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回複:仙俠奇緣之花千骨

來源: yuqing 2011-02-04 19:34:33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124745 byt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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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逼著自己站起來,不能讓綠鞘和溫豐予白死,更不能讓朔風白白犧牲。花千骨把其他神器都放在墟鼎之中,而女媧石緊緊抱在懷裏。

以前覺得,這條路再難走,為師父都可以走下去。卻原來並不隻是一個人在受苦麽簡單。忘了自己的命數,無論誰和自己沾上關係都會被拖累,爹娘是這樣,師傅是這樣,朔風,綠鞘,溫豐予也是這樣。

手心裏全是汗水,隱隱有不詳的預感。為了一件神器已經死了三個人,如今十六件全部解開封印放在一起,便是毀滅地的力量。如此重的擔子,自己如何挑得動。

時間緊迫,以她的力量想要將所有的重新封印最起碼得好多天。但是所有的神器聚在一處實在太危險,因為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讓妖神出世所以也沒辦法避免,有可能隨便一個激化就會產生可怕的後果。所以動作一定要快,救醒師父之後趕快將神器上交,任憑他處置發落。

摸摸糖寶,嘴角扯出一絲苦笑,還好有它一直陪著。糖寶輕輕磨蹭著她,低聲安慰。

花千骨打起精神,利用昆侖鏡便準備回長留山,心裏一直惴惴不安,或許神器被盜已經被發現,長留山全麵戒備,或者師父已經醒來,會狠狠的處置她。

但當悄無聲息的出現白子畫的房間裏,卻發現白子畫已經不在那兒。

糟糕!果然已經醒了麽!

觀微長留山,卻發現一切如往常一樣。看來神器被盜之事大家還不知道,師父沒有驚動大家。

可是師父到哪裏去了呢?花千骨恐慌起來。

立馬探尋白子畫的蹤跡,無奈卻被法力擋回久尋不見。心裏不由得萬分焦灼。千辛萬苦尋得女媧石,怎料師父卻又不見了!?

定下神來,告訴自己別慌,師父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的。長留山一切正常就明不是有人來通報何事發現不對將他救醒,而是師父自己醒的。他醒來之後首先想的一定是找回自己找回神器。那麽……那麽他定是出去尋自己去。

花千骨反應過來,突然明白藍雨瀾風當時異常的舉動。連忙再取出昆侖鏡又回到東海海底藍雨瀾風的水晶宮裏。

藍雨瀾風望著去而複返的她似乎也沒有吃驚。右手玩弄著兩顆像是石頭樣的白色的東西,交替向上拋起又接住,兩相撞擊,發出清脆又空靈的聲音,十分好聽。

“那麽快就回來啊,是想通改變主意打算加入我們?還是願意把神器交出來做交易?”

“我師父在哪?”花千骨冰冷的問道。

“喲喲喲,是你師父,又不是我師父,你問我我怎麽知道啊?”藍雨瀾風奸詐的笑容像極春秋不敗。

“別陰陽怪氣的跟我說話!我再問你一樣遍我師傅在哪?”再眨眼花千骨已利用昆侖鏡到藍雨瀾風麵前,拔劍架在她脖子上。

藍雨瀾風絲毫不懼也不躲不反擊的看著怒氣衝的花千骨。剛遭遇長白山之變,又經曆朔風之死,最後關頭師父又不見。再無任何冷靜理智可言,隻想快些救出白子畫。

“你還真是在意你師父啊,為他竟然連神器都敢偷。他也不賴,舍身救你,中劇毒都成這個樣子還到東海來尋你。如此的師徒情深,真是叫我都感動了啊……”語氣裏幾許嘲笑,又似乎包含些同情和無奈。

“我師父呢?他現在怎麽樣了?!”花千骨緊張又氣極的看著她,劍在她脖子上留下道血痕。

藍雨瀾風隻是笑:“他能有什麽事,隻是真氣用盡又劇毒發作暈過去而已。不過真是沒想到,他今時今日個樣子,盡然還有能力傷得了一千妖兵。不過毒也發作的更快,本來以他的天人之姿還可以勉強撐個十半個月的,經此一戰,他已完全失去意識,再不會醒來了,殘留的氣力,怕是也最多隻能活一天。”

因為在場的隻有藍雨瀾風,糖寶和花千骨三人,都知道白子畫中毒之事,並且是事件參與者,藍雨瀾風發現自己能說出來的多了許多。原來異朽閣的禁言術,是專門針對不知道那這件事情的人而言。那麽是不是還能有什麽破綻可尋呢?

“你知道的我不想為難你,這世上會有誰願意跟白子畫作對呢?我想要的隻是神器!既然你已經回去發現白子畫不在,就明你已經收集到全部神器取得女媧石,實在是太好,真是半點都沒讓我失望啊!真想不到小小一個人,竟比得過妖魔二界的千軍萬馬。”

“所以你才突然肯把玄天傘給我的是麽?因為知道既然師父在你手中,我遲早會回來找的!”

“是啊,如果玄天傘還不夠換那麽多神器的話,白子畫總夠了吧?”

花千骨麵色鐵青,氣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竟會兩次栽在她的手上。

“不可能。”花千骨搖頭,可是微微顫抖的語氣連自己都不確定。

藍雨瀾風塗的血紅的指甲輕輕劃過花千骨的臉,魅惑的聲音輕輕著:“傻孩子,不要再苦苦掙紮了,神器重要還是師父重要,從你決定盜神器的那刻起就已經很清楚。”

“不是!”師父是比神器重要,比自己重要,比世上的切都重要!可是天下的蒼生呢?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如果妖神出世,那自己害死和連累的就不止是三個人!師父要是知道,自己為他禍及六界,肯定是寧願死都不會讓她這麽做的。

花千骨心亂如麻,突然感覺眼前微微有些模糊,連忙掌打在藍雨瀾風身上,自己退開幾步。

“別妄想迷惑心神!我再也不會吃那套!”若不是我當初輕信,又怎麽會害得師父中毒。

花千骨越想越內疚,一定要救出師父,可是絕不能用神器來換。

“告訴你三件事情。第一,我已經打發曠野去拖住魔君,所以別想著借他來壓我讓我交出白子畫。第二,你的時間不多,要好好的想仔細的想,因為你師父就快要撐不住!”

花千骨雙手結印,飛快的使出攝魂術,同時催淚鈴的聲音在空中清脆奏響,急促的響個不停。

藍雨瀾風麵色蒼白的緊咬著牙大笑起來:“別白費力氣,我早知道你會來這招,所以就連我也不知道現在白子畫被藏在哪!”

“我不信!”花千骨雙目赤紅的退兩步,仍是不肯罷休。雖然攝魂術還比不上藍雨瀾風,但是因為加上有催淚鈴的作用,法力增強數倍。

藍雨瀾風直死死抵抗,終於還是心神被虜,身子癱倒下去,魚尾痛苦的扭動。眸子瞬間變成全藍色,不見眼白。仰起頭來仰悲戚的長嘯聲,猶如世上最動人的籟哀歌。

然後花千骨就看見的淚水顆顆掉下來,落在地上,散落成一地明晃晃的珠子。鮫人淚,世上最價值連城的寶貝。多少人為它將鮫人囚禁虐待,可是致死他們都不肯流下滴。可是此刻藍雨瀾風的淚卻仿佛下雨一樣,璀璨奪目的匯作上的銀河。

花千骨從未見過有誰在催淚鈴下流過如此多的淚水,一個人的心裏,到底又隱藏多少的悲苦?

心一軟,欲停下來,突然又想到師父。連忙告誡自己,千萬不能心軟,更不能被毒蛇的眼淚所迷惑。咬咬牙繼續更深步的摧垮的心房。

“我師父在哪裏?”

“……我不知道……”

“快!”

藍雨瀾風頭痛,在地上翻滾起來。

“我真的不知道……”

“那誰知道?!”

“哦,我隻是對手下說,隨便找個人把白子畫藏起來,不用回稟,然後便把那人給殺了。”

“……什麽?”花千骨驚得退兩步。

藍雨瀾風一邊哭一邊笑:“哈哈哈,除非看見空變作紫色,海水向倒流,就永遠別把白子畫帶出來。”

“什麽意思?”什麽東西在心中啪的聲斷掉。

“就是除非妖神出世,否則你永遠見不到你師父……”

花千骨怒目圓睜,緊緊握拳,藍雨瀾風一聲慘叫,雙手抱頭在地上胡亂翻滾著,神智完全錯亂,一麵厲聲大罵麵又發出陰陰測測叫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天是什麽天?!仙是什麽仙?!既然天待不公,就亂天下,既然仙待不仁,就滅仙界!”

她罵完突然又痛苦的蜷縮起身子低泣起來,“若不是為你我依舊是高高在上馳騁六界的戰神,若不是為你我不會眾叛親離與整個仙界為敵,若不是為你我不會被除仙籍廢仙身逐到蠻荒去!開始接近我隻是為了得到神器而已啊!我明明知道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何苦對你那麽好?!!何苦啊?!!等著我……等著我……你撐下去,我一定會去救你……”

藍雨瀾風的痛苦嘶喊聲伴隨淚珠硬生生的刺破花千骨的心,那種入骨的疼痛伴隨著一陣陣窒息。

原來這就是……

原來這般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奪取神器放妖神出世,同自己一樣也隻是為了救自己愛的人而已……

花千骨停了鈴聲和攝魂術,呆呆退了兩步,再下不了一下手去。仰聲悲戚的嘶吼,眼睛瞬間變得血紅驚心。直飛出水晶宮,衝破海麵,飛到空中。俯視著茫茫三千裏碧海,心頭隻有滿滿的牽掛和憂心。

時間有限,任憑再怎麽藏,也藏不到太遠的地方。今天就把整個東海翻一個遍,就不信找不到師父的藏身之處!!

花千骨閉上眼睛,雙手使勁向外推去,頓時風雲變色,海上卷起滔巨浪。

“骨頭!不要樣!”糖寶在耳朵裏拚命喊著,想要阻止。可是此時花千骨已經憂心成狂,哪裏還聽得進去半句。

海底深處開始劇烈震動起來,波浪層層撲卷,花千骨借著浮沉珠的力量,耗費巨大心神開始寸寸搜尋白子畫。

海底頓時亂作一團,龍宮裏更是以為定海神針出什麽問題,見到有人在興風作浪,不多時便有大堆蝦兵蟹將出現,無奈都近不她的身。

龍王認出來那個在空中仿佛入魔般攪得整個東海翻地覆的人竟然是群仙宴上見過的茅山掌門花千骨,而且神器在手,幾乎無人奈何得了。再這麽下去,怕是龍宮都得塌,於是連忙傳信到長留山和整個仙界。

藍雨瀾風好半天才在搖晃的水晶宮裏恢複神智,見周圍海水仿佛沸騰般渾濁不堪。知道花千骨想幹什麽,不由得有些愣,癡兒癡兒,世上竟有比她還傻的人。可是絕不會允許自己心裏有半分柔軟或者可憐的地方,世上除了他沒有人和她相幹,就算全部死絕又怎樣!至於白子畫,無論如何都不會交給她的。而且現在,就算想交也不可能。除非妖神真的出世——

而現在,隻需要再做一件事情,妖神就可以出來。藍雨瀾風得意的笑,若不是有事先探知過白子畫的記憶最隱秘的深處,也不會發現事情原來竟這麽容易。但是他的記憶好像有處被花千骨封印住,咒印力量十分強大,牢不可破。無論怎麽嚐試都沒用,隻好放棄。但到底是什麽,需要花千骨耗費如此大的法力去隱瞞和保護的,她倒是十分的好奇。

藍雨瀾風飛上海麵,此時太陽已經落山,漫天的晚霞,血樣的背景映襯著花千骨血樣的眸子。四周海麵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幾乎都是收到傳信匆忙從各處趕來的群仙還有妄圖阻止的兵將。她利用浮沉珠在東海肆虐尋人,又利用伏羲琴和盤古斧等對戰妄圖拿下的天兵,懷揣十六件神器之事已經完全暴露,浩劫將至,幾乎整個仙界的人都陸陸續續趕來,卻無人可以拿下她。花千骨早已失去理智,不顧一切,隻是瘋狂的尋找著白子畫。再拖下去,師父就會煙消雲散!

世尊和儒尊也都到,看著花千骨發狂的樣子,卻又不知道出了何事。

“找到尊上了麽?”

“到處都找不到。”落十一搖頭,擔心著花千骨,也擔心著糖寶。

霓漫天有些驚恐又暗自開心的望著花千骨,不需要她親自動手,知道這回算她是真的完。

輕水一直大聲的向花千骨喊著,可是無論他們說什麽,花千骨都仿佛聽不到。

“子畫的神器都在她的手裏,莫非……”

“不會的。”笙簫默打斷摩嚴的話,“不論出於什麽原因,千骨都不會對師兄怎麽樣。或許是師兄的毒……”

“就知道收這個丫頭進長留是個天大的錯誤!狼子野心的做掌門弟子原來竟是意圖神器,如今殺溫豐予齊集十六件神器,看來妖神出世已經無法避免了。”

笙簫默一改往常漫不經心的模樣,嚴肅的看著他:“師兄言之過早,沒有證據溫豐予就是千骨殺的。我們這麽多年也算是看著她長大,她是什麽樣的人我都知道。”

“哼,我不知道,我隻知道她是煞的災星。人若不是她殺的,東皇鍾怎麽會在她手上?若不是為了放妖神出世,集齊神器做什麽?當初仙劍大會上就對同門動了殺機,這樣的弟子早就該逐出門去,虧得你和子畫一直護著她。”

“原來你知道。”

“你以為有什麽瞞得過我眼睛?隻是如何管教弟子是做師父的事,我不想老是為個小小的花千骨,弄得跟子畫之間嫌隙更深。隻是這回,看他還有什麽話好說!該死,到底人跑哪去?”摩嚴緊皺的眉頭惡狠狠的的望著遠處的花千骨,低低罵句。笙簫默知道那是他在為白子畫擔心。

至從知道白子畫中神農鼎的劇毒以來,他雖表麵上不聞不問,暗地裏卻想盡辦法,心都快操碎了。

笙簫默低低歎一口氣,看著花千骨幾乎把整個東海從海麵到海底翻過來。卻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麽。

周圍眾仙都是一副焦急和憂心神情,隱隱都已預知到,妖神就要出世,大劫將至,六界即將大亂。可是他們如今卻眼睜睜看著她什麽事都做不了。

人越來越多,除先後趕來的仙,還有許多妖魔也陸續趕來。密密麻麻布滿東海上空,隻是此刻彼此都已無心爭鬥,直直的望著花千骨,靜觀事態發展。然而和仙人們的心態不同,妖魔們都顯得興奮而期待。他們等待數千年的時刻啊,就快要到來。

慢慢的到半夜,月亮慢慢從海上爬上來。

就聽到花千骨聲驚喜的呼喊:“找到了!”著刹那間,便利用昆侖鏡消失蹤跡。
身世之迷

海底並不是漆黑一片,從海裏仰望海麵,就如同在大地上仰望天空,蔚藍無邊,神秘高遠。而那些閃著熒光慌亂遊竄的七色魚兒是四處散落的星子。

海底波浪依舊未平,神器威力太過巨大,花千骨卻不顧自身力量一再過度操縱和使用,明明早就精疲力竭,卻不知怎的直撐到這個時候。

在海底急速穿行,波浪裏努力向心中感受到的那團溫暖光亮靠近。

心弦一直繃得緊緊的,像是馬上要斷掉。直到進入被水草掩映的岩洞中,水被隔絕在洞外麵,洞內布置簡單,四周壁上的夜明珠幽幽發著光。但更大的光暈是從正中央的巨大貝殼中散發而出。

心提到嗓子眼,看著貝殼仿如呼吸般輕輕閉合著,光芒忽隱忽現。

“師父……”花千骨撲到貝殼邊緣望著裏麵,腿軟跪了下去。激動得嘴唇顫抖再說不出句話來。

白子畫閉著眼,安靜的躺在貝殼中,臉色蒼白如雪,眼睫上凝結薄薄的一層霜,神情依舊冰冷淡漠。猶如化作座冰雕,早已沒有半氣息。

明明才分隔幾日,卻似乎已千年萬年。

花千骨望著他的臉,心慢慢回落,突然覺得平靜鎮定起來。隻要師父還在,隻要師父好好的,就什麽也不怕。

“師父……”她又低低喚聲,似乎想要喚他睜開眼睛,似乎又怕驚擾睡夢中的神祗。

可是她的時間,不多了——

花千骨望望周圍,海底亂做團,小妖們都四散而逃,故而這兒也沒個人看守。可是八荒的仙魔都在外麵,很快就會找到這來。

知道師父一旦醒來,依照長留門規,等著她的就算不是魂飛魄散的極刑,也很難逃過一死。不懼等著的可怕懲處,可是卻無法承受師父的再一次盛怒。多想能就這樣,一直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顏,永遠永遠……

“骨頭,趕快,一會就要有人找來……”糖寶在她耳朵裏催促。

花千骨低下頭去,用力握住白子畫冰冷的手,回憶起冰雪中二人攜手前行時的簡單快樂,忍不住心中酸楚。雖知道自己再難過也流不出淚來,還是仰閉上眼睛。拿出女媧石,貼在頰上,輕輕念聲:“朔風……”

女媧石發出巨大的光芒,從海底岩洞直直穿透海麵射向蒼穹,引得海麵上萬人驚恐。

白子畫身子慢慢浮到半空中,流碎如銀的光凝聚,他仙身未滅,劇毒很快肅清,仙力慢慢回複。

“師父……”花千骨驚喜的將慢慢落下的他抱在懷中,不顧已經虛弱到不行的身體使勁的向他輸入內力。

看著白子畫劇毒終於得解,一切慢慢恢複正常,或許再過會就能醒過來。花千骨歡喜的緊緊握著他的手。

“糖寶,朔風呢?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他雖然是女媧石的一塊,可是已經有獨立的思想,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將他從女媧石裏脫離出來麽?”

