望著地上男子的臉越發蒼白無血色,慌忙出手點了他周身幾大穴道,顫抖著掏出回清丹手忙腳亂的喂給他吃。

“別白費心機了,那不是普通的毒,是由神農鼎煉製出來的,沒有任何解藥。妖魔神仙,沒有一個人逃得過。就算是他白子畫,也無濟於事。”

看著眼前的人周身的銀光在逐漸減弱,花千骨知道她所言不假。

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直指著她:“起來啊,替你師傅報仇。”

花千骨早就什麽也聽不到了看不到了,俯下身去,用力的替白子畫吸起毒來。

藍雨瀾風皺起眉頭:“你傻了麽?我說那是神農鼎的毒你沒聽見麽?還是你想跟你師傅一起死?”

花千骨嘴唇顫抖著,眼睛睜得又圓又大的直愣愣盯著白子畫,好像瘋了一般,麵上表情叫藍雨瀾風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是她害了師傅的,師傅,你快起來啊!

藍雨瀾風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其實隻想殺白子畫的,你……罷了,反正你也活不成了。”
長叉一揮,便往花千骨劈了下去,花千骨隻顧著替白子畫吸毒,不閃也不避。

卻聽到“乓”的一下,清音一發,藍雨瀾風的長叉被彈了開去。

一人從西北部天空的破損處飛臨而入,白衣翩然,竟然又是白子畫。

“小骨!”白子畫見花千骨此刻正抱著一個細小精致的銀瓶喝著什麽,嘴角鮮血直湧,一甩袖子將瓶子打翻在地。

這幻境是藍雨瀾風用神農鼎煉化而出,他雖心能感應到她,卻久久找不到入口進來,急得也是方寸大亂。

花千骨掉了手中銀瓶,抬起頭來呆呆的看著他,怎麽又有一個師傅?

白子畫從未見過她如此呆滯絕望的眼神,心頭一疼,扶住她身子。

花千骨伸手摸摸他的臉,再伸手去摸腳邊中了毒的那個白子畫,卻已然碎做點點光暈。

“師……師傅……”她呢喃兩聲,猛的噴出一口黑血來,攤倒在她懷裏。

她以為他死了,她以為她把他給害死了!

白子畫運功又要替她吸毒。

花千骨慌忙的搖頭,用力掙脫他的懷抱。

“不可以!師傅!這是神農鼎的毒!你化解不了的!”

白子畫哪管這許多,二話不說將她抓了回來,點了穴道,手指輕點她眉心,將她的毒盡數吸了出來。僅憑她的道行,再遲疑個半刻,小命怕就保不住了。

藍雨瀾風暗不做聲的站在一旁,等得就是這個時刻。

趁著白子畫分身乏術,陡然間將幻境抽回,頓時周圍時空混沌模糊猶如糨糊一般什麽都看不清楚。

“糟了!”糖寶大叫不妙,看著周圍的樹木星辰花鳥湖泊全部猶如折紙一樣變成了平麵的被一個巨大的青銅鼎吸了進去。

“骨頭媽媽撐住啊,我去搬救兵。”說著拚著命的擺脫了引力和束縛,隻來得及化作一道綠色的光,向外麵的冰雪飛了出去,瞬間消失不見。

而白子畫抱著花千骨二人則一起被吸入神農鼎之中。

藍雨瀾風在冰上魚尾一甩,身子妖冶的扭動著。

“白子畫,雖然我的幻術對你毫無作用,不過卻困得住你的小徒弟。上次你奪走盤古斧,卻急著趕去太白山沒有殺我放了我走,就是你最大的失誤。我知道這世上沒人能製得住你長留上仙,不過你身中劇毒又被困在鼎中,我劇毒一時三刻毒不死你,三味真火也能燒死你,就不信你不化作飛灰!”

花千骨隻覺得腑髒灼燒劇痛難忍,四肢被周圍的空氣拉扯著像要斷裂。四周圍混沌一片,什麽都看不清楚。隻有一片又一片耀眼刺目的紅色和熱浪席卷而來。巨大的壓力擠壓著她幾乎不能呼吸,身體的每一寸都在撕裂,似要被壓成粉碎。

“師傅!”

她無比慌亂的四處摸索。師傅不會出事的!師傅不會出事的!這一切都是幻境!

突然一團銀光伴隨著清風撲麵而來。一雙溫暖而熟悉的臂膀將她拉扯到懷中。

“師傅!”花千骨快要哭出來,努力的向那銀光靠攏。緊緊的抱住他死也不肯放開。

白子畫仍是一臉的麵無表情,隻是蒼白得有些嚇人。

一麵運功壓製身體裏的毒,一麵環住花千骨,保護她絲毫不受神農鼎的煉化所傷。

花千骨知道他們情況危機,被關在神農鼎內,師傅還代她中了劇毒。若再拖下去兩人都要化做灰燼了。

“師傅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花千骨聲音顫抖,恨不得立刻就死在當場,隻要別再讓師傅受這些罪過。

白子畫搖頭,緊緊的將蜷縮在一團的小小她抱在懷裏。烈焰焚身,他的銀色光護越來越小,毒也逐漸侵蝕他的仙身,他也不知道還能撐得住幾時。

“師傅大劫已至,怪不得你。隻是若不是太過清高自負,帶你前來,你也不會被我拖累。你將全身真氣凝聚丹田,為師助你出鼎。”

“我不要!我不要!”花千骨使勁掙紮起來,拚了命的胡亂踢打。她知道師傅想全力一擊舍身救她。她才不要,她才不要!大不了就死在這鼎裏!

“小骨!”白子畫用力抱住她,身子因內外劇烈的疼痛而微微開始有些顫抖。

“聽師傅的話!”這神農鼎乃是神物,若再拖上個一時半刻,他內力盡失,就真的什麽辦法都沒了!

花千骨在他的護罩下依舊感覺到如此窒息和痛苦,可見師傅有多難受。她想繞到他身後抱住他替他多擋住一些灼燒,卻被他牢牢禁錮。用最後一點力量,企圖給她支起一片小小的天空。

感覺到白子畫所有的力量在往自己身上凝集,然後白子畫慢慢放開了手,花千骨緩緩向上升去,而他卻漸漸往火焰的更深處下沉。花千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他,身上的光華卻越來越盛,直往上飛去。

她就那樣看著白子畫離自己越來越遠,孩子一樣拚命掙紮哭喊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要跟師傅死在一起!”

白子畫身子一震,輕歎一聲。雙掌合攏,猶如端坐蓮台,準備用最後的力量封印了神農鼎,並與其同化,以防止妖神出世。

花千骨眼看著白子畫身體散做顆粒狀,幻化成千萬道光束。

無法承受的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喊,身體瞬間變成玻璃一般透明,再一眨眼又變回原樣。俯仰之間,眉間出現一枚奇怪的印記,瞳孔瞬間變成了紫色,裏麵一層又一層,環環反顧,森羅萬象。

白子畫大駭,見她飛速朝自己飛來,雙手合攏環抱,自己撕裂的身體又一點點重整拚合,生命力也一點點回流。

“你竟然是……”白子畫受不住的又一口鮮血噴出。

卻突然間二人流星般嘭的從神農鼎裏衝天而出。藍雨瀾風口吐鮮血的連連退了幾步。大驚失色的看著從鼎中強製突出的二人。

不可能!怎麽可能!白子畫明明已經中了這麽嚴重的毒!怎麽可能還有如此功力!

花千骨跪在冰雪之上,從身後抱住他,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長嘯,悲戚到可以把人心擊個粉碎。藍雨瀾風兩耳轟鳴作響,鮮血直流,身子無力的癱軟下去。連白子畫也不由胸口一痛。

“小骨!”白子畫看著她如此悲傷絕望的模樣,用盡力氣大喝一聲。

花千骨呆住了,光芒消失,瞬間回複成本來模樣。

“師傅!師傅!你沒死?”

“我沒死……”白子畫無力的搖搖頭,怪不得自己算不出她的命數,罷了罷了。

花千骨想對他笑一笑,可是麵目的肌肉早嚇得僵硬了,什麽表情也做不出來了。隻是緊握著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著。

隻差一點點,隻差一點點,差一點點自己就失去他了,他讓自己怎麽辦?!

“小心!”白子畫用力的拉開她,藍雨瀾風的海神叉瞬間擊破冰麵。

“師傅!”花千骨見白子畫口裏不斷有鮮血流出來,那烏紅的顏色,刺痛得她快要流出淚來。

“你以為你們出得了神農鼎就跑得了了麽?”

藍雨瀾風不斷進攻,花千骨禦起斷念倉促應戰,手依舊還不住的顫抖著,心停留在差點失去他的恐慌裏久久回不過神來。

風雪越下越大,藍雨瀾風不時鑽入冰裏,在冰中遊動竟然跟在水中一樣來去自如。

花千骨掛心著白子畫,見周圍又出現了許多跟剛剛一樣漂浮在半空中的白衣女子,白子畫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禦劍,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眼見白子畫越來越危險,傷口越來越多,花千骨什麽也顧不上了,迎著藍雨瀾風的海神叉撲了上去,雙手緊緊抓住三叉兩邊的利刃,中間長的已直抵自己眉間。滿手是血,手上的鮮血順著鋼叉流下,叉開始被腐蝕變成綠色。

花千骨大喝一聲,用起所有內力,硬生生把叉頭掰斷。

藍雨瀾風心頭一驚,迅速鑽進了冰裏。卻見花千骨手疾眼快,尋著聲音,把叉子用力往冰壁裏刺了進去。

一聲慘叫,冰麵裂開,藍雨瀾風被的尾巴被她牢牢定在了冰上,疼痛難忍,左右扭動著。

花千骨連忙回身扶起白子畫,禦劍從那些水母妖化的女子攻擊中突圍而出。

也不知道飛了多遠,到處都是茫茫冰原,一眼看不見盡頭,花千骨完全迷失了方向。一波又一波的妖魔湧出來。花千骨經不住他們的車輪戰,還要護著白子畫早已是精疲力竭。

再無力禦劍飛行了,隻能藏匿在峽穀中,負著白子畫的身子一點點往前艱難的步行。

白子畫伏在她背上,血一口接著一口的往外噴,好像怎麽吐也吐不完似的。

花千骨的背襟和領口全都被染紅了,也分不清是他的血還是自己的血。

“師傅!你撐住啊!師傅……”花千骨顫抖著哭喊得嗓子都沙啞了,小小的她才過了白子畫一半的高度,艱難的背著他往前走,幾乎算得上是爬行了。

看著白雪上一滴又一滴的血,她心痛得快要窒息了。不知道走了多遠,白子畫已完全陷入昏迷當中。

花千骨腳一滑,二人從雪坡上滾了下去。花千骨頭暈眼花踉蹌的爬起來,跑過去緊緊的抱住白子畫的身子,拚命的往他身體裏輸著內力。

“師傅!師傅!你醒過來啊!”花千骨的手觸摸著他冰涼的臉,仿佛死屍一樣。

白子畫迷蒙中聞到麵前的血腥味,抓住花千骨的手放到了嘴裏。

花千骨反應過來。

“血?要血是麽?”花千骨把傷口放到白子畫唇邊,用力擠壓,鮮血一滴又一滴的流進他口中。
生死與共

白子畫隻覺得喉頭一熱,身體恢複了一點點知覺。用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花千骨驚喜若狂的看著他。

“小骨?”

“師傅!師傅!你撐住啊!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回長留山!我們回絕情殿!”花千骨緊咬牙關,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畫抬頭隻望見漫天的風雪,如此瘦小的身軀,怎麽負得動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來,卻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花千骨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在風雪中,沒有真氣防護,眉毛頭發全部都凍住了,睫毛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師傅!師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說說話!我們馬上就到長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們吃熱騰騰的蘆薈羅漢齋?不然就吃清蒸鱸魚,苦煎鵝掌湯?不對,師傅是吃素的,那我們吃蓮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師傅,師傅!小骨跟你保證,回去之後小骨再也不偷懶了,每天早起早睡,認真練劍,認真修行。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惹師伯生氣。師傅你上次說陪我回家的,你還沒看過小骨頭家的小木房子是什麽樣子……師傅,你跟我說話啊,回去之後小骨認真學下棋,以後每天陪你下。還有師傅,我把你書房你最喜歡的水晶硯台給打碎了,後來那個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樣子做的,師傅你起來罵我啊……”

花千骨一麵辛苦的走,一麵帶著哭腔低述,不斷抽泣,可是哭不出淚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麽安靜。她好害怕,好害怕師傅就這樣再也沒有聲音了。

“小骨……”白子畫虛弱的睜開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來,“放我下來,你趕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會丟下師傅的!”都是因為她,師傅才會中毒的!

白子畫拚著命的用力推開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來:“師傅你沒事吧?”想到什麽,又拔出劍往腕上動脈上用力一割,鮮血滾滾湧出,悉數喂進白子畫嘴裏。

白子畫無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暫時抑製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們這次還能往哪裏跑!”

藍雨瀾風出現在對麵冰崖上,尾巴上的傷口隻經過粗略處理,還不時滲出血來。

花千骨手握斷念,將白子畫護在身後,憶及師傅交給她的鏡花水月,隻需劍招,不需要用到什麽內力。將藍雨瀾風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擊一波一波阻攔在外。

其間藍雨瀾風不斷的妄圖用幻象迷惑她。無奈花千骨鐵了心一般,絕望中反而越發沉著冷靜,竟叫她絲毫沒有可趁之機。

可是花千骨渾身傷痕越來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藍雨瀾風尾巴一掃,無數冰淩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劍打飛,踉蹌退了幾步,卻被人在身後扶住,抬起頭來一看,卻是麵無血色的白子畫。兩人雙目對望,心下皆是一片釋然。

突然天空一陣綠光劃過。

“骨頭媽媽!我來救你來了!”糖寶在花千骨頭上安全著路,形成一陣爍亮的光壁,將她和白子畫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時周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多名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在風雪中分外紮眼。

“你們是何人?”藍雨瀾風心頭一驚,這周圍陣法密布,天羅地網,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

為首的綠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掃她一眼。

“閣主之命,速將那二人帶走。其他妖魔,格殺勿論。”說著單手一揮,身後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詭異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將眾多女妖斬殺,而且皆是單手捏碎下顎,一擊斃命。

藍雨瀾風妄圖使用攝魂術,心念至處,卻發現這十多個人就像是沒有大腦的死人一般,半點思想的波動起伏都尋不著。

藍雨瀾風知道遇上敵手,再加上自己也受傷不輕,隻好走為上計。

綠衣女子見她身子一溜便往冰裏遁走,大聲喝道:“想跑哪那麽容易,神農鼎給我留下!”大腳使勁一跺,頓時冰麵開始強烈的震動。她上前幾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個窟窿,再抽出來時,正掐著藍雨瀾風的脖子把她硬從冰裏拽了出來。

藍雨瀾風被她拿住,猶如缺水的魚兒在幹旱的陸地上拚命扭動掙紮,魚尾在空中狂甩。

綠衣女子厲聲道:“你是要自己交出來,還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藍雨瀾風連連求饒,把神農鼎從墟鼎中拿了出來,往空中用力拋去。

待綠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從冰中遁去。綠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我什麽事也沒有,可是我師傅……”

花千骨看著她半天,隻覺得眼熟,這才想起是異朽閣那名負責接待的女子。她又怎麽會趕來救自己呢?她說閣主,這麽說是異朽君讓他們來的?這也對,糖寶本就是異朽閣的靈蟲,這救兵應該是它請來的。

“謝謝姐姐及時相救……”

綠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說謝謝,異朽閣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到時自然會向你討要報酬。”

花千骨使勁點頭握住她的雙手:“求你救救我師傅,不管要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綠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神農鼎煉的毒藥,神仙也難救。

-----------

待花千骨悠悠轉醒之時,驚異的發現居然已回到絕情殿自己的房間之中。

難道,這也是幻覺麽?

“師傅——”她一坐而起,環顧四周。

“千骨!你醒了!”輕水正端了一碗藥進來,激動的把碗隨手一放,撲到她身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臉:“你……真是輕水?”

“我是啊!我是輕水!”輕水緊覆住她雙手,眼淚直在眼眶邊打轉,“你受傷不輕,尊上特別批準我上絕情殿來照顧你!”

“師傅?我師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來之後就沒見他,好像是閉關去了。隻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

“怎麽可能?他傷那麽重!”

“什麽傷?尊上受傷了麽?沒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隻說你們去救人,雖然人救回來了,神農鼎也奪回來了,但是你受了重傷,真氣耗盡。”

花千骨愣住了,師傅為什麽要瞞著大家呢?還有異朽閣的人到哪裏去了?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難道說師傅的毒已經全解了?

“糖寶呢?糖寶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沒見,一回來就去落十一那了?

輕水茫然的搖搖頭:“從你們回來就一直沒見過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寶不見了?!那我們怎麽回來的?”

“你當時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來的,然後差人叫了我過來料理你的傷勢,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他看起來怎麽樣?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麽?”

“就麵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麽了。千骨你們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輕水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花千骨心裏七上八下,到底師傅的毒解了沒解呢?難道異朽閣已經把師傅治好了,卻把糖寶帶走了作為救人的代價?不會的,不會的!

“我去找師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顧輕水在身後的呼喊。來到後山白子畫閉關的塔前,卻怎麽也進不去。

“師傅——”她焦急的在外麵喊。

“什麽事?”白子畫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好像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師傅,弟子已經沒大礙了,可是師傅……”那麽厲害的毒怎麽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師傅,我們怎麽回來的,糖寶又到哪去了?”

“糖寶在異朽閣,過些日子就回來,你別擔心,好好養傷。還有兩個月就是仙劍大會了。”

花千骨心裏又是一驚,為什麽這次要她參加,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麽?上次仙劍大會的慘敗她一直還記憶猶新。

“是,弟子定不辱師命……隻是師傅,你沒有跟師伯和大家說你中毒的事麽?”

“不用了,免得他們擔心。你快回去吧,沒事就不要過來了。”

花千骨躊躇良久,心裏始終不踏實,可是又沒有辦法,隻得躬身拜退。

她的傷沒有大礙,毒素早已盡數被白子畫吸出,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多調理調理,吃點仙丹玉露,恢複的非常快。

中間落十一、朔風、朽木清流等人來看過她幾次。世尊和儒尊將她叫去問話,她也隻得將師傅中毒之事瞞了下來,隻說師傅正在閉關。

摩嚴和笙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畫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會受何損傷。

隻是白子畫這一眨眼閉關已半個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麽飯菜什麽丹藥他都不吃。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聲喚他。

“師傅——你怎麽樣了?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舊是白子畫清冷的聲音傳來。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跪在這裏陪著你。

清晨,門終於開了。白子畫推門而出,依舊是美得不染塵埃,隻是麵上更多了一層冰霜。

花千骨聽到響動睜開眼,抬頭看見他差點喜極而泣。伸出手便緊緊環抱住了他的雙腿,

“師傅,我好擔心你……”

白子畫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
白子畫隻覺得喉頭一熱,身體恢複了一點點知覺。用力的睜開眼睛,見到花千骨驚喜若狂的看著他。

“小骨?”

“師傅!師傅!你撐住啊!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裏!我們回長留山!我們回絕情殿!”花千骨緊咬牙關,用力的背他起身。

白子畫抬頭隻望見漫天的風雪,如此瘦小的身軀,怎麽負得動自己。

“小骨……”他用力想自己站起來,卻迷迷糊糊又昏睡過去。

花千骨一步一個腳印跋涉在風雪中,沒有真氣防護,眉毛頭發全部都凍住了,睫毛上也結了厚厚的一層冰。

“師傅!師傅!你不要睡!你跟我說說話!我們馬上就到長留山了,一回去小骨就給你做很多好吃的好不好。我們吃熱騰騰的蘆薈羅漢齋?不然就吃清蒸鱸魚,苦煎鵝掌湯?不對,師傅是吃素的,那我們吃蓮子粥和芙蓉豆花好不好?師傅,師傅!小骨跟你保證,回去之後小骨再也不偷懶了,每天早起早睡,認真練劍,認真修行。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惹師伯生氣。師傅你上次說陪我回家的,你還沒看過小骨頭家的小木房子是什麽樣子……師傅,你跟我說話啊,回去之後小骨認真學下棋,以後每天陪你下。還有師傅,我把你書房你最喜歡的水晶硯台給打碎了,後來那個是我求了墨仙好久,他又重新照樣子做的,師傅你起來罵我啊……”

花千骨一麵辛苦的走,一麵帶著哭腔低述,不斷抽泣,可是哭不出淚水。她不要,她不要世界那麽安靜。她好害怕,好害怕師傅就這樣再也沒有聲音了。

“小骨……”白子畫虛弱的睜開眼睛,又咳了一口血出來,“放我下來,你趕快走!”

“我不要!小骨死也不會丟下師傅的!”都是因為她,師傅才會中毒的!

白子畫拚著命的用力推開她,自己跌倒在雪地上。花千骨慌忙的扶他起來:“師傅你沒事吧?”想到什麽,又拔出劍往腕上動脈上用力一割,鮮血滾滾湧出,悉數喂進白子畫嘴裏。

白子畫無力推拒,花千骨的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香味,暫時抑製住他的毒性。

“我看你們這次還能往哪裏跑!”

藍雨瀾風出現在對麵冰崖上,尾巴上的傷口隻經過粗略處理,還不時滲出血來。

花千骨手握斷念,將白子畫護在身後,憶及師傅交給她的鏡花水月,隻需劍招,不需要用到什麽內力。將藍雨瀾風和那些白色妖魔的攻擊一波一波阻攔在外。

其間藍雨瀾風不斷的妄圖用幻象迷惑她。無奈花千骨鐵了心一般,絕望中反而越發沉著冷靜,竟叫她絲毫沒有可趁之機。

可是花千骨渾身傷痕越來越多,也快要支持不住了。藍雨瀾風尾巴一掃,無數冰淩直向她射去。花千骨一一用劍打飛,踉蹌退了幾步,卻被人在身後扶住,抬起頭來一看,卻是麵無血色的白子畫。兩人雙目對望,心下皆是一片釋然。

突然天空一陣綠光劃過。

“骨頭媽媽!我來救你來了!”糖寶在花千骨頭上安全著路,形成一陣爍亮的光壁,將她和白子畫二人都包裹其中。

同時周遭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了十多名戴著青銅麵具的黑衣人,在風雪中分外紮眼。

“你們是何人?”藍雨瀾風心頭一驚,這周圍陣法密布,天羅地網,他們又是如何進來的?

