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本帖於 2011-02-07 05:53:00 時間, 由普通用戶 虎妞娃娃 編輯

幽若眉頭緊鎖,想起摟住她時不經意間聞到的那股熟悉的異香,再看看她的身形。兩度出入長留山如入無人之地,還潛伏在絕情殿上許久卻什麽也不做。莫非……

她眼睛一亮,心頭一震狂喜。

“師父?”

誰是你師父?!花千骨看她竟聰慧至此,再留下去身份就全曝露了。連忙退了兩步,就要抽身離開。

“真的是師父!?”幽若見她眼中的驚詫和慌張,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激動得身子都劇烈顫抖起來。老天竟如此善待她麽?!今天剛拜完師就讓她見到師父了!?

“你胡說什麽!什麽師父?我怎麽知道你師父是哪棵蔥!”

花千骨閃電飛出一掌將她推開老遠,腳尖輕點,嗖的便向外飛了去。

卻沒想到幽若一個魚躍撲了上來,半空中緊緊抱住她的腿,大聲哭鬧耍賴。

“師父別走!!”
烏龍事件

“你認錯人了!”花千骨用力甩開她的糾纏,回手一劈,卻又沒多少掌力怕下手太狠傷了她。沒想到幽若瘋了般竟命也不要的向她撲了過來。

花千骨隻能硬生生收回掌,心頭一陣火起,伸手便掐住她的脖子,柔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你不要命了麽?!”

幽若興奮激動的眨著星星眼,眼淚巴巴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師父,徒兒終於見著你了……”

“你……”花千骨氣得說不出話來,“我說了不是就不是。”

說著飛快點了幽若的穴道,逃跑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幽若木頭人一樣僵硬在原地,卻嘴角抽搐,始終一臉幸福傻笑的表情。

站了許久,周圍還是一片死寂,她的腿開始麻了,心裏萬分怨念,怎麽還沒天亮啊,趕快來個人解開自己的穴道啊,她好趕快去找師父。師父啊師父,好不容易才見麵,你怎麽能拋下幽若呢?

突然這時,隱隱約約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有人來了?

不對。好像是什麽物體在爬行。

啊!媽啊!蛇蛇蛇!

幽若嚇的腿都抖了,看著那條綠油油的東西慢慢從門外爬了進來。

嗚嗚嗚,師父啊!快來救救我!

幽若想哭喊可是又發不出聲,想跑又邁不動步子。師父這是什麽點穴手法,她怎麽衝都衝不開,這下完蛋了。沒想到她堂堂幽若大小姐,盡然葬身小小蛇腹之中。

可是長留山乃靈氣之地,怎會有這種毒物?

還未待幽若細想,那蛇已遊到她腳邊,然後纏繞著她的腿一點點攀沿而上,滑膩膩又冷冰冰的感覺,嚇得她滿身的雞皮疙瘩。

蛇身一陣緊收,箍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何方妖孽?現出形來!

她在心裏大聲怒吼。卻見那蛇頭朝向自己,嘶嘶的吐著鮮紅欲滴的信子。然後頭部慢慢幻化成一個人頭的模樣,支撐在細小的蛇身上顯得十分滑稽,又十分恐怖。

茈萸!果然是你!

幽若哭喪著臉,完了完了,這回完了,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小丫頭,想不到這麽快我們又見著了。”茈萸伸出舌頭,在她臉上輕輕一舔。惡心得她差點沒把今天吃的全吐出來。

“我也隻是肚子餓了,想著隨便來長留抓個人回去殺了吃了,卻沒想到竟碰上你。你今天怎麽這麽乖的站在這裏一動不動啊?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讓我們幽若大小姐在這裏罰站?哎呀呀,可憐,真可憐,這大雪天的,凍壞了吧!來,姐姐心疼你,乖乖跟姐姐回去吧,不要像上一次一樣又溜了。今天,可沒有誰會來幫你了哦……”

幽若一臉的欲哭無淚。

花千骨眉頭緊鎖的推開門,見東方彧卿正坐在房間裏等她。抬頭對她微微一笑,那笑卻不似平常暖意襲人,反而顯得無比虛幻飄忽,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一般。

花千骨愣了一愣,心頭突然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卻又怎麽都捉不著。

“見到你小徒弟了?有什麽感想?”東方彧卿調侃的望著她,看她一臉無措的表情,定是不小心被幽若正麵遇上了,一時不知如何招架應對吧。

“我自己都還是半吊子,哪裏會教徒弟,東方你不要也取笑我,糖寶呢?”

“吃飽了當然是睡了。我這幾日會加緊調查小月被拘在哪,時間不多,最好是能在五星耀日之前把他救出來。不然到時隻能硬搶的話,難免又是一場大戰。”

“那我這些日子可以做什麽?”

“你努力修煉,越多衝開一層封印的束縛就越好。”

“……”

“骨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從回來之後就想著能把小月救出來就救,救不出來就到時候拿自己去換。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真的讓天下人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妖神,而小月不是,你認為到時有心包庇替你隱瞞的白子畫怎麽辦?”

花千骨頓時愣住了。的確……那師父不也成了千古罪人,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你要想救小月,又想保你師父,就乖乖聽我安排,不要莽撞行事。”

“嗯,我聽你的。”

東方彧卿點點頭,想了一會,突然目光深邃的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救了小月之後,大家也都沒事,你是想辦法回長留山,再回到你師父身邊,還是跟我,糖寶,還有小月一起走?”

花千骨心頭一震,笑著別開臉去:“事到如今,我已經回不了長留山也回不到當初了。當初選擇盜神器的時候,我就已經下定決心,也做好準備接受這個事實。隻要師父好好的,我在不在他身邊都無所謂。”

“那你是說,你願意跟我還有小月糖寶一起走?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以後都快快樂樂的生活,再也不管這六界的事?”

“可是東方你是異朽閣閣主……”花千骨心下紛繁不定。

“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可以拋下一切,骨頭,你願意跟我走,跟我離開這個地方麽?”

“我、我……”花千骨囁嚅著看著他深情的眸子,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離開了師父,她會願意跟東方在一起麽?還是寧願獨自一人浪跡天涯?

心下一痛,狼狽的擠出笑臉:“當然啊,我希望這輩子,一直和你啊,小月啊,糖寶啊,還有殺姐姐,朗哥哥,輕水他們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

“骨頭,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你把殺阡陌,軒轅朗,小月,還有輕水他們都當什麽?”

“我把殺阡陌當疼我的姐姐,軒轅朗是寵我的哥哥,小月和糖寶都是我的孩子,輕水和落十一他們是我的好朋友啊……”

“那我呢?骨頭你當我是什麽?”

東方彧卿突然握住她的手。花千骨往後微微退了兩步,從沒見過一貫溫柔的東方有如此強勢的樣子,她的心狂跳個不停,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你……”

花千骨眉頭糾結成一團,正要開口。卻見東方彧卿又突然伸出食指放在了她唇上。
“好,還是不要回答吧。”東方彧卿輕歎一口氣,轉瞬又恢複成了平常模樣。

“反正……也隻是如果而已……”再也不可能會有這個如果了吧,雖然能和她,還有小月糖寶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是他最大的願望。可是……就算她願意,也不可能了吧……

花千骨沒看錯他眉間一閃而逝的絕望與悲戚,心下的不安更甚。突然又回憶那日綠鞘死時,他曾對自己的所言,麵色頓時蒼白。

“東方,你老實告訴我?!你多少歲了?是不是下次輪回已至?”

心頭揪做一團,默默一算。異朽閣的存在明裏暗裏加起來近千年,東方從自己十二歲遇見到現在已經快八年了。她每一次詢問他的年齡他總是避而不談,可是就算假設當初的他隻有十七歲,現在也應該快二十五歲了。綠鞘死時所說的二十五年一輪回,是不是就快到時間了?

對於異朽閣的人來說,死亡猶如一場冬眠,根本就不重要,不值得傷心難過,更不值得一提,因為他們跳出六道,輪回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物質不滅,輪回是靈魂以一種涅槃的形式獲得永生,而死亡隻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師父以前總是跟她說很多生生死死的大道理,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東方也總說凡事都要付出代價,沒有什麽好患得患失。

她是修仙之人,也知道東方作為異朽閣閣主的宿命近千年,她無權介入,更無權幹擾他的輪回。他和師父都已跳出六界,堪破生死。

可是她不能!別說死,就是分離她也看不開!

從綠鞘那時她就時常會擔心害怕如果有一天東方也不在了,她該怎麽辦。她以前每次一想到這個事就心驚膽戰,而東方當時的刻意回避更是叫她惶恐不安。心底隱隱已經知道答案之後,就更加不敢細問。東方對她如此重要,她又如何承受每天倒數著他死亡的日子來臨?

那麽多年來,東方在她心裏一直是以無比強大,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形象出現,幾乎和師父一樣厲害。師父總是教導她,要她學會自己解決問題。可是東方寵她,憐她,幫她,她已經沒有了師父,若是連東方也離她而去……

花千骨狠狠咬住下唇,緊緊抓住東方彧卿的手。
“告訴我,你多少歲了?!”

東方彧卿沉默片刻,沒有說話。隨後輕輕一笑:“你暗地裏一直在擔心這個?骨頭放心,我已經二十六了,要死早死了。當時綠鞘死時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我這麽厲害,自然是累了膩了,想入輪回就入。不想入,誰還強逼得了我不成?現在這麽緊要的關頭,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拋下你。等你哪天看我煩了討厭我了,要趕我走,我可能會覺得這一世做人太失敗,再輪回一次重新來過。然後下次我就會變成你喜歡的那種類型,說不定就能取代你師父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了。”
花千骨看他一臉戲謔的笑容,不相信的拉過他手來,攤開他的掌心,一點點看著他手中的命輪,研究半天,再三確定的確是已經過了二十六了,這才放開手鬆口氣。

“真的不用像綠鞘一樣?那代價呢?你說凡事皆有代價,救我出蠻荒有沒有什麽代價?”

東方彧卿眯起眼睛壞笑一聲:“有啊,當然有!”

“什麽代價?”花千骨身子一震,緊張的望著他。

東方彧卿突然貼近她的臉,溫暖的氣息曖昧不清的吐在她頸間。

“再一個吻如何?”

花千骨突然回憶到上次被他騙吻還有主動親他的事,臉頰頓時一紅:“我問的是你有沒有付出什麽代價,不是說我。”

“你放心,開條密徑而已,多花點功夫就是了,難得住我麽?不過你是真的該讓我吻一下的……”

“我的臉都成這樣了,你看著我難道不想吐麽?”花千骨慌亂的別過頭想溜,卻被東方彧卿拉回懷裏。

眼神陡然溫柔,慢慢低下頭來。

花千骨下意識的伸手想要推開他,卻終於還是忍住了。慌忙閉上眼睛,身子瑟瑟發抖。等了半天,吻卻始終沒落下來,睜開一隻眼偷開。卻見東方彧卿笑謔的望著他,目光溫柔得快要把她都整個人都融化成水了。

“骨頭,知不知道,感情的事,越是不忍就越是傷人。你寧可勉強自己,也不想有一點傷害我,雖然這種珍惜和體貼讓我很感動。不過,對著你的什麽殺姐姐,朗哥哥,可千萬不要這樣哦!”

說著伸出手咯吱得花千骨抱著肚子笑得站都站不住。

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愛的是師父,可是對東方,心裏也是很喜歡的。隻是心中有了那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如果有下輩子……

東方彧卿將依舊小小的她舉起來抱在懷裏。

“除了在你孤單的時候陪陪你,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幫你,比起你師父,我能為你做的的確是太少了。”

“沒有,東方可好了。”花千骨伸出手掐他的臉。

“答應我小骨,以後無論如何,都要像現在這樣,心頭不要有仇恨,不要恨你師父,也不要恨這個世界恨任何人。不是要你逆來順受,默默忍受傷痛和委屈。隻是仇恨會讓一個人更加可憐可悲,你明白麽?”

“明白,就像清憐那樣……”

東方彧卿笑笑,摸摸花千骨的頭,突然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將花千骨放下地去。回頭見來的是雲隱。

“腳步慌慌張張的,出了什麽事了麽?”

“妖魔不知怎的抓了幽若去,殺阡陌率兵正在長留山,用幽若要挾白子畫把千骨從蠻荒召回來。整個仙界都驚動了,去了好些天兵天將,兩邊眼看就要打起來。”

“什麽?!”花千骨大驚失色,幽若剛剛明明還好好的啊,怎麽會一轉眼被殺姐姐給抓了去,莫非是剛剛在廚房……

糟了!

“骨頭你去哪?”東方彧卿連忙拉住她的手。

“我去找殺姐姐,救幽若回來,是我害她被抓走的。”

“你先別急,幽若身份不同,又剛拜你為師,殺阡陌不會輕易把她怎麽樣的。但是要是看你就這樣去,那就真不知道要怎麽樣了。你先坐下來,我幫你好好易個容。”

“沒事,我隨便做張麵皮貼上就行。”

“殺阡陌看不穿,但春秋不敗和雲翳就說不定了,萬事小心為妙。”

“都是我,害了師父害了長留不說,這次又害了幽若。”

“傻瓜,這不能全怪你。你以為長留的實力就真的如此不濟,被殺阡陌步步緊逼到如此地步麽?”

花千骨一愣:“什麽意思?”

“我猜仙界和長留,根本就是在利用你牽製殺阡陌的力量。否則三界定會為爭奪妖神掀起大戰。可是你安危未定,殺阡陌根本無心妖神之力,不管雲翳他們如何勸阻,仍是一意孤行與長留作對。整個仙界,還有摩嚴和白子畫,這才遲遲沒有行動。不然你以為,他們會坐看被妖魔騎在頭上麽。還有不到一個月,待妖神一滅,仙界沒有後顧之憂,到時定當反撲。不過兩方對峙多時,忍耐都已到極致,我怕是等不到下個月了。幽若很有可能成為導火索。”

“那現在該怎麽辦?!”花千骨一臉驚恐,沒想到這事暗地裏還有這麽多因由。

“放心,你隻要搞定你殺姐姐一個人就是了。”東方彧卿滿臉狡詐的笑容。

報仇雪恨

花千骨與東方彧卿在空中急速飛行。觀微海上,隻見得兩方大軍對峙,想再拉近一些看個仔細,卻全被屏護擋了回來。幽若被鎖在妖魔上空一個巨大的空泡之中,倒是安然無恙,身上也沒有傷痕。

“骨頭,你一個人去見殺阡陌沒事吧?”

“放心,見殺姐姐怎麽會有事。”

“那我現在趕回異朽閣,小月那好像有了一點消息,就不陪你過去了,被殺阡陌見著反而不好。你記得見了他一定要好好安撫,他魔性太重,又十分記仇,就算見你回來,也不一定會就此罷手。我就怕他衝動壞事。”

“好,我知道。”

二人於是分道而行。

“放了幽若。”摩嚴凝眉道。

“放了花千骨。”蓮榻之中緩緩傳來殺阡陌的聲音,聽不出半分情緒波動。

“她是我長留弟子,你根本就無權過問。”

“你做不了主,讓白子畫出來說話。”

“掌門師弟不會見你,他意已決,我堂堂長留,豈會受你這些妖魔脅迫。”

“摩嚴,我絕對不會讓八十年前的事再發生一次,哪怕傾盡我整個妖魔二界之力,也會保護她。你別再和我耍什麽詭計,我的耐心有限,那麽久之所以隻是逼你們沒有挑起戰火是因為怕小不點難做。否則就算把她救出來,她也會生氣不理我。我知道你打什麽算盤,可是我不在乎。也別以為將這丫頭收作小不點的徒弟我就會放過她。我再給你五天時間,這是最後的期限。到時殺了這丫頭,滅了你長留山,攻占整個仙界,我就不信我救不了她出蠻荒!”

摩嚴冷哼一聲:“你以為你現在還有這個能力?不過仗著人多罷了。有本事現在出來跟我打。”

“你沒這個資格!”殺阡陌輕蔑嗬斥,連聲音都冷豔無比。

摩嚴一陣怒火,雙手結印,一個巨大的光波擊出。周圍海水被倒吸,翻滾的向天空咆哮湧動,朝著妖魔撲去。

殺阡陌長袖一揮,滾滾寒氣,仿佛將光都凍結在空中。皓白手腕一翻,修長指尖輕彈,頓時將一切玻璃一樣擊了個粉碎。

二人相隔老遠,半空中過了幾招,摩嚴越來越心驚,眉也越皺越深。要論修為,殺阡陌豪放張狂,自己沉穩內斂。勢頭上雖比不過他,但是比他耐久。而且殺阡陌一向自負,對戰中直來直往,不如自己進退有度,心有算計。所以哪怕實力或許不如殺阡陌,要勝他卻並不難。

可是此次再一看,卻沒想到僅僅不到一年,他的修為大增那麽多。自己又替子畫療傷,元氣大損,三師弟一向懶散,不愛修煉,怕是也敵他不過。若真戰起來,以他的兵力,長留的確岌岌可危。

“殺阡陌,你既身為魔君就應該多為二界著想,何苦執念至此,為了小小一女子妄動幹戈。”

“若是連想守護的東西都一次又一次守護不了,我再當這個魔君又有何意義?”

“事到如今,已經過了八十年了,原來你還一直耿耿於懷。”

“那件事我並沒有怪罪你長留山,也沒為那事找過誰的麻煩,我隻怪我自己。可是這次,再由不得你們。”

“哼,花千骨仙身被廢,筋脈被挑,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你以為這樣被流放去蠻荒,她還有命麽?說不定早就屍骨無存,你要長留交什麽給你?”

“笑話,我雖感受不到她的氣息,可是驗生石還有反應。總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殺阡陌聲音裏滿是怒氣,若是此刻知道小不點已死,他哪裏還需要那麽多顧及,定要整個長留山給她陪葬!

“我的要求很簡單,交還花千骨,然後讓白子畫出來,讓我砍上一百零一劍,這事就算了結。”

“哼,純屬做夢。想讓長留山交人,先過我這關吧!”摩嚴飛身而上,口中念念有詞,無數個紫色的巨大法印朝著妖魔壓了過去。對著殺阡陌蓮榻中也是連連出掌。趁此機會,笙簫默衝過去試圖救出幽若。

蓮榻裏陡然殺氣大作,銀光一閃,將笙簫默又硬生生逼了回去,周遭十裏的海水全結成冰。感覺到那一絲不同尋常的血腥味,摩嚴眉頭緊鎖。

“妖魂破,你竟修了如此邪術?”

眾人隻聞到血腥味越來越重,腥膻中還帶一股甜膩,直叫人頭暈作嘔。

殺阡陌一想著花千骨筋脈被挑,在蠻荒旦夕不保,自己卻遲遲不能將她救出,心頭的焦躁和愧疚愈盛。

罷了罷了,將來她恨自己也好怨自己也好,今天就滅了長留山,擒住摩嚴和白子畫,就不信還救不了她。

他雙拳緊握,正要出手,突然聽得耳中一陣尖銳的哨音。分明就是他給小不點的那個。雖相隔甚遠別人聽不見,可是他自己的骨頭的聲音,他怎麽可能聽錯!

難道小不點已經從蠻荒出來了?不可能,這千百年來,就沒有誰能從那逃出來過!

可是,誰又會有那骨頭哨子?他的心頭一陣驚喜,再顧不得許多,飛身便向外飛去。

摩嚴以為他終於要動手了,凝神防備,真氣暴漲。卻沒想到隻見眼前紅色身影一閃,殺阡陌衝天而起,瞬間便消失了蹤跡。

怎麽回事?跑了?

雲翳等人也是大惑不解,看向春秋不敗。春秋不敗恨鐵不成鋼的搖頭歎氣做了個手勢,讓所有人暫時按兵不動。

摩嚴又怎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上前便想奪人。可是人質在手,妖魔又豈肯讓他們輕易將幽若救走。依舊化作毒蛇的茈萸飛快纏繞上幽若的脖子,嘶嘶的吐著蛇信。摩嚴隻得作罷。於是兩方又陷入了僵持。

殺阡陌有如離弦的箭一般向過去常常與花千骨相聚的花島上飛去。島上有陣法和屏護仿佛想要遮掩些什麽,殺阡陌也絲毫不疑有他的直接踏了進去。

本來隻抱著一絲希望,就算見不到小不點,也看看是誰拿著他給她的哨子在那亂吹,卻沒想到竟真的看見花千骨踏著冰雪迎麵向他奔了過來,一下子跳進他的懷裏。

殺阡陌呆呆的愣在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小不點?!