糖寶剛想搖頭,突然聽得洞外傳來個聲音。

“有。”

藍雨瀾風從洞外遊進來,眼睛裏閃耀著一種莫名奇怪的興奮光芒。

花千骨警覺的站起身來,取出軒轅劍。

“你很快。”

“那當然,再怎麽也是自己的巢穴。找起來自然比別人快。不過其他人也都快到了。我勸你還是趁著手裏有昆侖鏡趕快逃吧。”

“我不逃,我要等師父醒過來,親自向他領罪。”

“領罪?你以為你是為他解毒才盜神器的,他便會心軟或者內疚,大發慈悲不處置你?”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我為誰解毒了?我奉魔君之命拜入長留門下,從開始就打算偷神器來放妖神出世罷。”花千骨冷冷的看著她。

藍雨瀾風震住了,久久不話,然後仰大笑起來。

“原來你打從開始就想好了,死都不對他說實話對麽?你傻不傻,你以為這樣他便能依舊活得輕鬆自在?”

花千骨看著白子畫:“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然後掏出玄天傘扔還給她:“是先前借用你的傘,麻煩還給你們魔君,另外幫我說聲謝謝。”

藍雨瀾風心裏哀歎一聲,仙界之中也有這樣的人麽,怪不得魔君會如此喜歡她。雖然心中略有不忍,但是為了他,管不得那麽多了。

“你不是想救那個誰麽?”

花千骨身子一震:“是又怎樣?”一遍遍告誡自己,這女子實在是太過詭計多端,千萬不可輕信。但是從一開始,心裏已不由得燃燒起希望。

“真是沒想到女媧石的碎片居然化作人形啊,知道女媧石究竟是怎麽碎的了麽?”

……你忘了女媧石是怎麽碎的了麽?

朔風那虛無縹緲的聲音再次回響在她耳邊。他們為什麽都問她這個問題?怎麽碎的她怎麽會知道,六界全書上又沒有寫。各種古籍上對於上古的事也都筆帶過。

“你不知道就算了。”藍雨瀾風低頭笑,心中竊喜,看來她還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其實要把他從女媧石裏分離出來非常簡單,隻需要你的一滴血就可以。”

花千骨心頭一喜,糖寶連在耳朵裏連忙叮囑她道:“絲毫沒有依據的事情,骨頭,你不要隨便信她。”

花千骨緊皺起眉頭,腦海裏時風起雲湧。

藍雨瀾風看看自己的指甲,輕輕吹吹,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道:“你沒有多少時間考慮,他們馬上就到,到時候神器全部被搜走了,你就再也救不那個人。”

花千骨緊張的額頭上沁出汗來,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血可以救他,如果那麽容易的話,朔風之前為什麽不對自己說,其中一定有陰謀。可是自己的血似乎又的確有非常多的作用,如果不試下的話,自己一輩子都不會甘心,更不會原諒自己。

不行,時間緊迫不能再猶豫,朔風是為自己才犧牲的,一定要想辦法救他!

“骨頭!”糖寶看著藍雨瀾風興奮詭異的表情心頭湧起巨大的恐慌。

可是花千骨已經不管不顧的把血灑在女媧石上。

頓時崩地裂般,四周劇烈搖動起來。花千骨感覺到十幾件神器起在墟鼎中起嘶鳴,發出劇烈的金石撞擊聲。

頭痛欲裂中把神器取出來。頓時十六件神器飛快的向上飛出去。

“糟了!”花千骨不知道發生什麽事,隻是預感到大事不妙。

卻見藍雨瀾風仰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哭,詭異恐怖到極。

“一百年啊!等了一百年啊!哈哈哈哈!”

“怎麽回事?”花千骨慌亂起來,抱起白子畫從及即將坍塌的岩洞裏飛出去。周圍海水渾濁片,什麽也看不清。海底似乎發生劇烈的地震,岩漿慢慢滲出來,整個東海混亂不堪。
“怎麽回事?”花千骨把抓住藍雨瀾風,卻見瘋般猩紅著眼睛看著花千骨。

“妖神出世了!妖神出世了!哈哈哈哈!沒想到需要連續幾天才能解開的最後封印,居然隻需要靠她的一滴血就解開!!哈哈哈!太好!太好!天個下是我們的了!”

花千骨大腦嗡的一聲巨響,然後變得一片空白:“你說什麽?!不可能!怎麽可能!隻是救朔風而已!你騙我!你騙我!你又騙我!!”
藍雨瀾風笑望著:“我騙你?我感激你還來不急,你的朔風早就已經沒了,煙消雲散,無論什麽方法都找不回來了,哈哈哈!你的血不過是用來解開神器的最後一道封印的,封印解了,妖神就要出世了。這世間,再沒有任何事可以阻攔了!”

花千骨使勁搖頭:“不會的,不會的,隻是我一滴血,隻是我一滴血而已……怎麽會……”

“事到如今,你還不知道自己是誰麽?不過想想也對,你不知道是誰,世上也沒人知道,唯一知道的人,隻有白子畫。若不是在他昏迷的時候我想探知些仙界的機密看了他的回憶。那麽我也不會知道……”

“想什麽?想什麽?”花千骨覺得頭劇痛無比。

藍雨瀾風臉湊近,緩而低的聲音笑著:“妖神是由和眾神合力封印,女媧石是因而碎,合著你的血肉化做千萬片去修補滋養片大地。花千骨,你是世上,最後一個神啊……”

花千骨身子搖晃兩下就要往下沉去,可是手中白子畫的重量讓告訴自己努力撐下去,一切都是假的,她最喜歡騙人了!不要聽她!她說的都是假的……

糖寶也驚得呆住了。此時十六件神器出現在東海的上空,漆黑的夜空瞬間變做妖異的深紫色,海水逆而流向十六件神器圍成的巨大漆黑空洞,在海之間形成一個巨大的旋轉的水柱,猶如龍卷風般將周圍的空氣和海水都攪個翻地覆。

四野八荒的妖魔鬼怪都感受到妖神的躁動,紛紛發生暴亂,為禍人間。四處天災,地震,火山不斷,死傷無數,而僅僅是前兆而已。

東海上空亂作團,仙人無不驚慌失措,妖魔則歡呼雀躍。摩嚴等人都不由得聲長歎,還是來不急了。

一時殺阡陌和春秋不敗等人帥大軍趕來,仙魔對峙,一觸即發,眼看又難逃一場廝殺。

花千骨不知是埋怨自己笨好,還是怪自己太沒用,居然一次又一次的被她騙。想要殺她都已經被打擊得沒有力氣。

“你知道自己的血為什麽有麽多作用了吧?也知道為什麽神器總是和你脫不了幹係,冥冥中會被你集齊了?我還一直很奇怪你和身中劇毒的白子畫怎麽可能從神農鼎中逃出來,還絲毫不被真火所傷……”

花千骨耳朵裏嗡嗡的響著聽不清楚。原來師父已經知道了,卻什麽也沒說,又或者自己是神還是人,對他而言根本就沒有區別?隻是自己神身降世,卻總是引得周遭多災多難,如今連妖神都放出來。如果真是神,那也是大衰神吧!

花千骨想笑,可是笑不出來。無法想象上古戰到底都發生過什麽,又到底有多淒慘壯烈,才會幾乎毀滅整個神族,獨留自己,絲形神未滅,遊蕩千年,終於有日匯聚靈氣,得而轉生人間。

然而自己的再次出現,不過代表另一個毀滅地的浩劫。而這次,又還有誰能有那樣的力量再次將妖神封印?

花千骨抱著白子畫,埋頭在他胸前低泣起來。感覺到他的微微動作,知道是妖神要出世,到處湧現的邪氣驚動了他,他就要醒過來。

“骨頭,別擔心!會有辦法的!”糖寶怕她做傻事,連忙低聲安慰著她,“不是你的錯,你什麽都不知道,你隻是想救尊上,想救朔風而已。妖神出世是遲早的事情,不是你的錯啊!你不要太自責!既然以前可以封印次,那麽就肯定還能再次封印的!”

花千骨迷茫的看著白子畫,輕笑聲:“師父總是說,錯了就是錯了,不管做錯的理由是什麽。我雖力量有限,可是會盡所能的去補救的,師父,要原諒小骨啊!”

花千骨抱著白子畫奮力向上飛去,突然感覺到個熟悉的氣息。

“子畫?”許多人都在海底搜尋花千骨的蹤跡,紫薰淺夏靠著嗅覺極其靈敏的金絲魚,在海底尋著越發濃重的香氣找到花千骨。卻沒想到白子畫也在這。

“子畫他怎麽了?”

花千骨抬頭看到紫薰淺夏臉的詫愕和憂心,努力微笑著搖頭:“師父中藍雨瀾風神農鼎的毒,多虧紫薰姐姐從藍雨瀾風那盜得事先和毒同時煉製出來的解藥,替師父解了毒。小骨完成魔君交代的任務,收集完十六件神器,妖神即將出世。”

紫薰淺夏臉驚恐的搖頭:“小骨你在說些什麽?為什麽我一句都聽不懂?”

花千骨把依舊昏睡中的白子畫猛得塞到她懷裏。

“照顧好師父,他若問就按剛剛的那樣告訴他。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可是……”紫薰淺夏扯住,“你要去哪裏?”

“我去彌補我犯的錯,紫薰姐姐,算小骨求求你,一定要這麽告訴師父。”

花千骨的眼睛裏是不忍拒絕的托付與信任。

“糖寶也留在這裏。”花千骨把糖寶從耳朵裏抓出來放在紫薰淺夏的肩上。

“不要!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糖寶知道她想幹什麽,一麵哭一麵踢打著抱著她的手指又抓又咬。

花千骨施個攝魂術,它立馬暈過去。

“千骨!”紫薰淺夏沒來由的覺得恐慌,花千骨依舊小小的身子,可是那樣完全跟的外表不搭調的眼神叫她心裏完全沒底。

花千骨安慰的一笑,心痛得身體都快要縮成團。

緊緊握住白子畫的手,怎麽都舍不得放開,終於還是狠下心,轉身向海麵衝出去。

自己的過,自己來彌補,哪怕是粉身碎骨。

落十一,殺阡陌等人眼看著花千骨從海底飛上來。沒有人知道剛剛究竟在海底都發生了什麽。而妖神又是如何破除封印出世的。

花千骨看著紫色的空,四方的妖氣邪氣腥氣瘴氣汙濁之氣全部向那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空洞中湧去。海上巨浪波接波,空中電光閃爍,雷聲轟鳴。

“將那個孽障拿下!”

摩嚴望著花千骨大怒道。守那麽久,妖神居然還是被放出出來,難道這就叫命麽?群仙一個個都驚慌失措,六神無主。正要上前,殺阡陌手一揮,妖魔將其全部攔住。

“千骨!”“小不點!”……

花千骨不知道有多少聲音在喚她。緩緩環顧一周,看看那些熟悉的麵孔和片混沌,風雲變色的一周。然後光般迅速的向那黑洞穿了過去。

一觸即發

海底深處,白子畫依舊安靜的漂浮著,衣袂隨著水流輕輕鼓動,周身片祥和的光暈,猶如躺在巨大的水晶棺中。紫薰淺夏在旁看著他,目光裏全是哀傷。

她源源不斷的向他輸入內力,隻盼著他趕快醒過來。而自己目前能做的,也隻有這了。

想到自己覺得越發可悲起來,千骨雖然隻是個孩子,可是卻可以為子畫付出那麽多。而自己百些年除了自怨自艾,自甘墮落,還會什麽呢?

她和花千骨一樣愛著白子畫,可是她的心裏有白子畫的那一刻就再容不下別的東西了,仙界、眾生、天下,在她心裏便再也無關緊要。妖神出世不出世,與她何幹?六界塗炭,與她何幹?可是千骨愛白子畫,也愛他所愛的天下蒼生。關心他,所以關心他所關心的一切。

自己被愛欲所蒙,一直在痛苦裏掙紮,卻從不奢求回報,隻求他個安好。與她相比,自己白活這麽多年,原來自己才是個不懂愛的孩子。

癡癡的看著白子畫,其實很希望他永遠不要醒來,就可以永遠這麽看著他。可是為何千骨就可以愛得那樣無聲無怨尤,她的愛就這樣自私呢?

白子畫終於悠悠轉醒,紫薰淺夏趕忙擦掉眼角的淚。

“小骨!”他睜開眼坐而起,看到的卻是多年未見的紫薰淺夏。

紫薰淺夏看著他,顫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紫薰?你怎麽在這……”好像沉睡太久太久,很多事情仿佛都記不得了。

紫薰淺夏看著白子畫依舊冰涼淡漠的臉,努力想笑,想像曾經幻想過千萬遍一樣,重逢時將最美的笑容綻放在他的麵前,可是此刻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他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些年她為他吃了多少苦,那個孩子又為他吃了多少的苦……那個孩子,比她還傻……

“怎麽回事?我的毒……”白子畫一運內力,驚奇的發現劇毒已經全解。怎麽可能?

“小骨呢?神器呢?”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多,他心緊繃起來。

“來不急了……”紫薰淺夏輕輕搖搖頭。

“什麽……來不急了?”白子畫眉頭一皺,觀微海麵,天空一片妖異的紫色,日月慘白的掛在天上。十六件神器封印已解,在空中釋放和集聚著驚天動地的力量,巨浪滔天,風起雲湧。海麵上空密密麻麻全是人,都在無可奈何的靜觀事態發展。

白子畫心頭一涼:“是小骨解開的封印麽?”他一字一句的問,六界之中如今有這個能力的,怕隻有一人。

紫薰淺夏仍然看不出白子畫的情緒,就算到這個時刻,他依舊沉著冷靜。

“是。”她咬著牙。

“為什麽我的毒會解?”

“你中了藍雨瀾風神農鼎的劇毒,還好事先我有一起煉製過一份解藥。千骨找到我,求我幫忙救你。於是我們聯手用計從藍雨瀾風那裏取得解藥,才解了你的劇毒。”紫薰淺夏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照著花千骨跟她說的那樣,隻因為她們倆都太解白子畫的為人。

白子畫冰冷的眸子,讓紫薰淺夏心裏完全沒底,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信還是沒信。

“為什麽要盜取神器,放妖神出世?”當初發現小骨是神的事,他誰也沒說,就是怕妖魔知道利用她解開封印,更怕師兄他們知道會殺了她。卻沒想到最後,還是到了這個地步。

都是為了你啊!紫薰淺夏好想這麽說,可是終於還是忍住了:“是多年前她奉殺阡陌的命令混入你門下的,目的就是為找了尋機會,奪取神器。”

白子畫拂袖轉身:“一派胡言!收小骨進門的時候我會不清楚她的背景麽?她和殺阡陌明明是之後才結識的!”

“原來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白子畫眼神突然變得銳利如冰。他怎麽會不知道花千骨那小秘密,例如有時候跑出去跟殺阡陌見麵,時常和東方彧卿通信。雖然二人都不是正道中人,可是也不算大奸大惡之輩。小骨跟他們有此緣分,他做師父的沒必要連這些都幹涉。

“你對她倒是寬容。”紫薰淺夏輕歎一聲,“連長留門規都不顧。那可能就是之後二人慢慢謀劃的吧,我們魔君很喜歡她,我想你肯定也知道……”

“夠了!”白子畫冷麵說道。想說什麽,想小骨和殺阡陌有私情麽?

“小骨現在人在哪?”他剛剛迷蒙中似乎有聽見過小骨的聲音。

他現在已經顧不了那麽許多,隻想找到她好好問個清楚。除非她親口承認,別人說什麽他一概不信。可是為何仙力幾乎都已完全恢複依舊到處都找不到她?她到底又藏哪去了?

紫薰淺夏低著頭不說話,隻是伸出手把依舊昏睡中的糖寶遞給他。白子畫看見糖寶心頭陡然一驚,小骨不管走到哪幾乎都帶著它的。

“……她人呢?”

“她怕處罰,躲起來了吧。”紫薰淺夏轉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臉上的掙紮。

妖神出世,小骨失蹤,白子畫眉頭鎖得更深。不過現在,眾仙不能群龍無首,先解決妖神出世的事再說。

白子畫準備離開,看著她低聲說道:“謝謝你……”

紫薰淺夏心酸的眼淚差就要掉下來了。

“不要謝我……不要謝我……不是我,不是我……”

“跟我回去吧?”白子畫突然問道。

紫薰淺夏苦笑著搖頭:“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她現在連妖魔都不如。

白子畫回頭看了她一眼,與百年前一樣,依舊沒有半分溫度。

紫薰淺夏看著他的背影飛向海麵離自己越來越遠,喃喃自語道:“若是百年前你來尋我,若是當時你對我說話……可是終歸,你連我墮仙的原因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對你而言,我連長留門下隨便一個弟子都不如吧。你對他們還有絲責任,你對我,隻當路人而已。白子畫啊白子畫,你知不知道看似心懷眾生的你,才是九天之下最無情的仙。你知不知道,隻有關於千骨的事情,你才會有不一樣的情緒……若她知道自己在你心底的不同,卻是死也瞑目……”

殺阡陌已經嚐試過無數次的想進入神器的墟洞中把花千骨救出來。無奈全部被巨大的力量彈了回來,卻又怎麽都想不通她又是怎麽能夠進去的。

神器已經在空中吐納風雲整整一天,仙魔二界的人幾乎都來齊了。東方彧卿趕到,依舊是獨自一人。再然後居然軒轅朗也來了,帶著千餘精兵。仙界無不詫異,人間的帝王不但自己仙術了得,居然還專門培養一批習法術的士卒,訓練有素,氣勢逼人,連妖兵天兵也不由得忌憚三分。

於是天仙界,妖魔界,人界,三足鼎立的圍繞在神器周圍。各懷心思,卻又都隻能按兵不動。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妖神何時出世這個問題上。

妖魔自然是急不可耐的坐等其成便可,人仙兩界隨著時間推移卻是越來越焦躁不安。要緊關頭,白子畫卻不在,眾仙隻好望著摩嚴,盼著他做出決定趕快下命令。趁著妖神元神尚未複蘇和完全成形,現在或許還有一絲希望。若真等他脫離雛形,從神器中出來,就真的隻能生靈塗炭。

“師兄?”笙簫默望著他,摩嚴始終緊皺著眉頭,加上臉上的傷疤,更顯得可怖。

“我察覺到子畫的氣息了,再等等。”

“二師兄他沒事了?”笙簫默驚喜道,突然心就輕鬆大半。

軒轅朗和東方彧卿得知花千骨進入墟洞裏麵,也是心頭一驚。軒轅朗並不清楚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隻知道必須阻止妖神出世。東方彧卿卻都是知道的,也大約料到白子畫的毒已經解了,而——朔風已經死了。

如今妖神也因骨頭即將出世,她心裏肯定痛苦自責到極點。想要憑一己之力進入墟洞重新封印妖神,或者哪怕同歸於盡也是完全可以想到的。

東方彧卿長長的歎一口氣,望著上空。他痛恨自己的身份,更痛恨自己知道再多,卻永遠隻能當個旁觀者的無可奈何。可是心裏卻又始終抱著殷殷的希望,骨頭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相信這次也一定可以!