為首的綠衣女子身材高大,淡淡掃她一眼。

“閣主之命,速將那二人帶走。其他妖魔,格殺勿論。”說著單手一揮,身後十多名黑衣人,立刻以詭異的身形和步伐,不到片刻便將眾多女妖斬殺,而且皆是單手捏碎下顎,一擊斃命。

藍雨瀾風妄圖使用攝魂術,心念至處,卻發現這十多個人就像是沒有大腦的死人一般,半點思想的波動起伏都尋不著。

藍雨瀾風知道遇上敵手,再加上自己也受傷不輕,隻好走為上計。

綠衣女子見她身子一溜便往冰裏遁走,大聲喝道:“想跑哪那麽容易,神農鼎給我留下!”大腳使勁一跺,頓時冰麵開始強烈的震動。她上前幾步,手往冰上一叉便是一個窟窿,再抽出來時,正掐著藍雨瀾風的脖子把她硬從冰裏拽了出來。

藍雨瀾風被她拿住,猶如缺水的魚兒在幹旱的陸地上拚命扭動掙紮,魚尾在空中狂甩。

綠衣女子厲聲道:“你是要自己交出來,還是我掏了你的心肺?”

藍雨瀾風連連求饒,把神農鼎從墟鼎中拿了出來,往空中用力拋去。

待綠衣女子拿到手中,她早已從冰中遁去。綠衣女子也不再追,走到花千骨身邊問道:“你沒事吧?”

“我什麽事也沒有,可是我師傅……”

花千骨看著她半天,隻覺得眼熟,這才想起是異朽閣那名負責接待的女子。她又怎麽會趕來救自己呢?她說閣主,這麽說是異朽君讓他們來的?這也對,糖寶本就是異朽閣的靈蟲,這救兵應該是它請來的。

“謝謝姐姐及時相救……”

綠衣女子淡淡瞟她一眼:“不用說謝謝,異朽閣從來不做虧本的生意,到時自然會向你討要報酬。”

花千骨使勁點頭握住她的雙手:“求你救救我師傅,不管要我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綠衣女子看了一眼又已陷入昏睡的白子畫,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神農鼎煉的毒藥,神仙也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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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花千骨悠悠轉醒之時,驚異的發現居然已回到絕情殿自己的房間之中。

難道,這也是幻覺麽?

“師傅——”她一坐而起,環顧四周。

“千骨!你醒了!”輕水正端了一碗藥進來,激動的把碗隨手一放,撲到她身上,“你嚇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

花千骨不可置信的捏了捏她的臉:“你……真是輕水?”

“我是啊!我是輕水!”輕水緊覆住她雙手,眼淚直在眼眶邊打轉,“你受傷不輕,尊上特別批準我上絕情殿來照顧你!”

“師傅?我師傅呢?他在哪?”

“我也不知道,回來之後就沒見他,好像是閉關去了。隻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

“怎麽可能?他傷那麽重!”

“什麽傷?尊上受傷了麽?沒有啊?他一切都好好的,隻說你們去救人,雖然人救回來了,神農鼎也奪回來了,但是你受了重傷,真氣耗盡。”

花千骨愣住了,師傅為什麽要瞞著大家呢?還有異朽閣的人到哪裏去了?是誰把他們送回來的?難道說師傅的毒已經全解了?

“糖寶呢?糖寶到哪去了?”莫非太久沒見,一回來就去落十一那了?

輕水茫然的搖搖頭:“從你們回來就一直沒見過它。”

花千骨震住了:“糖寶不見了?!那我們怎麽回來的?”

“你當時候昏迷不醒,尊上把你抱回來的,然後差人叫了我過來料理你的傷勢,然後我就再沒見過他。

“他看起來怎麽樣?一點事也沒有的樣子麽?”

“就麵色有些蒼白,其他沒什麽了。千骨你們這次出去是不是出什麽事了?”輕水一臉焦急的看著她。

花千骨心裏七上八下,到底師傅的毒解了沒解呢?難道異朽閣已經把師傅治好了,卻把糖寶帶走了作為救人的代價?不會的,不會的!

“我去找師傅!”

花千骨拔腿往外跑,不顧輕水在身後的呼喊。來到後山白子畫閉關的塔前,卻怎麽也進不去。

“師傅——”她焦急的在外麵喊。

“什麽事?”白子畫平淡無波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好像一切從來都沒發生過。

花千骨有些不知所措起來:“你……你的毒……”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回師傅,弟子已經沒大礙了,可是師傅……”那麽厲害的毒怎麽可能說沒事就沒事了呢?

“那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花千骨在門口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師傅,我們怎麽回來的,糖寶又到哪去了?”

“糖寶在異朽閣,過些日子就回來,你別擔心,好好養傷。還有兩個月就是仙劍大會了。”

花千骨心裏又是一驚,為什麽這次要她參加,往年不是都不參加的麽?上次仙劍大會的慘敗她一直還記憶猶新。

“是,弟子定不辱師命……隻是師傅,你沒有跟師伯和大家說你中毒的事麽?”

“不用了,免得他們擔心。你快回去吧,沒事就不要過來了。”

花千骨躊躇良久,心裏始終不踏實,可是又沒有辦法,隻得躬身拜退。

她的傷沒有大礙,毒素早已盡數被白子畫吸出,不過都是些皮肉傷。多調理調理,吃點仙丹玉露,恢複的非常快。

中間落十一、朔風、朽木清流等人來看過她幾次。世尊和儒尊將她叫去問話,她也隻得將師傅中毒之事瞞了下來,隻說師傅正在閉關。

摩嚴和笙簫默等人皆知道白子畫的功力,自然是不信他會受何損傷。

隻是白子畫這一眨眼閉關已半個多月了,花千骨不管是送去什麽飯菜什麽丹藥他都不吃。實在是按捺不住了,她跪在塔前低聲喚他。

“師傅——你怎麽樣了?我可不可以進去看你一眼?”

“不用,你回去吧。”依舊是白子畫清冷的聲音傳來。

花千骨不依,跪在塔前苦苦央求。心想你不讓我進去我就一直跪在這裏陪著你。

清晨,門終於開了。白子畫推門而出,依舊是美得不染塵埃,隻是麵上更多了一層冰霜。

花千骨聽到響動睜開眼,抬頭看見他差點喜極而泣。伸出手便緊緊環抱住了他的雙腿,

“師傅,我好擔心你……”

白子畫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走吧,咱們回去。”
可是似乎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的結束,糖寶一直沒有回來,也聯絡不到它,給東方寫信,他也一直沒回。落十一急得快要瘋掉,隻差沒親自衝到異朽閣去把糖寶給搶回來。師傅很少再跟她一起吃飯,也不下絕情殿,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呆在靜室裏。

仙劍大會日漸臨近,眾人都或忙著籌備或加緊練功。花千骨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無時無刻不掛心著白子畫,無奈他卻似乎有心避開她,根本連麵都很難見到。

一天夜裏她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突然隱隱約約聽到一陣茶盞摔碎的聲音,她疑是自己的錯覺,又似乎是從師傅房間裏傳來。左思右想不放心,還是披衣起來看看。

行到師傅門外,見裏麵黑著燈,徘徊半天不敢進去。最近師傅對自己分外嚴厲,尤其不喜歡自己老是去打擾他。

在門外站了半晌,聽到裏麵全無動靜,轉身便打算悄悄離開,行了幾步,突然聽見一陣玻璃碎片在地上的輕微拖刮的聲音,聲音不大,但寂靜的夜裏她聽在耳裏已是格外刺耳。她心頭一驚,停住不動。片刻後,又聽一聲輕微的咳嗽,極是細小隱忍,但是瞬間便崩斷了她已緊到極致的神經。

轉頭便往師傅臥房跑去,二話不說,一腳便把房門給踹了開來。

“你……”白子畫見房門突然大開,花千骨呆立在門邊傻傻的看著他,眼睛裏寫滿了驚異和惶恐。他一隻手奮力的撐起身子來,一隻手捂住嘴,可是不斷湧出的鮮血瞬間便把他潔白的袖袍染紅了。

“師傅!”花千骨撲到他麵前,將他從床邊杯盞的碎片中扶起。內力與真氣滾滾不斷的輸入他的身體。

“你……你又咳血了……”花千骨話音裏帶著顫抖。探出手去替他把脈,竟然虛弱成這個樣子,功力也沒剩下幾成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這毒不可能那麽輕易便解得開的,師傅這樣拚命強撐著,仙力一日比一日弱,總有一天會死的。

“師傅……”花千骨扶他在床上躺下,慌忙的從懷中掏出塊白絹擦拭掉他唇邊的血跡。他的生命,他的功力,他的仙氣也源源不斷的隨著血液而流失。月色中,麵色比紙還要蒼白。

白子畫知道也瞞不了她多久,能多拖上一日算一日。

“我沒事,小骨,你回去吧。”

花千骨跪在他床邊握住他的手:“師傅!就沒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毒麽?”

白子畫不想騙她,輕輕搖了搖頭:“毒已入骨,無藥可救。”

花千骨倒抽一口涼氣,不死心道:“解鈴還須係鈴人,如果用神農鼎煉製出解藥呢?”

白子畫還是搖頭:“來不及了……”光中毒也就罷了,之後被吸入鼎中,毒早已經煉化入他身體的每一寸。他將會慢慢失去仙身,然後化作飛灰。所能夠做的,不過是盡量控製自己不要被毒性所控,墮入魔道,還有盡量將這個日子推遲罷了。

“我不信!我不信!”花千骨緊緊抓著他的手拚命的搖頭,看了看滿地的血,突然反應道:“對了!我的血!師傅我的血!”師傅之前就是喝了她的血就會好很多的!

花千骨抓起地上的碎片便往手腕上用力割去。

鮮血湧出,白子畫隻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瞬間心神便失去了控製。身體中突然湧動的貪婪和肌餓感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走開!”白子畫低聲嗬斥,猛的將她手臂推離。他又豈能靠吸食自己徒兒的血苟且續命?

“師傅!”花千骨不依不饒的將手臂伸到他麵前,“你若不喝就一直讓它這樣流幹好了。”

“你……”白子畫一時氣結。

“小骨的血很多,師傅你喝吧沒關係,隻要可以救得了師傅,小骨什麽都願意做!”

一滴滴血滴到白子畫臉上,映襯著蒼白的臉頗有幾分綺麗淒美。白子畫在那樣濃鬱的化不開的腥香下,頭腦陣陣暈沉。終於抵不住的將唇覆上了花千骨的手腕,眼前除了一片猩紅什麽也看不見了。

花千骨感覺到師傅兩片薄唇停留在自己腕間,身子猶如被一股電流擊穿,兩腿酥麻,身子一陣顫抖。跪在地上,全身無力的依靠在榻上。

許久之後再看白子畫已靜靜睡去,花千骨抽離了手臂,隻覺得傷口被他吸吮的地方火辣辣的,那種感覺卻又不是疼痛。

隨意扯了布條胡亂裹上傷口,然後開始清理地上,並替白子畫換下了被血沾染的被褥和白衫。

這才起身回自己房間,因為失血過多,腳步稍微有些踉蹌。

第二日第三日仍未見師傅從房裏出來,第四日她約摸著血的效用應該過了,夜裏來到白子畫門前還沒等開口,就聽白子畫的聲音冷冷傳來。

“回去!”

“師傅,可是毒……”

“不用了,我說回去聽見沒有!”

花千骨從未聽見過白子畫如此嚴厲的語氣,心下懼意更甚。轉身想回,卻又怕他毒發起來嘔血不斷。心想就算違抗師命也不能不管,便又想推門而入。

卻不料一道銀光彈來,正中花千骨的膝蓋,花千骨吃痛猛的便跪了下去。

“為師說的什麽?你全當沒聽見是不是?”

花千骨心下委屈酸澀,磕頭拜道:“弟子遵命。”然後退了下去。

翌日,一碗血紅的蓮子羹放在白子畫門前,是花千骨合著自己鮮血熬的。可是整整一天,一動不動。

第二天又重新換了一碗鮮血熬的銀耳粥,同樣白子畫動也不動。

第三天又換了一碗紅棗湯,還是一點沒碰過。

第四天第五天……

到第六天花千骨去收碗順便又把吃的放在他門口時。那扇門終於打開了。

白子畫形容憔悴,雙目赤紅,一手掐在她脖子上把她提到了自己麵前。花千骨第一次瞧見白子畫的眼中居然隱隱有怒火閃現。

她聲音顫抖的努力把碗端到他麵前:“師傅,吃點東西……”

白子畫無力的放開禁錮她的手,踉蹌退了兩步。清高如他,看破生死,怎麽可能容忍自己一再喝她的血呢?她又何苦逼自己?

花千骨撲通一下跪倒在他腳下,輕扯他的袍子,低聲哀求:“師傅,不要拋下小骨,你若是真出了什麽事,小骨怎麽辦?求求你,小骨的血又不是什麽稀罕之物,少了一點小骨也不會死。隻求師傅能多撐一日是一日,小骨一定會想到辦法救師傅的!”

白子畫心頭一疼,看著她,一時竟沒了主張。自己從來都是生死自由,淡然行事,卻什麽時候多了她這麽一個牽絆。茫然間有了心結,毒氣內外腐蝕,不由得添了幾絲魔性。

花千骨被他伸手一提站了起來,右手任憑他高高抬起,還沒等她反應過來怎麽回事。手腕一陣吃痛,她才驚異的發現,白子畫的牙已刺穿了自己的皮膚,鮮血隨之躍然湧出。

花千骨腳頓時一軟,身子卻及時被白子畫托住。

全身都已經僵硬,唯一有知覺的隻有腕上與白子畫唇齒相接的地方。從那裏蔓延而出的熊熊火焰,分別向上向下席卷開來,燒得她渾身火熱滾燙。

拚命的咬住下唇,製止自己發出奇怪的聲音。血液似乎以被他吸食為榮,爭先恐後的奔湧而出。無語倫比的酥麻和幸福感驚濤駭浪般湧來。此刻的她哪怕是被師傅嚼碎了全部吃掉也心甘情願。

白子畫喝了她的血五秒不到,便立刻放開,瞬間點了她止血的穴道。

可是對於她來說卻仿佛幾個世紀那麽長,紅浪翻天,海市山嵐,本來就顫巍巍的世界終於在這麽片刻的欲生欲死中,迎來一場華麗的傾覆。
白子畫頭也不回的步入房間內,然後關上了門。

花千骨抬起右手看了看上麵那個深深的牙印,無力的靠在了牆上。

“千骨,你撿這麽多黃芪、當歸、黨參、川芎做什麽?這些藥材是為產後出血的婦女坐月子補血用的。”

醫藥閣的劉叁不解的看著她。

“哦,我上次受了點傷,失血過多,現在還沒好,想在仙劍大會前好好補補。”花千骨一臉的窘迫。

“這樣啊,對了,頂樓西邊最上麵抽屜裏有一棵千年的養氣人參,是前不久嶗山掌門來拜謝時順便帶過來的,你一塊拿去吃了吧。”

“謝謝。”花千骨微笑著跟他點點頭。

出了醫藥閣,她去廚房拿食材。糖寶不在,師傅又身中劇毒,她的生活好像一下子傾斜亂了方向。

突然身後有人拍她,轉頭一看是朔風。

“馬上要仙劍大會了,準備得怎麽樣?”朔風一麵幫她把米麵裝進袋子裏一麵問。

“恩,還行。”

“傷都好了吧?”

“好了。”

“我怎麽覺得你氣色不太對?”

“沒有啊,嗬嗬,我們好像還從沒比試過呢,不知道這一次碰不碰得上。到時候要是輸給我,你可不要太難為情哦!”

朔風見她露出頑皮的笑容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花千骨回到絕情殿把一切東西都弄好,去找師傅,發現他已到後山閉關去了。或許是為了避開自己吧,她這麽想著心裏堵得慌。

那毒那麽厲害,師傅的時日不多了,自己到底應該怎麽辦呢?難道能做的便僅僅是獻血而已麽?

從懷中掏出那塊雪白的絹布來,上麵是她年前畫的白子畫,苦練許久,雖隻是他站在露風石俯視群山的一個寫意背影,卻十分神似。

如今上麵,卻沾了幹掉了的烏紅色的斑斑血跡。

花千骨心頭一痛,往樹下草地上一躺,絹布蓋在自己臉上。腦海中不斷浮現兩人相處時的一點一滴。師傅對她如何關愛嗬護,悉心教導,舍身相救,這樣的恩情叫她何以為報?

因為太多夜偷偷守在白子畫門外,沒有合眼,她困乏至極,竟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大風吹起,她麵上的絹布刮飛了老遠,又一陣大風,絹布飄飄灑灑竟飛下了絕情殿,落入了長留後山之中。

霓漫天依舊在往常的那條溪邊練劍,至從從太白山回來之後,她越發勤奮用功了。心裏因為花千骨的風頭獨攬嫉妒得簡直快要發狂。

她到底有哪點好了,竟然還能得到如此多人的相助,什麽神秘書生,魔界君主,人間帝王。不過就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罷了,個子還沒到她胸口高呢!

她知道自己如今差花千骨的不再是一招半式,要想像上次那樣僥幸贏她是根本沒有可能了,隻能拚命在這裏練功。

憑什麽!憑什麽!明明就輸給自己,憑什麽還可以被尊上收為門下!憑什麽可以一年比一年厲害!而自己就真的差她那麽多麽!

霓漫天揮劍亂砍,水花四濺。突然見天空中飄下一白絹來。一伸手吸了過來,定睛一看。
“這不是尊上麽?”

霓漫天從小精通詩畫音律,比起花千骨的半路出家來自然是要強上許多倍。看那線條中蘊含的綿綿不盡的濃濃情意,心頭不由好笑。再仔細一看,被血跡染掉的角落裏竟繡了一個花字,頓時怔住了。

片刻後,又爆發出一陣嬌媚動人的笑聲來,連鳥獸遊魚都不由得驚起一陣雞皮疙瘩。

霓漫天沒有回貪婪殿而是直接去了絕情殿,醒來的花千骨正心急如焚的到處找那塊絹布。

“小師叔,你在找什麽呢?”霓漫天停在樹上望著她笑。

花千骨心頭一緊:“你怎麽在這!誰準你上絕情殿的!”

“哎喲,我可是好心,特意來給小師叔送還東西的啊!師叔你找的可是這個?”

霓漫天掏出絹布在空中晃了晃。

花千骨一見瞬間臉色都變了。

“還給我!”

她飛身去奪,卻被霓漫天輕巧躲閃開。

“小師叔,你那麽凶幹什麽,我又沒說不還給你!”

花千骨牙齒微微打顫:“你想要幹什麽?”

“我不幹什麽!隻是沒想到長留山出了你這麽一個不肖弟子。”

霓漫天陡然柳眉一豎,聲色俱厲:“花千骨!你好大的膽子!尊上也是你可以隨便喜歡的麽?簡直就是大逆不道,枉顧倫常,背德犯上!!”

花千骨隻聽得一陣轟然作響,大腦瞬間成了一片空白。
這麽多年,她一直緊緊牢記爹爹的一句話:人空虛,是因為墮落,人不快樂,是因為不滿足。

跟在白子畫身邊快要六年了,從自己踏入長留仙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像踏入了世界上最美的水晶宮殿,過去那麽多年裏一直纏繞她的黑色夢魅,鬼怪妖魔,全部被拒之門外。從那時起,她的生命裏便再沒有過煩惱憂愁。

朋友是她的雨露,而師傅,便是她的太陽。

她努力,是因為他期望,她微笑,是因為他看著。

師傅便是她人生的所有重心和方向。

這樣的日子太過單純美好,夜裏醒來,常常會以為自己身在夢中。

當一個人的幸福達到極致之時,伴隨而來的便是害怕失去的恐懼。

而她的恐懼,莫過於她意識到自己對師傅莫名的情愫之時。

一切都隻是懵懵懂懂,她的敏感和聰慧讓她立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可怕後果,還未待那青澀稚嫩的感覺成形,就立刻被她殺死在了繈褓之中。並且潛意識的,停止了自己的生長,她隻想永遠在師傅的膝下,做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聽話的孩子。

卻仍沒想到,朝夕相處,暗地裏,自己早就情根深種。

可是她依舊什麽也不願想的努力維持現狀,將那份濡慕之情深深封印埋藏。或許不想不問,這樣便是一生了。她花千骨永遠也不會知道情為何物,也永遠不會準許自己知道心裏愛的那個人是誰!

可是這一切,她心底深處最私密的一個角落,卻在太白山上,那樣無情的被紫薰淺夏給戳穿揭破,她所努力鑄造維持的世界也開始一點點坍塌下陷。

接下來的近一年時間裏,她和師傅海北天南到處遊曆,可以說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可是那心中巨大的隱憂,卻一直讓她滿懷恐懼。

其間師傅為護她身重劇毒,隻能靠吸食她的鮮血續命,更是將她那麽多年累積的情感一點點激發出來,叫她想要不去承認不去麵對越來越難。

這麽多年躬身相伴,她又怎麽會不了解白子畫?若是真讓他知道了自己這齷齪的心思,後果簡直無法預想。

可是霓漫天,就這樣手握證據,光天化日之下將她最最不堪的事情指控而出。

花千骨仿佛聽見了她那麽多年快樂生活著的水晶宮殿的坍塌,一片片化作了琉璃泡影,師傅的關愛,朋友的笑臉,一一消失不見。從此她的人生,將麵臨著怎樣的狂風暴雨。

花千骨苦笑一聲,突然想起和東方彧卿在一起時,見她再不肯長大後,仿佛堪破一切似的說的一句話——

沒有人,可以一輩子做個孩子。

花千骨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是她錯了,不該愛的,隻是這刹那間的心動又豈是她能掌控得了?

她隻是拚著命的想要隱藏想要挽回罷了。如果真的可以,永遠做個長不大的孩子那該有多好。

她什麽也不想要,隻求,什麽都不要變。

花千骨望著霓漫天,情緒漸漸平複下來,不再慌亂。

心裏震驚和恐懼之外,隱隱還多了一份釋懷,畢竟,那份感情越來越重,她埋藏在心底,一個人背著,真的好累,總有一天,會撐不住的……

“你想要什麽?”花千骨麵色蒼白,身子單薄得仿如風中飛舞的一片樹葉。

霓漫天仰頭大笑起來,沒想到花千骨這麽容易便屈服了。可是一看到她把柄在自己手裏依舊強自鎮定的樣子就來氣。

“喲,我說小師叔,你很沒誠意呢,我霓漫天是那種敲詐勒索的人麽?隻是就是看不慣你在我麵前這麽傲氣,愛出風頭!說起來若是摩嚴世尊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勃然大怒逐你出師門的吧?但是若是尊上知道自己疼愛有加的弟子對自己懷的是這種心思,又該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花千骨心頭一痛,窒息得說不出話來,額上汗水開始滴滴滑落。

“你到底想要什麽?”

霓漫天恨恨的看著她,美麗的臉分外猙獰:“這是你欠我的,花千骨!我要你跪在地上求我!”

花千骨緊握拳頭,就這樣麵朝著霓漫天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我求你。”

霓漫天愣住了,緊皺眉頭俯視著她。然後爆發出一陣清脆的大笑,笑聲又尖銳又可怖。

“求我什麽?”