真的是她?

自己日思夜想整整一年的場景就這樣簡單的發生了?

世界都變得不真實起來。難道自己在做白日夢?還是誰使了幻術迷惑他?又或者摩嚴用了什麽奸計算計他?

“姐姐……”

聽到懷中的小家夥在瑟瑟發抖使勁抱著他大聲抽泣,熱熱的鼻息噴在自己頸間。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聽到懷中的小家夥在瑟瑟發抖使勁抱著他大聲抽泣,熱熱的鼻息噴在自己頸間。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花千骨皺著眉一臉心疼的細細看他,姿容依舊未變,可是眸子卻越發淩厲,臉越發妖豔起來。左眼眼角處多了一片黑色的華麗紋印,襯著血紅色的眸子,紫色的長發,邪氣和妖媚更加入骨。嘴角冰冷,不再似往常和藹可親,反而渾身散發出不可靠近的氣息,仿佛舉手便要滅絕世間一切。

“姐姐?姐姐!我是小不點啊!”花千骨捧住他的臉,看他死死盯著自己卻一句話都不說。

“姐姐,你怎麽了?別嚇我!”

殺阡陌慢慢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用力擠出微笑,想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稍稍柔和一點。

“你回來了?!”他終於開口,聲音隱隱在顫抖。

“是啊,我回來了!東方救我出了蠻荒!”

“你身子沒事了麽?傷都好了麽?”殺阡陌驚異的望著她,手飛快的在她身上到處摸著,咯吱的花千骨直想笑。

“你不是被廢了仙身,斷了筋脈?”

“都好了!我都好了,你別擔心!原來小月在墟洞的時候把妖神之力都給了我。所以我的傷勢都自動愈合,現在什麽事都沒有了!”

“妖神之力?!”殺阡陌驚訝的瞪大眼睛。

“嗯!”花千骨用力點頭。

看到她是真的沒事,殺阡陌心頭懸了太久的大石終於砰的一下掉了下來。人也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抱著花千骨慢慢滑下,坐在了沙灘上。

“姐姐!你怎麽了?!”花千骨驚慌失措的扶起他。

“沒事,沒事,我什麽事都沒有。”殺阡陌一把將她摟在懷裏,仿佛想將小小的她嵌入自己身體。緊緊崩了一年的神經陡然鬆弛,他渾身都軟了,有微微虛脫的感覺。

還好,她什麽事也沒有……依舊完整無缺的站在他麵前。

“可是……你的嗓子怎麽了?為什麽要用內力說話傳音?”

殺阡陌連忙把手放在她脖子上。

花千骨不自在的別開臉去:“我、我在蠻荒的時候,不小心……所以不能說話了。”

易容容易,這嗓子卻終歸還是瞞不過了。

殺阡陌心頭一痛,能夠想見她在蠻荒吃了多少苦。突然伸出手,就要拖她衣服。

花千骨一驚,卻掙紮不過他。心頭暗叫糟糕隻顧著臉了。

果然殺阡陌拖下她外衣,見她手上身上密密麻麻的劍傷,刺傷,跌傷,刮傷,氣得臉都綠了,牙咬的薄唇浸出血來。

他向自己保證過要好好照顧她的,可是,不但沒有做到,不能保她周全,不能護她平安,甚至連救她都救不了,最後還是靠的那個臭書生。

他始終,什麽都沒辦法守護……

花千骨望見他眸子裏怒火夾雜著內疚和黯然,心頭一疼,連忙道:“我知道姐姐為了救我想了很多辦法,小不點好感動。姐姐你不要難過不要生氣,是小不點自己不對,跑去偷神器,這才闖下大禍受了懲罰的,不關別人的事。”

殺阡陌根本就沒打算問她為何要偷盜神器,在他看來,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都是天經地義的。管他什麽是非黑白,根本就不用講道理,也不用向誰解釋。可是誰若敢傷了他的人,那就是千不該萬不對,他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姐姐,求求你,不要再殺人了,也不要再跟長留山作對,小不點已經罪孽深重,不要再為了我牽連其他的人。”

殺阡陌緩緩點頭,他本也不想讓花千骨為難。無奈當時氣急,根本就再顧不得其他。除了他在乎的人,其他就是殺一萬個也死不足惜。

“那姐姐放了幽若吧!她是我的小徒弟。”

“好。”殺阡陌又點頭。

花千骨微微有些吃驚,她以為要說服他不會那麽容易。

“小不點,你知不知道我不是女的?”

花千骨低下頭去:“知道,不過一時改不了嘴。”

“沒關係,你想怎麽叫就怎麽叫。不過你心裏麵要記住,我不光是疼你的殺姐姐。”也是想要守護你的男人,殺阡陌在心裏補充道。

花千骨使勁點頭,又被殺阡陌一把摟進懷裏,臉緊貼著她的臉蹭來蹭去。末了仔細打量著她,伸出手捏著她的臉上下搓揉,寵溺的笑著。

花千骨不得不佩服東方彧卿料事如神,若不是他小心細致的替自己易了容。憑自己那三腳貓功夫,早被殺姐姐玩得露餡了。

“還好臉上沒留下疤,否則……”

看著殺阡陌眼神陡然陰翳,嗜血一樣恐怖,花千骨不由自主打個寒戰,心虛的笑著。

“姐姐是美人,也最喜歡美人了,如果小不點有一天變成醜八怪,你是不是就會討厭我了?”

“不準胡說,人的美麗是上天的恩賜,要好好珍惜。小不點那麽可愛,長大了也一定是個大美人,怎麽會變成醜八怪呢。走吧,跟姐姐回去。這次說什麽姐姐也會拚死保護好你。”

“姐姐,我還要想辦法救小月出來。為了行動方便,你不要把我已經從蠻荒逃出來的事情告訴給別人知道好不好?”

“恩,好,那你現在要去哪裏?”

“我來見你一麵,讓你不要擔心,還有不要再為了我殺人了。然後就去異朽閣和東方匯合,看看有沒有什麽小月的消息。姐姐你一定要把幽若平安放回去啊。”

殺阡陌微笑點頭,笑容卻忽然有些深不可測起來。

“好的,你都回來了,姐姐不會再亂殺人,當然會把她放了。”

不重要,現在所有人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唯一需要解決的隻有一個,那就是他白子畫!

花千骨不知為何心頭隱隱不安,但又掛念著小月的消息。再三拜托他回去後立刻撤兵放幽若回去,然後二人依依不舍的告別離開。

讓花千骨欣慰的是,雖然殺阡陌真的變了很多,但是對她依然半點都沒有變,依舊那麽疼愛有加。

殺阡陌知她無事,總算放心。可是一想到她受的苦,心頭怒火一陣旺過一陣。

回到長留山海上,下命放了幽若。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他,長留也以為他要耍什麽陰謀詭計。

幽若雖被放回,但體內還是或多或少中了些茈萸的毒。落十一等人連忙帶她回去醫治。

殺阡陌放眼四看,摩嚴此時卻不知怎的不知所蹤。

走的正好,如今更無人可以阻攔他。

殺阡陌左手虛空一劃,招來火鳳,不顧層層防衛,便孤身向長留山衝了過去。

既然人保護不了,又救不了,那他可以做的就隻有一件事。

為小不點報仇!

長留又有何人攔得住他,很快便被他一層層突圍而入。進到光罩之中,飛身直往絕情殿飛去。

攔截他的眾人沒他速度快,也顧不得許多,紛紛上了絕情殿,一時間刀光劍影。

“白子畫!給我滾出來!”

殺阡陌怒吼一聲,雙目赤紅如火。仇恨屈辱,壓抑在心底越積越厚,可是因為花千骨還在長留手中,他隻能隱忍不發。如今花千骨既已回來,他行事再無所顧忌,又回到當初那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殺阡陌。東方彧卿一開始擔心的,也正是如此。

白子畫推開靜室的門,慢慢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猜殺阡陌敢如此猖狂,跑到絕情殿來跟自己麵對麵叫囂,定是見過小骨,知她無恙了。

他魔功大成,長留山再無敵手。今日一戰,已是在所難免。

無視落十一等人的阻攔,白子畫神色不變,隻是淡淡說道:“出去打吧,不要毀了我院裏的桃花樹。”

花千骨此時正匆忙向異朽閣飛去,隱去氣味和身形,速度又是其快無比,常人肉眼很難見到。

可是突然發現情況不對,一股強大的氣息攔在了自己正前方。

心頭咯噔一下,看著那個身穿墨黑錦緞長袍的身影天神一般從天而降,負手立於海上。麵上又是吃驚又是震怒,殺氣直逼十裏之外,卻正是世尊摩嚴。

“孽障!原來是你!”
白子畫麵對殺阡陌。

花千骨麵對摩嚴。

整個世界仿佛都肅靜了,海浪無聲,時間卡殼,空氣都嚇得停止了流動。

“白子畫。”殺阡陌手中提著緋夜劍,姿態優美又不失霸氣。

“我不會殺你,你是小不點的師父,你死了她會難過。但是,你傷她的,今天我必一劍不落的還給你。”

白子畫看著殺阡陌周身真氣隨著情緒而浮蕩不穩,猶如即將噴薄而出的火山。

“你殺我長留眾多弟子,這公道,今天我也會必你討回來。”

話雖如此,白子畫眼中卻依舊波瀾不起,叫人感受不到半點殺意。

高手相爭,二人又交待了誰也不許插手。一幹妖魔,還有長留仙界眾人,隻得在山下隔了大老遠觀微雲中事態發展。

笙簫默心頭暗自擔心,白子畫這一年雖拚命修煉,功力恢複了不少,但是還是比過去差了太遠,又如何打得過殺阡陌。

不斷傳音給摩嚴,卻又不知他那邊發生了何事,竟半點回應都沒有。

摩嚴看著花千骨一張恢複成本來麵目的臉,心下陡然一驚。就沒聽說過絕情池水的傷疤還有辦法複原的。這女子都已成了廢人被逐到蠻荒,竟然都還能毫發無損的再一次站到他麵前。莫非真有什麽通天的本領不成?

“你怎麽回來的?!”

花千骨不說話,她始終都不知道被逐蠻荒是摩嚴的主意,內心深處對他隻有作為世尊作為師伯的敬畏,又哪裏來的恨意。

如今不小心被摩嚴發現行蹤,偏偏還剛好易容的是自己的模樣。她知道再避不過,可是又不願跟他起正麵衝突。腦中飛快的想著,該怎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摩嚴也隻是見殺阡陌關鍵時刻,突然神色不對,匆匆離開。恐防有詐,故暗地裏跟來看看。千算萬算,卻沒料到見到的竟會是麵容如初的花千骨。

驚詫不解之餘,有那麽片刻他真的以為是見著了花千骨的鬼魂回長留山來找他報仇。

“想不到連蠻荒都困不住你!”

摩嚴凝眉一想,定是她那一堆狐朋狗友想了辦法救她出來,否則憑她一個廢人……

可是,就算再用什麽靈丹妙藥,短短一年,她怎麽可能會恢複如常?

罷了罷了,本來念在子畫麵上,好心留她一命,她卻又非回來找死。若被子畫見了,那還得了,這次他再不會心慈手軟。

摩嚴手往眉間一點,一彎碩大的水銀輪從印記中幻化而出,在手心裏緩緩旋轉,流光溢彩,灼灼生輝。

花千骨不想跟他打,可是又萬萬不能被他再擒了去,更不能死在他手上,隻能無奈禦劍相迎。

水銀輪上下飛舞旋轉,猶如掛在天空的上弦月。威力巨大,攻勢又快又狠,花千骨周身隻看見一片銀光閃耀。倉促禦劍抵擋,火光四濺,劍上很快便被撞出了缺口。

摩嚴抱胸站在一旁,似是沒想到她居然有如此多的真氣做為屏護,保持身體不為水銀輪的殺氣所傷,還能把劍舞得滴水不漏。

花千骨且戰且退,摩嚴伸出二指,輕輕夾住空中飄飛而下的一片雪花,竟暗器一樣向她射了過來。

“孽障!還想跑!”

花千骨腳下一滯,一麵順勢輕輕拂去雪花,一麵抵抗著水銀輪狂催不盡的攻勢,深吸一口氣,內力不斷向外湧出。冰一寸又一寸,沿著劍尖,竟將水銀輪也凍了起來。

摩嚴冷哼一聲,雙掌從花千骨的身後直劈而下。花千骨倉促轉身,眼看閃躲不開,隻能硬接他兩掌。

又剛又猛的真氣從掌中直灌而入,黑壓壓罩在她頭頂上,仿佛她一鬆手心肺就會被擠到爆裂。右邊腋下封印處滾燙得嚇人,連帶著她整個身子都燥熱了起來。

她一咬牙,也不強製在掌上用力,以強對強,隻會被摩嚴整個擊穿壓垮。改為集中注意力到封印上,頓時封印仿佛變成了一個無比深的細洞。她伸手進去抓住一根滿是靈力的紅線一頭,一點一點的用力往外拉。

摩嚴頓覺掌下一虛,仿佛觸到一朵軟軟的雲彩,沒有實感。內力一空,竟被花千骨源源不斷的吸了過去。

眉頭皺得更緊,卻仍不撤掌,反而順勢將真氣凝聚在一起,猛的推了過去。同時水銀輪傳來一陣冰裂之聲,直迎向飛來的劍,斬作兩截。花千骨回身乏術,真氣暴漲,光罩卻仍抵擋不住來勢,水銀輪破空而來,直直的穿入她的琵琶骨。

前麵後麵同時重創,花千骨身子一顫,胸口一悶,喉頭嚐著點鹹腥。卻隻能咬牙硬生生受了,繼續凝神從狹小的封印口子裏汲取妖神之力。

摩嚴見她身上紫光閃爍不定,心下疑惑更重。心念剛至,水銀輪再一用力,從她琵琶骨一端又穿了出來。

花千骨嘴唇蒼白發紫,額頭汗水直冒,卻始終吭也不吭。一鼓作氣,掌力傾瀉如江河決堤,滾滾向摩嚴湧了去。

摩嚴飛身被震到幾丈開外,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一片妖異紫光之下,水銀輪被她硬生生從骨頭裏擠了出去,隨著背後巨大傷口流瀉的真氣慢慢回流。傷口慢慢合攏複蘇,最後隻剩下兩道疤痕。

“你……”

摩嚴驚恐的退了兩步,像見了鬼怪一般。

妖神之力?

心下如錘重擊。

所有疑惑全部解開。怪不得她能逃得出蠻荒,筋脈和傷勢都不藥而愈,還有如此能力,竟能與他相匹敵。

隻是妖神之力尚不能完全發揮,似是被封印壓製。不用細想,已知是何人所為。

不由心下一陣失望透頂,沒想到子畫竟然做出這種事來。

如若被天下人知道她才是真的妖神,他又打算如何麵對世人?又叫長留山顏麵何存?

他以前以為子畫隻是一時護短偏私,卻沒想到他竟寧願愧對天下人也不願愧對她一個。這丫頭果然是妖孽,再留不得。

摩嚴目光淩厲駭人,陰沉著臉冷冷說道:“這次我非除了你這個禍害!

說著使出所有力量向花千骨咄咄逼人的攻了過去,迅若閃電,勢若雷霆。花千骨封印得以衝開一部分,隻感覺力量源源不斷的湧了出來。與摩嚴交手二百餘招,竟絲毫不落下風。流竄而出的妖神之力,似乎已在自己體內逐漸融會貫通。

正在此時,就聽見遠處長留山方向傳來一聲巨大回響,天地震搖。

連他倆在相隔極遠的海上都還能感受到那兩股可怕力量撞擊的餘威。

二人心頭同時一緊,停了下來,心念所至,片刻飛躍百裏,觀微長留山上。

沒想到卻竟見到白子畫同殺阡陌正在天上大戰,連空中的浮雲都被扯作碎片飛絮。二人唇邊皆有血跡,可見彼此都受傷不輕。殺阡陌周身火焰一樣的真氣淩厲縱橫,紅光眩目,一招接一招的向白子畫攻去。白子畫真氣哪敵得過他,卻仍憑借一手博大精深,出神入化的劍法與他相持。隻是劍勢有形無力,每次和殺阡陌正麵相迎,心肺都受一次大損。

殺阡陌見自己劍法不如他,幹脆不再近攻,而改以法力相抗衡。光波接連而來,霓虹飄飛猶如彩帶,頓時天空都成了彩色,折射出巨大海市蜃樓。

下麵眾人隻聽到爆破聲不絕於耳,可是二人速度太快,根本連看都看不清楚。

隻是頃刻間,不知他們已大戰了多少回合,空中不時傳來驚雷滾滾,一陣接一陣的地動山搖。

花千骨和摩嚴都震驚了,沒想到殺阡陌居然會去找白子畫報仇。可是以如今白子畫的能力,又能強撐到幾時?

二人手腳都開始顯得忙亂起來,想盡快結束了這邊的爭鬥。摩嚴下手更快更狠,招招致命。花千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若是師父出什麽事……

再沒辦法專心應戰,她一麵觀微長留一麵倉促躲避著摩嚴的攻擊。

白子畫真氣早已用盡,強行透支,拚死硬撐,大大超出身體極限,卻始終雙麵若冰霜,全力一戰,絲毫不肯退卻。如此下去,非死也是重傷。

“十二,十三……”殺阡陌嘴裏數著,麵容微微有些猙獰。他隻攻不守,寧可硬受白子畫的劍氣掌風,也非要傷他不可。

二人這種不要命的打法,別說是花千骨,就是摩嚴也看得額上冷汗直流。

花千骨眼看白子畫連中數劍,且都是要害或筋脈處,雖有屏罩護體,但是隨著他真氣越弱,劍也傷得越深。

花千骨看得緊張,掌心裏全是汗水。摩嚴也屏氣斂息,心懸得老高。

再顧及不了那麽多,花千骨心急如焚的用盡全力向摩嚴攻了過去。卻驚訝的發現白子畫周身的銀光似乎不穩,隨著自己每次出招用力忽強忽弱。

右腋下仿佛一團烈火快要將她整個燃燒吞噬。摩嚴一掌臨空而下,手掌的巨大幻影將她直往海麵上壓去。花千骨妖力暴漲,化作紫色利箭從摩嚴肩上直穿而過。

可是那邊白子畫也突然步伐一滯,肩上同樣被殺阡陌一劍穿通。

花千骨嚇得肝膽俱裂,這才想起東方說的因為自己出了蠻荒師父越發虛弱。原來他把大部分力量都用來封印自己的妖神之力了。自己越是妄想衝破,他就會傾注越多的力量進行束縛。

花千骨連忙屏氣凝神,將胸壑中湧動的妖神之力一點點壓了回去。果見白子畫周身的銀色護罩慢慢厚重起來,劍勢也穩了許多。

可是麵對這邊摩嚴的攻勢卻再抵擋不住,暴風雨一樣的連環而至,花千骨接連挨了他十餘掌,大口的鮮血噴出,卻隻是盡力躲閃,不再還手。

摩嚴從來一絲不亂的長發此刻在狂風中飄搖亂舞。身上淡綠色的真氣隨風四合,在他周身環繞不息。

似也立刻明白花千骨突然收回妖神之力的原因,嘴角一絲冷笑。更加下手不留餘地。

白子畫見身體力量慢慢回流,來不急細想,隻是凝神結印,頓時空氣中霧氣彌漫,然後霎那間結成冰晶,就連海上湧起的滔天巨浪還有殺阡陌劍身上的火焰也被瞬間凍住。

殺阡陌一身怒吼,劍影閃動猶如玉壺光轉,破空處到處冰霜四濺。劍氣橫掃竟硬生生將下方冰凍的大海劈開成兩半。海水再次翻湧,竟滾滾沸騰起來。

封印雖不再耗費真元之氣,白子畫卻也再難抵擋殺阡陌這樣瘋狂的進攻。花千骨眼看著他又身中數劍,鮮血怵目驚心的染紅白袍。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旁。

殺阡陌受傷也是不輕,強行提著一口氣,左手翻轉,掌心突然出現一團妖冶的火焰,用力向白子畫胸前打去。

妖魂破!