就在此時,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從海中盤旋急飛而上,海浪隨著他一層又一層在天海之間掀起細長的銀柱,一直升到最高空。白子畫就站在水柱上,俯視眾生。衣袂飄揚,表情肅然中更顯得神聖高不可侵。黑發如瀑,不斷被風吹拂上超凡絕世的容顏;眸若寒星,冰冷的掃過眾人,妖魔無不腿軟,仙人無不臣服。

“尊上——”

眾人歡呼,之前心底籠罩的絕望和恐懼的陰霾一掃而光。白衣翩翩的他,猶如一道光將紫色的妖異空照亮。

“師弟,你的毒?”摩嚴傳音問他。

“已經得解了,沒有大礙。”

白子畫看著墟洞,開口道:“封印雖解,妖神即將出世,但是解除的隻是十六件神器中的妖神之力,妖神尚未得實體。承載如此巨大的力量,最起碼還要二十個日夜,才能正式成形。眾仙聯手就算毀不了墟洞,也一定能大傷他元神,推遲他出世之日。”

“好——”白子畫的聲音不大,卻清清楚楚傳遍每個角落,下麵一片附和之聲。妖魔卻開始有些慌亂。

“眾仙聽號令,擎飛真火,八卦旱風雷,東西南北再布四個焚星破日陣。”

一時間空中劍芒飛掠,繚亂人眼。妖魔亂作片,縮小圈子,將十六件神器環環圍繞,手持利刃,麵向眾仙。

軒轅朗大驚失色,知道白子畫想要硬來,就算墟洞不坍塌,也能傷妖神正在成長複蘇的雛體。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雖然有一定可行性,但是花千骨還在裏麵!可如何是好!左右為難之下,他還是揮手,下令保護神器。

看著人界突然反戈,兵將紛紛與妖魔站做排,將神器圍了個結實。

摩嚴心有不悅:“軒轅陛下,這又是為何?難不成你這次來也是為保妖神出世的?要知道妖神肆虐,首當其衝受害的便是人間界!”

眾兵將也都不解的望著軒轅朗,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軒轅朗心亂如麻,一臉擔憂的看向白子畫:“尊上,千古也在裏麵!”

白子畫臉色微微變了變,望向笙簫默和摩嚴,摩嚴不屑的冷哼一聲,笙簫默皺著眉輕輕點點頭。

白子畫未待沉思便冰冷道:“那又如何,妖神難道不是她放出來的麽?就是死千次萬次也不足以抵她的罪過。”說著大手一揮。

“你敢!”殺阡陌雙目紅得耀眼,又帶幾分血腥。往白子畫身前一攔,長劍出手,殺氣震天。亂發不斷拂過他絕世的容顏,在場的人,無不被其虜獲失神。

白子畫想起紫薰淺夏剛剛的話,想起幾次見花千骨和他的摟摟抱抱,心雖不信,卻不知為何仍微微有怒火。

“你看我敢不敢。”白子畫冷冷說道。橫霜劍出鞘,二人一觸即發。

妖神出世

被狂風和扭曲的空間撕扯著,花千骨覺得自己快要四分五裂了。劇烈的疼痛從身體還有五髒內腑傳來,呼吸不到空氣,窒息感像絲線將她密密麻麻纏了個結實,嘴唇蒼白,麵色發青,頭暈目眩,想要嘔吐,四周什麽也看不清楚,青灰片中到處是亂舞著的鬼魅妖魂的殘肢和碎片,如幻影和破舊的棉絮般被撕扯,被攪拌。拚命想掙紮,可是那種驚的力量太過巨大,容不得人絲毫反抗,在一陣陣仿佛鬼哭狼嚎的淒慘破碎的奇怪聲響中,花千骨逐漸失去意識。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四周皆已平靜。身體像躺在軟綿綿的雲裏,溫暖舒適。還未待睜開眼睛,已經感覺到外麵的潔白與光亮。

光線從眼睛的細縫裏穿透進來,什麽也看不見,仿佛卻又看見整個世界。那樣的感覺就像是身處個美妙的幻境,太累太疲倦,沉醉其中,迷迷糊糊的不願睜開眼醒過來。

可是隱隱約約中似乎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她以為自己幻聽,可是接下來哭聲更大了,切切實實的。

她猛然驚醒睜開眼睛坐而起打量四周,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本以為墟洞中應該是漆黑一片,烈火焚燒,猶如阿鼻地獄般。沒想到四周卻是柔和的光亮一片,什麽也沒有。沒有天,沒有地,沒有任何東西,連自己腳下踏的都仿佛不是實體。隻有頂頭正當天中,隱隱掛一彎上弦月。

光輝聖潔,目光找不到任何可落腳之處,很快疲倦的閉上眼睛,否則久了或許會瞎的,就像雪盲。

隱約又聽到嬰兒的啼哭聲傳來,仿佛來自四麵八方。因為沒有參照物,所以也分不清方向。花千骨隻好繼續閉著眼睛,憑直覺慢慢向發出聲音的地方靠近。

終於那個聲音似乎很近了,花千骨睜開眼睛,驚異的看到麵前半空中懸浮著一朵巨大的千瓣蓮,仿佛冰雕般玲瓏剔透,發出熒熒幽光。

而那個一直在啼哭中的嬰兒此刻正赤裸著小小的身子躺在蓮心,小手小腳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花千骨心頭一震,莫非,這就是妖神?可是怎麽會是嬰兒模樣?

不無防備的慢慢騰起身子,飛到蓮花上空俯視著那個大約才三四個月大的嬰孩。那樣清脆大聲的啼哭著,哭聲中卻絲毫沒有悲哀,仿佛隻是為宣告自己的存在。

花千骨有些不安,又略微靠近些。那孩子小小的,生得粉雕玉琢,可愛得不行。
發現有人在看著他,嬰孩止住啼哭,好奇的睜著大而黑的眼睛望著花千骨。眸子似汪泉水般透明清澈。這世上,也隻有嬰兒才會有那樣純淨無暇的眸子和天真可愛的神色吧。

他嘟起小嘴,咿咿呀呀的咕噥兩句,好像是在和花千骨說話,卻又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

花千骨的心癢癢的,軟軟的,好像被雲包裹著樣,有些不知所措的皺著眉頭,似乎再怎麽都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嬰兒的眼睛看著她,吧噠吧噠的眨著,圓乎乎的身子滾了滾,然後把小的不能再小的手放進嘴巴裏吸吮起來。

花千骨小心翼翼的落到蓮花上,微微朝他靠近幾步。最後終於蹲在他旁邊,俯身看著他。

嬰孩咿咿呀呀哼唧兩句,然後雙手抱住小腳放進嘴裏。

花千骨忍不住笑,伸出個手指輕輕碰他下,柔軟的溫暖的有彈性的,分明就是個很普通的小嬰孩啊。

他看著花千骨,小腳胡亂踢了兩下,然後伸出手去抓花千骨脖子上垂下來的水滴,可惜手太短夠不著,於是又改去抓垂下來的發絲。

可愛的樣子叫花千骨整顆心都融化成水,再也忍不住的伸出手指去,輕輕的戳戳他粉粉的胖胖的小臉頰。嬰兒立馬抓住她的手指,然後咯吱咯吱的笑,那樣清淨無暇的笑容堪比世上最美的圖畫。

花千骨見他抓著自己的手指就放到嘴裏吸吮起來,癢癢的,也忍不住笑了。輕輕把他抱起來,小小的身子,軟弱無骨般,捧在手心裏生怕不小心就碎。皮膚像牛奶像絲絹般光滑細嫩,手腳不停的揮舞著。

怕他著涼,花千骨脫下輕薄的外衣將他包裹起來,隻露張小臉在外麵。他掙紮著把小手也伸了出來,然後觸摸著花千骨的臉,又開心的笑起來。

花千骨看著他的小手,小小的,肥肥的,白嫩精細,手背上幾個小窩窩,心底湧起莫名的疼愛,張嘴輕輕啃咬一口,他笑得更開心。

可花千骨卻發起愁來,墟洞沒有邊際,沒有東西,而他是唯一的活物。必定是妖神剛形成的雛體。此刻雖然看來隻是無害的嬰孩,可是一旦成形,到可以承負巨大的妖神之力的時候,就再沒有人攔得住他了。

自己來,不就是為了阻止妖神出世麽?不趁著他還未恢複力量的時候殺他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可是他隻是個嬰兒啊,還什麽都不懂。憑什麽就因為背負著巨大的妖神之力,便要為自己還沒做過的事付出生命的代價呢?

花千骨腦海中激烈的鬥爭著,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水往外冒。懷中的孩子卻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生死正掌握在她的一念之間,仍舊開心的仿佛吃糖一般,抓著她的手指又咬又舔。

看著懷中單純到無所知的娃娃,花千骨的心拚命掙紮。一個聲音告訴自己要顧念天下蒼生,不可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而留下大禍,而錯本來就是自己造成的,應該由自己解決。

可是妖神又怎會生於蓮花中?難道不正明萬物之始並沒有好與壞,善與惡之別麽?他如今隻是個普通的嬰兒,怎麽能因為可能發生卻並未發生,一種不確定的事便判定他生存的價值呢?人之初,性本善。如果有人耐心引導他走上正途,摒棄殺戮,就像師父教導自己一樣好好的教他。說不定六界塗炭的事就根本不會發生!

那個聲音又在說,可是如果不行呢?妖神終歸是妖神,今日一時不忍放過一人,有朝日死可能就是千萬人。如今六界八荒的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裏,怎麽能夠冒如此大的險呢?

花千骨閉上眼睛,可是誰又說過,兩個人的性命就比一個人重要?千萬人的性命就一定比一個人重要。生命的價值並不是用數量來衡量的啊!為救人而殺人不對,難道為救兩個人,救千萬個人殺一人就一定是對的麽?師父總是告誡她,重要的是不是一個人的能力,而是他的選擇。就算他身負巨大的妖神之力又如何?隻要他能心向善,造福蒼生大地也不一定啊!

可是那個聲音繼續爭辯,權力導致腐敗,能力滋生邪惡。沒有人能夠控製自己的欲望,能夠蔑視下的力量是絕對生不出至善來,隻會滋生邪惡和貪婪之心。怎能用蒼生做賭注,押個注定會輸的結局呢?

不會!不會!花千骨驚恐的搖頭,隻要有人好好引導,一定不可能是那種結果。怎能在一切尚未成定數之前,就判個孩子的死刑呢?她始終相信,人心都是向善的。

緊緊將孩子抱在懷中,低下頭輕輕碰碰他的額頭。她連人都沒殺過,這樣半反抗能力都沒有的嬰兒,她怎麽可能下得了手?

既然是她惹出來的亂子,她就負責到底。

她低聲喃喃道:“今後,我會像爹娘一樣悉心教養你,讓你識詩書,知禮儀,辨是非,別善惡,明理,通古今。你若敢心生半分邪念,我,便絕不會再心慈手軟。”

花千骨從腕上取下相伴多年的佛珠套在他的小腳上,抬起頭望望正上方的上弦月。

“這裏沒有地,沒有日星,隻有月亮。你就以南無為姓,以月為名吧。希望你長大也能心懷佛心,心懷日月,慈悲眾生。千萬不要讓我有朝一日,因為今做這個決定而後悔。”

懷中的孩子仿佛聽懂她的話樣,咧開嘴燦爛的笑著,眯起的眼睛彎彎的就像兩個月牙兒。

花千骨既然已經下了決心,一下子輕鬆了許多。看他不停的把小手能夠抓住的一切東西不停往嘴巴裏塞。

“小月,你是不是餓了啊?”花千骨有些茫然,怎麽妖神也是需要吃東西的麽?可是她又不是他親娘,別說奶水了,連胸都還基本上沒發育,該拿什麽喂給他啊!

突然想起在昆侖山上時好像有采摘過些薲草放在墟鼎裏以備肌餓和疲勞時之需。算來自己也好些天沒吃東西了,雖已得仙身,不需要再進食,但是心理上還是會有種饑餓感無法填補。於是取薲草出來,自己吃了,然後放在嘴裏嚼碎又喂給南無月吃。

幾乎是立刻就感覺飽了,而且困頓疲倦也都沒了。逗弄著他玩了許久,然後從墟鼎中取出平常用的靈機琴來了,信手撫曲給他聽。

想到師父劇毒終於得解了,幾多欣慰;想到朔風,綠鞘,溫豐予因自己而死又幾多痛苦;想到如今師父乃至整個仙界肯定都急著捉拿她這個千古罪人又幾多哀怨難平。琴聲時喜時悲,想的最多的卻依舊是和白子畫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突然察覺到衣角被誰抓住,她低頭一看,南無月居然爬啊爬啊的爬到她身邊,然後仰起頭,真的望著她笑著。

花千骨將他抱在懷中,他伸出小手在她臉上輕輕抓撓著,仿佛要逗她開心般。花千骨低下頭親親他的麵頰,知道他靈性於常人何止十倍。

微微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細細看來,他確實比之前長大許多,速度之快,叫人咂舌。

南無月很乖,不哭也不鬧,花千骨不論幹些什麽,他都喜歡纏著在她身上爬來爬去,或是繞著她爬圈圈。一丁大已經學會撒嬌,咿咿呀呀的不停的在花千骨耳邊聒噪著,像是不停在跟她說話。總愛抱著花千骨的手指在嘴裏啃,花千骨驚異的發現不知不覺間他已長出了乳牙。

或許他開口話也比別人早了許多,花千骨這麽想著,就不停的跟他講故事,教他說話。南無月望著她的嘴巴不斷開合著,眼睛裏逐漸有更多的神采,似乎是能夠聽懂。

經過大致推算,花千骨發現在墟洞中每過一天,南無月能長一歲。如此,隻需大約二十天左右,他便能擁有強大而完美足夠承載妖神之力的實體了。

花千骨微微有些慌張起來,怕時間過得太快,未待教導些小月什麽,未待他有足夠的時間和閱曆卻弄懂善惡之別,他便要出世麵對六界蒼生。

於是更加費盡心思的跟他說話,教他知道更多的東西,為他彈琴,陶冶他的性情。

別的般小孩開口第一句學會的話都是媽媽、娘親,南無月第一個會的詞卻是“花花……”

一般小孩隻會稱呼自己的名字,分不清自己的鏡像,南無月卻從很早開始就會,,並有十分深的自我意識。開始花千骨還隱隱有些擔憂,但是兩三天過去,南無月逐漸長大,在她的攙扶下慢慢學會走路。除比一般孩子聰明伶俐,成長速度快些之外,並沒有別的其他什麽不同。

性格帶靦腆,非常聽話,從來沒發過脾氣,或是顯得任性。也絲毫沒顯露出任何暴戾或邪惡的氣息。聽到花千骨說到一些人間可憐的悲慘的事,甚至會孩子氣的感動或是傷心到哭起來。

花千骨教他識字,教他彈琴,南無月幾乎是看了就會。不管什麽道理,幾乎也是講了就明白,所以教起來非常輕鬆。花千骨將墟鼎裏帶著的書給他看,他隻需急快速的從前麵翻到後麵就全部記住並且學會了。其他的花千骨就挑著有用的東西講給他聽。怕他覺得枯燥煩悶,便陪他做遊戲。但是南無月從來都是很耐心的樣子,依舊一臉的天真無暇。

二人都不需要吃飯睡覺,活動的空間幾乎也都在千瓣蓮之上。花千骨並不避諱的偶爾教他一些道家正派的心法和劍法。覺得這樣往好的地方去引導,就好像給大壩開個口子,有個流瀉的地方,總不至於有洪水高漲到決堤。完全不讓他學不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行不通的。與其有朝日突如其來的刺激,可能將他逼上絕境,還不如從開始就讓他知道自己是誰,明白自己的處境,又應該怎樣避免。

所以待到他完全懂事,關於他妖神的出生花千骨便一五一十的跟他說了,甚至包括自己進入墟洞是為什麽,如果他有做出為害蒼生之事,會親手誅殺他。

南無月意識到自己的不同,但是很順其自然的便接受了。撒嬌的抱著她的腰,信誓旦旦道絕不會有麽的。他什麽也不想要,隻要能永遠跟她呆在一起。

花千骨心頭一暖,有欣慰有感動還有很多很多莫名複雜的情感。南無月把她當成娘親一樣極端的依賴。比較喜歡聽她說過去生活裏一些搞笑的細碎瑣事,對練習禦劍仙法還有給他的一些打打殺殺的事情倒顯得興致缺缺。

花千骨喜憂參半,喜得是他始終心似琉璃,玲瓏剔透,內無瑕穢。憂的是全天下都想要誅殺他,自己卻把他教得跟小綿羊一樣,心地善良,不願傷害他人。就算身負妖神之力,卻不能保護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而自己總是長留弟子,為了師父,也為了承擔自己的過錯,必須回去接受處罰。到那時,沒有自己在他身邊陪伴他照顧他督導他保護他,他又該如何是好?

南無月聽見她這麽說,第一次麵上有了怒色:“不準離開小月!無論如何你不準離開!如果你走了,就算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找回來!誰也不準處罰你!誰敢傷害你我就……”

感覺到南無月小孩一樣說起氣話,千瓣蓮微微發紅發燙,花千骨連忙捂嘴他的嘴,將他抱到懷裏摟個嚴實。

“記得姐姐叮囑的話麽?”

“記得……”南無月低下頭去。

“如果不想要姐姐傷心的話,就尊重姐姐的選擇,以後無論如何都不可以輕易傷人。”

“花花姐姐的師父,是個什麽樣的人?會很嚴厲的處罰姐姐麽?”

“他是世上最偉大的師父,最厲害的仙人,也是對姐姐最好的人。”

“那為什麽還……”

“因為姐姐做錯事,所以就要接受懲罰。所以小月記住,永遠不要做錯事,否則姐姐也要打你的屁屁!”