花千骨嘴唇微微顫抖:“求你不要告訴我師傅……”

霓漫天繞著走到她身後,一腳踢在她直挺挺的背上:“你不是特有骨氣麽?想不到也有求我的一天?”

花千骨一動不動。師傅若沒了,要骨氣何用?

霓漫天恨死了她那樣的表情,明明都已經跪在自己麵前了,眼神還那麽堅韌和傲然。

“花千骨!”上前兩步使勁揪住了她的頭發,“你當初那麽拚命的跟我爭,想做尊上的徒弟,就是因為喜歡上他了對不對?!”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跟自己爭,今時今日的掌門弟子就是自己!那她和落十一就是師兄妹同輩相稱,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眾人祝福。可是就是因為她橫插一腳,自己才和落十一成了師徒。

當初她年紀小,情竇初開,什麽都不懂,隻想著喜歡他若能朝朝暮暮和他在一起就好了,卻沒想過這師徒關係會成為她如今最大的阻礙。這才知道當初犯下大錯!可是卻已無法挽回。每次看著她和落十一,朽木清流,朔風,輕水他們幾個把酒言歡,她就嫉妒得快要瘋掉。特別是那隻破蟲子,憑什麽落十一對它那麽好!

“如果,如果你和那隻破蟲子從未出現過……”霓漫天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花千骨一臉同情的望著她,霓漫天放開手退了兩步,仰天大笑起來。

到底誰比誰可憐?她曾以為自己可憐,沒想到花千骨比她更可憐。雖然都是師徒,尊上和落十一,那又是完全不同的了,她絕對比自己更加絕望千百萬倍。

“要我把這絹布還給你也行,馬上就是仙劍大會了,我要你這次乖乖的輸給我。”

“我答應你。”花千骨聲音冰冷,依舊跪著一動不動。

霓漫天滿意的點點頭,靠近她嫵媚一笑:“記住,從今往後,你再也不是什麽小師叔,而是我的一條狗!”

花千骨怒極,一掌劈了過去,霓漫天笑靨如花躲也不躲。最後一刻掌風還是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霓漫天揮揮手裏的絹布,仰天大笑,轉身離去。

花千骨氣得渾身顫抖,翻掌打在草地上,整個地麵都震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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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一切都是天意吧……

花千骨絕望的把臉埋入雙腿,在角落裏縮坐成一團。屋子裏漆黑一片,也沒有掌燈。這個時候,她多想有糖寶在她身邊。

拍拍自己的臉,努力跟自己說要堅強一點,師傅身中劇毒,還需要自己照顧。

從地上爬起來,咚咚咚往師傅房間裏跑。

“師傅。”她輕輕叫了一聲,未待回應便推門而入。白子畫毒傷益重,定力自製力都越來越差,對自己的血也漸漸不推拒了。

看到白子畫安靜的在榻上靜坐,麵上半點血色都沒有,猶如一座完美的冰雕。

花千骨俯近身子,熟練的把手臂伸過去。白子畫沒有睜開眼睛,鼻尖從她腕上擦過,牙齒輕輕用力一咬,白皙透明、輕薄如紙的肌膚乍然破裂,鮮血猶如盛放的薔薇,慢慢流出,香氣四溢。花千骨雖然聞不到隻聞到血腥味,白子畫的心卻猶如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貪婪的隻想要更多。

仍就隻吸了幾口,立馬把她推開了,怕她因為自己失血過多。

“師傅?好些沒?”花千骨用袖子擦了擦他嘴角的血跡,心裏難受的不行,一向超凡出塵的師傅,竟為了自己變成這個樣子。

“好多了……”白子畫拍拍她的頭,發現這些日子她蒼白憔悴了很多。

“仙劍大會準備的怎麽樣了?不要師傅不在身邊督促著你就偷懶了。”

花千骨心下猛的一緊,神色不自然的低下頭去。

“弟子一直都有乖乖聽師傅的話努力練劍。師傅,你毒傷這麽重,還要出席大會麽?肯定會被師伯師叔他們察覺的。不然,還是不要瞞他們了吧?大家一起想想辦法!”

白子畫搖了搖頭:“掌門肯定得出席的,若是我中毒的消息傳了出去,仙界必定大亂。此毒無藥可解,你師伯他們知道了也是白操心。”

“可是藍雨瀾風也會把這事告訴春秋不敗他們的。”

“不會的,異朽閣的人做了手腳,她說不出去的,不然哪那麽容易放她走。”

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師傅我替你療傷。”說著又想給他輸入真氣。

白子畫製止住她:“多留著內力到仙劍大會上吧,那麽晚了,你回房間好好休息。”

花千骨這才退下。
仙劍大會的日子很快到了,花千骨一早就等在白子畫門口。

“小骨,進來吧。”

“是,師傅。”花千骨進去,頂著兩個黑眼圈,一夜沒睡好的緣故。

見白子畫依舊披散著長發,走到他身後拿起梳子。

“師傅我來吧!”

白子畫點了點頭。

花千骨小小的手挽起他的長發,柔順如昔,根本用不上什麽梳理,不過片刻就綰了個簡單漂亮的發髻。

白子畫望了望鏡中,突然想起第一次她為自己綰發時候的笨手笨腳,不由心頭一暖。

“我們走吧!”

“師傅!”花千骨走到他跟前抬起手臂。

“不用了小骨,離毒發還早。”

“我怕師傅撐不住,被師伯他們看出來。”

白子畫低頭看見她腕上遍布的自己的牙印隱隱有些心疼。

花千骨連忙收回了手,又抬起另外一隻:“不然換另外一隻吧?”

白子畫溫柔的牽了她的左手到唇邊:“你右手一會兒要禦劍。”

仿佛蝴蝶的親吻一般,冰涼的嘴唇就那樣輕柔的貼了上去。花千骨心頭一亂,低頭不敢看他。每每此時,都是她最難熬的時刻。光是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血液往他身體裏流去這個事實就叫她心跳得不知所措。

片刻之後,白子畫放開她,手輕輕在她腕上撫過,一一消去上麵留下的傷痕。

花千骨心裏一陣悲哀,若是待他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怕是再也不能像對待一個孩子一樣,無防備的關心和愛護了吧。

她不想要被師傅討厭,所以,就算死也不能讓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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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大會上一切順利的進行著。高高的台上花千骨站在白子畫身邊,看見霓漫天得意的仰著頭對自己笑,心頭猶如千百萬隻螞蟻在咬。

這屆各門各派參賽人數比往年更多了,打鬥十分精彩,花千骨完全無心觀戰。

因為落十一等做了師傅的人不用再參加比賽。絲毫沒有懸念的,拜師組最後進入四強的是花千骨,霓漫天,朔風還有雲端。

花千骨本想著若能先和朔風交手,那麽輸在他手中,再怎麽都比霓漫天好。

可惜天不遂人願,朔風對戰的是雲端,她對戰的是霓漫天。

又要輸,又要輸得不露痕跡,這對於實力已經比霓漫天強上太多她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難題。

這次最後幾場比賽的場地範圍大大的拓寬了。可上山下海,可飛天入地。

霓漫天停在半空中,手持雙劍,二人相對,各懷心事。花千骨的斷念始終沒有出過鞘,隻是不想這樣的比試,侮辱了師傅贈她的佩劍。

你來我往,拳腳相向,她雖再不是當初那個花千骨,卻仍難逃脫失敗的宿命。

朔風,落十一等人很快便看穿她似乎在顧慮什麽,以她今時今日的法力,怎麽會還和霓漫天僵持這麽久時間。

花千骨心有委屈不甘,望了一眼白子畫,知道他想看看自己這麽久以來修煉磨礪的成果,可是自己,卻不得不讓他失望了。

二人越打越激烈,人也越飛越高。霓漫天劍上伸出巨大藤蔓,牢牢將花千骨束縛其中,然後又一層層將二人籠罩其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綠球,掩住眾人視線。

“該認輸了吧?”霓漫天妖冶的笑,有了上次被她血液毀掉碧落劍的前車之鑒,右手中指刺出一根尖銳的冰淩。花千骨愣了愣,不再躲閃,任憑冰淩穿透腹部。心頭一陣悲哀,終究還是和上回一樣啊!

霓漫天暢快的笑,這個機會怎能錯過,伸出手去,連在她身上拍了幾掌,瞬間便震斷她幾根筋脈。

看花千骨哼也不哼,咬牙硬扛,不由來氣。

“真沒想到,你對尊上,竟然用情如此之深,我都要感動死了……”霓漫天說話全用密語傳音,說著又是一道冰淩插入。

“好聽話的一條狗啊,好久沒有人能逗得我這麽開心了。你說我接下來應該叫你做些什麽呢?那隻成天纏著我師傅的臭蟲子,我該拿它怎麽辦才好呢?”

花千骨一聽身子一震,仰起頭來怒視著她。

霓漫天在她威嚴淩厲的眼神下心底不由一虛,氣急敗壞的第三根冰淩往她腹部刺去。卻被花千骨瞬間擊得粉碎。

霓漫天隱隱心裏有了一絲害怕:“別忘了,你的把柄還在我手裏!”

花千骨隻是用那樣深不見底的眼神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從來都沒殺過人。

這裏這麽高,外麵有屏護,下麵的人看不到,就算是霓漫天死了,她也可以把她偽裝成打鬥中她的錯手失誤。就算要處罰她,她也認了,隻要可以除掉這個人。不然今後,隻會受她無休止的要挾和逼迫,永遠都不會有結束。她太了解霓漫天這個人了……

花千骨眼中突然湧現出滾滾殺意,隻手便往霓漫天胸口的心肺掏去,順帶欲毀了她的墟鼎。

——她最重要的秘密,沒有任何人可以知道。

卻就在她手馬上要穿透的那一刻,遠處一陣巨大的光波破蔓襲來,重重的打在她胸口上。花千骨老大口鮮血猛然噴出,從天上重重的摔到地上,半天都爬不起來。

還未待她和眾人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一個白色身影已飄然掠到她麵前。

花千骨倉促的抬頭:“師……”

重重一巴掌打在臉上,花千骨飛出幾丈遠,又吐出一口血來。

“師傅……”她用力掙紮爬起,惶恐的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頭也不敢抬。

全場幾千人全都傻眼了,完全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事情,更離奇的是從未見過白子畫發那麽大脾氣,當場打了自己的徒弟。

霓漫天背上全是冷汗,腿微微顫抖著。她也還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麽,隻知道若不是尊上出手及時,自己差一點點就死在花千骨手上了。

白子畫看著跪在地上嚇得拚命發抖的徒兒,唇無血色,麵如鐵青,眼裏是抑製不住的怒火。

一甩袖子,轉身禦風而去,直接回了絕情殿。

花千骨的整個臉迅速的紅腫起來,嘴角帶著血絲。眼睛裏空白一片,全無神采。輕水慌忙跑過去抱著她使勁搖晃,她卻癡癡傻傻半點反應都沒有。

“師傅……”仿佛又陡然醒過來般,不顧眾人阻攔,飛快的往絕情殿飛去。

霓漫天難掩欣喜看著她離去的身影,這樣魁首就一定是自己的了,可以把尊上氣成這個樣子,花千骨有的受了,這樣的結局也不錯。

隻是……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底依舊是一陣膽寒。剛剛那個樣子眼神的花千骨,實在是太可怕了。

“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師傅,我錯了……”

花千骨跪在白子畫的門口,癡傻狂亂的使勁磕頭,認一句錯,對著冰冷的地上使勁磕一個,很快額頭便血肉模糊,再加上腹上穿通的冰淩,滿地上都是她流的血。

白子畫在房間裏情緒和內力皆不受控製的澎湃翻騰,他端起茶杯,拚命壓製住自己的顫抖。茶水沒喂到嘴邊,杯子便被他一掌捏成粉碎。

他白子畫教的好徒弟啊!小小一個仙劍大會,竟然也可以為了取勝不折手段,對自己的同門弟子動殺機,下手又凶狠又歹毒。

自己多年栽培,傾心教導,原來教出來的竟是這樣一個孽障東西!

幾百年了,他也沒有動過如此肝火,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麽,自己若真是改不她的性格和命數,將來讓她為禍蒼生,還不如現在就親手殺了。

她盡得自己真傳,假以時日,自己一死,又有何人攔得住她?

想到這他手已開始微微發抖,手心火辣滾燙。剛剛那麽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他自己又如何好受?

百年來他都未曾有過如此失控的時候,看來毒是侵蝕的越來越嚴重,他幾乎快失了仙身了。

花千骨依舊在外麵瘋了一般哭著求著,他麵如冰霜坐在榻上一動不動。

外麵狂風大作,烏雲密布,不一會兒豆大的雨點傾盆而落。花千骨嗓子都喊啞了,瘦小的身子在暴雨的衝淋中似乎隨時都要倒下去。卻依舊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隻是速度越來越慢。

暴雨下了一天一夜,她便在門前磕了一天一夜。幾次昏死在雨裏,醒來爬起又繼續磕。隻求師傅能夠原諒她。

血順著雨水流得整個院落都是,千年不敗的桃花樹,一夜之間全部都枯死。

一直到笙簫默上絕情殿來找白子畫,看到昏迷在雨裏的花千骨連忙把她救進屋內,那扇門也沒有再開過一下。
笙簫默銀簫在手指間轉來轉去,慵懶又漫不經心的推門而入。不去看榻上正在靜坐的白子畫,往椅子上一靠,自顧喝起茶來。

“怎麽,受傷了?”白子畫雖然隱藏的很好,可是出手救霓漫天的時候還是露出了馬腳。別人就算沒看出來,又怎麽瞞得過他的眼睛。

白子畫點點頭:“先別跟師兄說。”

“沒大礙吧?”

白子畫不說話,笙簫默皺起眉來。

“什麽傷?”

“神農鼎的毒。”

笙簫默一聲輕歎:“你盡快把掌門交接的事處理好,有什麽遺言到時再給我說吧。”

說著便起身離開,麵上竟沒有絲毫悲傷和擔憂的表情。

一直到走出門去,白子畫終於似是不經心的淡然開口:“你把小骨弄哪去了?”

笙簫默嘴角一絲戲謔的笑,哼哼一聲:“我怕她再在這磕下去,血水把整個絕情殿都淹了,死了不要緊,毀了那些珍稀花草可真是罪過。就把她隨便拖進冰室裏去了,血凍住了也就流不出來了,也省得在這門口礙你的眼。”

白子畫手指微微一動,沒有說話。

笙簫默轉頭看他:“師傅以前總說,我們三個師兄弟裏,你看起來最隨性淡然,其實是最有原則最固執的一個,看來一點也沒錯。”

走了幾步想到什麽似的又轉過頭來說:“不過我就不相信你就真的那麽大公無私,心裏沒有一點護短了。你若真覺得千骨是那種人,大可將她交給大師兄讓戒律堂處置,妄圖殺害同門這可是死罪。那麽多年朝夕相處,又隻有這一個弟子,我知道你多少有點舍不得,要是你為難的話,我幫你把她帶下去交給師兄如何?”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白子畫冷道。

笙簫默聳聳肩,眼角滿是笑意的走了。

笙簫默前腳剛下絕情殿,白子畫後腳就往冰室趕了過去。

花千骨渾身的雨水血水全部凍住了,麵色蒼白,嘴唇發青,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子畫心頭隱有怒火,這個笙簫默,那麽多年總是跟在他身後添亂,什麽都要拿來玩。

輕輕一把抱起她來,一麵往外走,一麵真氣源源不斷的往她體內輸入。在冰室裏凍凝住的鮮血又重新開始往外滲。白子畫飛快點了穴道替她止了血,扶她回榻上,想也不想的便撕開了她的衣襟替她包紮腹部和額頭上的傷。不想抬頭看她的臉,因為不喜歡心裏那種隱隱心疼的感覺。

他本就無情無欲,更何況花千骨幼童的身體根本半點都沒發育,因此也毫不避諱。再說這絕情殿也再沒第三個人可以幫手,他轉過頭飛快摸索著給她換下了濕衣。

胸口隱隱有火焰和肌餓感焦灼著他,空氣中彌漫著對身中劇毒的他充滿了誘惑力的腥香,劇毒在他身體裏翻江倒海,充滿了對她鮮紅血液的渴望。

如果說一開始吸食她的血是為了續命的話,長久下來,他早已上癮。每次見她,便隻能拚命抑製自己內心中的那種想要吸血的感覺。那種欲望是他無比陌生的,慌亂中又帶點無措,隻能盡力避開她。她卻一再把自己放進盤中親自送到他口邊,叫他想要不吃都難。

“師傅,我錯了……”榻上的人閉著眼睛,痛苦的皺著眉頭在夢中囈語呢喃,蒼白的臉上全是因疼痛而流出的汗水,一方麵又冷得身體直哆嗦。

白子畫輕歎一口氣,把她摟進懷裏,真氣更多的往她身體裏輸入進去。

那麽多年朝夕相處,他怎麽會不了解這個孩子。可就是因為期望太高,所以才更加叫他一時難以接受吧。正所謂愛之深,責之切。

身中劇毒叫他不管是定力還是忍耐力都越來越差,那一瞬間他是真的被她給氣糊塗了。心下根本就來不急多想,便狠狠一巴掌下去。

這輩子從來就沒有過這麽不冷靜的時候,是太在乎這個孩子了麽?情緒理智全都讓她牽著走,才讓自己很多事情都看不分明?

白子畫心頭隱隱有怒火,卻不是在氣她,而是在惱自己。更惱自己的是身中劇毒後憑空多了這些不明不白的情緒。他頭一次無法駕馭,竟失控到那樣的場麵。

或許自己,是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再在長留山呆下去,這一日比一日多的魔性,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

花千骨幼小的身子在他懷中瑟瑟抖著,他拚命忽略心底湧起的憐惜和心疼,怪自己是不是有點責罰的太重了。

他本不是信命之人,所以當初收了花千骨。接下來的這些年,並不是對自己的教導有多大信心,而是對她自己有信心。這孩子堅強、聰慧、勇敢又有毅力,完全有能力把握住自己的命運,而他要做的就是正確的引導。

但是始終,她凶煞的命格注定了不但屢屢危及自身還要禍國殃民。若是生為平常女子也便罷了,如今身懷異能,若是走上邪路,為禍蒼生,他會毫不猶豫的大義滅親。

待花千骨醒來已是幾個時辰之後了,白子畫一直嬰孩一樣把她抱在懷裏,紛繁複雜的想了許多事情。

花千骨一睜眼見他,絕望中是道不盡的欣喜。

“師傅,原諒我,不要不理小骨……”花千骨的小手揪著他的衣襟,頭深深埋在他懷裏低聲啜泣。白子畫心頭一軟,畢竟還隻是個孩子而已。

“你為何比試時下如此重手?為師教你法術不是要你用來殺人的!”而隻是希望她能在今後沒有他的崎嶇的道路上多保護自己。

花千骨一聽師傅肯聽自己解釋了,便知師傅氣已消了大半,事情有了回旋的餘地。隻是這原因,又如何能夠讓他知道。

“對不起,師傅,徒兒一時求勝心切才會……弟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請師傅原諒……”

白子畫嚴厲的看著她:“你道你師傅是瞎子麽?才會看不出你一開始比鬥中的不停退讓?卻又最後為何突然決定痛下殺手?這背後究竟是什麽隱情你給我交代清楚!”

“我,我……”花千骨背上冷汗直冒。

“弟子錯了,是弟子一時糊塗,請師傅責罰,就是不要不理我!”

白子畫心頭又是一陣火起,不是氣她妄動殺機,隻是是氣她的不信任,不肯說實話。

“這麽多年了,你做菜連殺隻雞都下不了手,會因為一場贏定了的比賽暗算同門麽?”

“師傅……”花千骨跪在榻上叩倒在他麵前。他想怎麽責罰都可以,隻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說的,如果讓師傅知道一切的話就真的完了。

“你……”白子畫看著從來都乖巧懂事從未忤逆過他的花千骨心頭一陣火起。毒性直往上衝,他身子搖晃微微搖晃了幾下被花千骨慌忙扶住。

“師傅你的毒!”花千骨連忙擼起袖子。白子畫一把推開她,她已經失血太多了。正轉身要走,卻被花千骨使勁攔腰抱住。

“師傅,弟子求你,生氣歸生氣,先把毒壓下去,一會你想怎麽懲罰我都沒關係!”

白子畫掙脫不開,隻覺得頭腦越來越重,眼前一片猩紅。

血,他隻想要血……

轉過身看著花千骨,眼睛突然變得漆黑如墨,那種黑猶如空洞,沒有任何光彩,一切光線似乎都會被吸下去。

花千骨身上泛起一陣雞皮疙瘩,麵前朝夕相處的人突然變得陌生無比,她放開手,有些恐慌的想往後退。

可是未待她來得及任何動作,身子已騰空而起,向白子畫傾去。

“師傅!”花千骨隻來得及一聲驚呼,然後右耳及肩其間的頸項被白子畫一口咬住,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澆到底,頓時被消了音。

世界瞬間寂滅……

花千骨無力的仰著頭喘息,隨著血液同時流失的還有周遭的空氣。整個酥軟的身子被白子畫牢牢托在手心,就像一根小草一樣,輕輕一折便會斷掉。

神農鼎之毒無藥可醫,就算是仙人也是不過多時全身僵硬,猶如石雕,最後化為飛灰。白子畫卻硬憑著問鼎天下的能力和花千骨的血硬撐了兩個多月。剛剛救霓漫天之後又不斷給花千骨輸入真氣,毒氣更加攻心。硬挺到現在,卻是終於被毒性所掠,此刻完全失去了意識。

血液的香氣似乎逐漸滲透她透明白皙的肌膚,頸動脈比腕間更粗,血更美味更容易吸食。如紙般輕薄嬌嫩的皮膚,輕易便被他的牙刺破,再一使勁直接紮入血管。血就那樣洶湧的流入唇齒之間,腥香甘甜,勝過人世間一切美酒佳釀。

花千骨感受著他的鼻息輕輕的噴在自己耳邊,臉輕輕貼著她的臉,唇齒在頸項旁吸吮啃咬,疼痛中卻又帶著讓人無法想象的舒軟。身體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沒辦法做半點掙紮,更無法想象那個猶如愛人般俯身在她頸邊的會是她的師傅。

魂魄都戰栗的奇怪的麻癢從心底深處像洪水般湧出,占據了身體所有地方,甚至連發尖都能感受到她的顫抖。

花千骨緊咬住下唇,以免發出莫名的叫聲和呻吟聲,可是那種奇怪的感覺不斷的從她身體裏隨著血液噴薄而出。她輕微的喘息,再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隻感受到一貫冰冷的師傅身上火熱的溫度。

她希望如同平日一樣師傅能夠很快便停下來,可是白子畫仿佛喝上了癮一般,始終抱住她不放,似乎要把她身體裏所有的血液都吸幹。

花千骨因為失血過多頭腦越來越暈沉……好吧,如果這就是師傅的懲罰的話,她心甘情願。意識越來越模糊,手慢慢從白子畫背上耷拉下去,終於完全失去了知覺。本文晉江發表。

再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在自己房間裏。她身子軟軟的沒有一點力氣,以為剛剛一切都是在做夢,一照鏡子,脖子上居然真的多了兩個吸血的齒印。齒印周圍是因吸吮而多出來的淡紅色血塊,猶如吻痕。
桌子上放了一碗藥湯,看來是師傅親自下廚煎的。

她的外傷已經好的差不多,睡了應該至少也有三四天,師傅一定用了很多名貴藥材,廢損很多內力給她療傷。自己尚未得道,光有仙身,隻是長生不老,卻依然容易損傷。

“師傅……”她癡癡呢喃了一句,這麽多年來,除了群仙宴上那一笑,她從來沒見過師傅有過其他任何表情。不管是她做錯事的時候還是他們遇到危險的,師傅哪怕眼神中會表現出一些情緒,表情都一直從容淡定,冰冷中至有一番高不可侵。可是居然會被這次自己氣到親自動手打她,可見到底有多生氣,對她失望的有多徹底。

她心頭一酸,委屈得快要掉下淚來。她真的不是想故意欺瞞他,也不是想要傷害誰,她隻是不想讓誰知道那件事罷了。

如今趁亂假裝失手殺掉霓漫天的機會已經錯過了,當時二人身處法術屏護中,周圍的人不可能看得到究竟發生了什麽。師傅與自己朝夕相處,定是感受到了自己的殺意才出手的。
現在要殺霓漫天更加不可能了,長留山戒備如此森嚴,怎麽可能殺了人而不被人懷疑和發現。而隻要霓漫天一日不除,就算拿回了絹布也無濟於事。她隻要隨便開口說了,不論別人最後信不信,隻要傳到師傅耳朵裏,她就完了。

怎麽辦,該怎麽辦!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麽?拚命叫自己冷靜下來,就算師傅認為自己大逆不道,欺師滅祖,殺害同門,無論如何,就算死,也絕對不能讓霓漫天把這件事說出去。大不了,就跟她同歸於盡吧!