摩嚴臉色大變,花千骨再顧不得那麽多,也不管正在交戰之中,從墟鼎中取出哨子就使勁吹了起來。

摩嚴怎肯放過這樣的機會,一指點上花千骨背上死穴,然後用力一掐,將她脊椎骨硬生生扭斷。又接連打了十多掌,雄厚純正的罡氣,誓要將她五髒內腑通通震碎。



花千骨無心自保,隻是瘋了一樣吹動口中骨哨,一麵吹一麵嘔血,行動不能,連痛都已感覺不到。

殺阡陌耳中陡然聽聞哨音,聲聲急促有如泣血。知道是自己來找白子畫報仇的事被花千骨窺見想要阻止。

殺阡陌心頭有氣,他都這樣對你了,你居然還當他是師父想要護著他麽?

可是手中還是頓了一頓,冷焰停在白子畫胸前一指,二人的頭發眉毛皮膚瞬間凝上一層淡藍色冰霜。

心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哨音越來越微弱消失不見,殺阡陌連忙凝神回探,跟著哨音定位到百裏之外,見到的卻是摩嚴招招歹毒的打在花千骨身上。

心頭劇痛無比,再顧不得與白子畫糾纏。召來火鳳直飛九天,趕去救人。

白子畫見殺阡陌仿佛看到什麽可怕的事情,瞬間麵無血色的匆匆離去,一時想不出這世上有什麽可將他嚇成那樣。

他體力透支過度,再無力觀微更無心追擊。強撐著不要落十一攙扶回了絕情殿,身後門剛一關上,便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前塵舊怨

趁著花千骨不得不壓製體內的妖神之力,摩嚴狠下殺手。心想著就算你能不藥而愈,我頃刻間毀了你的軀殼,叫你魂飛魄散,灰飛湮滅,看你又能如何複原!

花千骨雖然知道這個師伯從來就不喜歡自己,可是卻沒想過他竟會厭惡自己到了這種程度,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不過觀微見到殺阡陌和白子畫雙方終於都收了手,沒再戰下去,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大腦也逐漸開始失去意識。

摩嚴手中巨大光暈將她包裹其中。越來越多的真氣凝結,似乎隻需稍一用力,捏死她就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不過摩嚴知道事情沒有看起來那麽容易,自己必須以巨大的力量極快速的一擊即中,否則很有可能受到妖神之力為保護宿體而進行的攻擊與反噬。

正當他聚精會神凝氣之時,麵前卻突然出現一個溫文儒雅的青衣男子拔劍便刺。

那眉,那眼……

摩嚴一驚,腳下一個趔蹌,整個人呆住了。再反應過來時,花千骨已被來人奪了去,一個猛子紮進海裏。

竹染?!

不對,不會,怎麽可能是他?!他的臉明明早就……人此刻也應該身在蠻荒……

不過花千骨既然能回來,他說不定也回來了,花千骨的臉既然能恢複如初,他說不定也……

不對!那不是竹染看自己的眼神。摩嚴陡然反應過來,那不是竹染,是幻術。

又是哪個妖孽作祟?壞他大事?!

摩嚴身子一沉,潛入海中,滴水未沾。無奈良機已失,再尋不到花千骨的行蹤。怒極的他周身真氣暴漲,起伏不定,四周海水也隨之翻起巨浪,震蕩到百裏開外。

花千骨身上幾處骨頭全折了,迷迷糊糊中,隻感覺被什麽人下手扳住,強行將骨頭移回原位,拚合在一起。她痛得肝腸寸斷,卻又喊叫不出聲來。

一雙光滑細嫩的手在她身體上來回撫摸著,似乎給她塗了一層厚厚的油脂。

香氣撲鼻,花千骨用力的拉扯著自己的意識,強逼著自己不要在香氣繚繞中陷入昏睡。腋下已經不似剛才那樣滾燙燎人,隻是慢慢湧出淡淡的暖意,流入她的筋脈和四肢百骸。

骨頭愈合比肌體上的傷疼了一百倍。還好有那層油脂的包裹,她隻感覺周身涼涼的。

“你怎麽還是那麽傻?”

她聽見有個人對她說,聲音明明是嗤笑,卻又帶了些心疼和無奈。

很熟悉的聲音,是誰?!

她微微有些激動,掙紮著想要睜開眼。

那人按住她:“不要亂動。”

她提了一口氣,慢慢開始調息,感覺身體和身體裏的力量正在慢慢複蘇。

“怎麽……怎麽會這樣?”

那人聲音裏滿是驚恐,似乎十分不解花千骨傷到如此殘破的身體,為何會以如此驚人的速度恢複?自己給她塗的提取於晶影魚皮脂的藥膏藥效雖好,卻也沒強到這種程度啊!

花千骨身子一震,她聽出來聲音是誰了,居然是藍雨瀾風!

心頭不由一陣火起,拚命睜開眼睛,打起精神,搖搖晃晃想要爬起來。

藍雨瀾風上前扶住她,卻被花千骨一把推開,而她自己也摔倒在地。藍雨瀾風搖頭輕歎,連脊椎骨都斷掉了,根本沒辦法直立,為何還要如此逞強?!

“若不是我救你,你早死在摩嚴手中了。”

“我不用你救!”花千骨咬牙切齒的說。最不想的便是承藍雨瀾風的情了,這個歹毒又狡猾的女人!她寧可重新回去被世尊捏死。

“我知道你會有今天也算是我害的,我要負起責任。不過今天既然救了你,我們之間的恩怨就算一筆勾銷。”

花千骨無力的靠在洞壁上,看著周圍都是海水,還有魚兒遊來遊去。

心下不由無奈冷笑:“你倒是膽大,敢從摩嚴手底下把我搶來。”

“那是自然,海上是我的地盤,你們在這爭鬥那麽大的響動,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說吧,這次你又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我對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

藍雨瀾風扭動著蛇身,臉湊到她麵前。

“聰明。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花千骨心中了悟,已知她想問些什麽,閉上眼睛不說話。

“你既然之前是被逐去蠻荒,有沒有見過或是聽過鬥闌幹這人?他現在在哪?你又是怎麽從蠻荒逃出來的?”

見花千骨始終不語,她微微有些急了,一手掐住花千骨的脖子。

“快說聽見沒有!我既然可以救你就可以馬上殺了你!”

花千骨睜眼看她,滿臉迫切癡狂,心頭不由一軟。

“他已隨我出了蠻荒,現在正在南海的一個島上……”

藍雨瀾風滿臉不信的倒退幾步:“你不要騙我!”

花千骨疲憊苦笑,伸出食指在她眉間輕點,把島的具體位置傳入她腦中:“我沒有騙你,他就在這。你自己去找他吧,他也等了你許多年了,說有句話要問問你。”

藍雨瀾風整個人呆掉……

歲歲年年,日日夜夜,在頭腦中所盼所想的,不過就是和那人相見。如今真事到臨頭了,他就在同一個世界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藍雨瀾風反而不敢信了。拚命的搖頭後退:“你騙我!這不可能!”

花千骨輕歎一聲:“騙你?你以為我是你麽?那麽喜歡騙人。你想去就去,不去就算了,反正已經等了那麽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一下。或許過些日子,他會主動來找你也說不定。”

搖搖晃晃站起身來,足尖輕點,飛快的離開海中岩洞,躍出海麵。竟又再一次的,朝向長留山方向飛去。

藍雨瀾風怎麽都沒想到花千骨傷得如此之重竟然還有力氣。待回過神時,早已不見她的蹤影。隱隱知道她說的都是實話,隻是等了那麽多年,如今……

天已經黑了,雪還在斷斷續續的下。風大得好幾次差點把她從天上吹得掉到海裏。

花千骨麵色蒼白,嘴唇發紫。好不容易進了長留山上到絕情殿,幾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勉強走了幾步,終究還是一下跪倒在地,吐了口血在廊上,怕暴露行蹤,連忙將血腥味隱去。

白天見師父傷成那個樣子,她又怎麽可能放得下心。感覺束縛自己妖力的封印越來越弱,她心急如焚,再顧不得那麽多,隻想來看看他是否安然無恙。

幽若從廚房裏端著碗藥湯出來,看見花千骨頓時呆傻當場,盤子掉在地上,藥灑了一地。

花千骨無力的靠著廊柱,也不打算再瞞她。隻是心急的問道:“尊上他……怎麽樣了?”

幽若不可置信的凝望著她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臉,發現真的是她,而不是扮作小七的樣子。開心的快要哭出來,猛撲上前緊緊抱住她。

“師父!真的是你!你知不知道我今天被妖魔抓走的時候好害怕,但是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我的。我等啊等,等啊等,後來果然殺阡陌把我放了,我就猜到是你救我了!嗚嗚嗚,師父,以後不不扔下我一個人了。”

花千骨於心有愧,也不由伸出手將她抱住。這傻丫頭,她明明都已經是一個罪人了,她為何還非認定了她?

心頭微微有股暖意。

“你、你師祖他怎麽樣?”花千骨有些別扭的撇開臉去。

幽若驚喜的望著她:“師父!你終於肯認我了!師父!”

花千骨被她搖啊搖的差點又沒吐出一口血來,虛弱得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我問你我師父……唉,罷了,我自己去看吧……”

花千骨搖搖晃晃的扶著牆往前走,幽若連忙扶住她。

“尊上他還在昏迷不醒。剛才世尊和儒尊都來看過了,給他療了很久的傷。但是兩個人都一副眉頭不展的樣子,貌似尊上這次傷得很重。不過儒尊說沒有生命危險,讓我不要擔心。”

花千骨總算鬆了一口氣。

“可是師父,你怎麽也一副傷那麽重的樣子,是誰打傷你的?幽若幫你報仇去!”

花千骨搖頭苦笑,若不是她當時肆無忌憚的想要衝破封印使用妖神之力,以師父的修為,就算大不如前,也不會被殺姐姐傷那麽重。

“幽若……我們以前見過麽?”

她總感覺幽若是認識她的,不但認識,似乎還有幾分熟悉。

可是她卻怎麽都想不起來了,如果說要見,那肯定是在兩次群仙宴上,但是不管怎麽回憶,卻都沒有印象。不然以她笑笑鬧鬧的性格,自己應該記憶深刻才對。

幽若向她眨眨眼睛,神秘兮兮說道:“雖然沒直接見過,可是我對師父也算是朝夕相伴呢。”

什麽意思?花千骨不解的看著幽若。卻被她扯著往白子畫房間裏走。

“你不是想要去看尊上麽,怎麽走著走著又不走了。”

花千骨腿微微有些發軟:“師父沒事就好,我、我還是不去了。”

遠遠望著他還成,自己罪孽深重,還對師父心存不敬心存不軌,師父將自己逐到蠻荒本就是不想再看到自己,自己又怎麽還有臉去見他。

幽若不停推著她往前走著,一臉壞壞的笑:“尊上正昏迷著呢,就一直沒醒過。你去看看他吧,不會被發現的!”

花千骨皺著眉頭,咬牙想了半天,終於還是狠下心推門走了進去。

房間裏還是和以前樣的陳設,甚至連隻茶杯的位置都沒移動過。師父似乎從來就喜歡樣成不變的規律生活。

幽若躡手躡腳的走到白子畫榻前,確定他依舊在昏迷當中,轉身對站得老遠的花千骨招招手。

花千骨靠近些,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忍不住陣愧疚心疼。

想當初在群仙宴上初見的那個遠離塵世的上仙白子畫,就樣步步被害到如今個地步。

是不是當初不出現,不拜他為師,切都不會發生?

膝蓋屈,跪倒在白子畫榻前。

聽著窗外雪落下的聲音,壓在心底的好多話想,如今卻隻換作陣悲戚沉默。

幽若見久跪不語,連忙上前拉:“師父,自己連站都站不穩,快起來。傷重成個樣子,先運功調息下吧。”

花千骨搖頭,走到白子畫跟前,猶豫半,終於伸出手號住他的脈搏。

“幽若,替師祖療傷,先出去下,順便把把風,有人來立刻通知。”有上回被李蒙撞見的事,行事不得不小心謹慎。

幽若心裏不願,療傷而已嘛,為什麽要讓自己出去啊,絕情殿又不會有人來。嗚嗚嗚,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看到師父和師祖在起。

“弟子遵命。”幽若隻得無奈的轉身出門,然後小心翼翼的從窗戶縫裏偷窺。

花千骨知道自己的醫術並不比摩嚴還有長留醫藥閣的高明多少,而且本身修煉得來的功力已經全部被廢掉,餘下的隻有妖神之力。要想替師父療傷,肯定得催動妖力。可是師父之所以虛弱,很大部分原因是力量用在封印上。此消彼長,自己用妖力替他療傷,隻會更加複雜衝突。所以能夠用的還是隻有自己的血罷。

花千骨動手白子畫兩個穴道,確保他不會在療傷途中突然醒過來。才掀開他的被子,伸手去解他白衣腰上的帶子。

幽若在外麵嚇傻,捂住嘴巴!

哇!看不出來,原來師父是麽簡單直接的人啊!趁著尊上昏迷不醒,就強行把尊上給OOXX!好好好,等生米煮成熟飯,尊上就再也沒辦法下狠心處置師父,肯定會對負責任的。哈哈哈,可憐的尊上啊!(話幽若在開心個什麽?-_-|||)

花千骨額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往下掉著。

師父對不起,徒兒是逼不得已,如有不敬之處還請諒解。

手小心翼翼的往白子畫袍子裏探去,原本蒼白的臉變成熟透的大蝦米。

回憶著他被殺阡陌之前刺傷的地方,想將他之前治療時包紮的繃帶什麽的解下來,無奈手實在抖得厲害,不小心碰到師父冰涼的身體,嚇得心都快炸開。

鎮定鎮定……

花千骨強自穩定心神,眼前卻突然又浮現出當年不小心觀微瞧見的師父的裸背,血氣上湧,鼻血都差沒噴出來。

不行不行,做不到。都還沒開始,光碰下師父都有想死的感覺,還是讓幽若來吧……

唉,不行不行,更加不行。師父的身體怎麽能讓別人隨便碰。

咬咬牙,副從容赴死的模樣,狠心終於把手探到他肩上被殺阡陌利劍穿通處。之前醫藥閣包紮的白布都微微被血浸紅。花千骨又要不解開他衣服,又要解開裏麵包裹的紗布,動作得十分小心。身子微微前傾,屏住呼吸,手還是顫抖的很厲害。

不敢用指氣割開,怕傷師父。等好不容易解下來,已經累得渾身虛脫,頭腦發暈。

見白子畫傷口的血又重新慢慢開始往外滲,花千骨連忙用食指在自己的左臂上用指氣劃開個小口,頓時室都彌漫著股血氣的芳香,混合著之前藍雨瀾風給塗的奇怪膏藥,氳成股奇特的味道,連花千骨自己都聞到。

手上沾些血,再次探進白子畫衣內。咬牙切齒的將血往他傷口上塗上去。

傷口果然如所料的很快愈合,竟然連半痕跡都不留。

之前花千骨的血之所以有如此多的功用,就是因為是神之身的緣故。而關於般草木花卉遇之則死,是因為畢竟是神之血,滴已夠潤澤蒼生,普通平凡的弱小生命又怎能承受得住恩澤,自然折煞。劍等利器也樣,普通的兵器竟妄圖傷神,自然破敗無疑。東方彧卿之前所的珍貴也正是在此。神有創世之力,恢複治療不在話下,故而也才能孕育出糖寶樣等級的靈蟲。

而如今神之血裏還蘊含妖之力,效用可想而知。花千骨知道白子畫為受釘刑之後本就愧疚難安,如今再見他因為自己傷勢加重。不顧自身安危趕來,就是想像之前他中毒時那樣,用自己的血來試試,是否可以將他的仙力完全的恢複如初。

見到效用如此顯著,心頭不由喜,此趟果然沒有白來。就不信把身體裏的血全部給師父,還治不好他的傷。

手緩緩的在白子畫肩上,腰上,背上幾處傷口處塗抹,輕柔有如愛撫。

花千骨感覺自己渾身都燥熱起來。那手更是仿佛被沸水煮著樣,滾燙得嚇人,好像就要燃燒起來。

可是師父的身體就是如玉如冰樣浸骨涼滑,手感刺激太過強烈。

花千骨強忍住噴鼻血的衝動,遍又遍默念著清心咒。終於塗好,長歎口氣,收回手來,卻不小心劃過白子畫胸前。感覺手下身體微微顫下,花千骨嚇得屁股坐在地上。

死了,死了。

花千骨連忙跪下連連磕頭。弟子不是有意冒犯師父的……

看看白子畫的確依舊昏迷不醒,隻是應該對外部環境還是微微有些知覺。

居然……

居然……

碰到……

……

花千骨的臉都紅到脖子根,羞愧難當,看著自己的右手,恨不得拿刀砍砍砍砍碎,扔去喂狗。

外麵的幽若連吞口水,啊,也好想摸啊。呃,想想,也隻是想想而已……

花千骨好半才站起身來,腿軟得不行。外傷搞定,然後是內傷和恢複仙力,可能就得多費些血。

花千骨見之前臂上劃開的口子已自動愈合,便又割開手腕,放到白子畫唇邊,讓血慢慢流入他口中。

白子畫眉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掌門印記,同時也是他身為仙人的證明,隨著越來越多的鮮血流入口中,顏色也慢慢的開始變得有些明顯起來。

太好,果然有用。妖之力治愈自己的神之身,能力還是稍微有限,多少會留下些痕跡。但是用在其他人身上簡直就包治百病,成絕世的靈丹妙藥。如此來,不知道喝過自己血的人就算不能得道但可不可以成仙?

花千骨見白子畫仙力恢複有望,心頭不由大喜。有生以來第次,對自己的身份有微微的感激和慶幸。

本就重傷在身,也不運功自療,就算有妖神之力,但被強行壓製,傷勢恢複已是極慢。如今又大量失血,眼前陣發黑。怕還沒把師父治好,自己就率先掛掉。連忙將血止住片刻,抬起頭臉色蒼白的微微喘氣。

陣口幹舌燥,望見桌上的茶,搖搖晃晃站起身來。剛走兩步,手臂卻被誰拉住。心頭驚,倉促轉身,還沒等反應過來,身子被用力扯飛到榻上。頭還很不幸的撞到牆,更是陣暈眩。還沒看清楚是怎麽回事,已被翻身壓在下麵。

糾纏不清

“師父!?”

花千骨癡呆片刻,見白子畫竟然醒過來,不由得大驚失色。

白子畫低頭看著,雙眼漆黑如墨,深邃有如洞穴,卻絲毫沒有焦和光亮。不發言,尋著血香,張嘴便咬下去。

花千骨知他神智已失,隻是心想要吸血,連忙伸手往脖子上擋。

白子畫剛好咬在手臂上。刺破肌膚的快感,鮮紅流淌的顏色,更加激發出心中嗜血的欲望。

花千骨手臂陣酥麻,仿佛正在融化。強自回神,猛的把將白子畫推開。個翻滾從他身下滑出,卻還未逃下榻又被身後隻手拽住衣襟強行拉扯回去。

頃刻間師父的臉就在相距不到兩寸遠的地方,花千骨嚇得慌忙後退,身子卻被雙有力的手牢牢禁錮住,隻得將頭努力後仰,不敢看他。同時飛快伸出手去想要他穴道,卻沒想到招數竟然被他全部搏回封死。

糟。

沒想到那血喝下去,師父的傷會好的那麽快,而且很快就醒。可是身體雖醒,神智顯然尚未清醒,依舊處於渴血的狀態。應該是神之血與妖之力流入他身體的同時,與他身上的仙氣還有傷勢發生激烈的衝突,導致他時意識錯亂,嗜血成狂,不小心入魔。

不由暗自責怪自己,光想著那血可以幫師父恢複仙力,卻不想下師父現在麽重的傷怎麽承受得住。

不在乎被師父吸血,隻是不想以以前那種太過親密的方式,他失去自的的同時,自己也失去自。師父不喜歡樣,自己不應該用血來誘惑他,借著他失去意識而讓兩人關係更加曖昧不清。

無奈如今白子畫的仙力不斷恢複增強,花千骨則重傷在身,要想不用妖神之力將他製服或是弄暈根本不可能。而且因為此刻他根本就沒有憑意識而僅憑本能在行動,連攝魂術對他都沒有作用。花千骨的招數又大部分得他傳授,見招拆招,光動手打根本就打不過他。

幽若在窗外看得目瞪口呆,本來還想見師父和尊上親親、纏綿悱惻的,不過二人進行的程度是不是也太過激烈?在床上滾來滾去,打得不可開交。要不要上去幫幫忙啊?那到底是去幫師祖把師父壓倒好方便吸血,還是幫師父把師祖壓倒方便OOXX?小小年紀的陷入巨大的人交戰中……

花千骨見白子畫動作速度越來越快,仙氣也越來越多的凝結周身,估計剛剛喂他喝的血應該是夠用。既然師父仙身已完全恢複,仙力應該也恢複七七八八。自己還是趕快溜吧,不然被他捉住,非吸成幹屍不可。
個挑燈望月,聲東擊西,花千骨的身子箭般向門外射出去。卻沒想到頭撞到堵肉牆上,抬頭看是白子畫拔腿便跑,卻被他捉住雙臂,猛的推倒在牆上,張嘴便往脖子上咬。

花千骨兩隻手被他牢牢禁錮扣在牆上,知道再躲不過,心裏急的直嚷嚷:師父喂喝啊,不要再咬!