花千骨嗬他的癢癢,南無月在她懷裏笑得前俯後仰,連連求饒。

“姐姐也是對小月最好的人,我也會對姐姐好,小月最喜歡姐姐。”

“姐姐也喜歡小月,會好好照顧保護小月的。”

“姐姐我們就在這裏好不好,隻要有姐姐陪著,小月寧願留在墟洞裏,永生永世都不出去,不問世事,不見天日,隻要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

花千骨身子一震,看著他依舊幼稚的童顏,卻堅定清澈的眼神。他居然、居然肯為她永遠困在裏麽?緊緊抱住他,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外麵的天下早已容不下他們二人,如果可以永遠留在裏,蒼生無憂,小月無險,倒也不失為兩全其美之事。隻是師父,就再也見不到了吧……
墟洞之內一片寧靜祥和,東海之上卻是整個天翻地覆。莫在天海之間掀起風起雲湧的十六件神器一直在有生命般吐納地之氣。就是紫色空下數以萬計的妖魔仙人魍魎鬼怪也鬧得到處都不得安生。

眼看白子畫和殺阡陌二人僵持不下,一觸即發,眾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仙界和魔界法力最強的人若真動起手來,其精彩和壯觀程度可想而知。

兩方皆無人說話,亦無人敢上前勸阻。唯一為難的是軒轅朗,被夾在仙與魔,花千骨與妖神之間不知如何是好。他始終是掛心著花千骨的,可是畢竟身為皇帝,擔負的是整個人間界的興亡,凡事不能再像少年樣任性和自作主張。他可以毫不猶豫為花千骨死,可是沒權力決定人間界的百姓也同自己一樣。他皺著眉,突然開始極端的厭惡起自己的身份來。堂堂界帝王,居然連保護自己心愛人的權力和能力都沒有,做來何用!

此時卻突然見一個白影上前,竟然是東方彧卿。他用的不是禦風術,亦不需騰雲駕霧或是禦劍禦物。卻不知靠的什麽法門能在空中迅如閃電,來去自如。

身體突然插入二人之間,麵對魔界仙界之尊卻毫無半懼色。

“尊上魔君,且慢動手,若你們二人爭鬥起來,下麵仙魔人妖定然混戰一團,死傷無數。妖神還未出世,便先已生靈塗炭……”

東方彧卿望向白子畫,如若平時他或許勝上殺阡陌籌,隻是此刻他毒傷剛愈,內力還未恢複完全。鹿死誰手,還未能知。

白子畫的眼睛裏依舊是冰冷一片毫無情緒,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怒是悲。如果世上真有他東方彧卿也完全不知道,看不透,弄不明白的人,那一定就是他長留上仙白子畫了。

盡管花千骨犯下這麽大的錯都是為了他,可是卻始終不知道花千骨在他心底又有幾斤重量。他統領眾仙,自然有他的立場,不顧骨頭死活先要防患妖神出世,做法縱然可以理解,但是卻不可原諒。

想著骨頭為他受的委屈和苦楚,東方彧卿心裏積鬱難平,也有衝動想把一切全部告知於他。看看他會是什麽表情,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可是想到骨頭瞞住他的用心良苦,隻能忍住不說。

白子畫眼睛不看他也不看殺阡陌,望著那旋轉不停的十六件神器形成的巨大墟洞入口。

“怎麽辦?”那樣肯定的語氣,根本不像是在詢問,仿佛早就知道東方彧卿會出來阻攔一般。

東方彧卿微微怔怔,隨即一笑。他以為他站得高,於六界之外看著一切,沒有什麽逃得過他的眼睛,卻不知道原來白子畫在更高處看著他。

“有辦法救小不點麽?”上一次太白役,殺阡陌已見過他的足智多謀,把抓住他的袖子,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軒轅朗也滿是希冀的看著他。

東方彧卿輕輕頭:“這就要看尊上、魔君還有陛下的了。眾所周知,墟洞就仿佛是個巨大的子宮,妖神完全成形從裏麵脫離而出的時候便是他最虛弱的時候。那個時候如果合眾人之力將其擊潰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軒轅朗沉思道:“但是因為他已得強大的實體,如有失誤,或一擊不成的話,反將其惹怒,一旦出世,後果不堪設想。況且那時候再救千古就來不急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拖到那時才采取行動。”

“陛下稍安勿躁,我說的不是要大家等到二十天後妖神出世的那一刻,那樣的話所冒風險的確太大。妖神尚未得實體,就像蛇需要蛻皮一樣,其實七天之後的月圓之夜才是他力量真正最弱的時候。若那時能集幾界之力,或許能將墟洞打開一絲縫隙,到時……”

“到時就能進去,親自把小不點救出來?”殺阡陌臉上總算有絲笑意。

東方彧卿頭:“不光如此……”

“說不定還能把妖力未恢複完全尚是雛體的妖神製服對麽?”白子畫漆黑如墨,深不見底的眼睛看著東方彧卿。

“尊上英明。”東方彧卿低下頭,嘴角揚起好看的弧線。

“你早知此事,並做好打算,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擔心妖神出世,並慫恿小骨去盜神器?”白子畫驟然冷道。

東方彧卿身子一震,嘴角揚起的弧線更大,眯著眼睛笑說:“在下不知道尊上是什麽意思?”

白子畫不再看他,雖然紫薰淺夏花說千骨是和殺阡陌串通好偷神器的,但是與其是說從來隻關心自己容貌,把神器當玩具的殺阡陌,不如說是深不可見的東方彧卿更可信。

“魔君萬萬不可!”曠野、藍雨瀾風等人在旁連忙相勸。好不容易等到妖神出世的,生怕他因為這個小丫頭讓一切功虧簣。

殺阡陌思忖著,他既不關心小不點為什麽要盜神器和向自己借玄天傘放妖神出世,也不關心東方彧卿到底安的什麽心,他隻想快把小不點救出來而已,並且在所不惜。他行事向來率性,不管不顧,隻由著自己的喜好。所以自然沒有軒轅朗那麽多的猶豫和顧及,立刻就頭答應。

“我不在意跟仙界和人界的人聯手,隻要可以救出小不點。”

白子畫有些詫異的看他一眼,神情更加冷峻。

“魔君!”藍雨瀾風沒想到自己費盡心機策劃的一切,竟然又要毀到花千骨手裏。

春秋不敗攔住她使個眼色要她別急,然後和雲翳對望一眼,各自麵上都是陰險狡詐的笑,真沒想到得來全不廢功夫。

軒轅朗也表示聯手,既然有方法可以既救出花千骨又避免妖神禍害眾生那自然是最好。

於是眾人皆看向白子畫,白子畫冷道:“既然可以減少傷亡自然是最好。隻要可以將妖神扼殺在真正出世前,其他的都不重要。”

達成一致後,下麵的人總算也停止對峙,卻依舊互相提防的團團圍在墟洞周邊。

等……

等七天七夜之後的月圓之夜,決定命運的那一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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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麵如何驚濤駭浪,墟洞裏永遠是祥和寧靜的世外桃源。雖然周圍什麽也沒有,隻有兩個一丁點大的孩子,可是兩人卻從未有過孤獨寂寞或是度日如年的感覺。

看著小月一點一滴長大,教他走路教他話,故事給他聽,把自己會的都傳授給他。和帶著糖寶的感覺略有不同,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母親。

小月長了一歲,短短幾天,就長得很高,像個健康正常的六七歲孩子那樣喜歡到處跑,喜歡聲音軟軟的跟她撒嬌。

“花花,花花……”小月蹦蹦跳跳從後麵跳到她背上。

“說多少遍,要叫姐姐。”

“我喜歡花花。”小月開心的攤開手,掌心裏立馬生出一朵血紅的薔薇,花千骨驚異的睜大眼睛。

“送給花花。”小月咧開嘴笑起來,水嘟嘟的臉,水汪汪的眼,可愛得不行。

花千骨無奈的搖頭:“姐姐不能碰,一碰花就謝了。”

“不會的。”南無月指著身下的巨大冰蓮,“這個不也是花麽?不都沒有謝。”

“這個不一樣……”未待說完,南無月就墊起小小的腳尖把薔薇插在她頭上。然後眼睜睜看著花迅速的凋謝枯萎。

“為什麽?”他嘟起嘴巴不解的捧著死掉的薔薇。

花千骨搖頭,沒了勾玉,又恢複成凶煞的體質。

“姐姐別難過,你喜歡花麽?那我就送許多許多的花給你。”南無月一回身,小小的手從左邊往右邊輕輕劃過,頓時從西到東瞬間蔓延出一片絢麗的花海。花千骨驚訝的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就見南無月輕輕嗬一口氣,花海頓時鋪滿整個天地,半空中還飄飛著陣陣花雨。

花千骨驚呆了,在冰蓮上環顧四周,什麽都沒有,除了花,層層疊疊直覆蓋到遙遠的天際。大風一起,陣陣花浪波波蕩漾,比大海更加壯闊,比朝陽更絢爛。香氣四溢,花千骨久久沉醉其中簡直不出話來。

“花花喜歡麽?”南無月跳入花海之中迎著風狂奔起來,笑顏卻是比任何朵花都要美麗燦爛,光彩耀眼。

“以後小月和花花就在這裏幸福快樂的生活,花花想要個什麽樣的世界?不光有花再加條小溪?”

頓時一邊一條小溪蜿蜒而下,從花海中穿過,歡快的流向遠方。

“再有一個小房子?一片竹林?一個小湖?一群小鳥?”南無月手在空中輕輕揮舞,如同小孩在塗鴉般。

頓時花海中出現一間清雅的竹舍,湛藍的湖裏,有一隻隻白鶴,還有長著絨毛的小鴨子,天空開始變藍,出現白雲朵朵,陽光一絲絲從雲間傾斜而下,湖麵上還掛著道彩虹,門前有棵葡萄樹還有個秋千架。

“花花喜歡這樣的麽?還是這樣?”南無月手揮,頓時麵前的又迅速變幻成亭台樓閣,華麗精致的宮宇白塔。

一揮手會變成和風細雨的人間四月天,會變成波瀾壯闊的海中水晶宮,會又變成白雪皚皚的空靈仙境。

花千骨看著四周景致不斷跳躍或隨著四時而變化,不由倒抽幾口涼氣。墟洞中便是南無月的世界,如今他已經成長和強大到能夠完全操控自如。

花千骨眼花繚亂的揉揉眼睛:“別玩了小月,就第一個吧,第一個。”

場景又變幻到一片花海飄香,南無月牽起花千骨在花海上空急速飛馳而過。

二人來到竹舍中,南無月胖乎乎的小手點了花千骨,她身上的衣服突然變成綠色的羅裙,再一點,又換了一身紫色的輕紗。白色狐裘,紅色披風,青色長袍,七彩華服……身上的穿著連同發飾也不停的變幻著。

“小月,你在幹嗎呢?”花千骨哭笑不得。

最終換作一套清麗的雪白紗衣,南無月總算頭:“恩恩,就這個,花花真好看。”南無月開心的手舞足蹈,自己也換了身紅色的小褂。

“想吃花花說的那些好吃的東西。”南無月可憐巴巴的仰頭看著。

花千骨走進廚房看看:“可是沒有食材啊!”

“花花想要什麽,我馬上變出來。”

哪怕仙術道法再強,想要憑空變出什麽物體,從理論上是完全不通的,除去用某物變化形體或者從某處瞬間轉移,要麽就隻是幻術而已。就是孫悟空也需要借助自己的毫毛,法力一失,也會立刻被打回原型。

花千骨看著滿桌子小月憑空變出的那些物體,卻是完全真實的。猜他或許是從墟洞之外移來,否則接近創世的力量也未免太可怕。

花千骨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二人坐在桌邊一麵吃一麵說話,可是隻有兩個人的偌大的世界未免還是有一些冷清。

“花花是不是覺得人太少了?那再變幾個下人出來陪我們說話啊,想要把外麵變成熱鬧的集市也可以……”

“不要了!”花千骨連忙搖頭,光是一般的物體和景致也便罷。如果是真的人的話,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有生命還是隻是幻影。覺得那樣的場景太過詭異,還不如一直二人樣簡簡單單的。

南無月眨巴眨巴眼睛,突然驚喜的望著窗外:“原來姐姐說的天黑就是這個樣子啊!”
他啪嗒啪嗒的跑出去,望著天空巨大的圓月。因為周圍天空都暗下來,比當初花千骨剛醒來時看不知道清楚多少。隻是此時月亮發出妖異的紅光,周圍一環環暈開。將整個大地籠罩在一片妖冶鬼魅之下。

“今是十五呢……”月圓人不圓啊。花千骨摸摸南無月的頭,突然想起無數次靜靜望著白子畫在露風石上對月撫琴的夢幻般的場景。以為自己一生都將和小月如此簡單平靜的過下去。

“花花……”南無月突然彎下腰,麵色蒼白的輕輕喚了一聲。

“恩?”花千骨低下頭,“小月怎麽了?”

“我……”他抬起頭,腮邊掛兩滴晶瑩的淚,微微皺眉見猶憐的樣子讓花千骨心裏一疼。

“小月?”

南無月腿一彎,跪倒在地上,仰起頭,突然對月爆發出一陣妖獸般驚動地的咆哮和呼喊,身上迸射出萬千道刺眼金光。
誰是妖神

太過刺眼的光芒和巨大的衝擊力,致使花千骨迷迷糊糊暈了過去。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周遭景色又一變。

四周一片漆黑,竹舍,花海,湖水所有的一切全不見,隻有空中一輪巨大的紅月,氳出一絲絲妖冶詭異的氣息。她和小月此時正身處冰蓮之上,隻是冰蓮,似乎在空中更高處。伸出頭往下看去,嚇了好大一跳。卻見一棵巨大的樹從下麵黑不溜秋深不見底的一片虛空中生長出來,巨大的樹枝和樹杈幾乎欲籠罩住整個空。樹上開滿朵朵巨大的千瓣冰蓮,而他們就睡在最頂端的朵之上。

奇異的樹還在不停的向高處生長,花千骨甚至能聽到樹皮綻開,和冰蓮不斷綻放的哢嚓作響。

小月在一旁痛苦的發出呻吟,身子顫抖的蜷縮成小小的一團。

“小月!小月!”花千骨把他緊緊摟在懷裏。看他滿頭大汗,唇色蒼白,緊緊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月光下在臉上投下陰影。

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診斷不出任何生病的跡象,花千骨隻能拚命的給他輸入真氣和內力。

“花花,我疼……”小月的小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衣服。

“哪裏疼?是哪裏在疼?”花千骨急得手忙腳亂,在他肚子上背上輕輕搓揉。

“全身都疼,骨頭,骨頭像要裂開……啊……”南無月一聲慘叫,疼得不由翻滾起來,花千骨按住他,可是他的身體仿佛一個大洞,輸入再多的真氣和內力都瞬間被吞噬殆盡,消失無蹤,沒有半回響。

“為什麽?為什麽會有人,有人想要進來!不許!絕對不許!”南無月感受到外界有人正妄圖打開墟洞的口子,連忙閉上眼睛嘴裏默念著什麽咒語,仿佛在與人鬥法般。可是身體極度的疼痛叫他越來越吃不消。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疼得哭起來。花千骨急得直抹汗,緊緊摟著他源源不斷的輸入內力。親吻著他的麵頰和淚水,低聲安慰著。

紅色的圓月光芒越來越盛,南無月突然拚命從她懷抱裏掙脫,跪倒下去,仰對月淒厲長嘯。花千骨驚恐的望著他,無奈被他周身血紅色光芒彈開根本靠不過去。

無色無味的冰蓮月光下突然散發出絲絲縷縷的清香,仿佛被人施攝魂術般,覺得大腦越來越模糊。隱隱聽見南無月身體裏骨骼在生長和綻裂的聲音,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身體裏刺出來,骨為樹杈,把血肉綻開成花。伸出手去,卻夠不著他。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在月下劇烈的因疼痛而扭動著,如起舞的蛇般的妖冶迷亂。眼皮慢慢耷拉下來,身上的氣力仿佛被什麽抽光。

小月為什麽好像長高了許多?

看著南無月痛苦扭動的身子總算停止下來隻是仍然不斷顫抖,慢慢回轉身靜靜看著她。

從七歲小孩瞬間成長成十七八歲少年那麽大,上身的衣物全部撕裂掉落,僅下身殘掛著兩塊。露出依舊青澀稚嫩的小胸膛來。皮膚如牛奶般光滑,在月光下反射出誘人的白皙剔透的光澤,長發絲樣垂順,在風中輕輕飄飛著,黑得耀眼。完美的腰線和修長的腿,絕對勝過少千倍白倍,叫人忍不住伸手想要觸摸。

那臉雖長大許多,既有少年的俊雅亦有少的清秀,雖沒有殺阡陌的傾城絕色,亦沒有白子畫的絕世風采,但是那水晶樣的玲瓏剔透,清澈純淨,仿佛未沾染過世上的半塵埃。

依舊是小月沒錯,她的孩子,化成灰都認得。

“月……”迷迷糊糊伸出手去。

南無月向走過來,身子略有些搖晃,目光裏真無邪中又多一絲緊張無措。仿佛剛從蛋殼裏孵化出的小雞一樣,鑽進花千骨懷裏輕輕顫抖著。

冰蓮的香味越發濃重,花千骨大腦越來越沉,怎麽掙紮抵抗封閉五識都沒有用,最後慢慢閉上眼睛竟然睡著了。

南無月抬頭望望天空,發現月亮中心顏色微微淡些。集合幾界中所有高手的力量妄圖突破墟洞入口,他知道靠自己現如今的力量是抵抗不住……很快便會有人進到這裏。

隻是妖神之力,豈可麽輕易便奉送於人!