花千骨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推開門便想要出去。不知道師傅的毒怎麽樣,要是恢複意識之後發現自己居然完全不受控製的吸了她的血,他心底一定非常不好受吧?可是這不能怪他明明都是自己的錯啊!隻要可以為他解毒,哪怕毀天滅地,哪怕要她把自己煮爛了剁碎了熬成湯給他喝她都心甘情願。

中午的太陽明晃晃的照進來,刺得花千骨睜不開眼睛,身子搖晃了一下便往前一頭栽倒,卻突然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扶住。

抬頭一看,卻竟然是東方彧卿,肩膀上還趴著糖寶。

一時間心頭的彷徨無措還有傷心委屈全部爆發了出來,一頭紮進他懷裏。

東方彧卿眉頭深鎖,看著她蒼白如紙,毫無血色的臉,和憔悴深陷的眼窩,心裏一陣緊抽。輕歎一口氣,牢牢將她抱住。

“骨頭媽媽,我們回來了……”糖寶也緊貼著她的臉來回蹭著。

花千骨用力擠出笑容,激動得手有些顫抖:“你到哪去了,我還以為你不要媽媽了。”

糖寶使勁在她臉上親著:“我去找爸爸,想辦法給尊上解毒。”

“那找著了麽?”花千骨激動的看著東方彧卿。

東方彧卿半天也沒有回答,隻是蹲下身子,撫摸著她的小臉心疼道:“怎麽瘦成這個樣子?”

花千骨鼻子一酸,握住東方彧卿的手無端的感受到溫暖與信任,終於忍不住和盤托出:“我的絹布被霓漫天搶去了,她威脅我,我仙劍大會上便想動手殺她,可是被師傅發現了……”

“什麽絹布?什麽事情嚴重到會讓你受她脅迫,甚至想要至她於死地?”東方彧卿看著她問,銳利的眼神仿佛早已堪破了一切。

“因為,因為她知道了我的一個秘密……”花千骨低下頭不敢看他。

東方彧卿眯起眼睛,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聲音:“秘密?在我這裏,沒有什麽事是秘密。”

花千骨震了一下,睜大眼睛抬頭看著他。突然間覺得東方彧卿很陌生又很熟悉。

“如果你是這件事沒辦法解決的話,我可以幫你。”他緩緩開口,聲音裏帶著魔幻般的溫柔詭異。

花千骨慢慢放開他的手退了幾步,眼神慢慢平複下來,苦苦笑了一下。

“好吧,說吧,你想要什麽代價,隻要我能給的,什麽都可以給你。”

東方彧卿仰天笑了起來,笑容依舊暖如三月春光。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花千骨無奈的搖了搖頭:“太白山的時候就隱隱有些察覺了,可是又不太敢相信。後來師傅中毒,我和他身處絕境之中糖寶又找了異朽閣的人來救我們,心裏便有些確定了。”

東方彧卿臉對臉,深深的俯視著她:“你不怕我?”

花千骨苦笑一聲:“我怕你做什麽?你一次又一次的幫我救我,對我這麽好。”

東方彧卿嘴角揚起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什麽時候都是聰明又伶俐,就是一遇到白子畫的事情就全都亂套了。”
有口難言

花千骨望著東方彧卿,心裏一陣苦笑:“其實我早該猜到了,普通的一介書生,怎麽會知曉這麽多事,懂得這麽多奇門異術呢!”

東方彧卿摸摸她的發髻,溫柔道:“你怪我瞞著你麽?”

花千骨搖搖頭:“你有你的原因吧,不管身份是什麽,你就是你,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麽區別。”

東方彧卿滿目笑意:“我最喜歡骨頭這點了,所以身份揭穿不揭穿從來都不擔心。”

花千骨轉頭凶神惡煞的對著糖寶使勁掐:“可是你這臭蟲子居然也敢跟著他瞞我那麽久就不可原諒!”

“嗚嗚嗚……我錯了,我錯了,爸爸救我……”糖寶連忙躲到東方彧卿脖子後麵。

東方彧卿嗬嗬笑著,他多想能夠就這麽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啊,隻可惜當初的一時心軟沒有帶她走,如今便再也來不急了。

他看過太多人間故事,通曉太多古今哀愁,博識智廣因此也豁達通透。極少有什麽結解不開,更沒有什麽事放不下。可是骨頭就真的好像他身體裏的一根骨頭一樣,一出點什麽事就扯著他的心肝兒疼。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穿著大鬥篷,帶著長舌頭的麵具,跟隻大蝙蝠一樣,把我嚇個夠嗆,後來又扮成迂腐的笨書生來糊弄我!”

東方彧卿哈哈大笑:“你呢,拿一籃墳地裏挖的野生蘿卜給我,後來在河裏洗澡被我看見……”

花千骨臉一紅,氣鼓鼓道:“原來你是故意的!”

東方彧卿壞笑:“因為看了你的身子,所以要對你負責。作為補償,幫你奪回神器,替你分憂解愁,照顧你、守著你一輩子。”

花千骨身子一震,低下頭去:“你這代價太大了,異朽閣這筆生意可是做虧本了。”

東方彧卿輕歎一聲,眼中一絲陰影掠過:“不過現在我也隻能在霓漫天的事上幫到你,白子畫的毒,我想了很多辦法,但還是沒有用……。”

花千骨愣了愣,雖然心裏早有準備還是狠狠一痛。若是連異朽君都這樣說了,那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了。

東方彧卿看她瞬間垮掉的神色,深深皺起了眉頭,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扯開話題。

“你是想讓霓漫天保住這個秘密不要說出去,還是直接殺了她解決個幹淨?”東方彧卿開口,好像跟說今天我們到哪裏哪裏吃飯那麽輕鬆自然。

花千骨怔了怔,突然想到白子畫的話:我教你法術不是讓你用來殺人的。

“如果能不殺她就可以保住秘密當然是最好,可是她怎麽可能會不說呢!”霓漫天本就罪不至死,當時自己出手也是因為實在是迫於無奈。就好像要保護小雞的母雞一樣,一想到她今後可能會給自己身邊愛的人所造成的傷害,她就變得沒辦法控製自己。

東方彧卿笑道:“你忘了我是幹什麽的了麽?天下的人我管不住,天下人是舌頭可都是歸我管的。那條舌頭敢不聽話,我就——”

東方彧卿從懷裏掏出一把像蛇一樣的金色小刀來:“割了它!”

花千骨睜大眼睛:“你不會真的要把她舌頭割了讓她變成啞巴吧?”對於霓漫天來說,如果舌頭被割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就算她不能說話了,她還能寫啊,能比劃啊,還可以通過傳音啊!”還說自己多聰明,明明就笨死了。

東方彧卿摸摸她的頭:“放心吧,我會處理的簡單幹淨的。”

花千骨陡然安心下來,這麽多天了,她就沒有一刻踏實過,被別人捏住把柄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對了,你是怎麽進到長留山又上到絕情殿來的啊?”花千骨這才反應過來,要是讓師傅看見……

“我跟尊上說了我送糖寶回來。”

“啊?你跟我師傅很熟麽?”

“不熟,也就是救下你們之後聊過幾句。然後他帶了你回長留山,糖寶跟我留在異朽閣。”

“那他現在人在哪?”

看著花千骨一臉擔憂的樣子,東方彧卿心裏莫名其妙一股酸澀:“他被你鮮血喂的飽飽的,現在應該在閉關調息吧。你把這個藥吃了,補一下身子,我先出去一下。”

花千骨接過他遞來的藥丸吞進肚裏:“你去哪啊?”

“幫你解決掉那個秘密。”

東方彧卿閃身出門,立刻消失了身影。

“誒!小心世尊啊!”

花千骨無奈的端起桌上師傅煎的藥,一麵喝一麵和糖寶解釋最近發生的事情。

霓漫天正在貪婪殿自己的房間內看著世尊因為她仙劍大會獲得魁首而獎勵的兩本秘籍。一想到花千骨從今往後都得乖乖聽自己使喚她就無比興奮。

突然間感覺身後有人。

“誰?”她慌忙轉身。

怎麽可能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上了貪婪殿又進了自己房間都絲毫不被察覺!

嘴未待合上,立刻一個什麽東西竄進了喉嚨裏,涼涼的,順著喉管滑入。她的身子瞬間便不能動了。

“你是……你是東方彧卿!”霓漫天驚恐的看著麵前這人,正是太白山上突然出現,幫花千骨退了曠野天,奪回神器的那個玉麵書生。

莫非……莫非花千骨讓他來殺自己了?!

霓漫天厲聲道:“你敢動我!仙劍大會上她想殺我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我早就把絹布和一份書信施了法術藏起來,若是我死了,那信自會飛到世尊和尊上的手上!”

東方彧卿看著她溫柔的笑,可那笑容在霓漫天眼中卻如同魔鬼一樣。她就奇怪了,到底花千骨到哪裏認識這麽一群莫名其妙的人!!

“乖,張開嘴!”

霓漫天圓睜著眼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嘴真的在不受控製的慢慢張開。

“恩,對,真乖,舌頭伸出來。”東方彧卿滿意的點點頭,從懷裏掏出金蛇小刀來。

霓漫天驚恐萬分的努力想要搖頭,可惜身體除了他命令的部位,其他的一動也不能動,半點法術也使不出來。

不要!不要!那個男人到底想對她做什麽?難道是不想她說出去便要割了她的舌頭!他以為這樣自己便不會說了?

花千骨,算你狠!我霓漫天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正當霓漫天害怕的閉上眼睛時,東方彧卿用刀割破自己中指,然後用沾血的手指輕觸了一下她的舌頭上。她隻覺得一股強烈甜味直往上衝,身體裏的每個部位都甜到酸軟。

可是怎麽會有人的血是這麽甜的?連空氣中都充滿了一股甜膩的香味,不光味覺,連大腦都似乎跟著被麻痹了。

東方彧卿手在空中結了幾個印,嘴裏嘰裏咕嚕的念著,一行行金色好像經文一樣的文字,幻影一般從他嘴裏飛出,往霓漫天的額頭上鑽進去。

“你對我幹了什麽?放開我!放開我!師傅!!!師祖!!救我!!”霓漫天慌亂的大喊起來,無奈周圍已全部布下了結界。

“絹布你放在哪的?”

我不告訴你,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可是她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在桌上的那個首飾盒裏。”

東方彧卿轉身去取了出來,看著霓漫天氣得牙癢癢。

“告訴我,你不會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說出花千骨的秘密。”霓漫天看著東方彧卿詭異的笑容,魔幻的聲音,身子瑟瑟發抖,第一次發現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可怕的人,如果說世尊,軒轅朗他們給人的壓迫感的話,這個人的身上就充滿了一種神秘奇幻的控製力,叫人不由自主在他的聲音中,在他的眼神中,在他的微笑中,沉淪下陷,然後把從身體到靈魂,全部心甘情願的奉獻給他。

“我,我不會對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說出花千骨的秘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那聲音如此陌生,簡直不是自己的。

“你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今天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麽。”

“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今,今天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麽。”霓漫天拚命的咬住下唇,可是話語依舊破碎的從喉管裏發出。每一個說出的字,都變作金色的文字漂浮在空中,然後往東方彧卿取出的一張白絹上貼了上去。

“恩,真乖!”東方彧卿手指輕觸了她的額頭,把那些密語封在了她腦子裏,然後印上了一個紅色血印,轉眼所有東西就消失了。

又將白絹裝進一個布囊中笑道:“你也蓋個章?”

霓漫天看著自己手不受控製的往金色刀刃上劃過,然後印在了布囊上。

東方彧卿滿意的點點頭:“好了,契約結成,那我告辭了。”

東方彧卿走了兩步又回轉身子,一臉溫柔無害的看著她道:“我家小骨頭身上的傷是你害的吧?怎麽能夠這樣呢,同門之間要相親相愛,你可不要欺負我家小骨頭哦!”說著揚手往霓漫天下巴上輕輕一敲,霓漫天嘴裏翻江倒海,整個下顎都失去知覺,舌頭更是什麽都感覺不到了。

“鑒於我不打女人,這次就小懲大誡吧,千萬不要讓我知道有下次!”東方彧卿轉身走了,過了好一會兒,霓漫天的身子總算能動了。(本文晉江首發)慌亂的跑去找落十一,可是落十一聽說糖寶回來了,早往絕情殿奔去了。世尊正在書房處理事務,霓漫天對他指手畫腳說了半天,發現竟然隻要是意圖說花千骨和東方彧卿的事全部舌頭都不聽自己的指揮,也根本沒有辦法寫出來或者其他。連她的味覺都整整喪失了一個月才又重新恢複。

東方彧卿回去,把絹布交還給花千骨的時候她激動的都快跳起來了。

“你是怎麽拿回來的?”

東方彧卿跟她大概的說了一下,花千骨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怪不得師傅說藍雨瀾風不可能說出去,原來那時候綠衣姐姐動了手腳。我總算放心了,謝謝,謝謝,我都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你想要什麽代價,還有上次救了我和師傅,隻要我能給的什麽都可以給你!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東方彧卿緊緊皺起眉頭:“我知道要你跟我走,你肯定不肯。”

花千骨點點頭:“我要陪在師傅身邊。”

“他已經時日不多了。”

“所以我更要多陪著他,能撐過一日就是一日。”

“你這又是何苦,他終有一天會死的!”

花千骨淡淡微笑的低下頭去:“我已經想開了,師傅說死生皆為虛妄,修道之人更不應該執著於生死,所以也用不著傷心難過。做仙也好,做人也好,做鬼也好,怎樣都不重要,我隻要永遠陪著他便是了。”

東方彧卿麵上是從未有過的黯然神色,有些時候,知道太多,看得太通透真的不是什麽好事。

“好的沒學到,這固執和牛脾氣倒是跟你師傅一模一樣。我知道,他若死了,你便也活不成了。生死在你眼裏,就跟種蘿卜一樣簡單,不過是挖個坑埋了就沒事了,可是你有沒有想過糖寶怎麽辦?我怎麽辦?”

花千骨一時愣住了,她懂了自己對師傅的情感,便也微微懂了東方彧卿對她的情感。

東方彧卿在房間裏來回的踱步走了幾圈,似乎顯得有幾分煩亂。

最後還是抓著她雙臂,俯視著她鄭重說道:“白子畫的毒並不是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但是隻有一個辦法——”
花千骨的雙眼猶如夜空中被瞬間點亮的星子,瞬間便有了生氣。

“什麽辦法?”

東方彧卿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似是下了什麽決心:“女媧石。”

花千骨知道女媧石的醫愈能力世上無所能及,更有複活再生的神奇作用,怔怔的看著他似是有些不懂:“可是女媧石已經碎了啊?”

“上古神物裏封印著妖神巨大的妖力,要是可以毀,眾仙早毀了。女媧石隻是散做碎片,但是依舊存在在世界的各個角落。”

花千骨狂喜的拉住他的手:“那太好了,師傅總算是有救了。”

東方彧卿搖搖頭,眉頭深鎖:“你難道想把碎成千萬片的石頭一點點找回來麽?等你沒找到十分之一,師傅早就不在了。”

好不容易有希望的亮光,瞬間又被熄滅。

“肯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東方彧卿不敢直視花千骨殷切的眼神,仿佛話一出口就等於給她指了一條通向地獄的不歸路。可是若救不了白子畫,她定是生無可戀。

妖神總歸是要出世的,早和晚其實並沒有什麽不同。或許給小骨一個機會,她能救回白子畫,亦能扭轉乾坤還有自己的命運也不定。

“十六件神器之間有一種奇妙的聯係,既相生又相克,如果找到其中幾件,另外幾件的位置通過異術就能夠找到。若能一下子找齊十五件神器,女媧石自會完整歸位。”

花千骨頭:“所以春秋不敗他們才不慌不忙的一件件收集神器對吧?”

東方彧卿輕歎口氣:“所以,你明白我在擔心什麽了麽?”

“擔心我執意要找那十五件神器,然後用女媧石來給師傅解毒。雖然目的不同,但是其實和春秋不敗他們做的事本質上其實是一樣的。因為把所有的神器聚集在一起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一有不慎,可能封印就會解開,妖神就會出世。”

東方彧卿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決心已下,扳正她的臉讓她看著自己。

“你要知道你師傅一向以下蒼生為重,哪怕仙身殞化,也是絕不會讓你聚齊神器,有機會讓妖神出世的。”

“所以一定不能讓他知道。”花千骨的眼神是和外貌不相稱的理智和堅決,知道了師傅的毒有辦法解,她那麽久以來慌亂而絕望在空中飄飄搖搖的心一下子就沉穩下來,猶如有定海神針。

“我會盡我的全力保護神器,不讓妖神出世。”

“可是現在東皇鍾在長白山,崆峒印在山,玄傘在殺阡陌那,勾欄玉又下落不明。其他包括神農鼎等十一件神器全都在你師傅墟鼎裏頭,你以為你有辦法拿得到麽?”

“一定有辦法的!”事關師傅的性命,她無論如何都會拿到手!

東方彧卿又是一聲長歎,眼神悲哀的望著她:“其實我知道,就算我告訴你,隻要神器聚齊,妖神就會出世,蒼生塗炭,隻要為了救白子畫,你也會去做的對吧?”

花千骨有些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或許吧。但是我會好好想一想。”

“你打算怎麽辦?長白山還有崆峒印那我可以幫你拿到手,手中有了神器,勾欄玉的位置給我就可以找出來,但是就是不知道玄傘殺阡陌肯不肯給你。”

花千骨又搖搖頭:“不能把你牽扯進來,此事幹係重大,如果被仙界發現,絕對死罪難逃。”看到東方彧卿擔憂的麵龐,緊接著一笑,“再異朽閣也不能老做虧本買賣,我已經欠了你兩次,你再幫我,我還不起債可就真得出去當賣花姑娘了。你放心吧,我會有辦法的,太白山不都過來了麽,你要相信我的實力。我已經是個大人了!”從秘密被揭穿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沒有辦法隻當一個孩子。

東方彧卿微微點頭,伸手把她摟進懷裏。今後她一個人所要走的,該是怎樣一條艱險的道路啊。

“我也要抱!”糖寶突然從旁邊睡覺的盒子裏爬出來橫插一腳。花千骨和東方彧卿二人相視一笑。

東方彧卿畢竟是客,第二便離開長留山。花千骨一直送他很遠很遠,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此後命途多舛,以後再想見麵就不是那麽容易了。

白子畫一直幾後才閉關出來,見到花千骨好像那天根本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又或者他當時失了心神,根本什麽都不記得了?花千骨心裏隱隱有慶幸又微微有些失落。

一切仍同往常一樣,隻是發生仙劍大會上那樣的事,兩人不知覺間疏離不少。白子畫毒傷越來越重,性格叫人越來越捉摸不定。知道花千骨性格執拗,為什麽要殺霓漫的事定不肯便也沒有再問,也沒有再追究。

但還是開始反省自己些年對花千骨教導是不是做的不夠。俗話嚴師出高徒,慈母多敗兒。自己將不久於人世,隻能盡最後的力量好好管教,切不能讓因為一時心念之差走上邪路。

於是對花千骨很少再有和顏悅色的時候,總是嚴厲而冰冷。雖然過去他的態度也是冷冷淡淡,但是那種遙不可及,和現在種完全拒人於千裏之外完全是另外種感覺。

花千骨再不能像二人一起在人間行走時那樣每跟在他身後,更別親近和撒嬌。整個人便得沉默寡言起來,很少在他麵前多餘的話更很少笑。態度總是恭謹小心又畢恭畢敬,就像在世尊摩嚴麵前一樣。隻是每每站在他麵前,就感覺脖子熱辣辣的像火在燒。

每在思量的都是如何拿到神器替他解毒,在輕水他們麵前也經常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白子畫再也不與同桌吃飯,隻是每日服食大量的藥。花千骨還是跟以前一樣做一整桌子飯菜,香的甜的,葷的素的,可是都形同嚼蠟。

她心裏酸澀,可是些事情都沒有時間去想去在乎,不管師傅怎麽對她,她都無所謂。現在最重要的是替師傅解毒。大口的扒飯,拚命的逼自己吃許多補血的食物和藥物。

白子畫毒發作的越來越頻繁,可是隻要還有一點意識在,就無論如何也再不肯喝她的血。可是一旦意識全無,便再也無法壓製,就算深夜裏也會悄無聲息的尋著血的香味,走到她床邊,在她還在睡著的時候,對著脖子一口咬下去,將她從夢中嚇醒。

那種血液被從身體裏吸食而出的感覺是非常奇怪的,痛苦中又帶著酥軟和甜蜜。感受著師傅濕熱的鼻息噴在耳邊,唇齒在自己頸間吸吮遊走,她除了輕輕喘息便什麽也不會做了。

隻有個時候她離白子畫最近,甚至能夠感覺到他身體中散發的冰冷和寒氣。想要溫暖他,卻半分也不敢越矩,隻是僵硬的任由他吸血。等到估計吸食的量足夠延緩他的毒性了,便會他的穴道讓他昏睡過去,然後送回房間。

她必須要讓自己好好的,健壯的,這樣才有充分的血液可能幫師傅撐得更久,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拿到全部的神器。

因為有糖寶這個資料庫,經過一個月的收集資料和整理策劃,她基本上已經準備完全,再過些日子便準備動手,因為一件神器丟失,其他的肯定會有所警覺,所以她必須一擊即中,一口氣拿到所有神器。

這時候,長留山迎來仙劍大會後的沐劍節。

沐劍節,顧名思義,是長留山兩年一度舉行的祭劍大典。所有弟子,會按照儀式將自己的劍在三生池水裏進行洗滌,除垢去汙,使劍猶如人身樣脫去穢氣,更具靈性。

這個節日雖沒有仙劍大會的規模,卻比其更加盛大和熱鬧。因為儀式後會舉行各種活動,有競技類的有益智類的也有遊戲類的,都是娛樂為主,沒有打打殺殺。夜裏海麵上會燃起一堆堆篝火,夜空中會飄滿一盞盞五光十色的花燈,有各種各樣的節目和表演。歡聲笑語,曼舞輕歌。

例如競技類的節目有禦劍射箭,即踩著飛劍在上飛,然後把一個又一個星星一樣的光球拉開弓射下來,射得越多的獎勵越多。花千骨上次參加就每一箭射出,在空中盤旋追逐著,串糖葫蘆一樣串一箭杆的星星。

還有一些在空中蹴鞠,在海底尋寶捉魚,回答桃吉等老學究的提出問題的遊戲。有些無聊有些有趣,不過是讓拚命修習法術的大家能夠有個機會休息放鬆,多親近動物和自然,早日接近所謂的人合一。

白子畫的麵色已經蒼白到不正常,越來越像一座冰雕,不靠法術很難遮掩。所以大會從頭到尾一直沒有露過麵。

花千骨也不想去,想留在絕情殿陪他,卻又經不住糖寶打滾耍賴,也不好拒絕輕水的特意邀約,隻好跟著一起去了。

沒想到二人剛下到長留殿,就碰到霓漫。

花千骨這麽久以來都盡量避開她,師傅已經誤會她了,她不能再跟她起什麽衝突。

霓漫天見到她氣得腸子都綠了。

“花千骨,你……你……你……”想要提到東方彧卿和那件事卻是半都不出來,舌頭完全不聽她的指揮。

“我,我,我……我什麽?”花千骨有些好笑的看著她。

霓漫天氣急敗壞的跺腳:“算你狠!花千骨,你給我記住了!!你這些我總有一天會千百倍的全部還給你!!”