無奈白子畫牙已到頸邊,花千骨感受到他鼻息,心頭陡然揪起。不可以樣,不能再和師父樣!師父是仙,自己如今連妖魔都不如,師父是失神智,自己卻是清醒的。當初是因為師父中毒不肯吸血迫不得已要逼他喝,如今明明可以不再用種吸血的方式。如果僅僅因為自己心中私情就放縱自己沉溺下去,隻會折辱師父。

花千骨身上突然紫光大作,將白子畫震開去。妖神之力逆封印而出,白子畫身上真氣陡然弱,不由得微微彎下腰去。

“師父!沒事吧?”花千骨連忙擔心的上前扶他。卻沒想到白子畫突然就勾住的脖子,口就咬上來。

牙微微刺破肌膚,鮮血如同紅色的牛奶樣滑入白子畫口中。

花千骨陣顫抖,幾乎站立不穩。奮力想要推開他,卻被他緊握住雙手,在身後牢牢扣住。花千骨退再退,白子畫就順勢向前,牙也不肯鬆開。

幽若捂住自己雙眼,又忍不住從指縫裏偷看,鼻血都快忍不住掉下來,師父和師祖怎麽在房間裏抱在塊跳起舞來?

花千骨太過熟悉種渾身酥麻的被吸血的感覺,仿佛又回到當初師父剛中毒的時候。卻沒想到如今居然會舊事重演。可是師父已經知道自己對他心存愛慕,清醒之後,兩人又情何以堪?

花千骨撇開臉拚命在他懷中掙紮,白子畫卻死都不肯放開。

極度混亂中,卻聽白子畫喃喃念聲——“小骨”。

花千骨渾身震,頓時整個身子都軟下來,仿佛瞬間坍塌在他的懷裏。傻傻的睜大眼睛,任憑他繼續埋頭吸血。

白子畫眸子裏有些光亮,雖恢複部分意識,卻似乎陷入狂亂之中,動作陡然粗暴起來。

花千骨被他突然推倒在榻上,壓在身下,不由得陣恐慌。

白子畫的臉貼著的臉滑過,抬起頭輕輕喘息,似乎是想要克製,又似乎是想要更多。剛剛咬下的傷口已自動愈合,於是他又換個地方,換種姿勢咬下去。片刻後再次抬起頭來,再換個地方咬。鮮血流得到處都是,花千骨要瘋。

次又次的疼痛和酥麻不斷折磨著提醒著,不安的在白子畫身下扭動,不知是因為興奮還是因為痛苦。

白子畫的身體開始熱起來,不再似起初的冰涼如玉。花千骨則更勝,整個人仿佛著火般。而白子畫還不斷給加柴,快要被燒死。

白子畫的動作越來越快,唇齒在脖頸間不停摩挲著,卻不再用力往下咬,而隻是輕輕的啃舔,仿佛是變相的懲罰。手下意識的撫摸過身下小小的身體,花千骨頓時整個人繃得僵硬如冰。

師父、師父,入魔……

花千骨從沒想過向清冷的師父,潛意識裏也會有絲魔性。如今意誌薄弱下被激發出來,該怎麽辦?

感覺到頸間的鼻息越來越灼熱,花千骨的耳朵都酥掉。

對師父的確心存貪念,喜歡樣的親近,師父想要的切都可以給。可是師父如今是失神智啊……

迷迷糊糊想要掙紮推開,可是身子完全沒有力氣,隻能任憑擺布。

白子畫的啃咬慢慢變成粗暴的吻,吸吮過頸間沾血的每寸肌膚。花千骨顫抖著死死的咬住下唇,怕自己呻吟出聲。

“小骨……”

分明聽見師父聲音低啞的在喚,雖如同夢囈,聽上去卻十分痛苦。

師父,在……

花千骨麵喘息麵無措起來。師父是在做夢麽?

那……是在夢遊?

師父向冷若冰霜,至善無情,為何在夢裏,會表現出樣的痛苦和難過?他心中有結解不開?有執念參不破?所以才會不小心入魔?

花千骨不明白,手忍不住心疼的輕撫他的眉心。

師父,就算是在做夢……知道夢裏,麵前的是誰麽?知道夢裏,自己在做什麽麽?

不太明白那個叫欲望的東西,不過猜測此刻若是再給淋上銷魂池的水,定會很疼很疼。而師父,那種對血的饑渴逐漸轉化為種莫名的宣泄,那種壓抑千年的痛苦,沒有出路。

微微仰起頭,感受著師父的唇慢慢滑上麵頰,花千骨的喘息更急促。

不對!分明就不再是吸血,跟親熱差不多。是師父亂倫——

師父那麽討厭自己,醒來要是知道,會恨死自己的。

眼看著白子畫的唇要掠過的唇角,花千骨的兩指正好插入兩人唇間,封住他的吻。那樣的記憶,此生有那麽次,已經很滿足。

白子畫牽過的手,突然用力在指上咬,十指連心,疼得花千骨輕哼出聲。然後就眼睜睜看著白子畫將手指放在唇邊吸吮起來。

那樣略帶幾分淫靡的景象無法想象是師父做出來的,花千骨倒抽口涼氣,有想哭的感覺,自己是不是也神智錯亂。試著微微移動身體,卻被白子畫壓得更緊。

在手指上咬半,大概是嫌血來得還不夠洶湧澎湃。又埋頭到花千骨頸間,張嘴咬下去。好像今晚上非要喝飽不可。

花千骨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隨著血液的流出,仿佛整個人都融入師父的身體裏麵。

卻突然聽見“咚”的聲響,身上的人應聲而倒,壓在自己身上不動。

“師父!師父!沒事吧?”幽若著急的搖搖花千骨,糟糕,光顧著看好戲,不會進來晚,師父失血過多掛掉吧?

花千骨咳嗽兩聲,小心的推開白子畫,總算能夠正常的大口呼吸。

“把尊上怎麽樣?”

“在後麵他幾處穴道都沒用,隻好直接拿著硯台把他敲暈。”

花千骨滿頭黑線,心疼的看著白子畫。扶他躺下睡好,蓋上被子。

“尊上有些入魔,不過主要是血時的外力作用,還沒有和身體很好的融合,過段時間就好,應該不礙事。等明趕快讓世尊過來給他看下。”

“是,師父,尊上的傷是不是全好?消魂釘的也好?”

“應該是,超出劑量那麽多,就算沒提升,也應該恢複的差不多。”

幽若頭,臉遺憾的表情,可惜啊可惜,好不容易看見尊上居然會有樣失去理性的時刻。隻差生米不定就煮成熟飯,搞不懂師父怎麽沒有繼續下去。

花千骨瞪眼:“看夠?”

幽若臉陪笑:“哪裏哪裏,師父在把風呢,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看見……”

花千骨無奈搖頭,反正喜歡師父幾乎大家都知道,也沒什麽可再隱瞞的。心裏麵已認個師父幫收的徒弟,所以也不再拿當外人。

“記住,今晚上的事,千萬不能讓尊上知道!”

幽若皺眉頭:“師父,是要?”

就見花千骨慢慢伸出手放在白子畫頭頂,居然再次用攝魂術消除他晚的記憶。

畢竟白子畫仙力已經恢複,不敢保證他沒有意識的狀況下就定什麽也不記得,所以還是保險好。

幽若心疼的望著花千骨蒼白的臉,本就傷得重,現在比來時更加虛弱。

“師父,又是何必呢?”

花千骨搖搖頭:“不懂的。幫好好照顧尊上,走。”

“師父,要去哪?帶起走吧!”

“傻瓜,走,尊上交給誰去。可是師父交給的第個任務,可給辦好。”

“那、那怎麽找?”

“不用找,有事會找的。”

花千骨出房間,倚在廊柱上又咳幾口血,隻覺得半步都邁不動。提口氣,讓部分妖力慢慢在周身運轉調息。等感覺稍稍好些,正咬牙準備飛回去,突然望見自己滿身的血跡,回去別把東方和糖寶嚇壞,便先到過去常去的後山小溪邊清洗下。

脫衣服,赤腳站在雪地裏,沒有月亮,可是周遭仍舊片銀光閃亮。

也不冷,身體還滾燙得嚇人,特別是頸間圈,雖然傷口都已複原,卻依舊熱辣辣的疼著。

凝視周身大大小小的可怕疤痕,再緩緩抬起右臂,借著水模糊的倒影看見右腋下那個封印。

再不能有下次,告誡自己。以後為師父的安危,定要非常小心的使用妖神之力,能不用就堅決不用。還好現在師父又恢複仙身,不然自己當初做的努力豈不是全都沒意義?

緩緩撕下臉上薄如蟬翼的麵皮,呆呆望著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臉出神。其實有時候希望自己能夠繼續瞎下去,那麽就可以不用看得麽清楚。

看著水中那張比鬼更恐怖的臉,突然想起清憐。

以為自己是從不在意自己相貌的,在竹染或者東方麵前也從不覺得難堪或者多作遮掩。卻原來還是在乎,不想被師父看見。不單單因為醜陋,更因為那是喪倫背德的恥辱的烙印。
事出有因

輕水從正殿直往裏走,路上守衛重重,可是沒有個人上前盤問或是攔阻。

已經是大內皇宮的常客,複雜的路線也熟得不能再熟。路上碰見烈行雲,臉色不是太好。

“烈將軍,軒轅陛下呢?”輕水叫住他。

“陛下正在禦書房,輕水姑娘來得正好,去勸勸陛下吧,他已經幾沒合過眼。”

“他又把自己關在書房裏?怎麽會有那麽多政事要處理,災情還沒緩解麽?”

烈行雲歎口氣:“才剛剛開始……”

輕水剛推開門,就見卷軸“嗖”的向自己的臉飛過來。抬手剛好抓住,打開看,不由笑。

軒轅朗看見是微微有些尷尬:“是輕水啊,來。”

“怎麽卷軸和奏章扔的滿地都是?大臣們又在逼立後納妃?”

軒轅朗冷哼聲:“他們也就罷,烈行雲也跟著起瞎起哄。”

輕水將地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撿起放好。

“畫上的些子也挺好看的,年齡都不大,每個人都跟千骨有些神似之處,烈將軍也真是有心。”輕水無奈的搖頭。

軒轅朗心煩意亂的走到窗邊,眼中閃過絲自厭的神色。

輕水看著他越發高貴偉岸的身影,不由低頭落寞道:“千骨如果輩子都在蠻荒不回來,打算就麽直等下去麽?”

軒轅朗不語,他能怎麽辦?

白子畫教導,可以和千古朝夕相伴;東方彧卿同是知己好友,次又次的救於危難;殺阡陌雖是邪魔外道,卻可以為出生入死。

可是自己呢?的

麽多年,他什麽也沒為做過,口口聲聲喜歡,也就隻能口上下罷。甚至連難過的時候,陪在身邊都不可以。

他不想做什麽皇帝,他想拋開切,自由自在的,哪怕跟塊去做遊仙。可是,個王朝,百姓的命運,切的責任都沉甸甸的壓在他身上叫他喘不過氣來。
他拋不開……的

他唯能為做的,就是等,直等,等到回來……

可是些人,已經剝奪他選擇的權力,難道連他等待的權力也要剝奪麽?

輕水見他臉上片絕望無奈,不由心疼的走過去,從身後輕輕抱住他。

“沒修成仙身,壽命有限,又怎麽等得起。如果到死的那,都還沒回來呢?”

軒轅朗身子微微震,沒有推開,隻是黯然的低下頭去。相處那麽久,輕水對他的感情,他不是不知道,隻是……

“哪怕有,等到頭發白,也沒回來,也無怨無悔。可是明明已修成仙身,卻為何不留住時光,仍然任其流逝,人不是最愛美的?不怕?”

輕水臉輕輕靠在他的背上微笑著搖頭:“不怕,想跟起變老。”

軒轅朗心上軟,微微酸澀起來,不清是什麽感覺。終於還是慢慢轉過身,把輕水摟在懷裏。

“答應過千古,定會好好照顧的。”

隻是……他沒辦法給任何名分或是承諾。樣美麗善良的子,理應有更好的歸宿。卻為何跟他樣,麽癡傻?麽執著?

輕水慢慢閉上眼睛,知道軒轅朗是喜歡自己的。隻是他世先遇上的人、先愛上的人是千骨。以為可以隨著時間,用的真心去融化他心裏對千骨淡淡的初戀的青澀情愫,也相信總有個子會愛上。

可是,時間來不及……

無奈搖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可悲起來。

自己的珍貴,別人的浪費。不求別的,隻希望千骨能同樣好好對待軒轅,隻是那個傻丫頭的心裏,隻有尊上個吧。為何每個人,都有那麽多的執念呢?

苦戀著個,卻永遠不肯回頭看那個深愛著自己的另個。注定,沒有個人能幸福……

“來,是來告訴個好消息的。”

“什麽消息?”

“千骨回來,們倆都可以不用再等……”

花千骨傷勢過重,又怕路上再遇到摩嚴攔截,所以極其小心的隱藏氣息,許久都仍還未飛回茅山。東方彧卿知事情有變,出來尋,總算在半路上遇見。

見如今已身懷妖神之力,理應遇強越強,六界再無敵手,他才放心讓單獨行動。卻沒想到還有人可以把傷成樣。而明明傷勢已經嚴重到個地步,卻倔強的不肯用妖力醫治。之前都發生些什麽,心裏大概已猜出個七七八八,不由陣冷笑。

他不知道是誇白子畫聰明好,還是罵他卑鄙好。明明可以有其他選擇,卻偏偏要用種血印來封的妖力。也不知是為如果有花千骨真的衝破封印變成妖神,而讓自己後悔做下的個決定進行自懲罰。還是根本從開始就看透花千骨對他的感情,故意用自己的命做要挾,讓根本就不敢衝破束縛來使用妖力。

他還是小覷白子畫,以為他既自詡為正道中人,就算再理智再有遠見,行事難免會受仙界條條框框的限製。可是他竟然封印妖力,而把小月當妖神,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也不按常理。從某方麵來,他和摩嚴樣,是下得狠心的個人。上次他雖時心軟放花千骨,下次就不定。

東方彧卿的心裏直是非常矛盾的。他欽佩白子畫,但是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他。雖迫不得已做決定將千骨交給他,但主要是因為骨頭愛的人是他,而自己又沒有能力照顧。

白子畫無欲無求,看得比誰都長遠都通透。但並不可怕,他最可怕之處在於,對他而言,其實個世界上並沒有重要的值得守護的東西,而隻有對和錯。

他做長留掌門,維護仙界,心裏裝的是下蒼生。並不是因為長留,因為六界對他重要,而是因為他覺得麽做是對的。

也就是,實際上整個長留和六界眾生從某種程度上來,在他心中都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今覺得樣做對,那他就盡全力保護切,那要是他某覺得切不對呢?是不是翻手就可以將切全部毀滅,連眼皮都不眨下?

整個世上沒有件事是他在乎的,是對他重要的。而對錯不過在他念間而已。是多麽可怕的件事情?

所以世上沒有人能威脅得他,他凡事隻求盡力,舍身不舍身也看得雲淡風輕。他覺得對,大不就把他命拿去。他若覺得不對,就是拿整個六界跟他換手上的隻螞蟻,把人全殺,連妖魔都會覺得不忍,他卻連眼皮都不會眨下。

才是世上真正的至善無情!沒有任何事對他重要,又要如何威脅得他?

所以他當初救下骨頭,或許內心深處並無多少遲疑內疚,隻是順其自然,覺得樣做是對的而已。而當他發現他做個決定帶來惡劣的後果,原來是錯的,會再次毫不猶豫的殺骨頭。

在個世界上,自己永遠鬥不過的人隻有他,不是因為自己沒有他聰明,而是因為自己心裏有重要的東西,那就是骨頭,人旦有個重要,個不樣,不管做什麽事,心中才會有所顧及,也會有所牽絆。而沒有重要東西的白子畫,是強大又無所不能的,如同神祗。

他時間不多,根本沒辦法在骨頭身邊保護。如今能做的隻有賭把,賭骨頭在白子畫心中的不樣,而不是他心裏的對與錯。

不然,不管怎麽,小骨的存在都隻能是錯,總有,會死在白子畫手上。

“小月那有消息麽?查出什麽來?”

“恩,找到關押的地方,不過很麻煩,白子畫應該是知道回來,臨時又多做很多防範,就是不想去救他。其他的容易,但他布的局,不定破得。但是總會有辦法的,們回去慢慢商量,別擔心。提前救人,總好過到時卻劫人要簡單,傷亡要少。另外對那個幽若有些留意,見拜師大會上的表現似乎是認得,就讓人去查下。”

“幽若?”

“還記得以前軒轅朗給的那塊勾玉麽?”

“記得,戴在身上好多年,後來被朔風弄破外麵那層,才發現原來就是被封印著的勾欄玉。”

“個幽若聰明乖巧以前深得玉帝喜愛,三十年前突然對外宣稱拜做觀音座下童子,去南海修煉,後來就再無人見過。直到年以前妖神出世後,又才重新回到庭,眾人心喜,疼愛得不得。卻離家出走,個人跑到長留山來,死皮賴臉的非要拜入長留門下,沒想到白子畫後來竟然收他。軒武大帝無奈,那時殺阡陌幾度想對下手,不過因為住在絕情殿上,有白子畫的看護隻得作罷。再之後發生的拜師什麽的事都知道。”

“啊,幽若居然麽大歲數啊?其間並沒有見過啊?”

“是,身下來就是仙身,不能計算年歲的,不過的確是沒見過,也沒有年紀大。因為那三十年對幾乎沒存在過。”

“為什麽?”的

“事情很複雜,大致上就是腐木鬼和軒武大帝之間的些新仇舊恨,後來不知怎麽牽涉到幽若身上,總之不管是意外還是有意,幽若的魂魄被腐木鬼封印到勾欄玉的裏,偽裝成普通的玉,三十年間不知如何流落皇家。因為是神器,所以遮蓋幽若的氣息。腐木鬼雖後來被逐到蠻荒,但是軒武找整整三十年,也沒找到自己的兒。隻能直冰凍著幽若的肉身。後來那勾玉陰差陽錯被軒轅朗送給,隨身攜帶七年,也算是和幽若朝夕相伴。魂魄雖處於混沌之中,時昏時睡,但是偶爾還是能與心有感應。不知道的存在,卻知道,直處於封印的巨大虛空中,那麽多年應該很害怕很孤獨吧,貼在身上,雖不定知道外麵發生些什麽,卻定還是能夠感受到給的溫暖的,所以難免對有所依賴、感情日深。後來朔風解開封印,的縷魂魄終於能回到肉身,醒之後,自然是想來找,也算是們兩師徒難得的場緣分。”

花千骨聽得呆住,沒想到,除糖寶,竟然還有個幽若,在身邊,以不知道的方式,寸步不離的相伴那麽多年。

東方彧卿拍拍的頭,忍不住笑:“怎麽?傻掉?”