南無月撫撫花千骨的臉,眼睛裏閃爍的再不是稚嫩的童光,而是種蔑視九的高傲和叛逆,隻是望著依舊如水般溫柔。

修長的手指緩緩從花千骨身體上撫過,滿臉驚歎與渴慕。

“神之身啊……才是能夠承載毀滅地妖神之力最完美的容器。”他低喃著,眼中盡是妖媚與狡黠。

南無月周身散發出金光,將花千骨完全籠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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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星子,天海之間隻掛著輪巨大的圓月。東海之上狂瀾翻卷,幾界的人正合力妄圖在墟洞上打開道口子。

春秋不敗看時機差不多,轉過頭正想跟雲翳話,卻發現他人居然不見了。

再一轉頭,果然看見遠處雲隱帶著茅山派一群人匆匆趕來。

“沒用的東西!”他冷哼一聲,氣不打一處來。

一邊繼續向著神器那邊施法一邊向殺阡陌密語傳音。

“魔君,一會墟洞打開你一定要第一個衝進去,這可是千載良機。”

“可是……”

“這既可救出那丫頭又可獲得妖神之力,何樂而不為?我們千方百計搶奪神器,不就是為了待他出世力量最弱的那刻將他製服,吞噬他身上的妖力麽?到時候,六界就都是魔君的天下。”

殺阡陌點頭。

重要的不是神器,而是誰放妖神出世。重要的不是妖神,而是妖神之力。

神器在眾仙的攻擊中被一片強光包裹著幾乎都看不清。

終於,墟洞中心出現道極小的口子。殺阡陌撤去內力飛而上,卻猛然被彈開,轉身看,是白子畫的清音指。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什麽主意麽?”白子畫冷道。

殺阡陌知道自己真動起手來不是他的對手,眼看著眾人撐不住,那口子馬上又要合上。知道二人僵持下來,反而白白耽誤進去救花千骨的良機。權衡再三,使勁一跺腳。

“行了行了,我不進去還不成麽?你一定要把她救出來,萬萬不可傷她!”

白子畫愣了一下,似沒想到一貫別扭又任性的他居然為小骨可以到放棄妖神之力的地步。

為什麽?

沒再多想,他閃身,已經朝著墟洞裏鑽進去,墟洞立馬回複如初。眾人個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春秋不敗仰長歎,天意如此。有個這樣傲氣隨性的主子真不知是對是錯是福是禍。卻更是把花千骨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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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骨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覺有什麽軟軟的東西在咬自己。啃啃的脖子又啃啃的臉,最後在的唇上啃來啃去。

“小月,別鬧了……”她睡得正香呢,還夢到師父來著。

南無月又變回七歲大的丁模樣,光著身子在懷裏鑽來鑽去。

“花花,我還要吃……”南無月被一掌拍開,依舊迷迷糊糊閉著眼睛,吧噠吧噠小嘴,抱起自己的小手豬蹄樣啃起來。

空中巨大的圓月突然撕裂道口子,一個白衣翩翩的人飛進來。落在大樹頂端的冰蓮上,空曠而寂寥的世界裏頓時有了比月還美麗耀眼的一道光亮。

白子畫沉默的低頭看著依舊渾然不知在沉睡中的二人。

小骨……

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心頭微微有了怒氣。她在這倒是睡得安穩,可知道外麵因為她鬧了個天翻覆地,可知她自己這回闖下多大的禍,可知他又有多擔心!

片刻之後,才緩緩將目光移到邊頭枕著她肚子呼嚕呼嚕正熟睡的孩童身上。

妖神?

白子畫皺起眉頭,心中微微有不詳的預感。為何他竟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絲妖氣?

探探南無月的內力,居然虛空一片什麽都沒有。

再轉身看花千骨額上神的印記竟是越來越明顯,心裏陡然一涼,暗叫不好。微微一探,果然……

他長歎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外力入侵,南無月把所有妖力導引到花千骨身上。他的雛體才成長七日,還未成形,無法負載太多的妖神之力,可是花千骨卻可以。

如今神之身再加上毀天滅地的妖之力,這孩子怎麽得!?百年來白子畫心裏頭一次有這樣的驚惶失措。

現在小骨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妖神,而南無月卻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七歲小孩。

自己進來是為誅殺妖神的,難道親手將小骨殺了麽?雖然她犯下大錯,死有餘辜,卻終究是自己看著她長大的……

不能婦人之仁啊!妖神尚且無人可以抵抗駕馭,何況是具有神身的花千骨。隻需彈指間,天界便可以瞬間消亡。這樣無所不能的力量太可怕,可怕到他光是想想都覺得滿眼是血光。
白子畫拔出劍來,手竟然在微微顫抖。

“師父……”在夢中呢喃句,她臉上都是幸福和被寵溺的神采。

白子畫轉過身,劍垂了下去。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告訴自己要冷靜,且不可忙亂手腳。

就這樣將他們帶出去,就算自己不殺,師兄師弟還有整個仙界又怎會輕易放過。

就算他信得過小骨的單純善良,可是她身懷如此能力,其他人怎麽想?

對未知能力的極端恐懼會讓一個人變得自私和殘忍,非族類其心必異,人總是有各種理由為保護自己而將原本並不會對自身造成威脅的東西假想成敵人,費盡心思鏟除殆盡。

如果讓人知道小骨就是妖神,怕是全天下的人都會起追殺她吧,然後呢?然後小骨忍無可忍之下再將六界都付之於焦土?

不行,雖下不了手殺小骨,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養不善,師之過。

如果是罪,就讓他一同承受吧……
白子畫扶起花千骨,剝落她的衣物跟剝橘子皮似的,花千骨沒有發育的身體在他眼中跟一塊五花肉樣沒有分別。咬破手指,從她臉上,脖子,手臂,胸背直向下,全部寫上密密麻麻的血咒。

以他白子畫全部功力,將她體內妖神之力層層封印。她永遠隻是他膝下普通的孩子,不會成為什麽毀天滅地的妖神。

白子畫手心微微有冷汗沁出,知道自己正犯下大錯,可是依舊麵無表情的一麵施法一麵念咒。

花千骨覺得身上癢癢的,想要醒來可是花香撲鼻,被困在夢中怎麽掙紮都醒不過來。

“小月……別撓……”嘟嘟囔囔道。

小月?白子畫轉頭看看旁邊啃著自己小手睡得正香的小家夥。明知道這樣的後果是什麽,卻仍然沒有猶豫的將一切全部封印。

這裏所發生的切,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小骨是他犯下大錯必須重罰的徒弟,除此之外,什麽也不是。

消去了花千骨額上印記,身上血色咒文也瞬間全部消失,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為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將他們二人抱在懷裏,向著圓月穿飛過去。

失去妖神的墟洞,大樹,冰蓮還有整個空間,瞬時無限坍塌。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眾人,都是一片焦躁和喧嘩,白子畫進去的時間似乎用的太久些。是在和妖神大戰麽?時間越久,眾人越是絕望和不安。

終於看到那白無瑕點的身影從墟洞裏飛出來,群仙大喜,妖魔則恨恨咬牙歎息。

十六件神器頓時黯淡無光急往下落。白子畫收攏放入自己的墟鼎之內。

“妖神和孽徒皆已俯首,由長留山先待為看管,眾仙可放心離去,至於處罰和善後們再從長計議。”白子畫冷冷的道,南無月被他鎖在光壁裏依舊在安然沉睡。

眾人一看,妖神原來隻是個六七歲大的孩子而已,不由又是議論紛紛。

除月圓變身之外,脫離墟洞,南無月將再也不會長大,永遠保持這樣七歲的形態。

這次大難是由花千骨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她若回長留必受重罰,以長留森嚴的門規,就算是死千次都不足以低過。輕水和落十一等人麵麵相覷,都為花千骨擔心起來。

此時卻見殺阡陌突然怒氣衝衝的出現在白子畫麵前攔住他去路。

“把小不點還給我!”

仙魔大戰

白子畫和殺阡陌二人在雲端對峙著。周圍的人都不由得屏住呼吸,靜觀事態發展。

殺阡陌一身紫色華服,雪白毛領,從袖沿到腰帶,從發冠到紐扣無不精致異常,腳踏火鳳,手持緋夜,緋夜劍通體透紅,猶如鮮血凝成,劍身周遭環繞圈炙熱的火焰,一丈之內草木皆焚,三尺之內冰水汽化。

他一貫愛笑,因為美人笑起來會更美。所以在下人麵前猖狂的笑,在部下麵前陰險的笑,在敵人麵前狠毒的笑,在花千骨麵前開心的笑……竊笑,媚笑,微笑,冷笑,無論何時,他總是笑著的,不同的笑展示出他不同的風情以及不同的心情。

可是此刻,他卻再也笑不出來,冷冷的望著白子畫,臉色一片肅煞,猶如最雍容華貴的牡丹上覆蓋著白白的一層霜,顏色卻越發明亮起來,仍然豔似盛世繁花。

很少人見過他的緋夜劍,因為以殺阡陌的能力極少需要出劍。更從不佩劍,因為佩著劍很難搭衣裳,那樣就不夠美麗了。

他出劍隻有兩個字:絕殺!

白子畫隻是靜靜的注視著他,麵上沒有絲毫怒色,眸子裏更看不出半點情緒。一襲月牙白的長袍簡單幹淨,衣袂上有華麗卻不張揚的暗紋流光溢彩在風中飛舞。黑發如瀑,隨意披散,依舊垂如緞,順如水,絲毫不亂。隻是這些日子,三千青絲再無人為他束了。

他的風姿遠在九天之上,絕不是簡單的一個美字可以概括和形容。聖潔,清冷,塵埃不染,總是叫人心生敬畏,連多看一眼都覺得是種褻瀆。

他舉劍,水空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冰斂橫霜”四個字,於他,於劍,都再貼切不過。

很難在兩人中分出個高低上下來,殺阡陌更勝在傾國傾城的外貌,白子畫更勝在天下膜拜的風骨,但都不輸於對方的是各自的能力和氣勢。

看著無論是外貌還是能力皆冠絕六界的二人之間的一場對決,幾乎每個人都各懷心思。

藍雨瀾風,紫薰淺夏,春秋不敗等人自然是一手心的冷汗。摩嚴,笙簫默等人卻鎮定自若。雖然正邪易辨,但是軒轅朗,輕水等人卻不由自主隱隱祈禱著殺阡陌能勝,否則花千骨性命堪憂。

“把小不點還給我!”殺阡陌腦海中回想起多年前誅仙柱上的那一幕,心頭一陣陣犯涼。他再也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花千骨本是長留弟子,何來還你之說?”

花千骨和南無月被鎖在光罩裏,在白子畫左右緩慢浮動。

白子畫甚少與人動手,雖然做好應戰的架勢,語氣依舊不溫不火。

此時天還未亮,紫色的天空已變作漆黑的墨色。月亮似乎怕被波及般躲在雲後,海上光線頗暗,卻依舊風浪不減。

糖寶昏過去後被白子畫托付給落十一照顧,卻始終沒有醒來,落十一擔心想要施法把它救醒,東方彧卿卻搖頭製止它,否則隻會亂上加亂。

每個人都心神惶惶,東方彧卿看著花千骨和南無月也是一臉的陰晴不定,他再怎麽也沒有想到……

骨頭,或許……

他突然眼中閃過一抹欣慰,如果是這樣的話,他願意冒這個險,尊重骨頭的決定,把骨頭交給白子畫處置。

隻是他肯,殺阡陌哪裏肯。

知道這一戰是非打不可,懶得再多廢話。當下意念凝聚,真氣運轉。手中緋夜劍輕輕提,浮雲踏浪,轉瞬間已出百招有餘,速度之快,叫人咋舌,縱是仙魔,遠遠的也隻望得見他紫色的身影。

緋夜劍赤紅色的真氣吞吐不定,熱浪逼人。白子畫淩空翻轉,輕易而又巧妙的躲過他波波淩厲而凶險的攻勢,穩穩落在海麵上,而花千骨和南無月始終漂浮在他身邊不近不遠。

殺阡陌閃電似地疾追而來,長袖旋轉,絢光流舞,猶如花開。火鳳也隨之盤旋而下,玫瑰色的紅光與緋夜劍交相映,炫目繽紛。

摩嚴空中觀戰,冷哼聲:“妖孽,果然有些門道。”

白子畫始終不慌不忙,以退為進,以守為攻。殺阡陌出百招,他隻出一招。橫霜劍來去揮灑自如,人劍合一。

殺阡陌皓腕揮舞,素手招展,騰空劈下,緋夜劍與橫霜劍狠狠相擊,空中陡然炸響一個平空驚雷,閃電劃破漆黑夜空。

眾人看得緊張,額上沁出汗來,一個個屏氣斂息,心跳如撞。

暗雲翻湧,狂風肆虐,二人在驚濤駭浪中轉眼已鬥數千回合。

白子畫見他功力竟比之前爭搶伏羲琴戰時提升如此之多,變得更加詭異莫測,妖異淩厲,也不由得暗暗心驚。而自己毒傷初愈,真氣不濟,竟隻能勉強與他戰個平手。

白子畫攻勢漸漸加快,時間拖得越久越對他不利,他無心與殺阡陌爭什麽勝負,但是豈能如此便將花千骨交給他人。

右手結印劃過地,頓時空氣中出現無數冰凝的細小水結晶,狂風中猶如水波劇蕩,四周景色都像水中倒影搖曳變形。殺阡陌的身子在空中滯,地陡然間極冷,似乎連空氣都被凍住。一條紅色火焰從他劍上盤旋而出,蜿蜒怒舞,緊緊將橫霜劍纏繞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將其扭曲變形。冰火互斥,隻聽得片“滋滋”作響。

白子畫左手推掌而出,仿佛捉住蛇的七寸樣將火焰從劍上扯下來,用力一揚,變作長鞭帶著火焰直向殺阡陌席卷而去。

殺阡陌也一把抓住火鏈另頭,一聲爆破,火焰瞬間消失無蹤。紫衣鼓舞,淩空翻下,舉劍威極長劈,未料速度仍慢步,擦過白子畫身側,砍在籠罩花千骨和南無月二人的光壁之上。瞬間光華大震,照亮半邊地。

白子畫一愣,殺阡陌也駭住,兩人都不由得頓頓。

雖安然無恙,花千骨卻慢慢醒過來。雖然被鎖在光壁內,外麵景色卻看得清清楚楚。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自己明明應該和小月在墟洞之中才對!怎麽會突然到外麵?

白子畫轉頭,二人目光對視,花千骨大腦頓時就懵了。

哪怕隻有一刹那,對她而言卻仿佛千年萬年,萬籟寂寂,整個世界仿佛都隻有他們師徒二人。

完了……心陡然下落,望望身邊的小月。終歸還是被抓出來了,還不知道眾仙會如何處置身為妖神的小月,自己又要如何才能護他周全。不過事到如今……自身都難保吧……

看不懂白子畫望的眼神,從來都不懂他的。他就像一片水,沒有溫度沒有形狀沒有菱角沒有任何特征,他是底下最完美的人,卻正因為十分完美所以反而叫人無法更深刻的去感知他,無法用任何語言描述他。他的存在,有時候會想會不會太過空洞,遙遠還有乏味。

知道一切已成定數,心底的某個角落突然反而變得釋然起來。這樣正大光明的回來麵對一切,哪怕是死,也好過一輩子和小月躲在墟洞裏麵。

能偶而看著師父再一次這樣好好的站在她麵前,於願足矣。

隻是,為何卻又和姐姐打起來了呢?

她趴在光壁上,有些驚慌的看著他們二人。

“小不點別怕,姐姐就救你出來!”殺阡陌投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單手翻轉,空氣中頓時紫氣彌漫。

卻正在此時,趁著眾人都在緊張觀戰,春秋不敗趁機發難,率領妖兵魔兵向眾兵攻過去。他才不管那丫頭的死活,現在誰搶到妖神,誰就是九天之王,六界至尊。

頓時四下一片混亂,劍芒橫飛,刀光霍閃,矛戈如雨,光波四射,火光熊熊,殺聲震。仙魔混戰,各個威力之強,真氣之猛、速度之疾,比人間界的戰爭不知激烈多少倍。

白子畫長劍不斷與殺阡陌相擊,冰霜與火花四濺。

“不要打了,師父!姐姐!不要打了!”花千骨趴在光壁上看著周圍因她而亂作一團,卻絲毫無力阻止。

白子畫迅馳如風,銀色光波從掌中擊出,殺阡陌驚險躲過,低頭卻見頓時整個海麵都被冰凍住,連波浪都凝固成翻飛的形狀。

四周形勢越發不容樂觀,白子畫再不猶豫,出手更加淩厲。軒轅朗見殺阡陌逐漸落在下風,便想上前相助,可是畢竟是高手對決,豈能隨便插手。人界兵將未得他命令,隻得按兵不動,坐看仙魔二界廝殺。
白子畫怕傷亡太多,傳音給摩嚴。摩嚴頭,長聲道:“徒添傷亡無益,眾仙隨我先撤回長留山。”

長留離東海不遠,妖魔數量太多,群仙邊戰邊退。

“不準走!”殺阡陌周身皆被烈焰環繞,真氣如遊龍四處飛騰,白子畫再不想跟他做無謂纏打。使出全部真氣,掌落在他肩上,直灌而入的內力幾乎將他的每根血管和經脈都凍到爆裂。殺阡陌不閃不避同樣滿是烈焰的掌落到白子畫身上,卻仿佛打在棉花和雲朵裏,深不可測,綿綿流長,如水中浸泡。

“想要妖神,有本事就到長留來奪取。至於花千骨,是長留的私事,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管!”白子畫冷道,又連擊出三掌,傷殺阡陌心肺,又封他大部分內力。

殺阡陌自知自己比不過他,卻硬撐著一口氣直戰到此時,怎肯輕易罷手。

長劍一揮,仰長嘯嘶吼,四處爆破聲慘叫聲不絕於耳。卻見周遭無論仙魔肚膛紛紛裂開,身體癱軟,吐血而死,足有上千餘人。

摧心化骨?白子畫心頭一驚,受如此重傷還敢用如此招式,果真是不要命了!

“妖孽!我好心留不得你!”白子畫厲聲喝斥,全身真氣往劍上凝結。橫霜劍瞬間透明猶如冰刃。

殺阡陌早已殺紅眼,快要滴出血的眼睛狂傲俯視眾人,仙魔皆是一片膽寒。

“是的,我告訴你白子畫,若敢為你門中弟子傷她一分,我便屠你滿門,若敢為天下人損她一毫,我便殺盡下人!”