花千骨看著氣洶洶離去的背影輕輕歎一口氣。這個梁子,看來是越結越深了。
朔風漂浮在空中,足尖輕一盞透明的花燈,隨意披散的發在夜空裏飄飛,略顯淩亂。黑巾蒙麵,仍然隻露出一雙叫人摸不透的眼睛。

他安靜的從高處俯視著下麵的花千骨,他不是擅長話的人,出來的話通常也不太好聽,所以這些年早已習慣默默的看著她,哪怕眾人一起對酒高歌時他也隻是安靜的坐在角落裏,不近不遠的距離,樣就很好了。

隻是這次回長留山她明顯和以前大不一樣了,似乎總是避著眾人,整心事重重的樣子,時不時的發呆走神。

他不懂,這世上有太多事他都不懂,所以他一直努力去學去觀察。他以前一直覺得花千骨像水晶一樣,簡單到就連他都能一眼看透。可是現在塊水晶蒙上一層薄薄的憂鬱的水霧,叫他怎麽都看不清楚。

“糖寶跟去玩吧?我們去海底看表演好不好?”落十一一臉無害的微笑。

“呃……”糖寶調過頭看看麵色蒼白的花千骨,它想多陪陪骨頭,這些天她都累壞了。

花千骨想要什麽最後還是咽了回去,然後笑著跟糖寶揮揮手:“去吧,玩得開心,我有些累一會早回去就不等了。”

望著落十一遠去的背影,花千骨微微皺起眉來,同樣的溫文儒雅,但是落十一就如一塊久經打磨的玉,穩重圓滑,和雲隱身上隱隱透出的傲然,東方彧卿身上透出的狡猾,笙簫默身上的慵懶又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他總是很小心的隱藏自己的鋒芒和個性,也不知道是怕戳傷了別人還是為了保護自己。

除了在糖寶麵前會展現出完全不一樣的一麵來,在任何人麵前都是成熟內斂,是個讓人放得下心依靠和倚仗的人。做事永遠完美無可挑剔,就連世尊也總是信任的把長留大大小小的事交予他去做。樣的人霓漫會喜歡上是很自然的事情,花千骨卻隱隱有些憂心。

輕水拉著她四處轉悠,一麵不時的跟提起軒轅朗。但是花千骨畢竟和他接觸的時間太短,輕水的很多問題都答不上來。

例如軒轅朗喜歡什麽,平時都愛做什麽,喜歡吃什麽等等……

花千骨羨慕輕水提起軒轅朗那種毫不掩飾的幸福的笑容,不像需要埋藏的越深越好。

周圍到處都一片歡聲笑語,平時修煉太苦,壓抑太久的弟子們都在盡情戲耍。花千骨覺得大腦裏嗡嗡一片,吵得頭暈。便跟輕水要隨便走走,輕水道她大傷未愈,再三叮囑,終於放她離開。

花千骨禦劍飛出長留山幾裏遠的海麵上停下來,因為今節日,所以長留山附近百餘裏都可以自由來去。

她覺得胸口悶著疼,身子沒來由的虛脫無力。特意穿上的高領,遮住脖子上消了又有,有了又消的殘留幾個齒印。她現在連低層次的療傷的法術都使不出來了,血液快速的流失,也瀉盡了她的內力和真氣。

每次師傅吸她血時她都心疼的難受,然後收集神器的決心便更加堅定了,她不要師傅變成這個樣子,隻要可以給他解毒她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圓月很大一個的倒映在海上,她如履平地的站在月影中間,沐一身月光清輝。

突然一盞花燈漂浮樹葉一樣飄落下來,花千骨伸出手接住,抬頭一看是朔風。不經意間的哀傷和脆弱叫他給看見了,不由得微微有些窘迫。連忙有話沒話的問道:“你怎麽在這?不跟大夥一塊去玩?輕水跟,有個新入門沒多久的弟子跟你表白了,長留山好不容易過個節你不陪陪人家,又一個人到處瞎轉悠。”

朔風隨便往海麵上一躺,水麵波紋蕩漾,粼粼閃閃,卻半沒有沾濕他的衣裳。

“為什麽?”

花千骨蒼白無力的笑,她現在可沒他那功力,隻能勉強在水麵上站著不落下去。

“你不是沒拒絕人家麽?現在整個長留山都知道她是你的小朋友啦?輕水每天都在我耳邊嘮叨說那個女子如何如何的溫柔漂亮。”

朔風一點也不關心看著月亮:“我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

花千骨一頭黑線:“你不喜歡她?”

朔風奇怪的看著她:“喜歡是個什麽東西我都不知道。”

花千骨無可奈何了,最後卻又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永遠不要知道那是最好。”

朔風見她神色又凝重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個夜明珠狀的東西,圓圓的,發著光,就是底下多了兩隻透明的蹼,大大的黑色眼睛骨碌碌的轉著。

“滾滾魚!”花千骨驚異的跑過去,對著圓圓的很有彈性的魚頭戳來戳去。滾滾魚和糖寶一樣是小妖精不是魚,但是一般都生活在水麵上,可以自由在水麵上滑行,就好像球在水麵滾來滾去,餓了就沉到水底吃些小魚小蝦。

朔風在它身上施了點小法術,它就不能再沉到水底了。然後在海麵上皮球一樣拍了拍,可以彈老高老高。

朔風一撒手,滾滾魚就飛快的在水麵滑行前進,速度快的不可思議。海麵上頓時出現一道銀色的扭扭曲曲的水線。

“你怎麽把它拿出來了?”節日裏,常常有種抓滾滾魚的遊戲,有時候是許多許多隻看誰抓的多,有的時候是眾人爭搶一隻。

滾滾魚非常機靈,跑的極快,而且滑溜溜的,如果不用法術極難抓住。

朔風望著她道:“比不比?”

花千骨擼起袖子,他們還從未比試過,那這次就比比抓滾滾魚吧!說著一溜煙就從海麵滑出了老遠,劃破腳下水麵的圓月。朔風看她有了幾分精神,眼中微微有了笑意。也立馬跟上,和她爭搶起來。兩人你追我趕,推來擠去,玩的不亦樂乎。

此刻白子畫正站在絕情殿高高的露風台上俯視周下。這個他守護了百年多的仙山此刻整個燈火通明,花燈萬盞,充滿了笑聲與勃勃生機。而他卻如殿上那些桃花樹一般正慢慢凋謝枯萎。

這些日子,他除了毒發時候,便是晝夜不眠的在寫書,或者,在寫遺書。他知道自己對於長留山對於整個仙界的重要性,也知道自己責任仍未盡完。

當初師傅傳位給他之時曾說:“子畫在,可保長留千年基業,可守仙界百年平安。”

可是他還是讓師傅失望了,他甚至連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甚至還要靠小骨的血才能苟延殘喘。

當初收小骨為徒時他還有與天一搏的傲氣,現在卻隻能聽由命。盡量將那個時間將後推遲,然後嘔心瀝血將推算到的將來會發生的事還有對策一一記錄下來,以助長留和仙界度過一個個難關。

他以為他早已一切皆空,心無掛礙。可是越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內心還慈悲著世人,掛心著長留山,更放不下唯一的徒弟。

很輕易的便能一眼望到遙遠海麵上的花千骨,正在和朔風一起追逐滾滾魚。海麵上輕盈的滑行著,猶如空中的飛鳥。

自己有多久沒有見她過麽開心的笑過了呢?

一陣寒風吹來,白子畫竟覺得有些冷。大限將至,隻是,還有一些事沒有交代完,再多給他一點時間,隻要再一點點時間——讓他把長留山和仙界的事情安排完,讓他再多陪陪多教導這個孩子……

白子畫輕歎一聲,薄唇蒼白無血色,睫毛月光下沾濕晶瑩的露水,投射在蒼白如冰雕的臉上顯得更加出塵。白衫暈化淡入煙霧,叫人怎生都抓不住。遠遠望去,竟是比空中巨大的圓月還要光彩耀人。

他對疼痛的感覺已經遲鈍,隻是突然感覺身子有些不妥,似是有毒發的傾向,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飄然下了露風台,回自己房間去了。

而花千骨氣喘籲籲的終於搶先一步把滾滾魚捉到了懷裏,仰哈哈大笑起來。

“我抓到它了……”

“千骨!”

朔風就這樣看著她笑容慢慢在臉上無力塌方,眼睛一閉,身子一沉,整個人撲通一下掉進了水裏。

飛奔而至,一隻手便把她從水裏提了出來。渾身濕淋淋的,猶如落湯雞。

朔風嚇壞了,拚命的叫她,輸了許多真氣進她體內,才發現她竟虛弱到這個樣子。

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笑道:“你看我,怎麽這麽不小心站著就睡著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你送我回絕情殿一下好不好?”

朔風連忙抱起她直接向長留山絕情殿飛了回去。

感覺到花千骨回來還有別人的氣息,白子畫從房間裏出來,看著朔風倉促的落地,抱著渾身濕透了的花千骨。

“誰準你上絕情殿的?”白子畫冷道,看著花千骨在朔風懷裏直哆嗦著。

“對不起尊上,千骨突然暈倒了,所以我送她回來。”朔風麽久以來一直沒見過他,心裏陡然一驚,尊上怎麽會受麽重的傷,幾乎仙身盡失。

他上前想要把花千骨遞給他,未料白子畫卻退了一步。他正在毒發,隔那麽遠都還能聞到花千骨鮮血的味道更別碰她了。

“你把她送進房裏吧。”

朔風第一次上絕情殿,對四周很不熟悉,直接便往白子畫房裏走。白子畫想要花千骨的房間在另一個院子裏,卻又懶得開口,隻想快打發他離開。

“千骨怎麽會突然暈倒呢?居然還是因為貧血?”朔風因為擔心,語氣裏忍不住隱約帶了點質問的味道。白子畫是她最敬愛的師傅,為什麽沒照顧好她,連這點事都沒注意到呢?

白子畫心頭震了一下,冰冷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是,尊上。”朔風把花千骨放在白子畫榻上,突然見瞥見脖子上的傷,整個人愣住了。轉過頭直直的盯了白子畫兩秒,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擅闖絕情殿,別忘了到戒律堂去領罪。”

“弟子遵命。”朔風語調堅硬,帶著一絲不解,又帶著一股憤懣,一陣風般便刮走了。

白子畫走到花千骨跟前,見她往日孩童模樣的圓潤臉龐如今比自己更慘白三分,心頭不由一緊。

手觸著她肩,將她濕透的衣物瞬間蒸幹,又度了不少真氣給她。

花千骨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滿臉抱歉:“我怎麽跑到師房裏來了,對不起,我馬上回去。”

勉強下榻,搖晃著走了兩步,因為暈眩一頭便往下栽,白子畫連忙上前扶住她,花千骨正好撲倒在他懷裏。

以前他們師徒也有過無數次的擁抱,可是從未有這次這麽緊這麽奇怪過。花千骨已經開始發燒,渾身滾燙如火,而白子畫依舊冷得像冰一樣。

花千骨隻覺得身體一涼,十分舒適,迷迷糊糊攀著眼前物體便再不想動了。

白子畫瞬間聞到花香血香上百種氣息,頭腦嗡的一下,毒便再也壓不住了。牙很輕易便尋著脖子咬了下去,溫熱的鮮血從如他齒間溢出來,滴落在花千骨的脖子和發上。

花千骨悶哼一聲,仍是一動不動的緊緊抱著他,不願放開。

可是這次白子畫吸得比哪一次都用力比哪一次都疼,雙手緊緊摟著她小小的身子叫她快要不能呼吸。

“師……”花千骨微微清醒一些,試圖從他懷抱裏掙脫。白子畫的牙卻咬得更深了,感覺到血液迅速的從體內流走,又是銷魂又是疼痛,花千骨緊緊咬住下唇拚命忍住。

此時一隻紙鳥從窗外飛了進來,在房間裏繞著二人轉了好幾圈,卻完全沒被注意到,最後掉落在二人腳邊地上。

花千骨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就要被師傅吸幹了,師傅的毒尚未得解,她怎麽能就麽死?拚起全部力氣,銀光一閃,震開了白子畫。

白子畫目中光彩全無的抬起頭來,唇上還帶著鮮血,有一些還沿著嘴角流淌了下來,滴落在他雪白的衣袍上。

“師傅……”花千骨看著他空洞的眼神,心中突然閃過巨大恐慌。

白子畫望著被她因用力而被咬破的沾滿血的雙唇,輕輕闔動著,如此鮮紅誘人。忍不住竟傾身覆了上去。

甜蜜血腥

花千骨頓時就懵了。

原來荒地老也不過如是。

頭腦中蕩漾著星星碎碎的銀白光暈,一波波蕩漾開來。堪比無翼而飛,那近神的瀟灑和自由。

師傅的唇冰冷而單薄,像柔軟的水晶,輕輕碰觸,仿佛隨時就會碎掉。酥酥麻麻的順著唇向四麵八方延伸開去。

空氣中的塵埃都停止了浮動,世界瞬間變得冷冷清清。什麽也沒剩下,隻有亙古如一的月光,寂靜的照著她和師傅兩個人。

花千骨什麽都不知道了,腦中反反複複出現的隻有幾個字:這是夢這是夢這是夢……等睜開眼睛夢就結束了。

可是她用力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仍是宛若人,平時連多想想都覺得是種褻瀆的師傅的臉。屏住呼吸,眼睛睜得銅鈴大。伸出手想要推拒,可是師傅的舌尖輕輕滑過她的唇瓣,她瞬間就軟了。

一股鹹腥在唇齒間泛開,白子畫的舔舐完唇邊的血液,開始逐漸用力吸吮。花千骨渾身一陣顫抖,靈魂似乎都要隨著血液離開身體。

再站不住,踉蹌退了幾步,白子畫卻沒有扶住她,而是直接傾身將她壓倒在了榻上,繾繾惻惻,用力舔吸。雖一時失去意識,那參雜著血腥的溫暖柔軟卻叫他想要品嚐的更多。

花千骨小小的身體一麵瑟縮一麵戰栗,從未想過會與師傅親密到等程度,心下恐懼和慌亂早已大過欣喜。

怎能趁師傅失去意識時做出這等事?他雖迷糊自己卻是清醒的啊?若是等他醒了,自己又還有何麵目見他?可是此時被他壓在身下,更是半力氣都使不出來了,隻聽到自己隱忍的微微嬌喘的聲音。

“師傅!”她感覺到唇被白子畫咬破,更多的血液滲了出來,滴落到她的頭發上還有榻上。太過銷魂的疼痛,她不由得伸出雙手緊緊的環住了白子畫的身子,似乎想要索取更多的親吻。

卻突然聽見門外“啊”的一聲。

瞬間眼前一切美妙幻境被擊個粉碎,花千骨從頭到腳如墮冰窟。如臨大敵一般飛快的點了白子畫的睡穴,然後翻身而起,飛快的像房外衝去。

世尊身邊貼身伺候,專門負責傳信和下達命令,處理瑣碎事務的弟子李蒙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裏,眼神裏充滿了恐慌和不可置信。

花千骨心涼了個徹底,小心翼翼的扯出僵硬的笑容,想要安撫他此刻翻覆地的心。

“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在隻是個意外……”她微微上前兩步。

李蒙驚恐的眼神閃爍不定,使勁的搖了搖頭。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一向高高在上的尊上,怎麽可能和他的徒弟做出樣的事來!不信,他不信!

李蒙轉身便禦風往上飛去,可是花千骨怎麽肯依,若讓他把看到的一切出去,或者告訴世尊,自己也就罷了,別人想怎麽看就怎麽看,可是師傅怎麽辦!絕對不可以讓他毀了師傅百年清譽!

花千骨運功連打出幾枚冰淩化作的暗器,李蒙走得慌亂,輕而易舉便被她射下來。

花千骨飛快的點了他的穴道,一臉懇求的看著他:“剛剛是因為師傅中了毒,失了心神,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李蒙滿臉怒火的看著她,若不是因為發生了大事需要通知尊上,可是世尊無論是傳音還是送了飛信來絕情殿,尊上都沒有一點回音,又怎麽會派他親自前來,又怎麽會被他看到麽無恥又叫他痛心疾首的一幕!

“賤人!賤人!我知道是你勾引尊上的!長留的聲譽就斷送在你的手上了!”

花千骨無力的看著他:“我知道,這都是我的錯,算我求你,不要說出去,我不想殺你。”

李蒙使勁呸一口唾沫在地上:“你這是亂倫!是欺師滅祖!你殺了我好了!否則別想我幫你隱瞞此事。”

花千骨閉上眼睛,揚起手來在他脖子上重重一擊,李蒙瞬間倒地暈死了過去。

她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如此難以抉擇過,若隻是如霓漫知道的心意的話也便罷了,說出去,也最多隻是被師傅嫌棄,然後逐出師門。可是事竟然被李蒙看見了,關係到的是師傅的清譽就非同小可了。自己該怎麽辦!到底應該怎麽辦!

殺了他麽?可是上一回已經惹得師傅如此生氣。她還記得那時自己就在裏一個頭一個頭的磕著,說她知道錯了。她是真的知道錯了,她真的有很用力的反省。殺人是不對的,哪怕是為了師傅的性命要用別人的命來換,那也是不對的。其實一直以來,在她眼裏,人沒有善惡之分,生命更沒有貴賤之別。

霓漫如果實在要找理由可以說她是用心險惡,可是李蒙呢!怎麽能僅僅因為他無意中知道了不應該的事情就置他於死地呢!

花千骨心如亂麻,東方彧卿又不在身邊,甚至連糖寶都不在,她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可是再不能拖延,時間一久,世尊定然起疑。

花千骨絕望的看著上的月亮,最後還是下了決心。罷了,罷了,若有什麽罪,就全部讓她一個人來承受吧!

花千骨飛快去了藏書塔的最高一層,那裏放滿了記載著各種黑暗法術和禁術的禁書,本來被師傅的力量封印著,可是現在師傅個樣子,他很容易的便神不知鬼不覺的靠水滴破了陣法解開封印。

大戰藍雨瀾風回來之後不久,她曾經有研究過那個讓自己吃盡了苦頭的攝魂術和幻術。糖寶曾和她提到過那個法術的原本被存放在長留山的禁書閣,封印已經百年,不讓任何人習練,而藍雨瀾風得到的隻是部分殘卷罷了。

如果真有那個書,運用攝魂術可以控製一個人的心神,就一定可以消除他的一段記憶。

花千骨很快找到了,回到李蒙那裏,翻到那一頁對他施攝魂術。法術很成功,李蒙迷迷糊糊醒來看著她,隻是覺得頭暈腦脹又想不起來發生了些什麽。花千骨尊上已入睡,不想被人打擾,李蒙於是便跟她轉達了世尊的話,讓她告訴白子畫,然後便有些茫然的離開了絕情殿。

花千骨鬆一口氣的看著他的背影,心想總算這回沒有任何死傷的解決了這件事,隻是她身上的罪,又加重一分。

回到房間裏,白子畫還在昏睡,唇上是鮮紅的血跡。花千骨低頭看他,想伸手摸摸他月光下美到仿佛透明的臉卻又不敢越矩。用袖子小心的擦去他嘴角的血跡,然後手輕輕覆在他的頭頂,紫光閃爍。同樣消去了白子畫今晚上的記憶,否則已他的能力,就算再失去意識,第二醒來肯定還是會有模糊的印象自己做過什麽的。可又怎麽能讓他知道呢!

這一夜,這個甜蜜又血腥的吻,就讓她當作人生最美好的記憶,永遠封印在歲月的泥沙中好了。他是她的師傅,她也永遠隻會把她當作自己的師傅。

花千骨輕輕替他蓋好被子,微微一笑,轉身離開。
第二白子畫醒來,看見榻上的點點血漬,知道昨晚自己又毒發吸了花千骨的血。可是往常還能模糊記得一這些,次竟然連隱約的印象都沒有了。他對自己微微有些惱怒,看來是不能再留在這了,不然總有一天會危急小骨性命卻不自知的。可是心頭那拉扯不斷的隱隱不舍的感覺,又讓他近來無端的煩亂,自己到底在留戀些什麽?

看見書桌上鎮紙壓住師兄傳來的飛信,應該是小骨放那的。他出門往貪婪殿飛去,基本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這事該讓師兄知道,然後自己離開長留山了。

“骨頭!!”糖寶使勁的搖她。

“啊?什麽?什麽?”花千骨慌亂的把筷子掉在地上。

“你到底有沒有好好聽我說啊!一大早就咬著筷子對著窗外傻笑,樣子很白癡耶!”