花千骨吸吸鼻子,臉色蒼白的枕在東方彧卿的腿上。人與人之間真的很奇妙,再想,還有些不知道哪裏來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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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嚴推開門的時候,白子畫正坐在案前看書,頭也不抬。

“幽若入魔?”摩嚴麵色鐵青,有些話,他要好好問問他。

白子畫喝口茶,淡然道:“已經沒事,多慮,何必再叫過來。”

摩嚴拳頭握,眉頭緊縮:“那丫頭,昨夜來過吧?”

白子畫不話。

“的傷,都幫治好?子畫,還真是收個好徒弟啊!”

白子畫放下書望著他:“師兄有話直吧。”

摩嚴青筋暴露,猛的拍桌子:“明知才是妖神,怎麽可以包庇徇私,到時候打算怎麽跟下人交代?”

“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那妖神之力並不是自己想要的,沒有人料得到。”

“師弟還不明白麽?那丫頭是個妖孽,步步得到神器,又步步得到妖力,都是注定的,就是的宿命。”

“宿命如何?就算是妖神,也是白子畫的徒弟。隻要當師父,對,還有對所作的切,都會負起責任。”

“付得起責任麽?”

“盡所能便是。”

“值得麽?”

“隻有應不應該,沒有值不值得。”

摩嚴閉眼長歎:“若錯呢?終歸還是禍害眾生?”

“不牢師兄費心,到時自會清理門下。但是,既然還是弟子,就請師兄不要再隨便插手!自己的弟子自己會管教!”白子畫突然厲聲道。

摩嚴無奈冷笑兩聲:“昨的事都知道。”

白子畫背過身子。

摩嚴滿臉寒氣:“不覺得錯,隻恨當時時大意,讓跑。如果再遇上,還是會想辦法殺。”

白子畫微微皺起眉頭。

“不然以為還有什麽辦法麽?就算現在恢複仙力,可是在妖神麵前也不過不堪擊。到時若狂性大發,憑什麽阻止?”

“是的弟子,自然解。雖然有妖神之力,可是理智尚存,不會做危害世人之事……隻是,想要救南無月。”

幽若端著碗湯藥推門而入:“既然小月都不是妖神,尊上為何不肯放他!”

見白子畫不話,又眼巴巴的望著摩嚴。

摩嚴和軒武大帝頗有交情,三十多年前就見過幽若,對倒也向疼愛。耐著性子解釋道:“不是長留想要濫殺無辜。那妖孽狡猾,就是想借著妖神之力轉移逃過劫,但是隻要妖神日真身未滅,就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封印和阻止得妖力。”

突然又想到什麽,轉而吃驚的看向白子畫:“莫非以為滅妖神真身之後,隻要花千骨順從,就可以想辦法把妖力從身體裏分離出來,重新封印?”

白子畫皺起眉頭。

摩嚴厲聲道:“師弟,明知道妖神真身泯滅之後,妖神之力的轉移隻有通過陰陽交合之術才可以。難道還想為蒼生犧牲不成……”

白子畫拂袖輕斥:“師兄,越來越過分。”

摩嚴冷道:“就算沒麽想過,那其他人呢?什麽東方彧卿,殺阡陌那些邪魔外道呢?那丫頭如此不知自愛,同麽多人糾纏扯不清楚,若是隨便個人有歹心,從身上得妖神之力。到時候怕再想阻止也阻止不!”

“夠了!”白子畫終於動怒火,“師兄請回吧。”

摩嚴憤憤拂袖而去,幽若知道大的秘密,連忙也溜出門去,要趕快想辦法讓師父知道。

白子畫麵若冰霜的望著床榻。

不管他如何回憶,也隱隱隻記得當時和小骨在上麵的些零碎畫麵。

當時應該是受重傷,居然還想著來給自己療傷。而自己入魔,應該是吸許多血。還是,又像上次樣,對做什麽無禮之事……

該死!

他居然又什麽也不記得!

要不是他仙力已恢複,豈不是忘得幹幹淨淨,連來沒來過都不知道?

手慢慢緊握成拳,心頭隱有怒氣。

好,真是太好,居然敢又次的抹去自己的記憶。丫頭,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他白子畫教出來的好徒弟!
弱水三千

白子畫在桌上一塊似玉非玉的石頭上用朱紅的筆寫著些幽若看了半天也不認識的經文。幽若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磨著朱砂一麵依吩咐摻進玄鳥的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白子畫頭也不抬:“有什麽話想問就直說。”

她已經用那種奇怪的眼神偷看他一早上,好像從來不認識他樣。

幽若咧嘴嘿嘿的笑:“尊上為什麽不問昨天都發生些什麽?”

白子畫頓一頓筆。他問有用麽,丫頭從開始就是為小骨才來長留山的,很明顯昨兩人見麵之後更是達成共識、串通一氣。小骨既有心要自己什麽都不記得,又怎麽會讓幽若說出來,難道自己還能將屈打成招麽?

見白子畫不語,與昨夜不同,又是平常副高不可侵的模樣,幽若眼中閃過絲促狹,故意低下頭臉紅紅的扭捏道:“真、真沒想到尊上原來也有麽熱情奔放的一麵……”

白子畫喝到口裏的茶差沒噴出來,嗆了兩下,強自鎮定撫平情緒。他隻知道自己真身未失,沒有魔性大發到對小骨做什麽苟且之事,卻也不太弄得清自己到底過分到什麽地步。被身為徒孫的幽若看著麽,不由得更加猜疑更加氣悶更加尷尬。

他一向對自己極有信心,可是經過上次中毒時的失態,還要靠小骨用攝魂術來遮醜掩蓋,這回難免對完全不在自己掌控內已經遺忘的事更感到忐忑不安。

就算自己那時入魔,失去理智不受控製,不是自己真的本意如此,可是終歸,錯就是錯。

幽若見他眼中時黯然,頗有內疚自責之意,試探著問道:“尊上,什麽時候師父才可以回絕情殿?”

雖然口裏不說,但是明明尊上比任何人都要關心師父,希望師父回來。卻為什麽總要做得那麽絕情呢?想不明白。

白子畫嚴肅的望著:“幽若,你知道你師父現在的身份是什麽麽?”

幽若低下頭去:“妖神……”

“那你覺得她還有回長留山的可能嗎?”

“可是尊上——”

“以為沒被逐出師門,是為了有一天能回來留條後路?”

幽若殷切的看著他連連頭:“而且尊上麽久以來不是也直在費勁心力的想辦法,在不傷及師父的情況下分離出妖神之力封印麽?”

白子畫放下朱筆,神色一片淡然。

“首先,沒逐出門並不是念及什麽師徒之情,而是給她心裏留一點希望、留條後路、留一盞燈,那麽以後行事至少還會有些顧及,顧及長留也顧及蒼生。幽若你記住,縱然是世上再善良再溫順的人,也經不住太多的委屈和傷痛。凡事要有個度,懲戒也一樣,趕盡殺絕隻會把原本能夠改過自新的人也變得殘忍瘋狂。物極必反,玉石俱焚。絕望是個很可怕的東西,而旦讓你師父覺得自己被天下人遺棄,隻會更加促使她走上妖神之路。所以不要覺得我仁慈,我隻是為大局著想。

其次,就算為大局著想,在你師父真正成為妖神之前,連自己都沒有放棄自己,我們卻要放棄一心想要殺她也是不對的。真正的大義,不能以犧牲小為前提。但是你師父犯下大錯,自己也要負起責任,可以說是死不足惜。所以當一切沒辦法挽回的時候,我一定會毫不猶豫親手殺了她。”

幽若渾身一震,額頭滿是冷汗。以前隻是覺得尊上太遠,不好親近,卻頭次發現他心思若海,言行舉止都包含太多深意,實在是可怕。

明知道以師父的性格,隻要知道自己還有希望可以回到長留回到尊上身邊,就會拚命的努力。不會墮落,不會認輸,不會放棄,更不會輕易被妖神之力所左右。尊上是早就看透師父對他的愛有多深,所以才一直以此來引導牽絆麽?

經過昨晚上,剛剛好不容易才在猜,或許尊上也是有喜歡師父的而不止是師徒之情,如今卻完全沒底。

世事難測,雖然不可能發生什麽都在尊上的預料之中。可是師父卻完全被尊上洞悉透徹,怎麽翻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可是,一旦這種掌控即將失去,尊上便會毫不留情的握拳,捏死師父像捏死隻螞蟻。

幽若背上片涼悠悠的。不明白尊上既然如此解人心解人性,明明自己也趕盡殺絕隻會將一心想要回到最初的師父逼上絕路,卻為何又總是對如此絕情?

“師父理智尚存,並未被妖力控製,一心想要回來,難道就不能將功補過,從寬發落麽?”

白子畫搖頭:“幽若,你不了解你師父,南無月在仙界是肯定要除去的,師父當初在墟洞裏明明有機會將功補過都始終沒下得手,反而與他感情日深。你以為她以今時今日的能力,還肯束手就擒乖乖回長留受罰,眼睜睜看著南無月死麽?”

幽若看著白子畫突然打個寒戰,驚恐的睜大眼睛望著他:“原來尊上早就決定……”

白子畫不說話,小骨既然身懷妖神之力,最後的下場就隻能有三個,要麽把妖神之力分離出來,要麽被囚禁,要麽就是死。而從上古幾次妖神之力的爭奪,都隻能靠妖神實體尚未成形時將其殺死搶奪,之後再易主則要通過陰陽交合之術。所以要什麽把妖力分離出來根本就不可能,他也不許,從一個妖神換成另一個妖神也是治標不治本。逐去蠻荒相當於囚禁至少還有條活路,而從回到六界的那刻起,就注定隻有死路一條。

回到茅山,東方彧卿給花千骨喝些秘製的湯藥,加上妖神之力的作用,身體的多處骨傷開始加速愈合,但是同往常樣,哪怕好的再快,疤痕和痛苦也不會少。聽著體內骨骼咯吱作響的聲音,仿佛部壞掉的機器。已經習慣樣超出常人忍受極限的疼痛,花千骨麵色慘白,死死咬著下唇不出聲,滿頭冷汗直冒。

終歸不是鋼筋鐵骨,反複的痛暈又痛醒,就像被摔碎的泥娃娃身體又重捏重塑,折騰了一下午總算是愈合了七七八八。迷迷糊糊在床上睡著,也不知過多少時辰,聽到東方彧卿俯身在耳邊輕輕:“輕水、落十一還有軒轅朗他們來了。”

腦子瞬間就清醒大半,睜開眼掙紮著坐起來。東方彧卿趕忙扶:“別急,睡著,他們還在門外。”

花千骨倉皇四顧,心裏竟有些緊張。東方彧卿知的顧慮,從旁拿過薄如蟬翼的麵具:“要戴上麽?”

花千骨略思索,軒轅朗也來,輕輕搖搖頭:“還是不用吧,就樣。”

東方彧卿打開門讓輕水他們進來。落十一迫不及待的跨進門內,沒走幾步“啪”一個綠色軟綿綿的東西便貼在臉上。他把糖寶拎下來,溫柔寵溺的笑。走到花千骨床邊,正為來之不易,又擦肩而過的重逢而滿臉欣喜,抬頭卻看到花千骨早已麵目全非的臉,頓時整個人都驚呆,笑容瞬間凝固。

而隨之而入的軒轅朗和輕水更是踉蹌後退,幾乎站立不穩。

落十一一眼就明白了,是絕情池的水,當初花千骨剛上長留山,還是他領去的三生池。卻怎麽都沒想到,那時無貪無欲無情的花千骨,如今竟會遭受絕情池水腐肉消骨之刑,落得如此下場

痛心疾首的別開臉去,再回想初見時仰著一張天真的臉跟自己說話時的場景,簡直快要無法呼吸。

輕水早已是淚流滿麵,幾步上前,抱著花千骨哭得泣不成聲。

軒轅朗並不知道長留山的絕情池水是什麽東西,隻知道花千骨容貌被毀。怔怔的矗立在原地,千言萬語哽咽在喉間再不出句話來。

花千骨努力的揚起嘴角,怕眾人看不出她在笑。輕拍著輕水後背低聲安撫,既是修道之人,又何必再計較肉相皮囊。輕水止不住的哭,淚水把衣襟都沾濕,手停在半空卻又不敢觸碰她的臉。

“不要哭啦,想水淹萬福宮是吧?好不容易才見麵,應該開心啊!”

花千骨無奈的緊緊抱住輕水,落十一心疼的撫摸著她的頭,一時間都不知道做什麽才好。

花千骨看著依舊怔在那裏動也不動的軒轅朗不由得調笑:“怎麽,朗哥哥,不是曾經過,不管千骨是也好是也好,長得像人也好長得像豬頭也好,都不會嫌棄的麽?現在居然都認不出來啦?”

軒轅朗心裏一酸,差點眼淚都掉下來。想到她一年來所受的苦,內疚自責鋪蓋地而來。自己明明就承諾要好好保護她的啊!卻終歸什麽也做不了……

身子像灌水銀樣無比沉重,步步走到麵前,緊緊的握住的手。花千骨感覺到他在發抖,明明是不忍看,卻又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臉,仿佛是要在心底烙下什麽。

幾人各自著年的狀況,花千骨也把在蠻荒年發生的事細細給他們聽。吃過晚膳都黑,三人到該走的時候。

“朗哥哥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花千骨突然道。

眾人都先出門去,留他們倆在房間裏。

軒轅朗想像往常樣抱著,卻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自己一向狂傲自負,卻從沒為她做過什麽,連相陪相伴都做不到。那種無能為力來的比任何失敗都叫人自暴自棄。

花千骨雖不能夠體會他此刻內心的痛苦與激憤,卻也隱約感受到他的自責。輕拍著他的肩,笑著安慰。

“朗哥哥,凡事因果報應,是我應受的懲罰,沒有什麽好難過的。雖然從蠻荒逃出來,但是段日子直心緒不寧,總有不祥的預感。小月是我一手帶大,就像是我的孩子,他從沒做過任何錯事,哪怕賠上性命也定要想辦法救他。所以從今往後免不了要與六界為敵,我本就是帶罪之身,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可是還有太多牽掛放不下。日後小月東方可以幫照應,糖寶也有落十在,輕水就隻能托付給你。她對你愛戀至深……”

軒轅朗打斷,皺眉道:“千古在交待遺言麽?還是,救完小月有心想以死謝罪?”

“沒有,人旦有太多想念和牽絆就會變得貪生怕死,就像明知道自己是個禍害,應該乖乖留在蠻荒,還是忍不住想要回來,回來見你們。可是前途凶險未卜,要救小月就會與整個六界為敵,我沒信心可以全身而退。如果出什麽事,輕水就隻能拜托你照顧了,我也再沒後顧之憂。”

軒轅朗定定的望著花千骨:“我會盡所能的照顧她保護她,可是千古你要記住,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

花千骨淡淡搖頭:“朗哥哥,你喜歡的人不是我,那麽多年我們在一起相處的時間不多,彼此之間也並不了解。刹那的心動不是愛,隻是被年少時青澀的感覺所迷惑,以致再看不見其他。我們倆都是執念很重的人,而一貫爭強好勝,習慣堅持。我對你而言與其是心愛之人不如是種信念和符號。朗哥哥,與其罔顧身邊觸手可得的幸福和真愛,而繼續固執的堅守一個年少時的虛無假象、夢幻泡影,不如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自己一直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軒轅朗愣住,頭像狠狠的被人猛敲一記悶棍。卻仍固執的退兩步:“千古,不是,你不會明白我的感受的。我從沒為你做過什麽,也不期望什麽回報,隻要你明白我的心意。現在不相信不要緊,總有會懂的。保重……”

“朗哥哥!”

花千骨伸出手卻沒抓住他華麗的緞袖,軒轅朗頭也不回的走出去。不遠處的梅花樹下,輕水靜靜的站著等他。

“千骨沒事吧?”

“她沒事。”

“真佩服,遇到什麽事都麽樂觀堅強。要是她的臉……”輕水心有餘悸的伸手碰碰自己的臉,不由得打個寒戰。如今絕情池水對自己來,也是毒藥吧。

“她心裏可能有什麽打算,但是沒有說,隻是要我好好照顧你。”

輕水一愣。

軒轅朗抬頭看著的眼睛,忽略心底的疼痛,低沉著聲音道:“但是,我喜歡千古,我會一直守著她。她如今容貌被毀,身負妖神之力,危機四伏,艱難重重,我更不能棄不理。輕水,我希望你明白。”

輕水看著經過整整喲年相處,他好不容易有所鬆動越來越溫柔的眼神,此刻又寫滿堅定和不悔,知道他心意已決,不由無奈苦笑搖頭。

“你可知道千骨的容貌為什麽會毀麽?是長留山的絕情池水,情越濃,傷越重。千骨能傷成那樣,可見愛的有多深。就算喜歡的是別人,你也不在乎麽?”

軒轅朗眼中閃過一陣驚訝和痛色,卻依舊緩緩搖頭:“我知道,她喜歡的人是白子畫。太白山上就已經隱隱猜到。隻要她開心,其他的,我不在乎。”

輕水長歎口氣,眼神越發哀傷起來:“好,不在乎,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那我們就一起等吧,等到有一天,我們之中有誰真的明白清醒過來。”

東方彧卿推門而入看著花千骨眉頭緊鎖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坐在床上。

“東方,我剛剛是不是錯話了?”

東方彧卿高深莫測的笑:“你說的沒錯,對感情的事比以往看得已經通透許多,隻是應對上,還欠些火候。你以為毀容了,軒轅朗便會退卻?說醒他,他知道自己的真實心意便能麵對?把真心托付他,他就願意和輕水在起?感情的事,哪會那麽容易。以軒轅朗的性格,適得其反也不定。”

“啊?那該怎麽辦?”花千骨頓時六神無主。

東方彧卿摸摸的腦袋:“你自己都還顧不過來,不要再操心輕水的事。她可比你成熟穩重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也懂得應該怎麽去爭取。不像你,傻傻的。以為犧牲自己的全部,就叫□?”

花千骨低下頭:“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東方,小月在哪,我們什麽時候去救他?”

“你傷還沒好,等傷好了再說。”

花千骨撩起袖子:“你看,這都愈合的差不多了。我們趕快準備一下吧,越快救他出來越好。時間剩得不多,這些日子總是擔驚受怕,夜夜都夢到小月哭著叫我,也不知道這一年他受多少苦。”

東方彧卿歎氣:“你再急也得等明天啊,先好好睡一覺。”

“我們兩個偷偷去?”

“那是當然,明知道是陷阱,難道還多拉兩個一起去送死麽?”

“陷阱?!”

“你和殺阡陌多次想要救他,再加上那麽多人想爭奪妖神之力,怎麽會沒有陷阱。再說摩嚴都已經知道你回來了,自然是布好羅地網,就等著你去救人。可是就算是陷阱也好過到處刑時正麵交戰,寡以敵眾。所以這一回,無論如何也得闖了。”

“那你告訴我他在哪,我一個人去,我有妖神之力,跑也跑得快些。”

“傻瓜,我怎麽會讓你孤身犯險呢,更何況那些陷阱陣法不是光有力量就能硬闖的。你那麽笨,沒人從旁指導怎麽行。摩嚴和仙界其他人倒是都應付得來,怕就怕,白子畫親自動手……”

北鬥星君

南無月被關押在九重天上,主要由北鬥七星君看守。

花千骨在群仙宴上曾經見過他們兩次,但是沒打過招呼。他們七仙不喝酒不談天,總是隻顧著和南鬥六星君下棋,十三人同時混戰,經常仙宴都結束了好些,他們局棋都還沒下完,戰況之激烈可想而知。

他們的棋子都是天上的星星,可以鍛煉出世上最好的兵器,當然也可以鍛造出世上最堅固的牢籠。同時由他們所布下北鬥七星陣,更是萬陣之源,乾坤難破。世上其他陣法大多由其衍生催發而來。

花千骨仰頭極目遠眺,天空雖漆黑一片,卻仍能透過層層阻隔,看到九重天上那七顆閃亮的星子。而小月,就在樞、璿、璣、權所圍成的鬥的正中央。

東方彧卿隨著的視線遙望北方空,摸摸她的頭撫平她的擔心。

“我們出發吧。”

花千骨隨手一指,招來一朵雲,站上去。東方彧卿腳下也慢慢有似雲非雲似霧非霧的雲氣騰起,不是仙術,反而有些像某種禦使的透明生靈。

“能趕上他們的速度麽?”