殺阡陌美豔驚心的紅唇輕輕開合著,一字一句的。長發在狂風中飄搖亂舞,緋夜劍迎風自響,嗚嗚不絕。周圍空氣中的水分在白子畫陡變的情緒下凝結成漫冰晶,隨風四合,在他身旁環繞不息。

花千骨驚呆住了,周圍的所有人也都驚呆住了。

很安靜,隻有風嗚咽的聲音。看著白子畫的劍尖輕輕垂下去,神色依舊不變,隻是身子輕輕向前傾些,剛要邁步。

花千骨腿軟便在光壁中跪下去,使勁的磕頭,滿臉的驚恐:“師父!不要!求求你!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跟他們都沒有關係,我跟你回去受罰!我跟你回去受罰!”

周圍的所有人這一刻才又能夠開始重新呼吸,急劇的喘息起來。剛剛那瞬間白子畫散發出來的殺意實在是太驚人太可怕,天地都凝固般,連眾仙都不由得打個寒戰。

白子畫冷冷掃花千骨一眼,沒有說話。

“不要求他,小不點,姐姐帶你走,去他什麽仙界魔界。去他的妖神,姐姐帶起你走,咱們什麽都不要,想去哪們就去哪。”

殺阡陌踉蹌上前幾步,抬起手來,想抱住花千骨小小的身子,卻隻觸摸到冰冷的光壁。

花千骨心痛如絞,手隔著光壁與他牢牢相貼:“姐姐,答應小骨,不要再亂殺人了,不要再管小骨,是小骨做錯事,讓小骨回去受罰!小骨從沒求過你,若真想幫小骨,以後有機會,請記得幫小骨好好照顧身邊的個孩子!”

殺阡陌望望身邊依舊昏睡中的南無月,輕輕點頭。

花千骨開心的點頭,像以前一樣跟他做個鬼臉。殺阡陌鼻子一酸,忍不住快要掉下淚來。

“姐姐別哭,哭了就不美了……”花千骨努力在笑,卻比哭還難看。

白子畫由始至終沒看過二人,身子晃已在十丈開外,殺阡陌手中一空,看著花千骨隨著光壁瞬間飄遠。他腳步剛移,身子微晃的便吐出一口血來。

“魔君!”春秋不敗等人想上前扶他,他卻抬手製止。

不能放棄,不能放棄!他怎麽能麽就放棄!殺阡陌看著前方,臉上片淒豔狠絕。

“尊上!”軒轅朗還有雲隱行人匆忙攔住他,雖然也擔心花千骨的安危但是畢竟不能像妖魔樣來硬的。

白子畫皺眉,飛速禦風而行,冷道:“二位不用多費唇舌,人有王法,仙有仙規,三尊會審之後,花千骨自會按長留門規處置。”

軒轅朗並不解長留門規,更不知道三尊會審是什麽。隻是看著輕水還有落十一若幹人等瞬間蒼白的麵色心裏隱隱預感不妙。

“尊上,就算千古犯下大錯,可是妖神出世已經被及時製止,而且她也甘願受罰,請網開麵……”

“多說無益,陛下還是管好人間的事吧!仙界的事不是該你插手的。”

眾仙同長留弟子道飛臨長留山,接下來要商討的便是關於對妖神和花千骨的處置。

到長留山的壁罩外,白子畫突然停下來:“長留乃是仙界,再加上特殊時刻,陛下領著重兵不方便起入山。”

軒轅朗大驚,白子畫難道已經知道會審結果,故意要將他遣開,不讓他入山,怕他大怒生事麽?

“尊上?!”他上前就想理論。

花千骨趴在光壁上連忙向他揮舞著小手:“沒事的!朗哥哥放心!”莫又突然加上一句:“幫我照顧好輕水!”

輕水頭轉向一邊,偷偷哽咽著擦著淚水。她都成什麽樣子,還有時間想別人。

軒轅朗欲繼續往前卻被長留弟子攔下,隻能焦急的在原地打轉。

白子畫沒有回絕情殿,直接帶著被鎖住的花千骨和南無月向長留正殿飛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看著東方彧卿,一直以來最冷靜的便是他。

東方彧卿躬身笑,一副溫文無害的模樣:“在下孤身一人,什麽惡意都沒有,隻是身為友人,擔心骨頭,想多陪陪她,無論會審結果是什麽,我都不會有異議的。”

二人目光相對,白子畫知他才是幾人之中最難應付的。不過花千骨和南無月已被他牢牢鎖住,就算他有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人。

花千骨見白子畫不再阻攔東方彧卿,自己總算可以多看看他多說話,開心的比個勝利的手勢,東方彧卿無奈的笑著搖頭,都什麽時候了,她還真能苦中作樂。

“將二人壓入仙牢,稍後提審。”白子畫拂袖入殿,至始至終沒有跟花千骨說過一句話。
二吻真言

“小月,醒醒,小月!”花千骨奇怪的發現自己的真氣和內力竟是半點都使不出來。腹腔之中好像有個什麽東西沉沉的壓製住她,想用力又全部被反彈回來。她來不及細想,輕輕拍打著南無月的麵頰,試圖喚醒他,可是他依舊睡得香沉。

花千骨從他頭頂上穴位順著經脈路按下去,南無月終於慢慢有醒來的跡象。睜開眼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便習慣性的往她懷裏鑽。

“小月,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花千骨捧起他水嘟嘟的小臉仔細端詳著。

“花花……”南無月咕噥聲,四處打量下,才發現二人已不在墟洞之中,卻被關在個巨大的鐵籠子裏。

“這是哪啊?”

花千骨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小月別怕,我們被從墟洞裏抓出來,這是長留山的仙牢。”

南無月似懂非懂的看著她:“我們會死麽?”

“我不知道,或許會吧,小月害怕麽?”

“我不怕。”南無月無畏的搖頭。

花千骨看著依舊一臉天真的他,伸手摸摸他的頭,還麽小,什麽都沒經曆過,怎麽會明白死呢?

早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死倒也沒什麽。欠綠鞘,溫豐予還有朔風的終歸是要還的。隻是小月怎麽辦,還有糖寶……

“小月記住,一會如果要提審問話,你什麽都不要說,不論上麵要怎麽懲罰我或者處置我,你都不要頂撞或是生氣。妖神之力太過巨大,我猜他們一定會想辦法殺你。姐姐自身難保,我照顧不周全你,但是我相信憑你的能力不會輕易受傷。你有機會就逃跑,無論妖界、魔界還是人界,隨便哪裏都好,但是切忌不要傷人。你妖力還隻恢複一小部分,是打不過師父他們的,否則他們更有借口殺你。”

“那花花呢?我們一起逃跑吧,你不說有機會出來就帶我到處去玩的麽?我想去你說的那些地方,吃很多好吃的東西。”

“小月還記得我們在墟洞中說好的麽?”

“記得,在墟洞裏你就一直陪著我,出墟洞我就全部聽你的。”

“恩,姐姐做錯事,在墟洞裏還可以逃避一時,就當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死了,隻好好陪著你,但是既然出來了,就要鼓起勇氣去承擔當初自己犯的錯。小月從生下來就沒傷害過任何人,用不著因為自己的能力或者潛在的威脅去償還誰些什麽,所以隻要加油逃出去。但是姐姐若是逃,就是錯上加錯。所以小月不要管,也千萬不要想著救我。知道姐姐若能好好接受師父的處罰,才會踏實才會安心。否則就算逃也永遠都不快樂。”

“花花的師父真的那麽重要麽?不要小月?”南無月鼻子吸吸氣,嘴巴一癟,眼淚水就開始在框框裏打轉。他依舊什麽也不懂,隻是隱隱有不詳的預感,感覺花千骨在跟交代後事,他並不知道死是什麽,有多可怕,他隻是不想離開再也見不到。

花千骨笑起來,輕輕吻掉他的淚水。

“沒有不要啊,就算看不見,不也一直在心裏麽?”花千骨拍拍他的小肚子,幫他把衣服整理好,“隻需要記住麽久以來我跟你說的話,然後做個堅強勇敢的好孩子,千萬別做任何危及六界蒼生之事,我就什麽牽掛都沒了。”

小月似懂非懂的點頭,花花怎麽說,他就會努力怎麽去做的。

隻是……

“花花,我好像什麽法術也使不出來……”南無月覺得身體裏空空如也,什麽力量都沒有。
“這是仙牢,可能法力都被封住吧。”花千骨並沒有意識到什麽不對。

四周潮濕陰暗,死般寂靜,並未見到什麽其他被囚禁之人。戒律閣的刑罰總是來得又快又狠,很少會采用長期囚禁的方法,所以仙牢隻是用來臨時關押犯人。

不知道過去多久,突然聽見有人。花千骨抬頭看,果然是東方彧卿。就知道他一定會想辦法進來的。

“骨頭……”東方彧卿隔著鐵欄緊緊握住的手,“你受苦了……”

“骨頭媽媽!”糖寶從他肩上跳跳到她臉上,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怎麽可以不帶它,自己個人去冒麽大的險呢!它再也不理她了!臭骨頭!嗚嗚嗚……

花千骨緊緊抱住東方彧卿,糖寶在她臉上蹭來蹭去,忍不住也微微有些哽咽。

“是南無月,你剛剛見過。”花千骨吸吸鼻子,把南無月推到東方彧卿麵前。

“小月,這就是常常和的東方和糖寶。”

小月害羞的從花千骨身後探出頭來,麵頰粉粉的:“……你好。”

這是他有生以來除花千骨第一次和別人接觸,所以很不習慣。但是看到東方彧卿眼兒一彎,陽光般和煦笑,陌生和拘束感便瞬間消散。

糖寶嘿的一下跳到他肩上,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戳戳,軟軟的,不由得開心的望著花千骨笑起來:“花花,糖寶蟲蟲好可愛!”

糖寶抱住他的手指親昵的蹭蹭,非常喜歡他身上幹淨又純粹的味道,哪裏有半像妖神嘛。
東方彧卿笑道:“這下我們有兩個孩子了呢!”

花千骨笑著輕輕用額頭撞他一下:“眾仙商討結果已經出來吧?”

東方彧卿麵色微微凝固:“妖神必須處死,他們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什麽時候怎麽死的問題。妖神之力太強,因為隻有每次的月圓之夜其力量才最弱,但是眾仙又都等不到陰年陰月陰時,怕拖久多生事端。所以說定來年的七月十五在昆侖山眾仙齊聚,施萬鬼魂陣,請齊諸百八十二路神佛,滅妖神真身。再次將妖神之力封印回十六件神器……”

花千骨頭:“幸好,時間還剩很多,你幫我救救小月好麽,他明明什麽也沒做過!”

“放心,他一定會想辦法的。但是你自己的打算呢?再過會就要有人來提審你,他們不可能也拖那麽長時間才處置你……”

“沒關係,當初決定做這些的時候就已經料到。照顧好糖寶和小月我就沒有後顧之憂。”

“你說的輕鬆,你可知道你將麵臨怎樣殘酷的刑罰?”

“是長留弟子,心裏自然再清楚不過,就算是掌門弟子,也難逃死罪。如果師父慈悲,或許能直接賜死我。”

東方彧卿臉色更差幾分:“或許你把所有事實真相都跟白子畫說清楚他會理解免你一死的。”

花千骨搖搖頭:“長留誅仙柱,五百年來釘死了六十六個仙人,不但失卻仙身,一半以上都是處以極刑被釘得魂飛魄散。我太了解師父。錯就是錯了,無論理由是什麽,結果是不會變的。”

“骨頭,沒必要為白子畫做那麽多還一個人承受那麽大的委屈,他也有權力知道事情的真相!”

“東方,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要以為我有多偉大,想一個人默默背負下些苦和委屈。不想讓他知道,怕他難受隻是一方麵。不管發生什麽,事情的結果都不會改變。就算他再不忍,對我也會下殺手,與其讓他為難,還不如他什麽都不知道。我反而走的踏實,我心裏有一絲微微希冀著,如果有朝一日他明白,對我的惱怒會少點,會多懷念一分。而如果他已經知道,死在他手上我無論如何心裏是會有委屈的。瞞住他,隻是我自私又自欺欺人的想自己心裏好受罷了,你明白麽?”

東方彧卿沉默良久的點點頭,寧願被毫不知情的白子畫所殺,然後騙自己師父還是疼愛自己的,隻是他誤會自己,不知道事情真相而已。也不願意白子畫知道一切後就算不忍依舊按照長留門規下狠心殺她。

骨頭,你知道自己已經愛他有多深麽?

東方彧卿長歎一口氣,隻是,她也看輕白子畫對她愛護。或許,就算是真的做錯一切,毀天滅地,欺師滅祖,他也寧可違背自己的原則,不忍心殺她呢?

二人緊緊靠在一起,看著小月蹲在地上和糖寶玩,一會扯著它扭來扭去,一會又用來搓麻條,可憐的小糖寶被折騰的頭暈暈眼花花的。

“白子畫有心放水,可能是想帶糖寶進來見你最後一麵。輕水,落十一,火夕,舞青蘿,朽木還有雲端他們一直在外麵很著急的守著,可是進不來,交代你好好照顧自己,一會三尊會審的時候,千萬不要死鴨子嘴硬什麽都不說,更不要一時衝動擔下所有罪名。”

花千骨感動的點頭:“我沒做過的,自然不會隨便亂認。讓他們放心……”

感覺到隱隱有人過來,知道是提審的時刻到了。

東方彧卿突然俯下身來,聲音溫柔如蜜般濃得化不開:“我很想相信白子畫,也不是對他沒信心,隻是這人太深,我看不透,更不敢冒任何的險,把你的性命都押在他身上。所以,你自己也要努力去爭取……”

“什麽……”

花千骨剛想開口,東方彧卿便用一個吻將的所有話封住。

南無月吃驚的望著這邊,隱約知道他們在做羞羞的事情,連忙一隻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另一隻手捂住糖寶的眼睛,卻又忍不住好奇的偷偷從指間縫隙裏偷看。

“東方……唔……”花千骨腿一下就軟了,腦袋裏成一團糨糊。東方彧卿的吻溫柔纏綿到極點,卻又帶著深沉有力,酥到骨子裏去。她半分勁都使不出來,隻是驚慌失措的睜大眼睛。

為什麽?這麽久以來東方雖然會常常說她是他娘子,口頭上占她小便宜逗逗她,可是從來沒有半分無禮過她。

和師父失去意識時為吸血的親吻不同,東方的吻炙熱激情如燎原野火,熟練而有意識的搜索唇內的每寸柔軟。生澀而笨拙的躲避著他舌尖的纏繞,急促的呼吸顫抖著。

這個吻輾轉纏綿著持續很久,東方彧卿終於放開她,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複雜,又帶著與他貫冷靜不相符的灼熱。

輕輕碰碰她的鼻尖,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二人都沉默。

“我……”花千骨有些手足無措的剛想話。

東方彧卿食指輕輕噓聲,花千骨的嘴立馬合上,竟然不管怎麽想說都說不出來。

看著東方彧卿一臉的壞笑,花千骨突然想起初次見到身為異朽君的他時的情景。

……

“隻要是我觸碰過的舌頭,一炷香內不管什麽,都會受我控製!”

“哼,我幹嗎會讓你碰到的我舌頭啊?!”

……

卻原來,竟然是……

“東方!別鬧,趕快替我解開咒術!”花千骨恐慌起來。

“別擔心,我隻是讓你不管問什麽都實話實罷,不然我知道,你生意全無,心受罰,一定是什麽罪名都往身上擔不知辯解的,如果那樣,就算是白子畫有心都幫不了你。”

“東方!你說在什麽!師父他一向賞罰分明,不會對我偏私的。別鬧了,趕快替我解開。”花千骨麵色越發蒼白起來,若是有人問為什麽要這麽做,對師父的愛意就兜不住了。

看著驚恐猶如小鹿的花千骨,東方彧卿露出輕佻的笑容。

“想解開也很容易啊,你隻要吻我……”

花千骨躊躇片刻,二話沒墊起腳勾住他的脖子,把唇印上去。東方彧卿長長的驚歎一口氣,將她抱得更緊。感受著她小小的舌尖笨拙的輕觸下他的舌尖然後飛快退回,他及時的纏繞捕捉,久久不肯放離去。

心頭幾多幸福又幾多苦澀。夠了,都夠了,骨頭,你的前一吻已經還清欠異朽閣的所有債。而這一吻,東方彧卿從今往後會把所有都給你,為你做所能做的一切——

提審的人到,門突然打開,戒律閣的幾名弟子走進來。

東方彧卿放開花千骨,滿臉促狹的對她笑著,花千骨腳步不穩的退兩步。

“東方?”

“我騙你的,我下的咒哪那麽好解開。殿上好好為自己辯解吧!”

“你!”花千骨氣得快要不出話來。這種事怎麽能拿來開玩笑呢!居然還騙她主動親他!氣死了!

花千骨鼓著腮幫子小臉通紅,使勁踢他腳,卻被他靈巧躲過。

“罪人花千骨,長留殿三尊會審。”牢門打開,花千骨走出去。小月扯著她的手不肯放開,糖寶鑽進她耳朵裏又被東方彧卿揪出來。

“去吧,骨頭,不要這麽輕易就放棄,也試著努力為自己爭取一下。不光隻有你師父的,我和糖寶還有小月都還在等著你……”

花千骨低頭看看南無月,又看看東方彧卿和糖寶,心頭一酸,轉身走出去。
三尊會審

從天牢到長留殿並不遠,可是花千骨走了很長時間。因為是掌門弟子,待人又一貫極好,押解的幾個弟子都認得她,也不催促。

花千骨走得極慢,好想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完。抬頭仰望下漂浮在半空中的絕情殿,很想能回去最後看一眼,看看剛移栽沒多久的桃花樹,開的可好。

望望四周,海天之間雲霧繚繞的仙境,她的第二個家。在這裏,她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七年。盡管前麵有可怕的刑罰在等著她,或許馬上就要死了,可是她都不害怕,唯一害怕的,是師父失望的眼神。

大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花千骨低著頭慢慢走進去,大門再一次在她身後嘭的一下合上,她的心也隨之使勁往下沉。

周圍人並不多,能參加會審的都是本門和外派資曆較深,輩分較高,或很有威望的仙人。輕水,雲端,落十一,朽木清流,火夕,舞青蘿等也都在,另外還有雲隱和兩個茅山派的長老,都一臉擔憂的望著她。

坐在最高處正上方的是白子畫,右邊是摩嚴,左邊是笙簫默,再兩側是幾閣的長老和閣主。四周鴉雀無聲,氣氛十分嚴肅壓抑。

花千骨始終沒有抬起頭,往前走幾步,然後跪下去。

戒律閣的首座站在戒律台上,不怒自威的大聲道:“長留弟子花千骨,偷盜神器,偷習禁術,欺師滅祖,天地不容。結交奸黨,勾結妖魔,與妖孽殺阡陌有染,罪不可赦。還殺死長白掌門溫豐予,私放妖神出世,導致仙魔大戰,死傷無數,更是百死難辭其咎。可認罪?”