“嗬嗬,嗬嗬……沒事,你繼續,繼續。”

糖寶咬著一片白菜葉子,跟咬手絹似的,一臉害羞的看著:“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才好嘛!”

花千骨夾了它的白菜塞到自己嘴裏,大口的扒起飯來:“什麽該怎麽辦?”

糖寶氣呼呼的在她麵前桌子上,使勁滾使勁滾……

“嗚~~你根本就沒有聽我說話,我說落師兄昨晚上跟我表白了,我該怎麽辦啊?”

“噗~~~”花千骨眼睛瞪得銅鈴大,一口米飯全噴出來,天女散花般撒在糖寶身上。

蝦米?

糖寶害羞的把腦袋藏起來,身體變得透明的粉粉的,整個縮成一個球。

花千骨用手指頭撥弄它,臉上又好笑又無奈。

“他怎麽跟你說的?”

“他就說,寶寶我好喜歡你啊,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吧!”糖寶模仿著落十一深情款款的語調是道。

“哈哈哈,然後呢?”

“然後,然後趁我發呆的時候,親了我一下。”糖寶聲音壓得更低了。

花千骨抱著肚子笑得快要不省人事了:“你怎麽知道人家是跟你表白來著,萬一師兄是想把你領回家去當寵物養捏?”

“才不會呢,師兄對我可好了。想吃什麽糖都給我買,哼,不像你老限製我,每非逼著我啃草和葉子。”

“我限製你是怕你蛀牙啊,你是蟲嘛,當然得多吃綠色植物補充維生素。我可是好媽媽,才不會像你爸爸和落十一那樣百依百順的嬌慣你!那後來呢?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我有骨頭媽媽會照顧我一輩子,你隻要經常像這樣陪我玩就是了。”

花千骨能想象落十一聽見它回答時一臉心碎的樣子,用筷子把糖寶夾到眼前:“才懶得照顧你呢,話說你喜不喜歡落師兄啊?”

“喜歡。”糖寶老實的回答。

“那輕水呢?”

“哈哈,也喜歡。”

花千骨無奈的搖頭:“我看等你先分清楚哪種喜歡是哪種喜歡再去想應該怎麽辦吧。不過,我是不希望你跟落師兄走得太近。”

“為什麽?”

花千骨沒有回答,隻是憂心忡忡的望了望窗外,不過目前能倚靠的也隻有落十一了。

“骨頭!骨頭!”糖寶使勁咬她的手,“你還在為盜神器的事憂心麽?沒關係的,我們都計劃好,不會出問題的。”

花千骨點點頭,輕歎一聲。

糖寶突然低聲道:“骨頭你就真的那麽喜歡尊上麽?爸爸他,其實真的很好的。”

花千骨震了一下,低頭看著它微微一笑:“我對師傅不是喜歡麽簡單的。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太明白喜歡是什麽感覺,唯一和別人不同的一點,就是會很緊張,心會撲通撲通跳。但是對師傅,我更多的是尊敬、仰慕還有感激之情,要喜歡的話可能還不到十分之一。我什麽也不求,隻希望他可以好好的,我可以永遠做他徒弟陪在他身邊。”

“可是若我們盜了神器,尊上會原諒我們麽?”

花千骨搖搖頭:“顧不得了,隻要可以替師傅解毒,什麽懲罰我都能承受。但是糖寶你要記得,時刻提防霓漫天。”

“為什麽?”

“你個傻孩子,不要眼中隻有一個人對的好,就看不見另一個人對的恨了。霓漫天其實本性不上有多壞,就是太善妒太記仇,太過爭強好勝和不折手段了。一個人如果擁有幾點,通常很容易不計後果的做出非常可怕的事來。可能是我太多心,但你還是不要和落師兄太親近了,以免她將對我的怒氣也全部發在你身上,知道麽?”

“哦,知道,放心啦,我可是很厲害的啊,小小一個霓漫天我還對付得了。”

花千骨搖頭:“就怕她總是玩陰的。”她已經吃過好幾次虧了。

“小骨。”突然空中傳來白子畫的聲音。

花千骨一驚:“師傅有什麽吩咐?”

“你過書房來,為師有話對你說。”

花千骨連忙往書房奔,糖寶繼續在盤子裏奮鬥。

“師傅。”花千骨眼睛瞟見他雪白的衣角,始終不敢抬頭看他。。想起昨夜發生的事,臉紅彤彤的像個蘋果。

“這桌上的這些書是你今後兩年需要看的,為師把你需要做的,還有今後可能遇上的一些問題全部都寫在在本藍色的冊子裏了。你遇上什麽不懂或者難解的問題就參閱一下上麵。”

“師傅!?”花千骨驚愕的看著他。

“我再過兩日會離開長留山,順其自然坐化九重。為師大事皆已辦妥,你不用再勉強為我續命。神器等我也全部封印完畢,走之前會交給師伯,然後由他分散收藏於各處。對外皆稱我閉關去了,能拖個多少年是多少年,以免長留和仙界大亂。”

“不要,師傅……”花千骨怔怔的搖頭。

“我已交代你師叔替我多教導你,但是師傅不在了,凡事還得靠你自己。”

“我不要,我隻要師傅!”花千骨失控的喊道。

“小骨,這是幾個月前就已注定了的事,師傅能借你之力撐到今日已是萬幸。萬事不可強求,你已是半個仙人,豈能再執著於這些生生死死。”白子畫輕歎一聲。

“你今年多大?”

“十八。”花千骨盡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

“已經是個大人了啊,更應該要看得分明,修道最忌諱的便是心有執念。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還是長做大人的樣子,再在長留山呆個幾年,便回茅山去好好做回掌門吧,不要辜負了清虛道長的期望,將茅山再次匡扶光大。”比起長留山來茅山更需要她,她也更能有一番作為的。白子畫看她多年未變的容顏,突然很想知道小骨長大了之後是什麽樣子,可惜自己再也沒機會見到了。

花千骨膝一屈跪在他麵前。

“師傅,小骨求你,再,再拖延幾好不好?最起碼,最起碼等五天後陪小骨過了生日再走?”等她神器得手之後……

白子畫不說話,遲疑了片刻,這就意味著還得靠小骨的血撐上幾。再三思量,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趁著白子畫大多時間在閉關,花千骨將禁書閣內許多書都盡快的閱覽了一遍,找到對盜取神器有用的,特別是關於如何解開神器的封印。

因為生日要和師傅一起過,所以提前一天她在朽木清流那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請大家大吃大喝一頓,也可以算作告別了。

看著宴上大家一如往常或縱情高歌,或流觴曲水,或嬉戲打鬧,花千骨心中感觸萬千。她知道過了明晚,一切便再也沒辦法回頭了,在長留山些年的快樂時光也再不會有。

曲罷宴散,花千骨回絕情殿的途中卻被朔風給攔住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朔風依舊單刀直入。

花千骨笑得心虛,突然想到那他是有見過師傅了,看到師傅的身體狀況一定十分奇怪,便也不瞞他。

“師傅他中了劇毒,此事非同小可,你一定保密啊!”

朔風靜靜漂浮著,眼睛比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還要閃亮。

“所以……你會失血虛弱成樣,就是因為尊上他夜夜吸你的血延緩毒性是麽?”

“不是的!是我非讓師傅吸的,師傅都是為了救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那你這些天滿懷心事悶悶不樂,就是在想方設法的想要救他?”

花千骨點點頭。

“已經找到了?”

“我……”

“不要不承認,不然你現在不會麽鎮定又堅決的樣子,你宴上那些話,分明是暗中向我們告別。解毒的方法很危險對吧?”

“是。”

“需要什麽?”

“女媧石。”花千骨終於還是說了出來,隻是心中無端的信任朔風,覺得沒必要瞞他。

朔風身子輕輕一晃,臉色瞬間蒼白。

“你的意思是你想集齊所有神器,讓女媧石複合歸位?”

“是的。”

“決心已定?”

“隻要可以救師傅!”

朔風輕歎一口氣,原來就叫命定。

“那好吧,我幫你。”

花千骨驚訝的抬頭看他。

“絕對不行,不能讓你也冒個險。”

朔風一臉平靜的看著她:“如果真那麽危險,兩個人的話危險就少一半,你相信我,我可以幫到你。

“不行!說什麽也不行!”這如果被發現,按長留門規,就是死上個十次也不夠。

朔風笑起來:“可是我現在已經知道,你若不算上我的話,我要是說了出去,你可就什麽都做不了。”

“你……”花千骨氣憤的鼓起腮幫子。

朔風的眼光如水樣,微微帶哀傷:“尊上不能死,這也不是全為了幫你,也算是我為仙界做事吧。”

“好吧。”花千骨知道他跟自己一樣固執,無奈的隻能妥協。

“什麽時候動手?”

“明天晚上。”

第二天是花千骨的生辰,一大早起來,細心的裝扮一番,依舊是包子一樣的兩個發髻,不過紮上了兩環碎碎的白色小絨花,綠色的新衣裳,裙角巧奪天工的繡滿紋飾,是輕水專門為她趕製的。素雅的小臉,脂粉未施,清新可人,隻是略微蒼白了一點。

燒了好大一桌子的菜,都是師傅最愛吃的。還把絕情殿內外都大掃除了一遍,院前枯掉的桃花樹全部從山上移植下來新的。

“師傅——師傅——開飯啦——”他開心的大聲喊,好像又回到以前的樣子。
白子畫慢慢從房內出來,望了望滿院的桃花又重新盛開,隻是自己不是樹,再無可回春之日了。

飯桌沒有設在房內,而是院中桃花樹下。白子畫在桌前坐下,看著花千骨開心的給他盛飯。往年她生辰他們也是這麽過的,吃吃飯,說說話,簡簡單單。花千骨總是纏著他問他生辰是哪一天,可是活那麽幾百年,日子太久,哪裏還記得住。於是她便說二人的合在一天,每年一起慶祝。

這也算是他們師徒二人最後的一個生日最後一頓飯了吧,以後便隻能留下她一個人過了。

花千骨不停的給他夾菜添酒,一麵吃一麵嘟嘟囔囔的說些什麽。白子畫嘴角一絲笑意,那麽多年,時間像水一樣流得悄無聲息。一百年恍如一瞬,天不曾變,他亦不曾變。就算挖空心思,記憶裏也掏不出個什麽。可是自從她來之後,日子突然好像變慢了,也有了色彩和聲音。細數和她的一點一滴,他竟都是記得清清楚楚的,半點都未有遺漏,勝過之前百年千年了。

飯罷,花千骨笑道:“師傅,你可不可以把伏羲琴拿出來,徒兒想為你彈奏一曲。”

孩子一樣帶著撒嬌的神色,他已經很久沒看見了。白子畫輕輕點點頭,把伏羲琴從墟鼎中取出來拿給她。

花千骨接過伏羲琴,坐在桃花樹下,飄逸空靈的琴音響起,驚落層層粉浪,漫飛卷繽紛下落,奏的卻是一曲《謫仙怨》。

晴川落日初低,惆悵孤舟解攜。鳥向平蕪遠近,人隨流水東西。白雲千裏萬裏,明月前溪後溪。獨恨長沙謫去,江潭春草萋萋。

一波音起,花飛花落,如歌如訴,那是二人瑤池初見,白子畫足踏清風袖籠香,素衣輕羽,展顏笑,桃花醉,忘人間,從此心與落英墜瓊觴。

二波音疊,淡雅清新,寧靜致遠,朝夕相守,六年相伴,她始終安靜的凝望他俯瞰千山的出塵背影,日複日,年複年,一言一語,點點滴滴在心頭。

三波音轉,蒼涼渾厚,中正浩然,他的諄諄教導,仙恩化,讓她識禮樂,博見聞,從鬼魅纏身,到揚名仙劍大會,鬥群魔,戰群妖,禦劍九笑清秋。

四波音折,冰冷非常,夢幻空靈,猶若籟仙音,極北之地,冰雪之顛,他牽著她的手,行走在茫茫世上,白雪皚皚,情絲暗長,踏遍紅塵共飛仙。

五波音蕩,琴聲嗚咽,悲傷哀怨,本無所求,無貪戀,隻要能淡然相伴,不羨鴛鴦不羨仙。今已至此,再不能回頭,隻要他好好的,千番苦楚,萬般磨難,就叫她一人承擔……

琴聲包含了太多不盡道不明的情感,從絕情殿向外輻射八千裏,覆蓋整個長留山。仿佛感受到她情緒的激蕩,空風起雲湧,海上巨浪滔,長留山上一片驚恐,龍宮中一片慌亂。桃花樹影空搖曳,花間精怪泣漣漣。

白子畫怔怔凝望著她,酒盞停在半空中,也被驚得呆住了。從未曾想過她的琴技竟能有如此的造化。心頭一縷似有似無的莫名情感,被她的琴聲一點點的牽引出來。朝朝暮暮相處的點點滴滴隨著琴音一幕幕在他腦海中回放。他握杯的手微微緊了,心猛的一痛,仿佛預料到了什麽的失去與發生,卻又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小骨……”他輕輕喚了一聲,再無法直視她清澈的眼,轉而望邊雲卷雲舒。

一聲輕歎,琴聲已落,卻仍在他腦中百轉千回,久久不散。百年千年,他第一次在分離中體會到不舍。隻是這孩子,已經強大到可以自己照顧好自己了。隻是,為什麽還如此的叫他放不下呢?

花千骨將琴遞還於他放回墟鼎之中,然後望著他如同初見那般的笑,那笑卻像是要哭出來。他頭腦微微有些暈沉,花千骨的綠色身影也在一片粉紅色中變得漸漸模糊起來。

“師傅,原諒小骨……”他隱隱聽見小骨在他耳邊低語,意識慢慢抽離。

花千骨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綠光,趁著白子畫放回伏羲琴墟鼎閉合的瞬間,已飛入他墟鼎之中,取出所有神器。

白子畫心頭猛的一驚,無奈為時已晚,神念被攝,隻能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將白子畫小心的置之榻上,蓋上薄褥,至從中毒以來,見過太多次他這樣沒有防備,沉沉安睡的樣子。而從高高在上的雲端墜下來,這都是為她。她再也不要看到他這樣脆弱又易碎的模樣。花千骨心疼的理理他散開的發,隻要她能夠做的,都會為他做。隻要他好好的,依舊是那個冠絕六界的上仙白子畫。

“師父,等著小骨,我一定會拿著女媧石回來的。”花千骨跪在床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帶著糖寶從密道禦劍飛出長留山。

不遠處的海上朔風正在等著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倆私奔,卻不如是赴死。

一路上二人誰都沒說話,花千骨回望天海之間巍峨秀奇的長留仙山,心頭一陣酸楚。長留山還是跟當初來時一樣,千年萬年,不曾更改。隻是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了頭。

直到千裏之外二人找僻靜荒涼之處下落,花千骨從墟鼎中取出昆侖鏡。

天山、長白山與長留山相隔甚遠,以她的禦劍速度,要將所有的神器找到還不知要何年何月去。而以師父的力量,雖然被施法術,頂多昏睡上個三日也就醒了。

但是三日隨便個地方神器丟失的消息傳出,就已經足夠鬧得整個仙界天翻覆地。所以選擇先取師父那的昆侖鏡,解開封印之後想去哪裏都容易,再盜神器也不是什麽難事了。

“你能解麽?”朔風和糖寶擔心的看著她。

“恩,我試試。”花千骨照著禁書上所言,開始解神器的封印,頓時整個天暗了下來,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之所以選離長留山這麽遠的地方解封印也是因為響動太大,怕被覺察。

花千骨雙手結印,嘴裏念念有詞,昆侖鏡上下旋轉著,鏡麵從片漆黑開始逐漸反光。

又過了兩個多時辰,封印總算解開了,另外還解開催淚鈴的封印。這時天已經全黑了。

“好了,可以出發。”花千骨伸出手想從朔風手裏接過糖寶。朔風卻合攏掌心不肯給她。糖寶莫名其妙,使勁想往他指縫裏探出頭來。

“你幹嗎?”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鬼機靈,我把糖寶給你,你帶著它眨眼就不見了,我上哪找你們去?”

花千骨無可奈何的笑笑,看著平時總是假裝冷傲的他原來也會像個孩子樣耍賴皮。

“好好好,我保證不扔下你單獨行動,時間緊迫,我們出發吧。”花千骨抓住他的袖子,眨眼間兩人便消失了。

身體微微有被撕裂的感覺,頭腦中一片光亮,但是很快便恢複正常,四周一片漆黑。

“這是哪?”

“噓……”花千骨貓著身子飛快的在這個溶洞裏穿行。周圍沒有光亮,但是二人都已過知微境界,所以看得十分清楚。四周有滴滴答答的水聲,還有各種奇形怪狀的鍾乳石。七萬八繞好會兒才走出去。花千骨似是對這裏的地形十分熟悉。

“不可用法術。”花千骨低聲叮囑道,二人出了溶洞,足尖輕點,過了一座架在兩座山峰間的吊橋。

“這兒是長白山,前麵是太皇峰,掌門溫豐予正在閉關,沒有旁人幹擾,下手會方便些。”

“你以前來過這兒?”

“沒有,不過仔細研究過這附近的地形。”

昆侖鏡隻可以去到自己腦海中有印象的地方,沒有到過長白山還有天山,所以至從下定決心要盜神器以來都在研究通過糖寶從東方彧卿那取得的資料和圖片,對兩個門派的位置路線還有周圍布下的陣法,全都摸了個透,記得滾瓜爛熟,怕是比他們本門弟子還要清楚。

“原來你都計劃好的,我還以為……”

花千骨看著他笑:“你以為我一時衝動,奮不顧身,怕我為奪取神器太不冷靜遇到危險,所以才想跟著我保護我是吧?”

朔風轉過頭假裝抬頭望天,原來是自己瞎操心了。

“放心吧,事關師父生死,我不會亂來的。就算我死也會死的有價值,所以這次,我絕不會失手。”

朔風點頭,很開心她又恢複成太白山上力戰群魔時遊刃有餘、鎮定自若的模樣。

二人飛快的來到溫豐予閉關的地方,糖寶趴在花千骨耳朵裏,時刻提醒她四周圍的動靜。

突然一陣風刮過,花千骨打了個寒戰,前麵細得不能再細的一根樹枝上站了個人。一身青衣,在空中鼓動飄飛,瘦得仿佛沒有身子,隻剩下衣裳。

“溫掌門?!”花千骨心頭一驚,仰望那個長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的中年子。群仙宴上曾經有見過他兩次,但僅僅是打過招呼。

花千骨恭敬的對他行了個禮,想起自己馬上要幹的壞事,心裏一陣內疚。

“是你?”溫豐予凝眉看著,“茅山掌門花千骨?你們怎麽會在?敢問深夜造訪所為何事?”他本在入定之中,突然發現太皇峰上多出兩個人的氣息,而且是沒有預兆的憑空突現。心裏覺得奇怪,便過來看看,沒想到居然是花千骨。

“抱歉,溫掌門,我們……我們是為了那神器而來。請問,東皇鍾現在是不是還由你收藏保管?”

“是的,是不是尊上他不放心,所以叫你前來……”

“不是的,是自己……溫掌門,對不起,請借晚輩神器一用……”花千骨俯身一拜。

溫豐予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見花千骨從懷中掏出催淚鈴。鈴聲陣陣,掠人心神,催人淚下。再加上花千骨的攝魂術相配合,效用倍增,幾乎意誌再堅強的人的心防也能輕易擊破。

溫豐予起先還迅速反應過來的全身形成一圈強光的防護,抵擋鈴音。可是很快便被鈴聲穿透,光芒逐漸弱下去。他開始在空中猶如無頭蒼蠅樣到處飛舞著,似乎在追趕著什麽,又似乎再和什麽人爭吵。

“惜蕊……惜蕊……惜蕊……”溫豐予聲聲的喊著,表情痛苦又迷茫,似乎在催淚鈴和攝魂術的作用下,回到記憶裏最痛苦的一段時光。

就算是無情無心的仙人,竟也會露出那樣孤獨脆弱的一麵麽?朔風呆呆的愣在原地,似是有些不能理解。

“東皇鍾在哪裏?”花千骨輕聲一問,聲音合著鈴聲傳到溫豐予的耳朵裏變得充滿神奇的蠱惑力。

“在我墟鼎之中。”

“取出來給我。”

溫豐予輕輕搖搖頭,眉頭緊縮,似乎是在用力抵抗著什麽,催淚鈴響的更加急促。

“把東皇鍾取出來給我。”花千骨狠狠心,再次說道。

溫豐予終於從墟鼎中將那團光霧取出來,花千骨接過小心的放入自己的墟鼎之中。未料溫豐予突然猛的撲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惜蕊,惜蕊……不要離開我,我錯了,我知道是我錯了,沒有你,成仙做掌門又有什麽用!我錯了,你不要再離開我,兩百年了,整整兩百年了,百年的孤寂,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我好想你……惜蕊,不要再離開我!”

花千骨任由他拉扯著,嚇得一動不動,不是因為別的,隻是因為他不斷湧出的淚。那樣絕望又後悔的表情,讓人分不清他的淚水是因為催淚鈴的作用還是因為積攢兩百年的寂寞和悲傷。

花千骨心中酸澀無比,哭吧,都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裏就好受了。

朔風見她呆呆立住,遲遲沒有行動,隻得飛快上前,點了溫豐予的睡穴。

“動作快點,我們時間不多了。”

花千骨這才反應過來,給他施攝魂術抹去今晚的一段記憶,然後又施障眼法安置在樹下。

“你在哪裏學到這些的?”朔風看著,施用禁術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特別是攝魂術,不小心自己也會被所創造出來的幻境吞噬,永遠走不出來。

花千骨輕歎一口氣:“不然光憑我們的法力,怎麽可能從身為掌門之尊的人手裏拿到神器。”

“讓溫豐予看到他最心愛的人?”

“恩,每個人的心裏都有最薄弱的地方,也最容易被對自己最重要的人所打倒。”花千骨內疚的低下頭去,為了拿到神器,翻看了兩派掌門最重要也最隱私的秘密。否則想要輕而易舉的擊潰他們的心房,讓他們主動拿出神器是不可能的。而又絕不可能掏他們的心肺毀他們的墟鼎。

兩百年啊,百年的孤寂,百年的心碎……溫豐予滿是淚痕的臉不停的浮現在的眼前,花千骨心裏隱隱作痛,情,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走吧,咱們得趕快。”朔風知道她心裏難受,又不知如何安慰,隻能拍拍她的肩。

花千骨點了點頭,隻是下個神器,山崆峒印,要拿到恐怕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了。
朔風和花千骨再次出現,是在天山飛霞峰。

飛霞峰,仙雲蹤,天山弟子禦劍技術一向都是仙界首屈一指的。

花千骨隻能約摸著出現在飛霞峰冰雪城中離掌門上洪淵有可能比較近的府邸之內。可是上洪淵的確切位置還是無法確定。抬起頭可以看見天空不斷的有青紅紫黃各色的劍芒掠過,周圍冰雪的城池巍然壯闊,猶如巨大的子宮。花千骨瑟縮下身子,回憶起當時背著師父絕望的在一片冰雪中跋涉的情景,突然覺得有些冷。

施攝魂術連連問幾個人上洪淵在哪裏,都不知道。他們隻能小心翼翼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搜尋。

找到書房的時候,花千骨突然被一個人勒住脖子拖到角落裏,心裏一驚正要反擊,抬頭看卻是上次救她的那個異朽閣的高個子綠衣女子。

“姐姐?你怎麽會在這?”