“當然。”東方彧卿不假思索的點頭笑道。

因為路途是直上九重天上,騰雲比禦劍更快也更穩些。二人一前一後,眨眼便消失在天際。

風從頭頂呼呼的吹來,速度太快,四周灰蒙蒙片看不清楚。花千骨真氣張開,絲毫不覺得寒冷。卻仿佛身在大海之中,隱隱有種阻礙和粘膩感。路上回憶著在墟洞中和小月在起的日子。雖然時間不長,卻是看著他長大的,就像是濃縮的一生。

感情常常就是樣,哪怕隻是刹那的相遇相知,瞬間的心暖心動,也值得人用一生去回憶和追逐,用一世去保護和守候。

當身體終於感受到股衝出海麵的暢快感時,知道他們已來到九重天上。

這裏其下有天庭百仙,其中有星漢日月,其上有漫神佛。不過隻是抽象的位置概念。實際上則與蠻荒樣,各有各自不同的空間,九天通過密徑相連,時常也會發生些重疊。佛曰,花世界。萬物都有其自己的宇宙,可大可小。隻是夏蟲不可以語冰,是另外時空的人根本無法了解的。

東方彧卿突然靠近,輕輕朝她雙目嗬口氣。頓時眼睛像是玻璃上蒙上薄薄的層水霧,清清涼涼,眼前一切都迷蒙起來。二人剝開雲霧飛出,周圍頓時光華大盛,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雖然眼睛已覆上層透明的薄膜,卻依然熱辣辣的像被針紮樣。

迎麵陣陣風吹來,身後的雲霧慢慢合攏。花千骨好奇的打量著個到處是繁星的光華璀璨的世界,絢爛的叫別不開眼去。

東南西北漫都是星子,明的暗的,近的遠的,怕是比地上的人還要多。不但上麵,腳下也是星光閃爍。花千骨低下頭,發現和東方彧卿正站在水麵上。

無比寬大的一條河,蜿蜒而下,前後看不見頭。水麵清澈無比,此時平靜無波,幾乎讓人感覺不到流動。倒映著漫天的星星,一時叫人產生錯覺,不知道星星到底是在天上還是在河底。

花千骨忍不住蹲下身子,伸手一掬,沒想到竟捧出一捧亮晶晶的東西,仿佛是無數星星的碎片。

“是天河,我們逆流北上,就能找到北鬥七星。”

花千骨用法術隱身,東方彧卿則淩空畫個符咒隱去身形。二人悄無聲息的貼著水麵低低飛過。四周太空曠太安靜,卻又偏偏太過明亮美麗,仰望讓人感覺更加寂寞。

看到北鬥星,近隻見七團巨大光暈,好像七個太陽,光暈裏隱隱有什麽,隻是太亮反而看不太真切。

東方彧卿食指放在唇邊朝做個噓的動作,笑著傳音道:“星星在睡覺。”

因為對外麵的情況早已基本了解,事先做過準備,他們很容易便突破七星陣入口兵將的重重把守。

隻是裏麵陣法像迷宮樣,而且似乎無限廣大,要找到南無月不是件容易的事。盡管東方彧卿擅長奇門遁甲,對於星宿的自然變化依舊有些束手無策。

外麵的幾個入口處重兵把守,但是陣內卻半個人都沒有。他們在裏麵轉很久,不時遇上些奇怪又恐怖的陷阱。還好有東方彧卿在,都化險為夷。

南無月的氣息被完全屏蔽,根本就感知不到他在哪裏。花千骨隻能憑直覺找尋方向。

無日無月,不知不覺,他們已在陣中三。花千骨開始焦躁起來,想要幹脆元神出竅去找,卻怎麽都沒辦法脫離肉身。

“陣中大部分法力都被禁錮,七星陣是禁錮之陣,最典型的容易進,但沒辦法出。再厲害的人被困在裏麵都是絲毫辦法都沒有。以前軒武聖帝捉拿腐木鬼的時候,就是將他先誘入七星陣中,困了他整整三年,之後才擒獲的。”

“也就是說,就算我們救下小月,也沒辦法出去?”

東方彧卿頭:“路上試過各種方法留下記號,但都沒用。”

“那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東方彧卿玩味的望著四周,“之前南無月是關押在十八層地獄之下的噬海,那地方可比不得九重漂亮,也更危險更難闖。卻就在你回來的當日,突然把南無月轉移到這裏。”

花千骨一驚。

東方彧卿笑著搖頭:“你師父料定我們不會等到處刑的那天直接上瑤池搶人,和他起正麵衝突,隻會暗地裏先把人救出來。從那時就已經擺好局,隻等著我們入套呢。”

“他想把我們困在這裏?”

“那是自然,隻要拖過五星耀日,小月一死,就再沒有什麽理由違逆他,與整個六界為敵。”

的確,小月若一死,自己除傷心欲絕還能做什麽,難道滅了仙界來替他報仇麽?

東方彧卿拍拍她的肩:“別擔心,我既然敢來,自然會想到辦法出去。先找到小月位置要緊,都這個時候,你師父仙力也已恢複,不用再顧及他身體承受不住而壓製妖力。用力衝破封印,妖力釋放出的越多越好。小月才是真正的妖神,妖力也是認主的,會帶我們找到他。”

花千骨點頭,開始用鬥闌幹教的方法衝破封印。莫名的力量在周圍各處集聚,終於心有所感,指指右麵。

“往這一邊。”

二人繞過個又個淩亂飄逸的霧障,終於看到半空中出現個巨大的猶如鑽石樣的菱形物體。不知是什麽材質,卻比水晶更通透,每個麵都反射著熠熠星光。而小小的南無月則如同琥珀裏的蟲子樣被凝結其中,仿佛已沉睡很久很久。

“小月!”

花千骨悲喜交加的撲上前去,東方彧卿也不阻攔。卻在即將觸到的那刻,被周圍的結界彈開老遠。

頓時,北鬥七星光芒大盛。仿佛按到什麽開關,整個天地之間都被道道光線充斥著,什麽都看不見,若不是發出的是冷光,花千骨都快懷疑自己已經被融化。

東方彧卿揚起嘴角,笑道:“星星醒過來了。”

感覺到有人靠近,花千骨二指凝氣飛快從眼皮上滑過,再睜眼,已經能在此種極亮下視物。

卻正見七名衣袂飄飄的仙人從而降,手中有的執扇,有的執筆,有的執簫笛,有的執棋盤,文雅至極,卻是個個滿身殺氣。

雖有殺氣卻無殺意,花千骨禮貌的拱手頭算是打過招呼,七人神色淡然,模樣雖不同,表情卻如出一轍,說不出的詭異。

“花千骨?”破軍星君突然開口問,眼神直直的穿透。

“正是晚輩。”

“等你很久了,還是趕快束手就擒,我們棋剛下了半局,還要趕回去。”貪狼星君語氣裏盡是不耐煩,卻依舊神色未變。

花千骨知道他們有他們的職責,多說無用,還不如趕快搶小月走來的實際。手一揮,真氣凝作把紫色光劍已飛到空中,準備開打。

東方彧卿隻怕他們不來,天空把他們二人困在陣中打轉。既然來了,事情就容易多。於是傳音給花千骨:“打敗他們七個,就有辦法出陣。另一邊我來應付,你去救小月。”

花千骨哪裏肯,把東方彧卿護在身後。以他凡人之軀,怎麽可能敵得過七個仙人。

七星君心想著趕回去下棋,也不在乎是不是以多欺少,何況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同進同退。

混戰開始,七人各有所長,出手又快又準,配合的天衣無縫。花千骨被圍在陣中,退無可退,攻無可破,隻得用妖力硬碰硬。東方彧卿身形詭異,招術怪異,倒竟也沒落下風

打了幾個時辰,仍是勝負難分,花千骨越來越心急,七星君雖表麵看不出來,也開始有些焦躁。

極力把七人往小月那裏引,利用空隙,幾波法力打到那顆透明水晶樣的東西上,想使之碎裂,卻居然盡數反彈回來。

“不用浪費真氣在那上麵,們七人花數千年才煉出來的璀星石,就是拿盤古斧來也得劈上好一陣,就憑你怎麽可能打得開。”巨門星君冷道。

花千骨眉頭緊鎖,心道:好,既然打不開,就整顆把它搬走。

妖力暴漲,空中一時無數光劍到處亂飛,七人暫時被逼退。隻見周圍狂風大作,連遠處的雲霧都被撕扯成碎碎條條。

似是沒想到花千骨已可以操控妖力到如此地步,還妄圖將璀星石整個吸入墟鼎之中帶走,七人同時皺皺眉頭。

可是璀星石好像被什麽定在空中,千斤重般怎麽都紋絲不動。

東方彧卿突然笑著從懷中取出本棋譜,破舊的封麵用篆寫著兩個字《弈》:“知道們七人找本上古留下來的棋譜已經很久,我們來交換如何?”

七人眼中同時亮了一下,瞬間又恢複如常。

“我等豈會為此身外物所利誘。”說話的是握著筆的文曲星君。

東方彧卿懶懶的笑:“既然不要,那就算了。”說著一把便撕下去。

七人頓時一怔,不由都同時心疼的伸出手去。

東方彧卿趁此機會,拽著花千骨腳下走幾個奇怪的步法,就著七人陣法終於出現的漏洞把高高拋出陣中。

花千骨回頭看他,又被七人團團圍住,除和曠野比機關術那次,還從沒見東方彧卿和誰動過手過。凡人終歸力量有限,卻沒想到他竟到不靠法力也可以和九仙佛戰的可怕地步。若是他修仙呢?

顧不得那麽多,先救小月要緊。再次用盡所有法力妄圖打開璀星石,卻隻見巨大光芒閃,反噬得口吐鮮血。石上竟連小小豁口都沒個。

正在此時,突然聽到東方彧卿聲輕聲一哼,倉促回頭。卻見不知何時多塊似玉非玉的石頭壓在他頭頂。那石頭越變越大,東方彧卿雙手支撐,臉色蒼白如紙。

七星君趁此機會,連點他身上幾處大穴,卻沒想到用沒有。

花千骨慌忙的飛過去,那石頭已經有小山丘那般大小,石上紅色符咒閃現,卻竟然是白子畫的手跡。

師父?

七星君將再次團團圍住,心急如焚,卻無論如何不能靠近。

東方彧卿幾度想要用異術或是遁走,竟全部被封死。那石幾乎相當於三山五嶽的重量之和,他終歸是凡胎俗體,如何承受得住。

花千骨章法大亂,漏洞百出,連中幾掌,厲聲喊道:“放了他!”

貪狼星君搖頭:“上仙特地交代過,你可以不管,東方彧卿絕不能放過。”

花千骨愣住,知道平常仙法難不倒東方彧卿,那石頭竟是師父特意拿來對付他的麽?為什麽?

東方彧卿不由苦笑,早猜到白子畫想殺自己。不是因為把千骨從蠻荒接回來,而是早從告訴她要用女媧石才可以救他。自己留在千骨身邊,成為她的羽翼,讓她飛的離他越來越遠。他怎麽會甘心?隻要除去自己,千骨的一切就更在他控製之下,誰也不可能救出小月。所以,打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對花千骨怎麽樣,陷阱也不是為她而備。他針對的,其實是自己。

可是也不用那麽殘忍吧,殺就殺吧,他大限已至,無話可。可是他好歹也是仙吧,用不用得著那麽殘忍,讓他在骨頭麵前活生生給壓成肉餅?換種好看唯美的死法不行麽?至少也給個全屍啊!難道就是所謂的不得好死?
鎮魂血石

眼看東方彧卿不堪重負單腿已經跪在地上。花千骨心急如焚,再顧不得許多,筆直的向他飛去,七掌由各個方位同時向她攻來,怒喝一聲,周身妖氣暴漲,硬生生將幾人彈開。

飛快的竄到東方彧卿旁邊,想幫他掀開巨石。卻不料用不了勁,石頭反而更重幾分,又往下沉了沉。花千骨大駭,連連出掌,霓光亂舞,想將巨石擊碎,卻被盡數吸入石中。

眼看越來越重的巨石就要將東方彧卿壓倒在地。花千骨手上蔓生出粗大的木樁,撐住的同時,妄圖將東方彧卿從石下拉出。卻沒想到那石頭仿佛貼在他身上般,木樁也承受不住應聲折斷。

花千骨隻能靠雙手把石頭抬著,抗力越大,石頭越重,不管花千骨如何使勁用力,都沒辦法將石頭掀開,反而到了撒一手,東方彧卿就會被完全壓扁的地步。

如此以來身後全無防禦,花千骨結界大張,將七人隔絕其外,下唇都用力到咬出血來。七星君也不再硬攻,安靜的站在旁,破軍星君唇齒輕闔,似是與誰傳音。片刻後,七人相視頭,竟將璀星石收於袖中,刹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糟糕,小月被他們帶走了!

花千骨想追,無奈卻不能鬆手,閉眼念咒,想用□術,卻沒想到□踏出剛兩步便又被陣法硬生生逼回體內。

東方彧卿被壓在山丘樣的巨石下麵,花千骨看不見他,隻能大聲問道:“東方,你沒事吧?”

“我沒事,別管我,趕快去追。不然就來不及了!”

花千骨哪敢撒手,用盡全力抬著,隻覺得稍稍卸勁石頭就會將他壓扁。

“有什麽辦法可以把石頭移開?”

_東方彧卿兩手抵在胸前無奈的笑:“你師父竟想出種方法來困住我拖住你,真是……”

花千骨急道:“還被壓著麽?疼不疼?”

“還好,撐得住。”

源源不斷的真氣向雙手湧來,那石頭仿佛有生命樣,停止增加重量,卻每當花千骨試圖用力時又往下沉,嚇得花千骨不敢再亂來。而當花千骨真氣不濟時,又會微微減輕。

二人個被壓住個不敢撒手,竟在七星陣中困就是好些。什麽方法都試過,就是移不開巨石。傳音,吹哨,妄圖搬救兵也根本傳不出陣中。眼看五星耀日馬上就要到,花千骨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周遭茫茫雪白一片,望不到邊,是虛空仿佛亦是幻境。

白子畫注視著眼前巨大璀星石中正在沉睡的真孩童,肌膚晶瑩,吹彈可破。

“南無月。”他開口輕喚,聲音繚繚在虛空中散去,有如炊煙。手輕輕在石上碰,銀光乍閃,南無月慢慢從睡夢中醒過來,睜開水亮的眼睛迷蒙的望著他,繼而露齒一笑,聲音像風中鈴音。

“花花師父!”

白子畫眉眼間難得的有絲暖意:“睡得可好?”

“恩,剛剛做夢,夢到花花姐姐給做好吃的。”

白子畫抬起手來,竟然絲毫沒有阻隔直直的穿過璀星石,伸到南無月的麵前,掌一翻,手心裏居然多塊桃花酥。

“你花姐姐以前做的。”

南無月伸出兩根小手指小心翼翼的拿起來喂進嘴裏,甜得樂開花。狼吞虎咽吃下肚去依舊眼巴巴的看著白子畫。

白子畫微微愣:“沒有了,隻剩一塊。”其他的都被他吃完了。

南無月不甘心的鼓起腮幫子,意猶未盡的吸著自己的手指頭。

“花花姐姐回來了麽?”

白子畫頭,抬眼看著他小腳丫上套的那串佛珠。

“可是她救不了你,也不能救。大限已至,你害怕麽?”

南無月趴在晶壁上笑嘻嘻的看著他:“我不怕,花花姐姐說過,死也並不可怕。我出來之後,會有很多人想要抓我殺了我,雖不是我的錯,但是別人也沒錯,叫我千萬不要恨,心裏有恨,就會成魔。我不怕死,也不恨,就是不想和花花姐姐分開。花花師父,能再見姐姐最後一麵麽?”

白子畫不說話,輕碰璀星石,南無月又再次昏昏睡去。

身子化做團雲霧慢慢消失,再出現時,竟是從笙簫默的銀簫中如煙霧又緩緩化出。

“明日和師兄負責押送南無月去昆侖山吧。”

笙簫默將簫放入墟鼎之中,眼神玩味的望著他:“不去?難道是不忍心看南無月受刑?要是千骨他們來劫人怎麽辦?現在的力量可大可小,暴走起來我們不一定對付得了她。”

“她去不了的。她不會為救小月而拋下東方彧卿的。”

笙簫默無奈的搖頭:“為何不幹脆直接和她說。南無月造化地中,雖滋生於邪惡卻是蓮出不染,更被千骨教得純真善良,已有三魂七魄。要滅的隻是他的妖神之體,讓妖神之力成為無源之水。而南無月的魂魄則由引渡,再入輪回,重獲新生。你好好跟千骨說,她又怎會不明白,還來劫人。”

白子畫搖頭:“你不懂。我們自然是勘破生死,哪怕肉身寂滅,隻要一息魂魄尚存也大可不再度輪回再次修煉切從頭來過。本未變,無甚差別。可是她執念如此之深,又怎麽可能看得破?對她而言,死就是死,那個人那些過往那些記憶就都會隨著逝去煙消雲散。南無月對她而言,是既重要又唯一的生命,絕不可能輕易舍棄。”

笙簫默皺起眉頭,的確一個簡單的靈魂未滅,重獲新生。就可以改變他們殺戮一個什麽錯都沒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的事實麽?

突然摩嚴推門而入,麵色冷峻。笙簫默疑惑的看著他,白子畫見他神色卻已了然。

“不在?”

摩嚴頭:“別說人,連島都不見了,仿佛憑空消失樣,到處都追查不到行跡。”

“不可能人間蒸發,那麽多人,應該隻是用異術藏起來。”花千骨出蠻荒,白子畫自然也推算出其他人起出來。布置許久,打算將他們一舉擒獲,卻沒想到被他們逃了。

“群龍無首,他們各個都自身難保,應該不會上瑤池鬧事。”

“不能麻痹大意,那些人隨便一個出來,就夠鬧個翻地覆,何況如此數量,勝過十萬天兵天將。東方彧卿既然能事先知道們會去島上緝拿他們,還知道他們用何方法。不能保證他是不是明日也部署好。雖然他人不在,但是還是小心為妙,出不得半點茬子。”

“那妖人如此難對付,一日不除,終是心腹大患。就不明白師弟既已把他困住,為何不直接殺。難道還怕那丫頭恨不成?”

白子畫淡淡轉身,不發一語,走出去。

花千骨和東方彧卿仍舊被困在巨石之下。雖是危急時刻,他們二人卻從未單獨相處那麽久,東方彧卿倒有些因禍得福的感覺。能在臨死之前,給他那麽多時間和她在一起。

什麽也做不了,唯一空閑的是嘴巴,便不停的說話。花千骨有妖神之力,東方彧卿卻終究隻是凡人撐不住太久,石頭大部分重量還是由花千骨扛著。十多天下來,二人不吃不睡都已精疲力竭,花千骨為小月更是擔憂焦慮。

“真的沒別的辦法麽。”花千骨都恨不得對著石頭用牙咬。

“石名叫鎮魂石,本就是專門用來鎮壓仙魔和妖魂的。更何況你師父在上麵做法,更難解開。”

花千骨欲哭無淚,師父想把她困在這,等殺了小月再來收她?

“不要急,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可是我們沒辦法求救,沒人知道們被困在裏啊?”

“有心人自然尋得到。”東方彧卿聲音稍顯疲態,卻依舊輕鬆自如,好像一點都不擔心。

“誰啊?殺姐姐?”似乎每次自己遇上麻煩,都是他趕來救自己。

東方彧卿突然不話,側耳傾聽,嘴角露出笑意。

“他來了。”

花千骨四處張望,卻什麽也沒看見。突然感覺東麵有異,果然兩顆星子之間,慢慢突然現出個人的身形。青衣飄飄,麵目駭人,不是竹染又是誰。

“竹染!”花千骨有些激動,他是怎麽找來的。-

“神尊。”竹染麵上絲若有似無的微笑,躬躬身子。

“你怎麽會來?”

“明日就是五星耀日,屬下見神尊遲遲未回,就各處尋找,卻怎麽都感知不到神尊的氣息。後來雲隱告知屬下神尊和異朽君來闖七星陣。猜可能是被困於此,就想辦法上來。”

“其他人呢?他們怎麽樣?”

“天庭有派大軍來剿,雖設下羅地網,但多虧異朽君早有應對,所以大家都安然無恙,也沒起正麵衝突。經過個月的治療調整,大部分人的法力都已恢複如常。雖有些不安騷動,但是有鬥闌幹前輩在,沒人再敢多生事端。”

“他的腳呢?”