言辭語氣之淩厲叫在場人心頭都不由一震。

花千骨想認罪,反正橫豎都是個死,不如快點結束,不想再這樣跪在白子畫麵前,比淩遲更加叫難以忍受。

可是她的舌頭卻完全不受控製,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卑不亢,不高也不低的:“溫豐予和朔風不是我殺的,我和殺姐姐又怎麽可能有染!”

摩嚴冷笑一聲,嗤之以鼻:“殺姐姐?這是什麽興趣愛好,那妖孽仗著美貌,還真當自己是女子麽?”

花千骨一驚抬起頭來,又立馬低下去:“殺……姐姐他是女的?”雖然一時叫人難以接受,但是略微一想就知道是自己笨,她從開始就誤會。殺阡陌為她與師父大戰一場,還殺那麽多人,也從不避嫌的與他摟摟抱抱,難怪別人會誤會他們倆。隻是姐姐為何不早告訴她呢?

花千骨知道一再辯解也沒用,沒有人會相信她,隻是仍舊平靜的強調:“和他沒有關係,溫豐予不是我殺的。”

“你還敢狡辯?你妄圖奪取神器,溫豐予不從,便施攝魂術殺他,否則你是怎麽取得神器的?”

“我隻取神器,沒有殺人,人是藍雨瀾風殺嫁禍於我。”花千骨聽見自己的聲音幹巴巴的,仿佛是另一個人在話。

“大膽孽徒!事到如今還不招麽?”摩嚴怒斥道。

花千骨背脊挺得直直的:“他雖因我而死,卻的確不是我所殺。”

摩嚴眉頭一皺剛要發飆,笙簫默眼神製止住他,語氣和緩的道:“人不是你殺的,就你把如何偷盜神器,偷習禁術,又放妖神出世的詳細經過陳述一遍吧。”

花千骨心頭一驚,咬咬牙,拚命的控製著自己的話語,顫抖著聲音道:“神器是我偷的,妖神也是我放的,偷習禁術,欺師滅祖。我通通認罪,不必再審,還請三尊處罰。不管結果是什麽,弟子毫無異議。”
“掌門!”雲隱緊皺眉頭,看著瘦弱細小的身子跪在下麵,心頭不由痛。

笙簫默輕輕搖頭:“花千骨,身為長留弟子,掌門首徒,你置師父於何地?更叫長留顏麵何存?身背清虛道長重托,代任茅山掌門,又叫茅山派如何向下人交待?愧對長留,是為不忠,愧對師父,是為不孝,愧對清虛道長的托付,是為不義,更愧對下人,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長留門下再容不得你。如今判你逐出師門,誅仙柱上受九九八十一根消魂釘。但念你年紀尚小,暫留一息魂魄拘於白露瓶中服刑三百年再入六道輪回。你服是不服?”

此語一出,滿堂皆驚。誅仙柱上不知道多少仙人被釘死在上麵,從手足開始釘起,卻不傷及要害,每根入骨皆是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力較弱的,能撐到二三十餘根不斷氣就已經很不錯。是長留山最殘酷的刑罰之一,卻竟然要釘在花千骨身上八十一根之多麽?

可是此時仍聽摩嚴冷道:“師弟,以花千骨重罪就算是魂飛魄散也難辭其咎,刑罰怕是太輕,難以服眾吧?”

輕水,雲端等人皆倒抽口涼氣,所有和花千骨熟識的長留弟子全都撲通下跪倒在長留殿上。甚至包括上上飄,落十一,火夕,舞青蘿等三尊弟子,唯有霓漫天滿臉幸災樂禍的俯視著花千骨。

摩嚴眯起眼睛,大聲嗬斥:“你們個個都給反麽?”

旁東華上仙,嶗山掌門,北海龍王看,也於心不忍,紛紛為她求情。

摩嚴冷哼一聲:“花千骨是長留弟子,犯下如此危及六界的大錯,如此還算輕饒,再是長留私事,該如何處置還輪不到外人來管。”

雲隱怒道:“花千骨也是本門掌門,豈可輕易交由長留說殺就殺!今就算拚整個茅山派,也絕對不會把人交給你們!”

“雲隱!”花千骨輕喝,望著他搖搖頭,平靜說道,“茅山掌門花千骨,罪犯滔天,現革去掌門職,由弟子雲隱接任。”說著交出掌門的宮羽,臨空給雲隱傳信印。

“掌門!”雲隱望著懇求的眼神隻能欲言又止。

花千骨慢慢俯身於地,一字一句的說道:“長留弟子花千骨,罪不容誅,三尊仁慈,弟子甘願伏法。隻求三尊開恩,不要逐我出師門。哪怕魂飛魄散,弟子也毫無怨言。”

眾人又是一驚,不敢想象更無法理解寧願魄散都不願脫離長留山。隻有霓漫天冷笑聲,想不到花千骨對白子畫的執念竟深到種地步。

所有的人都看向白子畫,唯有他至始至終都沒有開過口,花千骨畢竟是他的徒弟,最後到底要如何處置還需他來定奪。

白子畫麵無表情,端起茶盞喝口茶,周圍靜得連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花千骨不敢抬頭看他,她什麽也不要,隻求師父不要逐出師門。是白子畫的徒弟,死也是!

“你為何要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的聲音冷冷的在大殿內回響。

花千骨的心咯嘣一下,完了。

她的唇舌開始不停使喚的顫動起來,緊緊咬住牙關不話,麵色越來越鐵青。

“為了……為了……”

不行!不行!死都不能,死都不能!拚命搖頭,唇被咬破,流出血來。

周圍的人都奇怪的看著她,不明白她在掙紮些什麽。

可是咒術不是光不話就逃的開,花千骨聽見自己的聲音衝破喉嚨個字個字的擠出來。狠心用力,將自己舌頭咬爛,鮮血流出,疼得快昏過去。

“會氣……洗……衣服……鐵樹……(為替師父解毒)”殘缺不明的字眼從嘴裏發出。周遭的人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

白子畫眉頭皺起,看模樣是中異朽閣的咒術,可是是什麽事寧願把自己舌頭咬破也不肯說?心頭不由火起,什麽也不說,一口認罪,又叫自己如何有理由為她開脫?她就真的那麽想死麽?!

“順你的意,不逐出師門。”

“尊上!?”戒律閣還有摩嚴都驚驚,長留山怎麽可以留下這樣的弟子,就算死也是汙名有辱。

“我的弟子,我說不逐就不逐。”白子畫冷冷說道,周圍的人都不再說話。他一向甚少拿主意,但是隻要是出來的話就板上釘釘,從沒人敢反駁,也不知道他是開明大度,還是強權專製。

“那誅仙柱上消魂釘?”首座小心翼翼的問道。

白子畫站起身來,長袖一拂,向後堂走去:“立刻執行。”

四個字一出,頓時整個大殿混亂成一團。輕水和落十一等本來直還抱著一絲期望,隻要尊上還念著師徒之情,千骨就或許還有救。下麵全部一慌,紛紛又拜又叩,求情之聲此起彼伏。

摩嚴暗自鬆口氣,白子畫果然還是他熟悉的那個白子畫。

花千骨癱軟在地上,心頭空蕩蕩的,周圍的聲音好像都聽不見了。擦擦嘴角的血跡,舌頭很疼,心頭更疼,可是同時卻又很欣慰。雖然犯下大錯,至少師父,依舊是當是他的弟子的,做鬼也心安……

被人押解著向後山懸崖高台上的誅仙柱走去,她的腳步微微有些踉蹌。

輕水一抹淚水,禦風飛也似的向長留山屏罩處飛過去。她不能讓千骨死,絕對不能。

軒轅朗隻見得山中一片混亂,卻始終過不了屏罩,不一會兒殺阡陌也趕來,二人皆焦急的等待著會審的結果。

“輕水?”軒轅朗看著那個平常總是淺笑顧盼的明麗女子,此刻是滿麵淚水,哭的梨花帶雨的直奔而來。

“軒轅陛下……求求你救救千骨吧!”緊貼著屏罩把會審的結果通通告知與他。

“八十一根消魂釘?”軒轅朗臉色霎時蒼白。

殺阡陌退兩步,閉上眼睛,消魂釘?又是消魂釘?白子畫……好狠的心!

花千骨一步步走上白玉階,誅仙柱高高的屹立在麵前,抬頭微微有些暈眩。柱子上滿是陽刻的圖案、花紋、銘文和咒語,柱體瑩白通透,鏤空和縫隙裏卻是烏紅色的,花千骨知道那是前麵無數死在誅仙柱上的仙人幹枯的血跡。

戒律閣的首座又在旁將的罪狀重述遍,然後宣布開始執行。

花千骨被仙鎖牢牢縛在誅仙柱上,麵色依舊平靜。會很疼吧,不過疼著疼著到最後也就沒感覺。

三尊依舊坐得高高在上,突然有人飛速上前來報,妖魔和人界的軍隊對長留山發起猛烈的攻擊。

“讓所有弟子牢牢守住屏護,一隻蒼蠅都不許放進來。”白子畫早有預料,所以才不讓軒轅朗入山。長留弟子就算對審訊結果有異議也不敢怎樣,而他和殺阡陌就不同了。他看看笙簫默,笙簫默心神意會,轉身離席。

花千骨抬起頭,見外麵烏雲滾滾,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東方彧卿依舊在牢內陪著南無月,也不讓糖寶出去。不需要親臨,外麵發生的一切他都若指掌,隻是仍忍不住心驚肉跳。沒有人可以在白子畫手下救人,如果白子畫想讓她死,她就真逃不過。

“再問一次,你為何偷盜神器放妖神出世?”白子畫凝眉道。

花千骨拚命搖頭,依舊吐詞不清。眼睛望著他,無盡話語無限思量隻換作苦苦一笑。

未待做好準備,第一根消魂釘已經釘入左手手腕,花千骨不防,忍不住一聲淒厲慘叫,聽得眾人陣膽寒。

花千骨顫抖著閉上眼,如此之疼痛她憑生從未受過,從手直蔓延到四肢,疼到頭皮都發麻戰栗的感覺。鮮血順著柱子流下,浸入縫隙之中,又覆蓋上新鮮的層。

“千骨……”輕水哭喊著,掙紮著上前又被朽木清流硬拖住,拉回去。

緊接著又是第二根釘入右手手腕,花千骨不再失聲驚叫,卻仍是痛到咬破下唇。

接下來是雙腳腳踝,膝蓋,股骨,手臂,鎖骨等,連釘十二個,每釘入一個,都可以聽到穿透骨頭和血肉的聲音,以及花千骨的聲悶哼還有下麵倒抽一口的涼氣。輕水暈過去了,落十一,朽木,火夕,舞青蘿等人都是雙眼含淚。

霓漫天麽久以來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揚眉吐氣過,每釘入一釘,她的心中就湧出股強烈的喜悅和興奮。恨隻恨自己不能將她暗戀尊上的事情暴露出來,否則會讓她死得更加難看。

天與地都在劇烈震蕩著,殺阡陌和軒轅朗久攻長留不得入都快要急瘋掉。

軒轅朗手持利劍屹立當空,猶若神。雙眼之中燃燒起烈火般熊熊熾熱的殺意,發冠崩落,長發在狂風中飄搖亂舞。體內真氣仿佛被燃般,順著他的經絡延綿而出,化成滔滔不絕的力量從劍身上逸出。

而殺阡陌早已經殺紅眼,劍下毫不留情,上前阻止的長留弟子在他的劍氣下不斷迸爆。鮮血、腦漿、斷肢、腸子,到處飛散四濺灑落。

空中到處是各種波光散射,風吼雷鳴,矛戈如雨,劍氣怒舞。幾界之人,前仆後繼,死傷無數。

殺阡陌和軒轅朗眼看便要突破,卻突然又被道青光擋回。定睛一看,竟然是儒尊笙簫默。

笙簫默長簫揚,臉上笑意不變:“奉尊上之命,前來會會你們。在處刑結束之前,你休想踏上長留山步。”

十四根消魂釘下去,花千骨已是奄奄息,仙身已去一半,魂魄也散十分之一。疼得幾度昏死過去,又再次被用法力強製喚醒。

好痛,可不可以直接讓她死?不要再這樣受折磨?運功想要自斷,卻發現仿佛是被封印般,半內力都使不出來。

快死,快死……在心裏一遍又一遍的呐喊,隻盼著切早結束。

周圍空氣裏漂浮著濃鬱的血腥氣味,可是血裏又有一股香氣。白子畫聞著那熟悉的血腥味,想起她一次次喂自己飲血時的場景。

“尊上……”落十一等人不停的在旁磕頭求情。

白子畫依舊麵色平靜,隻是有些不明的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發現手在微微顫抖。

“停——”他突然開口,即將釘入花千骨胸膛的第十八根消魂釘停在半空。

“師弟!”摩嚴大驚。

白子畫慢慢站起身來,一步步慢慢走下去。花千骨失血過多,麵色蒼白一片,費力的睜開眼睛看著他。

白子畫手揚,仙索鬆落,十七個消魂釘從身體裏脫出,花千骨狠狠的摔在地上。十七個窟窿血流如注。

眾人皆不解其意,卻不敢多言。落十等人驚喜若狂,知道下花千骨有救。

“花千骨是長留乃至下的罪人,卻究竟是我白子畫的徒弟。是我管教不嚴,遺禍蒼生,接下來的刑罰,由我親自執行。”

周圍一片哄然,落十一等人都傻掉。花千骨驚得更是麵無血色,顫抖著雙唇連連搖頭:“師父,不要……”不要!不要!無論什麽苦痛都可以承受,可是如果師父親自動手又叫她如何承擔?

花千骨拚命的向後爬著,在地上拖出一條長而驚心的血跡。
可是她逃不掉,怎麽可能逃得掉?隻能眼睜睜看著白子畫一步步向她走過來。

“我錯了,徒兒知錯了,師父……”她孩子一樣慌亂無措的哭起來,依舊沒有淚,可是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害怕。

白子畫依舊麵無表情,彎下身子,從她身上抽出斷念劍。

花千骨完全呆住,師父竟然……竟然要用斷念。那是他親手贈給她的啊!裏麵寄予她多少美好幸福的回憶,從來沒有刻離身過。可是,他竟然要殘忍到用斷念劍來處罰她麽?

“師父,求你,不要……至少不要用斷念……”一隻手抱住麵前白子畫的腿,一隻手使勁的抓住斷念劍的劍柄,驚慌失措的低聲懇求著,鮮血染髒他雪白的袍子。

白子畫眉頭深鎖:“當初贈你劍是為了什麽?你太叫為師失望……”

想著要舉起劍來,卻驚異的發現斷念劍凝固在空中,嗚嗚作響,半點都不肯動。它跟隨花千骨已久,雖還達不到人劍合一,完全臣服,但是亦有靈性,怎麽肯出劍傷她。

白子畫無奈搖頭,好一個斷念,明明是他的佩劍,這才幾年,卻竟然連他也使喚不了!

“今天一定要用!”白子畫大怒,手指狠狠在劍身上彈,真氣頓時注滿劍身。

“不要!師父!求求你!求求你!”花千骨哭喊著,用力的伸出手去,卻隻從劍上抓下來當作劍穗掛著的那一串宮鈴。

手起劍落,沒有絲毫猶豫,花千骨身上大大小小的氣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氣和內力流瀉出來,全身經脈沒有一處不被挑斷。

花千骨死屍樣倒在地上,微微抽搐著,眼神空洞,麵色呆滯,再不能動,合著消魂釘留下來的窟窿,鮮血幾近流幹。

不光失去仙身,失去所有的法力,也已經是個廢人,別說行動,就是直起腰甚至轉動脖子都再做不到。

白子畫高高的俯視著,將斷念劍隨手棄,扔在一邊地上。沾了她的血,斷念已經比廢鐵還不如。

絕情斷念,絕情斷念,他永遠不會知道對他的感情,更不會明白斷念劍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

“把她拖進仙牢最底層,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去看她或者送藥。”

花千骨死一般,睜著大而空洞的眼睛,沒有半反應的被人抬下去,鮮血灑路,手中卻始終緊緊的握住那兩個小小的鈴鐺。

用心良苦

四下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震驚,空氣中依舊浮動著濃濃的血腥味和片肅殺。

落十一等人心下一片淒然,千骨的命雖然是保住,可是從今往後她就是廢人一個。與其如此苟延殘喘,還不如直接死來得簡單輕鬆。

摩嚴大有不悅:“師弟,你這是什麽意思?當著眾仙的麵,這樣做是不是有太過護短?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長留故意偏私。”

白子畫冷道:“我白子畫的徒弟,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有人有異議麽?”

眾仙皆噤聲不語,這樣傲然犀利的白子畫他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冰凍三尺的寒氣透到人骨子裏去,誰還敢吭聲。

摩嚴知道他性子一向沉穩內斂,百餘年也是第一次見他如此反常,不由得心頭烏雲遍布,濃眉緊鎖,卻也不再多。

白子畫站在一片血泊之中,意識到自己太過失態,慢慢閉上眼,卻仍隻見得片叫他暈眩的血紅。極力忽略心底正洶湧澎湃、莫名滋長的情緒,他長長的歎一口氣。

“孽徒花千骨,雖然犯下大錯,所幸挽救及時,避免妖神出世為禍蒼生。那十七根消魂釘,是長留山代天下對她的處罰。而廢掉她的一百一零劍,是做師父的,對自己徒弟的管教。雖不足以償還和彌補犯下的錯,卻已能叫好好靜思己過。眾仙慈悲,就算是妖魔,若能放下屠刀,也會給個向善的機會。她年紀尚小,還未能清楚辨別是非黑白,是我教徒無方,才會讓她不小心行差走錯。當初拜師大會,在長留先仙麵前立下重誓,好好教導,不料如今卻發生樣的事情。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對不起長留先仙,更對不起六界眾生,我理應與一起受罰。”

“師弟!”摩嚴臉色一變,立刻意識到他要說什麽,想要製止,白子畫卻已幽幽開口。

“長留弟子聽命,上仙白子畫革去長留掌門職,暫由世尊摩嚴接任。餘下的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由本尊代孽徒承受,即刻執行。”

“尊上!”四下皆惶恐,密密麻麻跪倒一片。

“尊上,沒必要樣,對千骨的刑罰已經足夠,如果連你也……”落十一等人手足無措的焦急看著他。

“錯了就是錯了,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長留的門規怎能當作兒戲,既然說八十一根消魂釘,就一個也不能少。”白子畫一臉平靜異常,仿佛說著再簡單不過的事,然後摘掌門宮羽遞給摩嚴。

摩嚴狠狠一拍桌子,氣得唇都抖。他又怎會不知他的個性,掌門之位事小,思過一段時間再還他便是,可是那六十四根消魂釘下去,就算以他上仙的修為也不可能安然無恙。他真以為他是神麽?還是有不死之身?