“噓……”女子四周看看,輕聲說道,“閣主不放心,讓我來裏接應。你們東皇鍾取得順不順利”

“恩,基本上沒遇上任何阻礙。”

“那就好,那個上洪淵雖然是山派掌門,但是現在基本上都不問派中事務,前兩天剛出去雲遊去了。閣主怕你撲個空,就讓我先混進城裏,打聽神器的具體下落。山派現在是由上洪淵的大弟子和四弟子分別主掌,分南北兩個派係。崆峒印應該是藏在機關重重的九霄塔裏,那裏是北派的勢力範圍。那塔除掌門誰都不許進去,再加上時間有限,所以隻弄到第一層的圖紙。你看完記牢了,然後直接用昆侖鏡進塔裏去。”

花千骨臉感激的望著她,本來還打算利用上上飄的玄孫身份接近上洪淵的,看來不用了,這回得用硬闖的了。

花千骨接過圖紙細細看了一遍,就預備動身。

“我跟你們一塊去。”女子道。

“可是……”

“那塔共9層,每層都布滿機關陷阱,光靠你們倆人還有糖寶不一定應付的來。要是出什麽差池,我可沒法向閣主交代。”

花千骨心頭一陣感動:“姐姐叫什麽名字?”

“我叫綠鞘。”

花千骨頭,心念一動,三人瞬間消失不見了。

再回神,已在塔中。

還未待站定,周圍圓形冰壁上就突然密密麻麻的張開千百萬個小孔,無數發煒劇毒的細小銀針三百六十度的從各個方向激射而來。

花千骨連忙運起真氣,鼓起光壁將幾人罩住。沒想到等到半炷香的時間過去,那暗器竟絲毫沒有減少或者消退的跡象。任他們向壁上如何攻擊施力都沒有用。

花千骨看看落到地上的銀針很快消融,發現那根本不是銀針而是毒水凝成的冰針。隻要有人的氣息,便循環往複的射出,生生不息。就算傷不人,卻將人直困在此處,直到精疲力竭。

“我們分開,慢慢移動,直接上二層去。”

朔風和綠鞘出了她的光罩,自己防護。可是銀針之多力道之大,致使飛行起來十分困難。

“樓梯在哪?”朔風四處張望,卻隻見白茫茫中全是快速射來的冰針,其他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沒有樓梯,入口在你的右後方頂上那兒,但是被冰雪封住了。”花千骨回憶起圖紙上所畫的。

朔風轉過身,定睛仔細一看,總算看到那塊微微和別處不一樣的地方,雙手一擊,掌風將周圍的冰針一時間全部擊碎,三人在下一波冰針未射出之前飛快的破了冰雪,穿過入口,上了第二層。

本來早已做好準備迎接下一波的攻擊,沒想到什麽也沒發生,冰壁上夜明珠詭異的發著綠光,四周安靜的有些可怕。

三人也不多做停留,直接飛上第三層,可是居然還是什麽都沒有。

“怎麽回事?”花千骨望向綠鞘,綠鞘也不解的搖搖頭。

朔風檢查了一下覆上一層又一層冰的牆和地上還有上方。

“機關全被解開,有人先我們一步進來過。”

花千骨和綠鞘都大驚失色,飛速的往第九層趕去。

“九霄塔周圍陣法遍布,如果從外麵進來,不可能不被天山的人察覺。到底是誰會先我們一步進來裏,還連幹淨利落的解開那麽多層塔的機關的呢?”綠鞘眉頭緊鎖。

“可是為何第一層的機關沒有解呢?”糖寶忍不住問道。

綠鞘思忖道:“第一層沒解大概是想製造出沒有人進過塔的假象。上洪淵性格本就粗獷隨意。就算偶爾來塔中看看,到一層見一切仍是原狀,肯定以為神器依然萬無一失,懶得解機關親自上去查看。”

“你的意思是神器有可能已經被盜走?”花千骨驚道。

綠鞘輕輕的點點頭。三人匆忙到頂層,果然發現幾具冰凍的屍體。

朔風打量了下四周:“神器沒被盜走,還在這裏。”

“真的麽?”花千骨驚喜的到處尋找,卻沒看出哪裏有收藏神器的地方。莫非有什麽暗門?順著牆和地上摸索起來。

綠鞘檢查了一下那幾具屍體。

“全都是妖魔,死因十分蹊蹺,暫時看不出來,但是有一個,好像是曠野星……”

花千骨覺得有耳熟:“曠野星?是誰啊?”

“曠野的弟弟。”綠鞘從懷中取出一把奇形怪狀的刀,利索的割掉幾個死屍的舌頭然後裝進隨身的一個竹筒裏。

花千骨轉過身不敢看,想起那個曠野就是太白山上與東方彧卿過招的很精通機關術的人,自己還被他暗算中劇毒。

“他弟弟怎麽會死在這裏?”

綠鞘等被凍僵的舌頭慢慢軟下來,在竹筒裏搖了幾下,嘴裏念念有詞著什麽,似乎是在和那些舌頭問話,然後把竹筒放在耳旁仔細傾聽。

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道:“他們都死了一年多了,好像是在太白一役前曠野和曠野星就聽從春秋不敗的命令拿著昆侖鏡到塔中妄圖盜取崆峒印。他們兄弟二人都精通機關術,不過雖然進入塔中,並順利的解開路的機關陷阱上到第九層,卻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取到崆峒印,危急時刻,曠野扔下他弟弟和其他人,獨自用昆侖鏡逃出九霄塔。”

“可是他說的是什麽危險?曠野也算很厲害的,有什麽會連他們都鬥不過,而且從此之後不敢再打崆峒印的主意,寧願先去攻打太白山硬搶其他神器?”

綠鞘緊緊的皺起眉頭:“他說,塔裏麵……有個怪物……”

花千骨打了個寒戰,糖寶嚇得鑽進耳朵裏去。

“他們自己本不就是妖魔麽,怕什麽怪物啊?”

朔風望望四周是覺得有什麽不對,可是又不上來。

“崆峒印的封印,為什麽居然是解開的?”他奇怪的低聲喃喃道。

“什麽?解開的?”花千骨有些不可置信,吞吞口水,“莫非,莫非,崆峒印封印解開就是為鎮壓塔中的那個怪物?所以,所以上洪淵才一直沒有將它收在自己墟鼎之中隨身攜帶?”

綠鞘頭:“這樣解釋得通。現在的問題是怪物在哪裏?崆峒印在哪裏?”

朔風皺起眉慢慢走向南麵的牆,然後慢慢伸出手,居然直接從牆上穿透過去。

“在這裏……”

花千骨驚訝的看著朔風,突然覺得他和他的聲音都陌生起來。

兩人跟著他穿過冰壁,眼前陷入一片漆黑。這種漆黑是一種虛空,無論他們如何凝神也什麽都看不見,因為似乎根本什麽東西都沒有,甚至連地麵都沒有,他們卻很自然的在這個平麵上行走。

朔風手一翻轉,放出兩團明亮的火焰。三人順著火光望去,還是什麽都看不見,隻有一片漆黑。火焰雖然光強,光線卻很快被黑暗吞噬,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看不見四方。他們似乎身處在一個無限深無限廣的大洞之中。

而下麵隱隱有熱風往上吹來,一個大洞似乎成張巨大的口,輕輕的呼吸。花千骨緊張的看著下麵,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朔風突然抽出劍來,劃自己一刀,用氣力將血打散,形成血霧往下方沉甸甸的墜下去,仿佛有很大質量樣,一直下落,直到深得看不見。

他們下方頓時出現一條又一條交叉遍布的鐵索,密密麻麻的一直向下,將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洞口一層又一層封住。每根鐵索都有兩三個人合抱的粗細,鏽跡斑斑,年代久遠,上麵掛滿紅線和符咒。

花千骨驚得滿身的雞皮疙瘩,可想而知,下麵鎮壓的到底是怎樣可怕的一個怪物啊。

“看到崆峒印了麽?在那——”朔風指指下麵無數鐵鏈交錯中隱約發著黃光的東西。

“曠野星他們可能就是取崆峒印的時候,封印力量減弱的瞬間遭到地底下那個怪物的襲擊,所有人的內丹和法力全部都被吸空。曠野可能就是慌亂中趁著其他人被襲擊的時候自己靠著昆侖鏡逃掉。”

“骨頭媽媽,我好怕,我們回去吧!”糖寶帶著哭腔,抱住花千骨直哆嗦。

花千骨有些遲疑的看著綠鞘:“若我們取走崆峒印,那怪物豈不是要出世為害人間?這個妖神還沒出現就弄得人心惶惶,如果再跑出來個怪物……”

“沒關係,再用另外的東西把它封印起來就是了。”

“另外的東西?”

“恩,你的血。”綠鞘篤定的頭。

“我的血?”怎麽又是我的血啊,我的血都快成萬能衝劑,殺敵,解毒,治愈,封印,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啊!

“為什麽啊?我除命數奇特八字比別人硬就沒有什麽不同啊,為什麽血可以做那麽多事?”

“……閣主沒有告訴過你?”

花千骨聽急,東方彧卿到底有多少事瞞著她啊!

“告訴我什麽?他什麽都沒說啊!”

“你以為每個人的血都可以由水滴孵化出糖寶這樣等級的靈蟲麽?”

“究竟……究竟是怎麽回事?”

綠鞘搖搖頭:“既然閣主沒有告訴你,他肯定有他的理由,也不能擅自對你多說什麽。反正你放心,用你的血絕對能封印住這個怪物。”

“好吧……那我應該要怎麽做?”花千骨緊張的看著下麵黑乎乎的大洞仿佛立刻就要將他們全部吞噬,也顧不上再去探究為什麽她的血有那麽多用途。

綠鞘從懷裏掏出個石頭樣的東西遞給她,可是是空心的。

“這次要多費點血。”

花千骨點頭,割開血管將那容器裝滿,綠鞘在上麵寫畫些什麽。頓時那個石頭發出詭異駭人的紅光。

“現在下去取崆峒印然後換上新的封印。”

“會不會有危險?”

“不會的。”

“不行,我們起下去,相互有個照應。”花千骨想到曠野星的屍體心頭一陣發涼。
綠鞘勉強點頭,眉間絲憂鬱神色。幾人小心的繞過鐵索,飛到崆峒印周圍。周圍空氣都凝固了,下麵傳來的熱氣越來越重,似乎是誰在急促的喘息。

花千骨緊張的看著綠鞘替換封印,大顆大顆的汗水直往下落,朔風握住她的手。

綠鞘深吸一口氣,飛快的取下崆峒印然後在原位放上花千骨的血。

花千骨接過迅速遞過的崆峒印放入墟鼎之中,感覺到周圍劇烈的搖動起來,鐵索嘩嘩作響,下麵傳出奇怪可怖的吼聲,震聾發聵,連忙拉住綠鞘便準備離開。

卻不料綠鞘甩開她的手,用盡全身力量將他們向上推出去:“封印未完成,來不急了,你們快走!”

說著繼續默念著咒語,雙手結成法印,渾身一片綠光閃爍。一時無數條銀白色的透明的觸手樣的東西急速的從下麵伸上來。

花千骨大駭之下想回去拉她,卻被朔風攔住。隻是刹那間的功夫那觸手已穿過綠鞘的身體,花千骨能看到她身體內力急速流失,卻仍在努力進行封印。終於在失去內丹的那一刻,完成封印,然後隨著慢慢向下收回的觸手起往下墜去。

“綠鞘!”花千骨驚恐的喊聲,直往下飛去抱住高大的身子。

“你騙我!你騙我!你說沒有危險的!你早就打算犧牲自己來幫換取封印的對不對?”她想哭可是哭不出來。

綠鞘奄奄一息的努力睜開眼睛,對她笑笑。

“為什麽要這樣啊?”不值得的,不值得這樣為我,我們隻有過幾麵之緣,相識不深,何苦舍命為我?

“別難過,我隻是在完成的任務罷了。”

“告訴我,什麽方法可以救你!我的血!我的血可以麽?它百用百靈的!”花千骨慌亂的伸出手喂血給她喝。

綠鞘咳嗽兩聲,麵色越來越蒼白:“沒用的……”

花千骨又拚命往她體內輸入真氣:“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等拿到女媧石就一定能夠救你!!”

綠鞘搖搖頭:“來不急了……對不起每次對你不是很凶就是冷冰冰的,因為你的命格……總是怕閣主因為你而出什麽危險,其實第一次見的時候就很喜歡你,那時候,咳咳……那時候你也是這麽小小的,提著一筐蘿卜……”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花千骨嘴唇顫抖的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幾人已到異朽閣中。

“東方!東方!你出來啊!!”花千骨抱著她的身子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

“你別難過,也別覺得愧疚或者對不起,我說過的,一切都隻是交易而已,世上沒有什麽是不用付出代價的,要拿到崆峒印也一樣。欠異朽閣的太多,不是那麽容易就還得清,隻求好好待我們閣主。他一生夠苦的了,不要再讓他難過了……”

綠鞘的聲音越來越低,終於閉上眼睛。花千骨腳步頓下來,怔怔的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

東方彧卿從外麵飛奔而來,眼前看到的就是她抱著綠鞘的屍體,麵若死灰的呆滯神情。

東方彧卿步子慢下來,走到跟前,看著綠鞘,眼睛裏劃過絲叫人抓不住的哀傷,然後依舊麵色平靜,沒有話,也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花千骨終於抬起頭看他一眼,他之前跟過條路難走,終於知道有多難走。

“東方……”她低低喚了一聲,六神無主的模樣叫東方彧卿心頭一疼。

失血過多加上悲憤攻心,花千骨眼前一黑往前栽倒暈過去。
花千骨醒來的時候東方彧卿、糖寶還有朔風都在她身邊。

“綠鞘呢?”一坐而起,神情驚恐,仿佛剛剛經曆過一個及其可怕的噩夢。

“你放心,我都安妥好,異朽閣的人有異朽閣的安葬方法。謝謝你將她的屍身帶回來,否則她的魂魄隻能被萬鬼纏噬而煙消雲散。”

“為什麽會這樣?”

“異朽閣的人知道太多天機,人神共憤。鬼不肯放過,天也不會放過,沒有人可以活過二十五歲,所以用不著負疚,這是綠鞘的命。”

花千骨一驚,握住他的手:“那你……”

東方彧卿安慰的對她笑笑:“別擔心我,異朽閣的人雖不修仙,也沒辦法長生不老,但是不入地府也不入六道輪回,是跳出六界之外的。我之後自會找好一戶人家讓綠鞘投胎,沒有喝過孟婆湯,她會帶著記憶托生。如果還願意接受這樣周而複始短暫又可悲的宿命,她自己會回來,如果想過平常人的生活也可以,關於異朽閣和所知道的一切雖心裏明白但永遠沒辦法說出口,一旦過了二十五歲,就會忘記前幾世關於異朽閣的一切,今後生生世世都隻是平凡子。”

“這……”太不可思議,花千骨一臉的驚異。

“我說過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需要付出代價的,異朽閣也不能例外。知道那麽多事情的代價就是我們的命,而這唯隻能靠輪回來逃脫。”

“那東方你……”花千骨簡直不敢再深想下去。

“時間緊迫,以後我再慢慢跟你說。”東方彧卿知道她要問什麽,連忙打斷她扯開話題,“現在隻差兩樣神器,玄天傘和勾欄玉。玄天傘在殺阡陌那,不知道他肯不肯給我,若是不行,我就隻能智取。”

“我跟姐姐好好說,是用來救命的,我相信她一定會借給我。”

“想得太簡單,殺阡陌他們費盡心機收集神器就是為妖神出世,統一六界,又怎麽會麽輕易把神器給你。就算他肯其他的妖魔也是不肯的,他身為魔君在其位謀其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記住,見他之後千萬不要告訴他你收集到那麽多件神器,不光是他,其他任何人也都不能,知道麽?也是為神器的安全還有你的安全著想,半紕漏都不能出。”

“好吧,那拿到玄天傘之後呢?是不是勾欄玉的位置就能夠知道?不然時間快來不急,師父要是醒就麻煩。”想到師傅醒後發現神器失竊後勃然大怒的樣子就嚇得兩腿哆嗦。

“勾欄玉……到時候問朔風吧!”

東方彧卿若有所指的看著一旁始終安靜不語的朔風,朔風抬起頭來驚訝的望著他,在東方彧卿洞穿一切的眼神下不由自主微微慌亂的別開臉去。

“朔風?!”花千骨不解的皺起眉頭,一片陰霾在心底揮之不去。為什麽身邊的些人,都有麽多事情瞞著她?

“記住,女媧石歸位之後立馬拿回去救你師父,然後把其他的幾件神器放回你師父還有溫豐予的墟鼎之中。務必做成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恩,知道了。那我現在去找姐姐了。”

“去吧,萬事小心,有什麽不對,就馬上讓糖寶來通知我。”

花千骨和朔風還有糖寶離開異朽閣,轉一瞬間已到萬裏之外的小島上,這裏離長留山不遠,是她和殺阡陌經常相聚的地方。

花千骨坐在礁石上用力吹起殺阡陌給她的骨頭哨子。哨音淒厲破雲,等了大概個時辰,殺阡陌翩翩禦風而來。

“對不起啊小不點,都是那些該死的家夥不停的纏著我說來說去說個沒完,所以我來晚。嘿嘿,半年沒見,想我吧,是不是等得很心急啊!”殺阡陌把她抱住在空中甩幾個圈圈。

然後一臉凶悍的瞪著旁的朔風:“把小蟲子帶來也就罷,怎麽還帶這那麽大個悶油瓶啊!”

因為花千骨的原因他見過朔風幾次,因為是極少數完全無視自己的美貌的人之一,所以殺阡陌一直耿耿於懷的記得他。看吧看吧,又把臉別過去,眼中波瀾不驚的,口水捏?花癡狀捏?誰看見他美麗的臉生物曲線不會發生變化啊,他到底有沒有審美常識啊!氣死他了!

朔風懶洋洋的往旁沙灘上一躺,看著天空發呆。花千骨和輕水他們總說他沒有存在感,也難怪,至今為止,他連存在是個東西都還沒搞懂呢!

“姐姐,姐姐,我找你有急事!”花千骨扳過他的臉,不讓他再對著朔風齜牙瞪眼。

“什麽事啊?盡管說不要客氣。”殺阡陌的聲音一瞬間變得無比的溫柔甜美。

“玄天傘在你那對嗎?可不可以借來我用?”

“玄天傘?為什麽你們都要用玄天傘,最近太陽也不是很毒辣啊?”

“姐姐,不是用來遮太陽啦!”花千骨一頭黑線,“你們,還有誰也要用玄天傘麽?”

“藍雨瀾風啊,前些日子把玄天傘借走,說是要去搗鼓個什麽東西,想反正也快冬天拿著沒用,暫時借她玩玩也無妨就給她了。”當時藍雨瀾風說多少好聽的話啊,那個馬屁拍的他叫舒坦。所以手下裏麵這條美人魚兒是最聰明最得力最靠得住的。

“糟了。”花千骨暗叫不妙,藍雨瀾風雖然沒辦法把師父身中劇毒的事說出去,可是心裏卻是知道的。莫非已經猜出自己會為解毒收集神器尋找女媧石,然後預先把玄天傘給拿走?

“還特意強調自己在東海海底修煉,要是要拿回玄天傘或者有什麽吩咐立刻召見她。”

花千骨緊皺眉頭,果然是故意要引她前去。

“小不點,怎麽了?突然要玄天傘做什麽啊?”

花千骨想把一切都告訴他,可是想到東方彧卿的叮囑欲言又止。

“姐姐,你很希望妖神出世麽?”

“不是希望不希望的問題,妖神是肯定要出世的。重要的是誰把它給放出來的。聽不懂沒關係,等有朝一日妖神出來就明白。哼,那幾件丟失的神器總有要從白子畫那裏搶回來,小不點回去提醒師傅要千萬小心!哈哈哈!到時候新仇舊恨跟他起算!”

“師傅他……”花千骨低下頭去,神情中幾分黯然。

“小不點怎麽了?幹嗎愁眉苦臉的,誰欺負你了麽?才半年沒見,以前白白胖胖可愛的你到哪裏去,怎麽憔悴消瘦成這樣。白子畫都不好好喂你吃飯的嗎?還是跟姐姐回去好了,姐姐那好多好吃的!保準馬上胖回來,抱起來圓滾滾的,又舒服又有彈性。”

花千骨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是把她當豬養麽。旁邊朔風轉過頭來看著,好久沒看見她笑啊。無法解釋自己心中暖暖的感覺,不管將來怎麽樣,不管他會怎麽樣,他隻希望她能夠一直這樣笑著,跟第一次見她這樣笑著。不管那笑是不是為他而綻放,不管他是不是還能在身邊默默看著。

“姐姐,那我現在就去東海找藍雨瀾風拿玄天傘。”

“可是拿傘做什麽啊?那個傘封印都沒解開,除遮遮太陽擋擋雨真的是沒什麽用處。”

“事關性命,時間有限,以後再跟姐姐解釋。”

“哦,那行,你去找她吧。”殺阡陌纖纖五指輕輕翻轉,掌心出現個透明的氣泡,嘴裏說些什麽,一個個字被裝進氣泡裏,然後遞給花千骨。

“到時候你把裏麵我裝的我的話拿給她,她就不敢不給你。”

花千骨望著他感動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朔風在旁歎一口氣,他手下為幫他搶神器拚死拚活的,他就隨隨便便拿來送人,真是敗家子啊!不過話說起來,他的這種淡然和不在意得失,正是他強大和傲然的表現吧,不管神器再如何,他都有足夠的把握再次搶回來。或許,他才是六界真正的強者?不過下秒看到殺阡陌臉舍不得的在花千骨身上蹭來蹭去的樣子,朔風立刻打消種近乎於白日夢的念頭。

於是殺阡陌飛回去睡他的美容覺去了。美貌無邊,大腦單邊的他太過強大,小日子也過得太順利,已經習慣而懶散的將身邊一切複雜事物最簡單的過濾處理掉,所以絲毫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花千骨久久的凝視著他的背影,姐姐已經幫過太多次,所以這次不能再把“她”牽扯進來。等救了師傅,就把玄天傘還給姐姐,一切事情就會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樣。

花千骨和朔風立刻利用昆侖鏡趕去東海,冀希著詭計多端的藍雨瀾風或許會乖乖聽殺阡陌的話把神器給交出來。

可是事情不可能永遠跟人們想象的一樣一帆風順。

白子畫醒了。

白子畫醒的時候絕情殿空蕩蕩的沒有人。一般情況下也不會有人上來,所以他就算在睡上個兩個月或許也不會有人發現。

或許是花千骨低估他的功力,或許是高估毒藥的毒性,或者是高估自己的攝魂術,反正白子畫醒了,一切朝著無人可以預料的方向蜿蜒前行。

沒有什麽可以形容他醒來那刻心裏的感受。雖然昏迷中,潛意識裏他一直逼著自己醒過來。可是真當醒過來,他倒寧願發生的一切是在做夢。

他什麽表情也沒有,也沒有像察覺到花千骨對同門動殺機時的勃然大怒。隻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平靜下醞釀的是怎樣一場狂風暴雨。

他告訴自己要冷靜,不可以像上次一樣突然失去理智。要相信小骨,這麽多年他一直看著她長大,做的事再怎麽出乎他的預料也不會沒有理由。

而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弄清楚個理由是什麽。

白子畫踉蹌的推門出去,長留山依舊和往日樣,但是白子畫知道這種平靜馬上將要被打破。不詳的預感越來越盛,他努力追尋花千骨的蹤跡,卻始終無所獲。

心中微微有些急躁,小骨既然把神器全部都拿走,那就是會去找下個神器,那麽……

長白山溫豐予!