“多虧神尊上次送來的和著神尊血的膏藥,已經全好。如今放眼六界,怕是再沒有幾個是他對手。”

花千骨本來想問藍雨瀾風有沒有去找過他又說了些什麽,後來想還是算了,見麵後直接問比較好。

“大家都已經整裝待命,就等著神尊回去,一聲命下,攻下昆侖山,揮兵仙界。”

花千骨皺皺眉頭,南無月是要去救,如今已經沒有時間,隻能直接上昆侖山搶人。可是如果帶大軍去,就擺明和仙界為敵,準備開戰。

一時茫然:“東方被壓在鎮魂石下,先想辦法救他出來再說。”

竹染點頭,突然抽出刀往花千骨臂上割去,卻被她身上真氣彈開。

“神尊,借血用。”

花千骨無奈,又是用她的血,可不可以換個別的東西,不過也是,總不能割肉吧。

竹染墟鼎中取出筆,沾河裏的水,混著花千骨的血開始在鎮魂石上留下的符咒上又蓋層上去。二者麵相互融合麵相互侵噬,仿佛無數條血蟲在打架般。很快全部幹結成塊,從石上脫落,化做塵埃。

沒符咒,花千骨頓感鎮魂石輕許多,低喝聲,凝結妖力,使勁衝,終於把鎮魂石抬起來。山丘樣的鎮魂石在空中越變越小,最後變作普通石子樣掉進河裏。

東方彧卿此時已是手腳僵硬,在花千骨的攙扶下慢慢起身,看著自己副灰頭土臉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

“你倒是厲害,居然可以用禁術來解白子畫的咒。”

每次施用禁術,定要付出血的代價,上回的妖殺陣是用的那數千人的血,這回用的則是花千骨的。

竹染淡淡一笑,不露聲色。

“不過你也好耐性,在九重上徘徊那麽久,非要等到最後一刻才進來救們。”

竹染臉上笑意更深。

花千骨聽東方彧卿麽立刻明白,自己麽久以來的行蹤其實全在竹染掌握之下。他為人深不可測,尤其擅長歪門邪道之術。東方彧卿料定他不會眼睜睜看自己受困於此而讓滿盤計劃落空,定會想辦法救自己。可是同時又心想讓花千骨帶兵上昆侖,為南無月正麵同仙界交戰。故而一直拖到最後刻,時間來不及才現身。

而如今,是真的來不及,光靠自己一人之力是絕對不可能從十萬兵手中救出小月的,隻能帶著蠻荒眾人前往。不管是脅迫也好,威逼也好,大戰也好,怎能眼睜睜看小月枉死?

竹染知她已別無選擇,朱筆輕揚:“神尊我們先站著別動。順便幫我們把氣息隱了,一會出七星陣才不會被發現。白子畫以為我們仍被困在鎮魂石下七星陣中,瑤池的守衛少很多,眾仙也不會太提防。特別是神尊,太多血融在白子畫體內,他就算算不出來也能感覺到,需要封得嚴。”

花千骨頭,摘下麵皮,讓竹染在額上寫許多符咒。二人氣息全被遮掩之後,竹染又從墟鼎中取出物。

“星宮盤?”花千骨和東方彧卿都不由得一驚,此寶物已失傳很久。

“是多年前偶然所得之物,不過我的法力不足,操縱不了,也不知道方法,平時隻能當作玩物,還要麻煩神尊和異朽君。”

花千骨沒時間細想,接過星宮盤,跟著東方彧卿的的口訣和指引,催動妖力撥動盤上的星宿。周遭七個猶如太陽般的星星也跟著在緩緩變動位置,鬥換星移之間,三人已找到陣法的出口。

下了九重天,三人直奔回島。此刻方圓百裏的小島被巨大的透明氣泡包裹著,整個漂浮在雲裏,從外麵看上去卻是透明的什麽也看不到。

東方彧卿一麵集結蠻荒眾人,整個小島戰艦般飛向昆侖,一麵卻又似乎故意將竹染調開,暗地裏要他帶些人去長留攔阻白子畫。

“白子畫沒有去瑤池,但是一旦他知道出事定會火速趕來。你無論如何定要攔住他,哪怕隻是拖時間也好。你知道骨頭對他是怎樣,隻要他沒來,這一場仗就有必勝的把握。若是他來,情況可能會完全脫離控製。如果你真想向摩嚴報仇,記住,千萬不能讓白子畫出現在昆侖山!”

冰雪未化,地間仍舊片白茫茫,銀月高掛,光線不似尋常柔和,竟亮得有些刺眼,周圍一圈隱隱紅光格外妖異,照得這個夜越發淒涼起來。

又是月圓了啊。

笙簫默一向輕佻慵懶的眉間難得的出現一絲擔憂,想到明日的群仙宴心中不祥之感愈甚。突然覺察到簫中妖氣彌漫,他飛快的又往其上結了幾個封印,阻止妖氣外湧。

這一年來,南無月每到月圓之夜便要變身,集結平日的天地靈氣,再加上月圓夜的月之精華,得以脫去稚子形態,化作少年之身。體內殘存的些許妖力大增,心智比誠人有過之而無不及,叫人難以應對。平撫簫中的不安與騷動,笙簫默眉頭皺得更深。

此時南無月在璀星石中的身體已慢慢發生變化,疼痛讓他從極深的睡夢中醒來。璀星石被渾濁的妖氣整個包裹得嚴嚴實實。不再是之前天真無暇的孩童的臉,而換作清雅的絕美少年,表情純真中帶一絲野性和叛逆,乍看無辜的眼神中又帶著一絲毒辣和狡黠。偏偏一皺眉一低頭之間都是妖媚入骨。

他在石中輕輕扭動活動身體,隻聽見一陣筋骨劈啪響動的聲音。

睡得也夠久,終於到好戲上場的時間。他晶亮的眼睛凝望遠方,滿臉都是盈盈笑意。

花花姐姐,等你來救我呢……

巨大的島悄無聲息的在空中漂浮前行,猶如黑暗中的魅影。

花千骨走了一圈,發現三千餘人基本都已經準備妥當。眼中燃燒著仇恨、野心等各種各樣的光芒,隻等著到昆侖和仙界的人大戰一場。

那種巨大的殺氣和壓迫力讓有些喘不過氣來。雖然東方彧卿和竹染都是躊躇滿誌,她卻一點信心都沒有。甚至一直都到來這一刻,她仍然在猶豫不決。

可是件事和盜取神器樣,是明知道錯,卻依然不得不去做的事;是明知道阻攔在眼前的是長留是仙界甚至是師父,也不得不去抗爭的事。

小月是她的孩子,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死。

“那是什麽?取下來。”花千骨望著上方高高掛起的寫著“花”字的戰旗心頭咯噔一下。他們是去救人,不是出征。

鬥闌幹明白她的意思,差人把竹染讓人掛上的戰旗又取下來。。

“我之前見過藍雨瀾風,跟她說過你已經出蠻荒,就在島上,她有沒有去找過你?”猶豫許久,花千骨還是忍不住問道。回來之後,鬥闌幹仍然一如既往的樣子,什麽都沒說,她猜藍雨瀾風應該沒來過。

果然鬥闌幹愣了一愣,緩緩搖頭:“沒有。”

原來那次半空中感覺有人在海底窺視他不是錯覺,果然是那個人。

“她不敢來見我的,她也不想見到我。”

“可是她之前為了你……”

“她一向驕傲,不習慣欠人那麽多,隻是為了償還罷了。見我無事,也便心安。”

“們倆分開那麽久,好不容易可以重逢。就不能放下過去,重新再來過麽?”

“你還小,不懂。沒有什麽是可以真正放下的,那麽多年,滄海桑田,我們倆都已經不能回頭。就像你身上的那些傷,就算好了,疤痕卻還在。時間可以久遠到把當初的疼痛都遺忘,可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努力修補也無濟於事。事到如今,你以為還回得到過去麽?”

鬥闌幹原本恢複如從前意氣風發、不怒自威的臉,此時閃過一絲悲涼和無奈,慢慢轉身離開。

花千骨坐在草地上看著月亮發呆迷茫。他們都再也回不去……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放在肩上,是東方彧卿。

“累了那麽多天,好不容易回來,怎麽不去睡覺?”

“哪裏睡得著,糖寶呢?”

“在床上打呼嚕。”

花千骨不由揚嘴一刑而凝眉搖頭道:“或許應該自己一個人上昆侖,而不是將那麽多人牽連其中。雙方一旦開戰,定是死傷無數。”

“你以為你一個人可以對抗整個仙界救出小月麽?我知道你是真的想要救他出來讓他平安無事,而不是但求盡力無愧於心。你知道,我們帶大軍前往並不是真想與他們一戰,而隻是起威懾作用。否則,我們根本沒資格問仙界要人。他們也都不是傻子,知道與們勢均力敵,不會輕易開戰,弄得兩敗俱傷、眾生塗炭的。而蠻荒眾人也並不是為才上昆侖,他們此去不過是為替自己日後的生存抗爭,為與仙界達成協議不再被抓回蠻荒而抗爭罷。各有各的目的,你不用在這上麵內疚或是耿耿於懷。”

花千骨輕歎一口氣:“我就怕事態超出控製,人心怎能輕易駕馭,要是真打起來,任何一方有所傷亡都是不想見到的。我可以自己死,可是不想牽連那麽多人。”

“你若是一死就能救小月的話,我也不再勸你。可事不是麽容易解決的,難免會有所犧牲。”

“怪隻怪我能力不足,要是我……”

東方彧卿笑著把她摟進懷裏:“是啊,每個人都希望可以有能力保護自己所珍愛的一切,為了小月你一定要更強大起來,若到戰場上還如此猶豫不決,那就們就輸定了,這一輸可就是小月的命和三千人的自由。所以不管這一仗打或者不打,我們都一定要贏。我知你怕眾仙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妖神,而怪罪白子畫徇私枉法,壞了他的清名。到時你隻需在暗中看著,不用親自動手。竹染的法術再加上你的妖力,應該足以隱去身形不被眾仙發現了。”

“那怎麽行!”

“你妖力雖強,可是在沒有解除封印的狀態下也不可能一個人扭轉乾坤。而一旦眾人發現妖神之力在的身上,殺小月不算,還會掀起新的一輪爭奪,人人都想置於死地。何苦為難自己與仙界正麵衝突,一切交給我們就夠了。何況,還有你殺姐姐幫忙呢。”

“殺姐姐?他也來了?”花千骨一怔。

“異朽閣回報,妖魔的大軍也已逼近昆侖山,殺阡陌這一次是下定決心與仙界一戰。我們那麽多人,一定可以救出小月的。隻是骨頭,殺阡陌心魔太重,執念太深,我擔心他若發起狂來,事態超出控製,三界就真是一場浩劫了。”

“殺姐姐入魔越來越深了麽?”花千骨滿臉擔憂。

“骨頭你不要內疚,他心中早有魔障,不是因為你才會變成個樣子,你隻是個誘因罷。他自負太高,越是用力想要去守護,一旦守護不,就越容易走極端。”

“我知道,殺姐姐一直對我有一種很強烈的保護欲。雖然世尊他們都誤以為我們倆有染,春秋不敗他們也以為殺姐姐喜歡我。但是我能感覺到,殺姐姐對我隻是打從心底的疼愛。他是魔君是妖王,比漫仙佛還要高高在上,又怎麽可能僅憑當初茅山上的簡單一麵就那麽輕易的喜歡上我。雖說他行事一向任性,可是對我的態度,百依百順到簡直不顧一切,像是在用力去補償些什麽。有時候望著我,眼中的卻又不是我,好像在望著別人。我有幾次忍不住想要問他,可是他每次和我在一起都好開心的樣子,我不想揭他傷疤,他那樣驕傲的人不會允許自己臉上有傷口,更不會允許自己心上有傷口。”

東方彧卿詫異的看著她,沒想到她不知道一切,卻早已洞悉切。

“你既然那麽清楚軒轅朗和殺阡陌對的愛都隻是一種偏執和一種錯覺,那麽我的呢?有沒有想過我對你的感情是什麽樣的感情,又是從何而起?我在心目中又到底擺在什麽位置?”

花千骨不自覺退一步,艱難的緩慢搖頭:“我不知道……”

東方彧卿依舊溫婉的笑,像春天河岸邊的楊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很多事他想問,因為再不問就來不急了。帶著千年記憶輪回,他早已學會不去執著,行事隻是隨著自己本心,所以,沒有多少的悲苦。他可以知道所有事,可是愛上她是個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可是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他都必須要知道答案的。就樣永遠不知道,永遠有一絲想念和希冀也未嚐不可。

他輕拍花千骨的頭,趕快長大吧,趕快強大到可以保護自己,可以不被白子畫傷害,不要讓我擔心放不下。

花千骨望著東方彧卿眼中的憂傷和飄渺,心頓時揪做一團,緊緊拽住他的袖子,仿佛手一鬆就會失去他,隻有她自己知道,這個人對而言到底有多重要。這次群仙宴與往年不同,沒有歌舞升平,到處一片肅殺之氣。

妖魔來犯已是意料中事,昆侖山上兵將圍裏三層外三層,到處都是結界和封印。自以為一定可以阻擋殺阡陌等人,卻沒想到花千骨這邊另有大軍來犯。

瑤池內依舊溫暖如春,飄花如雨。五彩的瑤池水細波蕩漾,水中央一根光禿禿的粗壯枯木直插入雲霄,傳是上古被帝下令斬斷的通建木上的一根枝椏,從此神人永隔。

而南無月就將被綁在根建木枝上,在五星耀日之時,受天火焚身和天雷穿心的極刑,將不死不滅的妖神真身化為灰燼。

即將行刑,笙簫默解開封印將南無月從簫中放出,眼見黑色雲氣外溢,眾仙在座,各個凝神防備。

慢慢在地上凝結成形,璀星石此時已被邪氣完全侵蝕,透亮的晶體裏布滿了黑色的絲狀物。

笙簫默心頭驚,竟見南無月依舊是少年形態,沒有變回孩童,正滿臉笑意的望著他。

怎麽回事?明明已經日升月落,他竟還能維持形態?

笙簫默暗叫不好,上前兩步想要再在璀星石上覆上層封印,卻見南無月已經在石中站起身來,翻手淩空握,璀星石頓時在他周身碎作千萬片,反射著陽光,瑤池中一時到處都是星星的璀璨光亮。

眾仙無不大驚失色,倉皇後退,以為妖神恢複法力,得以突破禁錮而出。隻有笙簫默和摩嚴等人知道他徒有妖神之軀,並無妖神之實。飛身上前,想要將他重新關入籠牢。

南無月身上妖力雖未遭封印,卻所剩無幾。可是諸仙聯手合圍,竟然半點都奈他不得。他簡單的隻是隻手便化去所有法力的攻擊。

摩嚴和笙簫默都不由一陣心駭,妖神之力,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那如果花千骨身上的封印解開,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更可怕的是,單憑白子畫之力,如何封印和壓製得住如此強大的破壞之力,遲遲沒有被花千骨衝破,不過是因為怕傷了白子畫,一直心有顧及罷。那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顧及師徒之情呢?

南無月一麵單手應敵,一麵環顧四周的美景,雲淡風輕的笑,仿佛世間一切都那麽不值提。

看到一個年紀尚小,長得與花千骨有幾分相似的仙婢正驚恐萬分的往桌子下麵鑽以免受波及,隨手吸過來,竟捏住了她的脖子。

空中光波亂舞,不時有仙人被擊中倒地,眾仙在玉帝王母前排了一排又一排的人牆。

笙簫默想要救那仙婢,卻無奈根本近不了南無月身。

南無月凝眉看著那子,嘟嘟嘴巴:“一點都不像。”著竟單手一握,鮮血四濺,連同那仙婢的魂魄都被他捏碎。

眾仙望著他依舊真無害的美麗笑臉都不由一陣毛骨悚然。

南無月也沒有特定目標,這些人他都不認識,沒什麽差別,信步在瑤池中走著,隨手抓著一個就殺一個。手段極其殘忍直接,滿地都是血,地上的桃花瓣都漿住,空氣中花香和血腥味混合成種刺鼻的奇怪味道,直讓那些習慣一塵不染的仙們想要嘔吐。

摩嚴和笙簫默骨子裏都是一陣發寒,一個妖力已失的妖神就已經能將高高在上的仙輕易玩弄於股掌之中,叫人怎能不怕,怎能不殺!

南無月像一個剛來到世間的孩子一般,一麵應戰,一麵還不時停下腳步,拿起桌上那些精致的琉璃杯盞,扯下某人身上的錦帶玉佩左看右看。又或者咬一口蟠桃,抿一口忘憂酒,還不時做個鬼臉,吐吐舌頭。

不到片刻已有十多人被他打得魂飛魄散。什麽法寶對他都沒有用,眾仙隻能用陣法試圖將他困住。

正當快要無計可施之際,南無月突然停住腳步,望著邊嘴裏一開一合像是在喃喃自語。

“那麽快就來啊,還有力氣沒用完本來打算多殺幾個仙界的討厭鬼替姐姐出氣呢!唉,算,不跟你們玩了。”

南無月身上的光芒漸漸黯淡,身子突然一軟,半昏迷狀態的倚著桃樹癱倒下去。

眾仙以為他使詐,猶豫許久,不敢輕易上前。摩嚴猜是他積蓄已久的能量用盡,撒出光壁將他牢牢罩住。

上前連他多處氣穴,下數重封印。又回頭對太白金星道:“請借誅仙鎖一用。”

“大師兄!”笙簫默眉頭皺。摩嚴卻自顧拿仙鎖來,硬生生用內力從南無月的手腕腳踝處穿過去。

鮮血流經之處盡成焦土。南無月迷迷糊糊的眯著眼笑,竟是哼也不哼一聲,仿佛根本感覺不到痛楚一般。微閉的眼瞼,目光流轉,不出的魅惑動人,腕上和踝上輕薄如紙的嬌嫩肌膚,映襯著鮮紅的血,格外刺眼。許多仙人定力不足,竟一時神魂飄忽,心智被勾,無端生出憐惜之情。心痛不忍間,竟要出手阻止。摩嚴一聲大喝,才被驚醒,想到他方才的血腥殺戮,不由羞愧難當。

幾重枷鎖,摩嚴才微微放下心來。是他看管不當,才會發生之前那種慘事。南無月由他和眾將親自押往建木。

南無月腳步有些踉蹌的走著,手和腳拖著長長的鎖鏈,末端握在摩嚴手裏。鮮血一滴又一滴,那鎖鏈拖拽的聲音更是清脆響亮叫人不忍聽。

如履平地的涉過瑤池水,摩嚴把他用鎖鏈牢牢的綁在建木上。然後片刻不離的在一旁守著,看看日頭越來越亮,就快到五星耀日的時刻。

笙簫默望著南無月臉上始終若有似無、看似真無害的微笑,心頭越發沒底。他明明中了掌門師兄的法術,還身受那麽多封印的束縛,居然都輕易逃出來。如今就算師兄在,眾仙聯手也不定奈何得了他。他之前可以逃,卻為何不逃?如今更可以走,卻為何要乖乖俯首就擒?不會隻是妖力用完麽簡單。

仙婢驚魂未定的很快把周遭打掃幹淨,恢複如初。可是空氣中漂浮的諸仙和南無月的血的氣味,卻始終淡淡縈繞,不肯散去。

突然建木那裏銀光暴漲,眾人定睛看,南無月已從少年恢複成孩童的形態。四肢被仙鎖穿通高高掉在建木之上,疼痛非常,開始哇哇直哭起來。

雖明知是妖神的變化,看著真無辜的孩童遭此對待,眾人仍忍不住一陣內疚。

此時傳報妖魔軍隊已經到昆侖山,與兵將混戰成一團。而殺阡陌和春秋不敗等人更接連突圍,正飛速接近瑤池。

眾仙無不著急的看著天上,隻盼著趕快除妖孽,心頭也少受些煎熬。

而當花千骨率領蠻荒眾人,由異朽閣開辟密徑,突破重重結界,直達瑤池上空之時。看到的就是小小的南無月手腳全被穿通,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掉在建木上這一幕。

渾身一震,差從空中掉下去,心痛的都快要裂開。那個孩子,從還是小小的嬰兒開始,她都是捧在手裏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視若珍寶一樣。如今卻樣被掉在建木上等著被處死!平時他小摔小碰都會疼得直掉眼淚,他們卻用那仙鎖鎖他的骨!樣的體膚之痛要他個孩子怎麽承受得住!

他明明什麽也沒做錯,隻是個什麽也不懂的孩子,卻為何要受到仙界樣的對待?不在他身邊的一年,他究竟又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苦?

耳邊遠遠傳來南無月的啜泣聲,奄奄一息的哭喊著“姐姐救……”

當初誅仙柱上受刑的幕又在腦中回放,消魂釘的痛刻骨銘心從未磨滅。此刻看著南無月,更仿佛承受著當初千百倍的痛苦。一

好一個仙界!非要把每件事都做的樣殘忍不留餘地麽?!

殺逐都不要緊!可是誰也不準傷害她愛的人!!

花千骨什麽也顧不得的直向南無月飛去,卻被東方彧卿死死拉住。

“骨頭!不要急!我知道護他心切,可是樣衝動也無濟於事!救不了他的!”

花千骨緊握成拳的手因為氣急而不停的顫抖,咬牙切齒的道:“就算滅了這仙界,滅了這天地,我也要把小月救出來!”

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的眼中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絲狠厲和恨意,不由微微一怔。
瑤池飛臨

殺阡陌等人的到達要早花千骨他們一步,無奈根本無法突破瑤池上空眾仙合力圍成的結界。本來一切全在摩嚴預料之中,用天兵天將拖住昆侖山上妖魔的大軍,然後用結界將殺阡陌他們阻攔在外。隻需拖過五星耀日南無月處決,妖魔就再無戲可唱。

十二元辰,十八羅漢,二十諸天,二十八星宿,三十六天將……為穩妥起見,這次群仙宴幾乎宴請九天所有的仙佛。合眾仙之力所鑄成的結界,殺阡陌他們半點突破的可能性都沒有。

摩嚴站在南無月身邊冷冷的笑,任憑結界外妖魔如何瘋狂肆虐,妄圖摧毀結界,都是頭都懶得抬下。

時蠻荒眾人卻如片烏雲飄到瑤池上空,黑壓壓的三千餘眾,雖不似軍隊那樣整齊劃一,卻也絲毫不淩亂。眾仙都不由錯愕。

軒武聖帝眼就瞥見向他得意招手的腐木鬼,其他各仙也紛紛看見過去或與自己有仇怨,或被自己親自逐去蠻荒的仙魔。其中還有巨大身形的哼唧獸,踏著四團火焰樣的祥雲,威風凜凜聲怒吼,瑤池水也蕩漾不止。

在座諸仙都刹時間麵色蒼白如紙,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些人竟從蠻荒逃出來。太多恩怨牽扯不清,許多心虛、能力又有限的仙人害怕被尋仇,竟悄悄起身離席。

瑤池的光線瞬間暗不少,上空全是張牙舞爪怒吼著妄圖衝破結界的妖魔。

笙簫默雖沒有看見東方彧卿和花千骨,但是見眾人能上得昆侖山,估計他們二人也應該從七星陣中逃出來。於是趕忙向摩嚴傳音道:“大師兄,趕快通知二師兄吧。”

摩嚴皺著眉,冷哼一聲道:“小小一幫妖魔棄仙,何足掛齒,沒必要特意讓他趕過來。”

子畫心底對南無月小孩頗為喜愛,定是不忍見他受刑,更不想知道他之前血腥殺戮之事,又何苦讓他難受,明明心底已經夠苦的。

笙簫默知摩嚴心思,不由莞爾,卻仍皺起眉頭:“他們我倒不擔心,但是千骨隻聽二師兄的話,若是使出妖神之力……”

摩嚴雙手緊握:“我會在那之前就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東方,是殺姐姐!”

花千骨和東方彧卿隱身在眾人之中,東方彧卿正在想辦法突破結界。花千骨看見殺阡陌的蓮榻,隻是紗幔重重,看不見殺阡陌的臉,卻相隔大老遠也能感覺到蓮榻周圍血紅色的妖氣和殺氣。

東方彧卿拉住巴不得立刻飛奔過去的花千骨,神色有些凝重,殺阡陌明顯入魔更深。

“殺阡陌已經知道來,不用過去,會暴露行蹤的。摩嚴正觀微於,想揪現形。”

花千骨凝眉頭,心急如焚的看著下麵南無月:“結界竟那麽牢固麽?連東方都破不?”

“是自然,以一己之力,如何敵得過庭百仙。不過別急,我不成還有鬥闌幹。”東方彧卿依舊微笑,似是胸有成竹。

藍雨瀾風、雲翳還有紫薰淺夏都不在殺阡陌身邊,隻有曠野,春秋不敗等人。花千骨猜他們之所以沒來,可能一個是怕見到鬥闌幹,一個怕見到雲隱,還有一個是怕見到師父。

雲隱因為如今畢竟是茅山掌門,要主持大局。花千骨讓他留在茅山,不用來幫忙救人,也不要去赴群仙宴,遠離灘渾水。

次隨而來的蠻荒眾人純屬自願,餘下沒來眾人,有的法力已失由異朽閣重新給予身份送回人世間過平凡的生活。有的身有殘疾,重傷未愈也由異朽閣來安排照料。蠻荒條件惡劣,在那無法生殖養育,所以還好沒有年幼的孩子生下來就要受苦,不然長日久蠻荒或許早有自己的國家和文明。

雲隱忙著幫異朽閣安頓其餘的人,雖然很想來見雲翳一麵,卻又不想再聽他親口承認殺師滅門之罪。上次太白役之後,雲隱沒能追到他問個清楚。回去之後苦苦清查,明白所有真相原委,反倒是他再沒臉去見他,也知道再見隻能讓雲翳更加矛盾痛苦。因此雖然很想來幫花千骨的忙,卻又不想和雲翳起正麵衝突,終究還是忍住沒來。他還有許多事需要想個清楚,等時機一到,才能親自去找雲翳。

而此時鬥闌幹身著往日金色戰袍,負手站在雲端,俯瞰著瑤池和仙界眾人,心中也是感慨頗多。他雖為助藍雨瀾風得到神器背叛仙界,但也曾為保衛仙界幾度出生入死,再加上受的刑和被逐去蠻荒的近百年,也算是扯平。待他先還醜丫頭的情,再去找藍雨瀾風徹底做個斷,這一生就再無掛礙。

瑤池中的兵將基本上全都是他過去的部下,當初本就為他被逐之事大為不滿,差鬧出兵變,如今見戰神回來,全都不由自主的濕眼眶,齊齊跪下向他拱手單膝而拜。

這一來玉帝還有眾仙麵上都是一陣青一陣紫,不但防外亦開始防起內來。他們都知道鬥闌幹在仙界的威信,生怕兵將臨場倒戈。

結界雖固若金湯,但力量是用在對外上,若從內部攻破,怕是就有些不堪一擊。若妖魔湧入,必有一戰,光是殺阡陌他們也就罷,如今再加上鬥闌幹和蠻荒眾人,勢必兩敗俱傷。

果不其然,未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角落裏嗖的躥出一紅一藍兩個身影,迅速的向空中飛去。

“快攔住他們!”玉帝急呼。

眾仙看,不是兵將,竟是鬥闌幹的胞弟南嶺寒和北海龍王,誰又攔得住?

二人飛快的突破結界而出,滿麵驚喜色的直奔到鬥闌幹麵前。

大好的機會。東方彧卿和曠野等人不約而同的向結界瞬間閉合處施法,銀光暴漲,空氣中傳來巨大的破碎聲,妖魔和蠻荒眾人魚貫而入。

此刻南嶺寒和北海龍王已是激動得不能言語,二者本就一個因對鬥闌幹之事直對仙界心有芥蒂,一個坦率豪爽明戀鬥闌幹已久,又哪裏還顧得上那麽多。一人握著鬥闌幹一隻手,隻顧著敘舊。



鬥闌幹見南嶺寒修為大增,形容冷峻蒼然,北海龍王一頭火紅的發,比百年前更加明豔動人,心下幾多歡喜。

再低頭見兩方頃刻就要刀戎相見,連忙聲怒吼。兵將和蠻荒眾人甚至連妖魔都不由得各自退步。

“枉們一天到晚說什麽慈悲眾生,卻都是惺惺作態的嘴臉。九天仙佛,就是樣對待一個孩子的麽?”

鬥闌幹還是如當年一樣雄視四海、氣吞八方,眾人在他的斥責下都不禁眼有愧色,卻又想起南無月方才的嗜血殺戮。若他之前隻因為身為妖神就被處刑還有冤,如今卻是怎樣都不過分,不由一個個又覺得有理起來。

殺阡陌的蓮榻漂浮在半空中並未落地,似是怕被瑤池仙境地上的塵埃弄髒一般。他始終不發一語,春秋不敗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故而也不敢自作主張率先發難,安靜的站在旁,看鬥闌幹等人與仙界對峙。他知道殺阡陌麽久一直是為花千骨的囑托才會想盡辦法救南無月。不過無所謂,他隻需要結果,不需要管目的是什麽。

東方彧卿和花千骨正悄無聲息的向南無月被縛的建木處靠近,要想在群仙麵前使用法術隱身,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見事態一如自己所計劃的那樣發展,東方彧卿微微鬆一口氣。在樣勢均力敵的狀態下,他們才有資格和仙界談判,而談判的目的並不是為救人,很明顯就算仙界不想談又不想戰勉強在聽,也絕無可能把人交出來。他們在做的不過和起先仙界一樣,隻為拖時間罷。拖到五星耀日的最後一刻,就算真要打起來,死傷也不會太多。
仙魔大戰

摩嚴與鬥闌幹過去私交甚深,奉命上前與其交涉。鬥闌幹與摩嚴對視片刻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我們此行目的有二,請仙界從輕發落妖神南無月還有下令赦免蠻荒眾人的罪過,我們既出蠻荒,就決不會再回去。”鬥闌幹一字一句的說。

眾仙很快商討出了結果,蠻荒眾人既已逃出,夥同一氣,再想把他們緝拿回去難如登天,與其把他們逼反,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但是要想南無月不死,那是一萬個不可能。

正當瑤池中眾人注意力都集中到鬥闌幹他們那,東方彧卿和花千骨已神不知鬼不覺的繞到了建木之後。仙鎖極是難解,何況還穿入南無月骨內。花千骨心疼的看著他,怕被旁邊守衛發覺,手直接放在他頭上傳音喚他:“小月、小月……”

南無月失血過多,半昏迷中聽聞花千骨的聲音,睜眼抬頭看卻什麽也沒瞧見還以為是自己做夢。

“姐姐在這,小月,你看不見我。對不起,讓你受苦了。姐姐這就想辦法救你出去,可能會有疼,你忍著,不要出聲。”

南無月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姐姐真的來救他了麽?他就知道姐姐不會扔下他不管的。

在東方彧卿解開仙鎖的一刹那,花千骨咬著牙硬生生把鎖鏈震斷然後從南無月的骨頭裏抽了出來。

眾人聽見響動轉頭看,見南無月竟震開鎖鏈飛到半空中,手腕和腳踝上的鮮血從噴濺到飛快止住愈合,一個個都驚得瞠目結舌。

摩嚴雖一直麵對著鬥闌幹,卻無時不在留意著南無月。在仙鎖被解的那一刻,一記白光就已瞬間擊出。

哼,那丫頭果然來了。

南無月雙目微閉,早已疼暈過去,花千骨正一麵給他止血一麵往他體內輸入內力。見摩嚴早有預料的向他發出致命一擊,速度太快。她在身後抱著南無月,四麵八方全被摩嚴罩住封死躲閃不開,而東方彧卿直覺性的就擋在他們二人身前。

花千骨連忙一掌將東方彧卿推開,同時飛快轉身,緊緊護住懷中南無月,任憑光波打在自己背上。

見白光在離南無月身外一尺消失不見,摩嚴知道打中了。其他人也凝神防範空中隱去身形的某人。心頭都不由疑惑,什麽樣的法術在場那麽多仙人都竟然沒有識破。

“孽障!還不快快現形!”摩嚴低喝,似是沒想到花千骨為了不暴露身上的妖神之力,竟硬生生受了。可是她身上所有的法力早就被白子畫廢,不使用妖力,她連常人都不如。

花千骨和東方彧卿的身形一點點出現在半空中,花千骨抹去唇邊的血跡,淡淡一笑,抬手示意東方和下麵蠻荒眾人她沒事。

終於救到小月了,也拿到仙界口諭。她和鬥闌幹對望一眼,想辦法準備馬上離開。

摩嚴冷笑,就是要引她出來,一網打盡。

“骨頭,小心!”東方彧卿發覺不對,可是晚了一步。花千骨懷中的南無月突然雙眼一睜,卻不見眸子隻見眼白。右手直插入她體內,還好位置偏了一點點,沒有掏出她心來。

花千骨受到重創,雙手一鬆,南無月滑了出去,一個滿頭妖嬈卷發的女子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卻是逆水千帆清水櫻。

“傀儡術?”花千骨幾乎飄浮不穩,低頭果然看見角落裏蒙著麵的幻夕顏,雙手十指張開,無數根透明的氣絲連在南無月的身體上。

原來摩嚴剛開始不但給南無月施各種封印,還有聯同其他人下咒術。

東方彧卿正欲飛到花千骨身邊卻被空中透明壁罩反彈了回去,此時,孟章神君、朱雀神君,還有五嶽散人幾個已將他團團圍住。

而瑤池眾人也紛紛劍拔弩張,布下大陣和結界妄圖困住妖魔和蠻荒眾人。鬥闌幹見花千骨受傷,突圍而出,卻又被笙簫默拖住。腐木鬼等人則和軒武聖帝他們開始大打出手。場麵混亂不堪,這些人每一個都是六界高手,一時間瑤池到處五色光芒閃耀,盡是分金斷玉之聲。

花千骨見一場大戰在所難免,深吸口氣,直視著麵前正冷冷看著的摩嚴。

摩嚴眼中毫不掩飾的憎惡讓花千骨的心裏微微有些難過。直到此刻,她依舊尊敬他當他是大師伯的,就算他從來都不喜歡她。她隻是想回來救小月而已,難道他就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麽?

此時,麵前突然閃過一個火色身影,速度之快以她今時今日都根本沒看清楚。

“殺姐姐……”花千骨有些錯愕,因為殺阡陌的模樣變了許多,紫色長發顏色更深了,幾近於墨色,隱隱反射出詭異暗啞的紫色微光。眉間妖冶的殷紅花印此刻爬滿了整個額頭和半邊臉頰,直沒入脖頸。緋紅的雙瞳看不見瞳孔也沒有半亮光,猶如兩顆珠血鑲嵌在眼眶內,比過去更甚的美豔光華,卻叫人有些怵目驚心。

瑤池內眾人見他,都不由頓了一頓,片刻失神。擁有這樣日月盡掩、顛倒眾生姿態的人,竟然是妖魔之首、兩界帝王,實在叫人又愛又恨。

殺阡陌緩緩低頭,看著花千骨微微一笑,姿態優雅,卻猶如蟄伏的猛獸。

“摩嚴,上次在海上你對她下的毒手,今天我殺阡陌必十倍奉還。”

那日殺阡陌到得太遲,花千骨已不顧重傷奔長留去了。他聽到藍雨瀾風稟報一切,隻恨不得將摩嚴斷筋拆骨。之後修煉妖魂破入魔一日比一日深,春秋不敗和雲翳他們輪番勸諫,他也一概不聽。

摩嚴望著殺阡陌,緊緊皺起眉頭。以殺阡陌今時今日,想要贏他根本不可能。而那邊笙簫默對戰鬥闌幹十分吃力,眼看就要扛不住了。東方彧卿敵不過眾人聯手,但聲東擊西、神出鬼沒,一時根本製他不住。花千骨追著清水櫻想要搶回南無月,和她還有幻夕顏打了起來。但是花千骨一麵要應付她們二人,還要應付在幻夕顏操縱下的小月,還得時刻小心怕誤傷了小月。不使出妖神之力,根本就敵不過。

摩嚴抬頭看了看天上,偏正當中的太陽周圍已出現五個小小的亮點。馬上就要到時間了,再這麽拖下去不是辦法。

“我不和你打。”摩嚴冷道,轉頭便向鬥闌幹飛去,見笙簫默胸口正中一掌,他也不由心狂跳一下。

殺阡陌哪容他走,飛快出手,兩人纏打在一塊,一個拚命閃躲一個瘋狂進攻。

瑤池水彩波翻騰,蕩漾不休,空氣中血腥、毒氣、花香各種味道,還有喊殺聲、怒吼聲、金石爆破聲混合在一起。花千骨心頭越發焦急起來,再這樣下去,遠離塵世的仙境瑤池就將會是屍橫遍野了。

就在此時,遠處空中又來一對人馬,開始以為是其他仙派來人支援,定睛一看卻竟然是竹染一行人。

東方彧卿暗叫糟了。

花千骨身子一個瑟縮,直覺的抬手摸自己易著容的臉,卻仍是害怕,從地上隨手勾起一個蒙著白紗的鬥笠戴上。

東方彧卿老遠瞧見花千骨手腳大亂,連中幾掌,連忙傳音道:“骨頭,不要慌,揭了幻夕顏麵紗,傳音給清水櫻,說她再不把小月還給你,就立刻大聲把她和玉帝的奸情告知給眾人。”

仙界一貫和平,不像妖魔人三界,為了帝王之位成天打打殺殺。眾仙中能者太多,一個不服一個,又自詡清高,不想為了虛名動手,結果反而法力最低的玉皇做了仙帝。虛設天庭,給一些散仙設些封號,就算位列仙班,逐漸有了仙界比較集中和權威的勢力。和上古神界的部落製又不太相同。成仙長生不老,故而仙帝之位一直由玉帝擔任,他做慣了傀儡,雖唯唯諾諾、八麵圓滑、不太過問世事,但畢竟在位千載,威信還是有的。

花千骨沒想到這仙人之間關係也如此混亂,瞟了瞟四周,隻見竹染沒有見白子畫,心微微定了下來。

依東方彧卿的話傳音給清水櫻,果見她頓時就愣住了,煞白了一張臉。幻夕顏見她突然不動,覺得奇怪身形一滯掉頭看她,卻沒想到瞬間就被花千骨揭開了麵紗。

她失聲驚呼,立馬捂住自己的臉,卻還是被花千骨和其他一些人看見。

她修煉的傀儡術威力很強大也很奇怪,每次使用的時候,眼部以下的五官都會移動錯位,例如她隻需要撇撇嘴,對手就會揚手扇自己耳光,隻需鼻子往左擰,對手就會原地轉圈等。修為越低的人越容易操控,但一次隻能操控一個人。這次她就很容易操控了絲毫沒有法力和反抗能力的年幼的南無月,利用他去攻擊和牽製花千骨,因此整張臉看上去全都是扭曲變形的,仿佛被揉亂了一般,十分恐怖。
幻夕顏見容貌被人看見,羞愧難當,再不纏鬥,扭頭便走。清水櫻則尷尬的僵硬在半空中,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若就這樣把小月交還給花千骨,摩嚴那如何交代,若是不然,她將醜事宣揚出去,自己以後如何在仙界立足,玉帝慈祥和善的形象也肯定被自己毀。妖魔二界稱雄靠的是實力,仙界卻得靠名聲。最重要的是,王母那個善妒又惡毒的女人怎麽會放過自己。

清水櫻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還是和花千骨假過幾招,哎喲一聲慘叫,摔下地去,然後灰溜溜的跑了。

花千骨總算鬆一口氣,迅速向南無月飛去,卻見旁邊一人慢慢將南無月扶起,然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花千骨一陣雞皮疙瘩:“竹染,你那麽快就回來了?”

竹染也不回話,脫下外套將南無月裹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雙眼放射出奇異的光彩,喃喃自語道:“這個就是妖神的真身啊。”

“竹染,我師父呢?”

竹染咧嘴一笑:“我殺了。”

花千骨猛的一震,身子搖晃兩下。

“嗬嗬,騙你的。我怎麽殺得了他,任務失敗,你師父太厲害,發現得太早,我攔不住他,也不想死他手裏,所以先逃回來報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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