白子畫反應過來,不知道被拿到沒有,他現在要馬上趕過去阻止肯定來不急,隻能慢慢調息,然後借助水鏡觀微長白山。

卻沒想到看到長白山上一片混亂和悲戚之聲。

——溫豐予死了。
溫豐予死了……

神器丟失了……

白子畫用力的吸一口氣,緊緊皺起眉頭。

這麽多年來,還沒有什麽事是真正讓他想不開或者犯難的。可是這次,他是真的開始有一些慌。就在花千骨拿走自己的神器的當天晚上,長白山神器丟失,掌門居然還遇害了。溫豐予的死就算不是小骨造成,她肯定也脫不幹係。但是無論如何,他也不相信小骨會殺人。

突然仙劍大會上小骨和霓漫天對戰的那一幕在眼前閃現,白子畫心頭一緊。不管如何,先把找到她再說。

白子畫再觀水鏡,還是無法確定花千骨的行蹤。本來法力就沒剩多少,又不像往常一樣有花千骨鮮血的維係,他連行動都很吃力,更別說使用觀微這麽虛耗真氣和內力的法術。

思忖片刻突然反應到,花千骨路上不可能不帶上糖寶。雖然她自己找不到,要找糖寶卻不難。於是通過糖寶果然很快便確定他們的位置,朔風居然也跟在一塊,地點好像是在東海。

白子畫連忙取了佩劍,顧不上一直在體內肆虐的劇毒,強撐著一口氣匆匆向東海趕去。

花千骨和朔風很容易就找到了藍雨瀾風,或者是藍雨瀾風根本就一直在那裏等著他們。

看到她花千骨就想到師父中的毒、受的苦,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就不會弄到今天個地步。一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花千骨咬牙切齒的看著藍雨瀾風,卻見她盈盈含笑,態度極是熱情,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今兒是什麽風把兩位吹來了啊?”

“玄天傘在你這對吧?”拚命忍住報仇的衝動,告訴自己如今趕快解毒才是最最重要的事。

“是啊。”藍雨瀾風的魚尾輕輕搖擺,臥榻是個巨型而光亮的貝殼。周邊鑲嵌滿了珍珠和寶石,四周與龍宮布景有些相似,華麗而精致,仿佛海底的一個巨大空泡,就算常人進入,也絲毫不會有呼吸不順。

花千骨把殺阡陌的話扔給她,隨手戳破她聽完依舊嫵媚笑容不改,似乎早有預料。

“玄天傘嘛,要當然可以給你,不過要和你做個交易。”

“不行!”花千骨一口回絕。

“哈哈,都還沒說呢,不用拒絕的那麽快嘛!”

“想用其他神器跟我換,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呀,真是聰明啊,不愧是白子畫的徒弟!其實都不吃虧啊,你要的不過是女媧石,給你……給你……”藍雨瀾風沒辦法把那件事說出口,隻好咳嗽兩聲,“其他的神器對你而言根本就沒有用,給你玄天傘,並幫你找餘下的其他神器,聚集在一起,女媧石歸位,那個啥以後,再把收集的那些神器給我。兩邊都達成心願,這樣豈不絕好?”

“不行,我絕對不會讓放妖神出世,為禍蒼生的!”

“玄天傘現在在我手裏,你以為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麽?你知道今時今日,我就算有神器在手,打不過你,可是你以為就能從我這得知玄天傘的下落?要知道你會的攝魂術,我也會——”

“你怎麽知道?”花千骨驚異的看著她,自己學攝魂術時日尚短,她怎麽會知道!

藍雨瀾風從空中慢慢浮遊到她身邊,繞著轉兩圈,嘴角是妖冶的笑。

“我讓白子畫身重劇毒呢!而且隻差一點就可以把你們倆都殺!立下如此大功!居然沒辦法對別人說!多委屈啊!!隻是當時再怎麽都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進行的如此順利,白子畫會這麽護著個小徒弟。雖然不知道他是用的什麽方法,居然撐到今時今日還不死。但是更讓我吃驚的是,你居然從他那偷神器跑出來。”

“原來你一直暗中監視我們!”

“怎麽會呢,長留山戒備如此森嚴,借我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啊!隻不過呢,藍雨瀾風雖然比不上茈萸用毒,比不上雲隱用計,比不上曠野的機關術,更比不上紫薰淺夏的法術和春秋不敗的歹毒。但一般隻要是海上麵發生的事情,大大小小都瞞不過她的眼睛。當時也隻是差一些小魚小蝦什麽的在長留周圍海域守著,沒想到會不小心看到她私自從長留山出來,又私自解開些神器的封印罷了。”

花千骨才知道原來自己的舉動早就被她掌握。

“所以你立馬反應出來我想要做什麽,然後搶先一步從姐姐那借走玄天傘?”

藍雨瀾風捂嘴一笑:“是啊,不過倒真是沒想到你有這麽大的膽子呢!為白子畫居然做到這種地步,真是感動死了。不過都知道白子畫是什麽人,怕他是不會領你的情,一看就是偷偷擅作主張跑出來的吧?以白子畫現在的狀況,尋常人怕都抵不過。你應該也對他施攝魂術才拿到神器的吧?想想,他要是醒了,按長留森嚴的門規又該怎麽懲治你呢?”

花千骨雖然麵上神色未改,身子仍舊忍不住瑟縮一下。

“所以,既然你連欺師滅祖,盜取神器的事都做,也不用再以什麽正道中人自居,更不用在乎神器之後我們拿去會做什麽,隻要能救得你師父……”

“不可能,師父不會允許我這麽做的!”

“傻孩子,你以為你還可以回頭麽?再過兩天,整個仙界都會知道她盜走神器,發仙緝令追捕她的。他們那些自詡為正義慈悲的仙人,才不會管盜取神器的目的是什麽,隻要是有可能威脅到他們的,他們就會變得比妖魔還要狠毒!”藍雨瀾風仿佛想到什麽似的,眼神裏突然燃燒起熊熊的火焰,那無法言喻的無盡恨意仿佛要吞噬切。

花千骨憤憤的轉過頭去,心裏思忖著要如何從那拿到玄天傘。

“怎麽?你不信?我告訴你,被他們仙界以各種罪名處死的,怕是比妖魔殺掉的都要多!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以為把神器再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一切就會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但是我告訴你,那不可能。因為溫豐予,他、已、經、死、了!”

藍雨瀾風在她耳邊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猶如一個魔咒,一瞬間便將花千骨推進穀底,從頭到腳冷凍成冰。

“所以,你想不引起驚動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現在長白山絕對已經亂作一團。溫豐予被殺,東皇鍾被盜,很快他們便會稟報到你師父那裏,然後,白子畫丟失神器的事情也會瞬間傳遍整個仙界,那時候,三界的人會一起追殺你,包括你師父在內!你以為,你還有機會回頭麽?”

“我……”花千骨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心整個塌掉一半。

“是你殺的?!”

“是我殺的——那又怎麽樣?我猜你就會去盜東皇鍾。雖然給他施障眼法和攝魂術,可是對我而言隻是小把戲而已。正好給我鋪平道路,殺他的時候,簡直是易如反掌。還得多謝你啊,你又立了功,不然以我的功力想要打敗長白山的掌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花千骨心頭一痛,差點沒彎下腰去。溫豐予蒼白憔悴哭泣的臉浮現在她眼前,是她害了他啊!!

花千骨怒火攻心拔劍便向藍雨瀾風刺去,帶著無盡的悲憤和懊悔,藍雨瀾風輕鬆躲過,隻是不停的笑著望著她。

“加入我們吧,紫薰淺夏現在不是也過得挺好的麽,再說我們魔君又這麽喜歡你。”

“住口!”花千骨接連出招,藍雨瀾風卻隻守不攻,輕盈的閃躲,猶如一尾小魚靈巧的在水中遊動。

朔風在一旁見花千骨冷靜全失,劍招紕漏百出,連忙將她攔住,緊緊握住她的手要她冷靜下來。

這時外麵一個人頭蝦身的人跳跳的進來,在藍雨瀾風耳旁說些什麽。藍雨瀾風神色大喜。想想,突然將玄天傘從墟鼎中取出來,遞給花千骨。

“好妹妹,你別生氣,姐姐逗玩的。魔君都下令了,神器又怎麽敢不給你呢!”

一切轉變的太快,花千骨和朔風都愣住了,又這是唱的哪出戲?

花千骨疑心的看著她滿麵狡詐的笑容,終於還是忍不住接過來。

望向朔風,朔風點頭:“是真的神器。”

“為什麽又肯給我?我是不會把其他神器交給你的!”

“這個……如果你實在不願,也不能勉強對不對,隻要今後,你多在魔君麵前替姐姐說幾句好話就是了。”

花千骨被氣得夠嗆,一肚子火又堵得沒地方發泄,這人到底要不要臉!明明就是她把師父還有自己害成這個樣子的!!!

“我們走吧!”朔風匆忙的拉著她離開,如果藍雨瀾風說的是真的的話,盜取神器之事已暴露,他們就要來不急了。

或許——已經來不急了。

藍雨瀾風一副慢走不送的神情笑望著他們,勝券在握的樣子叫花千骨不由得打個冷戰。

二人一眨眼,又回到剛剛見殺阡陌的那個小島。朔風始終緊緊拉住花千骨的手不肯放開。

“朔風?朔風?”花千骨叫他,朔風回過神來,卻仍然牽著她的小手,緊緊皺著眉頭。

花千骨先將周圍罩了光罩,防止出什麽意外或是再次被藍雨瀾風窺探到。然後將神器取出來,排成幾排。

“隻剩最後一個神器了。”

“是啊,真是不容易,三界搶來搶去,一次次大戰,爭奪那麽久的神器,居然短短幾天時間就讓她全部收集齊,就叫命吧……”

“不管什麽命不命,隻要師父好好的。”

“就算是一輩子身背汙名,被所有人誤解,被所有人怨恨,受盡非人的苦楚也甘願了?”

花千骨抬起頭來,看著朔風的眼睛。那是她這輩子見過最明亮的眼睛,和師父的幽深不同,閃爍猶如天上的繁星。而此刻那一貫沉默而孤傲的眼睛裏寫滿各種複雜的情緒,有痛苦,有不甘,有寂寞,有心疼……

“不怕。”花千骨,簡單的三個字,幹淨又執著。

“好,很好……”朔風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別過頭去,“那就放心。記住你今的決定,以後無論一個人遇到什麽,都一定要撐下去。不要後悔——”

“我不會後悔的。”花千骨仔細翻看那些神器,無法想象每件蘊藏如此大力量的神器所封印起來的妖神,又該是怎樣的強大。

“東方說找到玄天傘之後問你就知道勾欄玉在哪,現在你知道麽?是不是需要把每樣神器的封印都解開?就算有昆侖鏡,我覺得時間也來不急了。”

久久的,朔風沒有回答。
“朔風?”花千骨抬頭,見朔風正直直的看著自己。蒙著麵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臉,可是花千骨從他的眼睛裏知道,他的表情一定很哀傷很難過。

“朔風,你怎麽了?”察覺到他的不對,花千骨站起身來走向他。從他們路開始尋找神器起,他就顯得很不對勁。
朔風望著淒苦笑:“不需要其他神器,打從最開始我就知道勾欄玉在哪裏。”

“在哪?”花千骨驚喜道。

“在這——”朔風伸出食指輕點花千骨胸前掛著的初上茅山之時,軒轅朗贈給的勾玉。頓時,勾玉出現一道道裂紋,“啪”的一聲,外麵包裹的一層白玉外殼應聲而碎。露出裏麵光華耀眼,綠到像要滴下來的真身——勾欄玉。

花千骨驚得說不出話來,最後一件神器原來居然這麽多年一直掛在自己身上寸步不離,而自己從來都沒有發現!為什麽朗哥哥當時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送給我?還是因為勾欄玉失蹤太久又偽裝成普通勾玉的模樣,那時候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原來,原來這就是勾欄玉……”花千骨總算明白為什麽她戴著玉,鬼怪不侵,不光辟邪還克製自己的異香和對花草的殺傷力。果然是神器啊,居然被封印著都有這麽大的威力!

花千骨開心得快要跳起來,這下總算可以讓女媧石歸位。

“接下來要怎麽做呢?將封印全部解開就是對了麽?那現在開始抓緊時間!”

花千骨拿起地上的奪魂簫,正準備解印,突然被朔風奪去了。

朔風似笑非笑的望著她:“哪裏用這麽麻煩呢?這樣就好。”朔風拿在手裏,默念兩句,奪魂簫頓時光芒大震,封印霎時解開了。

花千骨傻住,呆呆的看著他。

卻見朔風走過神器,每觸碰一個,便解開一個的封印,速度之快,讓人完全不可置信。

不對,不對,有什麽不對……

花千骨睜大眼睛看著朔風眼神裏有幾分癲狂,一一麵解封印麵大笑。

“解開封印嘛,多簡單的事情。”

花千骨回回神,猛然發現朔風的手慢慢正逐漸變得透明,每解開一個封印,能感受到的他的氣息就更微弱分。

不對,不對,不對!你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停下來!朔風!馬上停下來!”花千骨撲上去抱住他的手,這時神器隻剩下三個的封印未解開。當初弄得天地變色的事情,在他手裏卻跟過家家這樣簡單容易。

“你是什麽人!你到底是什麽人!”花千骨緊緊握著他的手左右翻看著,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朔風安靜下來,歎了口氣望著他。額頭上所有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變得透明起來,仿佛一眨眼就會消失。

“我不是什麽人,我什麽人都不是。”朔風又伸出另外一隻手,連續解開兩個神器,身子頓時變得透明的幾乎快要看不見。

“不要!”花千骨牢牢握住他的手,阻止他的繼續解開封印,仿佛再下一秒鍾他就會散做塵埃消失在風裏。

“一開始始終不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又為什麽要去長留山,後來遇見你,後來要收集神器為尊上解毒。那刻終於懂了,原來從千年前就已注定,我的存在,隻是為了給你個成全。”

“什麽意思?我不懂……”花千骨緊緊握住他的雙手,身子微微顫抖,拚命告訴自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朔風隻是因為解印損耗太多罷,休息一會就會好的。

“千骨,還記得中元節那晚上你們起放水燈麽?問我為什麽不寫什麽,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記得……還說自己是孫悟空。”

“是啊,我是孫悟空,隻有孫悟空才沒有親人,沒人生也沒人養,石頭裏蹦出來的,我也是啊……”

花千骨兩腿軟差沒跪下去,朔風抽出手將她牢牢抱在懷裏。

花千骨眼睛睜得又大又圓,使勁的搖頭:“我不信!我不信!”

“很多事情不需要你相信,隻想讓你知道。你麵前的這個,不是人也不是仙,不是妖也不是魔,隻是一塊石頭而已。甚至連一塊完整的石頭都稱不上,隻是女媧石的小塊碎片罷了……”

花千骨埋頭在他懷裏緊緊咬著下唇,抓著他的胳膊。

“啊!我雖然是石頭,可是也是會疼的啊,你不要麽用勁的掐。”朔風終於把事出來,心底反而釋然,笑著低頭看她。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有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亦或者其他碎片也同樣化作不同形態,以不同方式存在在這個世間。可是知道,整體聚合之日,就必定是我們個體消亡之時。”

“不會的!不會的!不要胡說!怎麽會樣呢!就算死,也可以用女媧石把救活!”

“大傻瓜,我自己就是媧石,自己怎麽救得了自己?你看我每次受傷,又有哪次好得比別人快了麽?”

“那好,我們不解封印,我們走,我們現在就回長留山,立刻向師父請罪去!”

朔風心頭一暖,嗓子微微沙啞有些不出話來。夠了,夠了,有句話就夠了。

“別傻了,我們麽辛苦才拿到那麽多神器,怎麽能夠半途而廢!你難道想眼睜睜看著尊上死麽?”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知道不能就這樣看著你死!女媧石我們不要了!神器我們都不要了!我們走!我們回去!輕水他們都還在長留山等著我們,他們還等著我們回去喝酒!”終於明白為什麽朔風之前在九霄塔裏為什麽能感應到神器的存在,而東方說他能找到勾欄玉。原來他早就知道,卻瞞著自己。不行!綠鞘和溫豐予都已經因為她而死,再不要有任何人因為她一心找媧石而犧牲!

朔風用力抱住她,低聲說道:“你不想因為救一個人害另一外個人,可是尊上若死,我知道你也生無可戀。我隻是一小塊石頭而已,就算比起塵埃也大不了多少。有沒有我的存在這個世界都是一樣的,不會有誰傷心或是不舍。但是尊上就不一樣了,他的安危關係到三界興亡。”

“不是的,我會傷心!輕水會傷心!還有師父還有糖寶他們都會傷心啊!”

糖寶趴在花千骨頭頂上一邊用力頭一邊努力的擦著淚水。

朔風捧著她的臉:“第一次有意識的時候,在水裏,迷迷糊糊沉睡百年或者千年,醒來蹲坐在岸邊,看著水流來去,花開花落,雲卷雲舒又是百年。然後無聊站在山上的棵樹上,看著半山腰的戶人家每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老病死,就這樣又過了百年。之後漸漸有形體和人的外貌,學會說話。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不一樣的人。可是還是沒有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麽有趣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存在。於是又回到最初的那條河邊,發著呆晃就又是百年。突然有天,尊上正好路過從天空飛過,可能是察覺到神器的氣息下來查探然後發現我。他問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可是,我又怎麽知道呢!於是反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尊上看著我,如果想知道自己為會在這裏就隨我回去吧,或許終有天能弄明白。於是,我便這樣被尊上撿回長留山,然後遇見你,遇見你們。其實在哪裏對我而言都是一樣的,跟他回去,其實或許隻是因為可以多機會接觸到神器。當時特別想知道,其他的神器是不是也像我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花千骨心酸的快說不出話來。

“但是我很開心跟著尊上回去,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好開心。特別是中元節的時候我們放水燈,沐劍節那天我們追滾滾魚,千骨,活那麽久,始終弄不清人與人之間的情感是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心甘情願為另一個不相幹的人死。可是後來看到你為了尊上那樣無懼無畏的樣子就開始有點明白了,而要和你一起找神器的時候便已下定決心,就算雲散煙消也一定要幫你把女媧石歸位,替尊上解毒算是報他對我的大恩。”

花千骨心頭一痛知道他主意已定,猛撲上前想要搶奪最後那封印未解開的軒轅劍,卻被朔風先一步拿到手裏。

“朔風,不要,我求你,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花千骨聲音輕柔如絮,仿佛生怕個不小心便嚇到他。

朔風撫摸著手中的劍:“千骨,每個人其實都會有自己害怕的東西,跟你最怕鬼還有師父。而我最怕的,是千年來如水般冰冷的透骨和孤寂。莫名其妙來到世間走一遭,是讓我知道什麽是友情。雖然我沒有親人,可是我有個朋友就夠。以後每年中元節,記得給我放水燈……”

朔風手指輕,解開最後一個封印。

“不要!”花千骨的喊聲淒厲破雲。想抓住朔風的手,卻硬生生的穿過去撲個空。

“讓我看看你的臉,至少讓我記住你的模樣!”花千骨使勁的伸出手,想要留住他。

朔風渾身散發出巨大的光芒,一聲輕笑伴著歎息傳來:“隻是塊殘缺的碎片而已,無法確定所以也從不知道該以何麵目示人。所以不用看了,根本就沒有臉……不過如果可以,希望自己能像尊上,可以朝朝暮暮默默守護在你身邊……”

說完最後一句話,朔風光芒聚斂,化作星辰樣的顆粒在空中盤旋,同時,四麵八方湧來無數發著光的碎片,頓時漫星光,再找不出朔風是其中的哪一個。

無數碎片拚合在起,組合成一塊完整的流光溢彩的石頭,女媧石終於歸位。十六件神器千年之後再次齊聚。

……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臉啊?”

“都不可以!”

“就讓我看看嘛,一下就可以,長得醜我也不尖叫,長得滑稽我也不笑,長得帥我也不流口水,也不跟任何人說好不好?”

……

回聲越來越小,那個一直默默支持守護的身影終於也消失不見,花千骨麽久以來苦撐的堅強終於全部坍塌殆盡。緊緊抱住女媧石,跪在地上蜷成團,失聲痛哭起來。隻是沒有淚水的哭泣,又如何能衝刷掉一個人的所有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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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yuqing- 給 yuqing 發送悄悄話 (124745 bytes) () 02/04/2011 postreply 19:34:33

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yuqing- 給 yuqing 發送悄悄話 (176441 bytes) () 02/04/2011 postreply 19:4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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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yuqing- 給 yuqing 發送悄悄話 (47939 bytes) () 02/04/2011 postreply 20:03:39

您這個沒有完結。我剛剛找到一個更全的。鏈接在這裏。 -玉壘關- 給 玉壘關 發送悄悄話 玉壘關 的博客首頁 (65 bytes) () 02/08/2011 postreply 11:30:39

太好了!原來這個才是結局!!!!感謝!!!! -愫心小築- 給 愫心小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08/2011 postreply 18:45:57

Can u paste the content here? I can not view the link u provided -EB9- 給 EB9 發送悄悄話 EB9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24/2011 postreply 23:12:22

看的我哭飛了 -sanzo- 給 sanzo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23/2011 postreply 13:52:50

為什麽都是古人的故事 -恒河沙數- 給 恒河沙數 發送悄悄話 (51 bytes) () 02/16/2011 postreply 13: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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