隻是白子畫心意已決,自縛上誅仙柱。戒律閣首座望望摩嚴,摩嚴無奈閉上眼睛,手無力一揮。

消魂釘一根連著一根的釘入白子畫的身體裏。他安靜的閉著雙眼,仿佛完全不能感知疼痛般沒有任何表情沒發出任何聲音。開始幾根釘穿透之後,憑他強大的仙力還能自動止血複原再生,可是隨著消魂釘釘的越來越多,他的仙力流瀉的越來越快,鮮血染紅白袍,比花千骨顯得更加怵目驚心。

當釘到第五十根消魂釘時他有片刻的失去知覺,模糊中仿佛聽到一陣陣銀鈴聲伴隨著誰的呼喊。迷糊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下麵的一片低泣。為減輕他的痛苦,消魂釘一根連一根,速度之快,他幾乎感覺不到有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裏穿過。血液流進柱子的鏤空縫隙裏,跟未幹透的花千骨的血融合在起,覆厚厚的一層。

終於刑罰結束,他神智依舊清醒,慢慢落在地麵上,將未完全穿透而是深嵌入骨的幾根殘餘的消魂釘硬生生逼出來。

“尊上!”眾人想來扶他,他揮揮手。

“刑罰已畢,此事就如此結吧。眾仙若還有什麽想法,回頭再議。妖魔不死心,久攻長留,仍未退去,請諸位先安心在長留歇息,稍後我們再共商退敵之策。”

白子畫溫和淡然的幾句,然後拱手轉身往後殿內走去。

眾人都驚得說不出話來,世上還從未有誰下誅仙柱不是橫著被抬下去的。白子畫的修為到底高到何種程度可見一斑。

摩嚴簡單吩咐兩句,立馬起身往後殿追去。果然看見白子畫搖搖晃晃走幾步,扶著旁柱子,慢慢滑下去。他飛速移動到他身後扶住他,止血,然後源源不斷的給他輸入真氣。

看著他虛弱的樣子,不由得滿麵怒容:“我就知道那你子總有會害你!!”

白子畫麵無血色的搖搖頭,想要說什麽,卻終究再撐不住,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子畫!”摩嚴咬咬牙,都那麽多年,他永遠都隻會叫他個做師兄的為他操心!

摩嚴將他抱起,迅速的向貪婪殿飛去。治療,才發現他居然在和殺阡陌對戰的時候就已經受傷。從來都樣,什麽事都個人扛。如今竟然為個丫頭,毀自己百年道行。他就算不為長留著想也應該為大局著想,整個仙界都以他為首,如今仙力失去大半,妖魔還不趁機作亂。若要來搶奪妖神,有個閃失可如何是好!他何時竟也變得如此任性起來!

心頭滿是怒火,看著他渾身的血更是分外刺目,招呼弟子進來替他換衣裳,拿一些丹藥過來。外傷雖已迅速基本痊愈,可是任他再厲害,不躺個個把來月,連最基本的元氣都沒辦法恢複。

外麵依舊昏地暗,狂風大作,仙魔仍在混戰之中。雖然他對笙簫默的能力很有信心,可是指不定殺阡陌使什麽陰謀詭計,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親自出去看下。

此時的殺阡陌和軒轅朗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觀微看見花千骨受如此重的刑,心如刀絞之下瘋般殺紅眼。軒轅朗畢竟力量有限,而殺阡陌先前和白子畫戰又受重傷,而笙簫默又實在太過厲害,故二人聯手依舊處於下風。

而見到花千骨受釘刑之後,白子畫居然也主動領罪,笙簫默一時也變得微微慌亂起來。兩邊打個平手,始終分不出勝負。卻沒想到此時摩嚴突然出現,毫無道義可言的從背後出手傷殺阡陌和軒轅朗。二話不的將兩人縛住,鎖在光壁之中,勒令妖魔和人界退兵。春秋不敗和烈行雲等人迫於無奈隻能暫時收兵。

“摩嚴!你還是那麽卑鄙!”殺阡陌滿是恨意的瞪著他,張狂怒吼的模樣再不複平時的優雅。

摩嚴冷哼聲:“對付你們這些妖魔鬼怪,用不著堂堂正正。”

“放了我!”軒轅朗不怒自威,身上散發的熊熊氣焰叫摩嚴怔怔。

“陛下,何苦為一女子與妖魔為伍,與整個仙界為敵,尊師知道一定會對失望透底。”

“不必用師父來壓!你們已經懲罰過!不管到底是對是錯!馬上放了她!”

摩嚴搖頭轉身:“既然連陛下都麽執迷不悟,那就別怪不敬。來人,將二人先押下去!”

不管二人如何怒吼謾罵他皆當沒聽見,雖為避免幾界狀況更加混亂,大局著想,不能將他們二人怎樣,但是暫時扣作人質,卻可製止妖魔等的蠢蠢欲動。

“大師兄!二師兄他怎麽樣!?”笙簫默焦急的看著他,六十四根消魂釘啊!就算是以自己的法力,怕也是很難撐的住的吧。白子畫卻竟然……

摩嚴麵色凝重的搖搖頭。

二人再往貪婪殿趕去,白子畫卻已不在榻上。

牢門打開,鎖掉在地上。白子畫步伐有些不穩的走進去。

花千骨奄奄一息的躺在角落裏的稻草堆上昏迷不醒,押她來的弟子定是很不忍心,實在看不過去,違背命令替她止過血。

無法解釋心裏麵是什麽感覺,枉他堂堂一介上仙,卻連護自己徒弟周全的能力都沒有,突然覺得有些可笑起來。

走到她跟前,替她細細檢查下傷勢,果然所有斬斷的筋脈已經開始慢慢愈合。現在絲毫內力都沒有,連凡人都不如,若是旁人見,一定會覺得奇怪吧。

雖然將這些年傳授她的功力都廢掉,但是妖神之力卻仍封印在她體內,況且神之身,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死的。雖然明知道,他舉起劍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手抖,是他那麽多年看著長大的徒兒啊。
白子畫伸手摸摸她的頭,見她在昏迷中依舊緊緊的握著那兩個鈴鐺。

錯了就是錯了,不論理由是什麽。小骨,我知道你心頭有多不甘,要怨,你就全部怨師父吧……

花千骨迷迷糊糊中感覺有誰在擺弄著自己的身體,一層冰涼冰涼的東西在身上被緩慢而溫柔的塗抹著,頓時疼痛與灼熱去大半。然後便是滾滾而來的內力,溫暖著的心的五髒內腑。

迷蒙的睜開眼睛,望著眼前的一團白影,卻始終看不真切。
師父?是師父麽?

身子在他的掌下微微顫抖著,縮成小小的一團。

白子畫以為她凍著了,忙幫她把衣服穿好,輕輕摟在懷裏,仿佛抱著個瓷娃娃般的溫柔小心。

那渾身消不掉的一百零一道劍傷,狠狠的刺痛著他的眼睛。他剛剛到底如何下得手?

另一間牢內。

“我要花花……”南無月一直在哭鬧不休,糖寶怎麽哄都哄不過來。

“骨頭媽媽到底怎麽樣?”糖寶哭喪著臉,又是擔憂又是難受。

東方彧卿一麵安慰的笑,一麵輕拍著南無月的頭,很快他便閉上眼睛睡著了。

“別擔心,骨頭已經沒事。”他長噓一口氣,白子畫終歸還是沒讓他失望。

就算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以他的性格又怎會坐視自己心愛的弟子魂飛魄散。他既然寧肯犯下大錯,違背自己一貫的原則,連妖神之力都暗自封印,自然更不會眼睜睜看著骨頭死。而明知道南無月已經不是妖神,卻竟仍拿他為骨頭頂罪,雖然是一時之策,他也有想辦法將處置南無月的時間往後拖,應該不會讓南無月白白枉死。但僅僅這事,已經可看出骨頭在他心裏到底有多重要。竟讓一向心如冰雪的白子畫將一切都置之於腦後,隻為保她平安。

東方彧卿輕歎一口氣,似乎感覺花千骨離自己越來越遠。

骨頭,或許他為你所舍棄,所背叛,所付出的,遠比你的還要多……

笙簫默將劍放在他麵前桌上。

白子畫閉目看也不看眼,本已虛弱到極致,為花千骨療傷又損耗太多內力,整張臉都白得叫人心驚。

“你的劍。”笙簫默心疼他為花千骨挨那剩下的六十四釘,卻又有些開心他會那麽做。在一起那麽多年,他最清楚他的為人,遠不是他在人前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冷漠無情,他總是以他所自認為對的方式溫柔保護著身邊他關心愛護的人,就如同小時候保護他樣,受再多的苦都不吭聲。

“扔了。”白子畫依舊安靜的打坐未睜眼。

“這是師父親自傳給你的,就算你做掌門之後,也總是佩帶在身上,一直都很喜歡不是麽?”

“這世上沒什麽是喜歡的,順其自然罷,何況廢劍一把,要來何用?”

“既然贈給千骨就是她之物,怎能說由扔就扔。”

白子畫不說話。

笙簫默輕歎一口氣:“我知道你是故意如此一傷,要知道她未必就會恨你或者明白你的苦心。”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笙簫默無奈搖頭:“你錯就錯在你太聰明,何苦什麽都知道?”

關門出去,徒留如今已光芒全無,靈性盡失,廢鐵一樣的斷念劍橫躺在桌子上。白子畫睜眼靜靜看幾秒,一些影像在腦中重複閃過,輕歎一聲,再次閉上眼睛。
腐心蝕骨

輕水拉住落十一:“怎麽樣?還是不準人去看麽!怎麽辦?她傷的那麽重!會不會死啊?”說著抹眼睛哭起來。

朽木清流拍拍她的肩:“別著急,尊上既然救她就肯定不會讓她死的。”

“可是朔風也不見!他和千骨一起失蹤的!到底人到哪裏去了!他最冷靜最有主意!要是他在,說不定有什麽辦法!!”

落十一眼中閃過一抹悲痛,皺起眉頭猶豫一下是不是應該告訴她。

“剛我施法找過,沒有任何地方有朔風的氣息,驗生石也沒有反應,朔風他……應該已經死。”

輕水聽了再次暈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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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經幾天的大戰,眾人皆疲憊不堪。圓月初上,夜色再次籠罩大地。隻是長留山仍不平靜,雲隱幾次想求見白子畫未果,皆以身體不適為由被回絕。隻是讓人傳話給他,隻要一日花千骨未被逐出師門,便還是長留之人,應受長留監管,休想將她帶回茅山。

夜更深,摩嚴門前悄然無聲的站人,低沉著聲音道:“師祖,弟子霓漫天求見。”

摩嚴黑暗中睜開眼,猶如琥珀發出金光,十分駭人。

“這麽晚,有什麽事?”

“要緊事想要即刻稟告師祖。”霓漫天壯著膽子,心底對嚴厲的世尊還是有幾分敬畏和害怕的。

“進來吧。”摩嚴指一彈,掌上燈。

霓漫天推門而入,恭謹的跪拜下去:“對不起,這麽晚還打擾師祖休息。”

“有什麽事快說。”

“敢問師祖,小師叔之事今後要如何處置?”

“是花千骨?”

“正是。”

“哼,該如何處置還輪不到我做主,那是人家的徒弟,有人插手他可是不高興的很呢!”摩嚴為這事正在氣頭上。

霓漫嘴角微微露出笑意:“師祖息怒,尊上他向待人慈悲為懷,何況是自己手教出來的徒弟,難舍之情難免。”

摩嚴聽更是火冒三丈,厲聲斥責:“他再慈悲也用不著拿自己的半條命去換那丫頭的命!現在弄成個樣子!”免那丫頭的罪也便罷,偏偏還逞強非要替受那麽多根消魂釘。自身都難保,還硬撐著去給那丫頭療傷!

霓漫天心下黯,轉念一想,上誅仙柱的若是自己,落十一怕隻是冷著臉不聞不問吧。一時間,心頭更恨。花千骨何德何能,憑什麽落十一,還有全下的人都對那麽好,為連命也不要。本以為這次,總算可以從她眼前徹底消失,再也沒人來和她爭和她比。卻又被尊上救下,依舊留在長留山。

“這事,就樣結束麽?”

“不然還想怎樣!”摩嚴心頭有氣,可是白子畫從來都是如此,什麽都聽摩嚴的,因為他無欲無求,什麽事對他而言都無所謂。可是若他主意已定,下間沒任何人能勸得回。

“弟子……弟子有事稟報,但是不知該不該,也不知如何。”

“盡管說好,別吞吞吐吐的,沒人會責罰你。”

霓漫天低頭露出詭異笑:“此事關係重大,請師祖跟來。”

摩嚴和二人下貪婪殿,直接到牢之中,往最底層走去。

因為天牢主要靠法術守護,所以除門口有兩個弟子,基本上沒有其他守衛。最底層因為花千骨的關押之後又加派兩名弟子。

“參見世尊!”兩個弟子見他深夜到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摩嚴看向霓漫天,她想讓他來見花千骨?

霓漫天點頭:“我們要進去,開門。”

兩個弟子又跪又拜,漲得兩臉彤紅,為難道:“尊上有命,任何人都不準進去探望。”

摩嚴眯起眼睛:“連我也不行?”

兩個弟子哭喪著臉:“特別是世尊,尊上特意交代過,世尊若來立刻通知他。”

摩嚴聽了大怒,他越來越過分。就在這時霓漫天揚手飛快兩下,便把兩弟子打暈。從他們身上掏出鑰匙打開牢門。

“師祖請。”霓漫天恭敬的彎下腰。摩嚴凝眉看眼不說話,拂袖繼續往下層走去。

二人進入關押花千骨的牢中,四麵封閉,暗無天日。花千骨傷得太重,躺在角落裏,依舊昏迷不醒。

摩嚴俯視周身,不由心頭驚,她半點仙力都沒有,比凡人都不如,可是斷掉的筋脈居然還可以重新開始愈合,骨肉也在再生之中。白子畫到底又耗多少內力為她治療,又拿多少靈丹妙藥給她吃過。孽徒,就真的叫他麽打緊?心頭不由又是一陣火起。

霓漫天看了也是愣愣,沒想到她經如此大劫,居然都還能逢凶化吉?不甘和惱怒更堅定的決心。

“想和我說什麽?就是關於孽徒的事麽?”

霓漫天點頭,心下一狠。施咒術不讓她說又怎樣,她自有辦法讓人知道。突然從懷裏取出一個銀瓶,打開呈到摩嚴麵前。

“師祖請看,這是絕情池的水,沒有和其他水混合稀釋過,是弟子親自到絕情殿上古神獸的雕塑口中接來的。”

摩嚴斜眼,心下微微一虛,她的確趁著絕情殿無人之時偷偷溜上去,不過已顧不得那麽多。

“那又如何?”摩嚴此時懶得追究。

卻見霓漫天走兩步到花千骨跟前。花千骨迷蒙中感覺到有人向自己靠近,還不知大禍已臨頭,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師父?是師父麽?

霓漫天頓頓,嘴角揚起一絲殘酷的冷笑。銀瓶一傾,整整一瓶絕情池的水便往她臉上和身上倒下去。

“啊——”

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在牢房裏久久回蕩著,伴隨著仿佛硫酸類腐蝕性液體侵蝕皮膚時發出的“滋滋”聲,就好像把肉放在燒紅的鐵板上烙,叫人聽得心驚膽寒。

霓漫天也嚇到,不敢想象她對絕情池水的反應竟會大到種程度,銀瓶從手中啪的掉落在地上,驚恐萬分的退幾步。

摩嚴也愣住,立馬反應過來,施法牢牢將周圍封鎖屏蔽起來,否則若是不小心被白子畫或是他人知微探到……

就在幾乎同時,白子畫、東方彧卿、殺阡陌、軒轅朗、糖寶還有南無月同時感覺到異樣和不詳,睜開眼睛。眨眼,卻再什麽也感覺不到。

花千骨從迷糊的睡夢中驚醒過來,疼的在地上胡亂翻滾。可是幾乎連抬起手來捂住臉的動作都做不到。

疼啊,好疼,比消魂釘釘入身體更加疼痛過萬倍。整個皮膚連同血肉都仿佛被剮爛般,和絕情水發生劇烈的反應,冒著大顆大顆如同蛤蟆樣的惡心翻騰的氣泡,然後繼續往更深處腐蝕,脖子上淋得較嚴重之處,鎖骨都暴露在外,皮肉全部爛掉。

痛得慘叫連連,在地上左右翻滾,身子縮成團,不斷抽搐顫抖,那恐怖的場麵連摩嚴都不由得倒抽口涼氣。

情念竟然深到如此地步麽?還好隻是潑些絕情水上去,若是扔進三生池裏,怕是腐蝕到骨頭都不剩渣。

花千骨痛得幾度昏過去,又幾度被痛醒。光是身體也便罷,還有心也是猶如被千刀萬剮般。知道是絕情池的水,太清楚種感覺!若不是日在絕情殿與糖寶戲耍之時無意中被濺兩滴水,疼得要命,懵懵懂懂的也不會刹那驚覺原來自己對師父有的不僅僅是師徒之情。

從那以後忌憚絕情池水如同鬼怪,半點都不敢碰。而隻要是三生池水腐蝕的傷痕,永遠都沒辦法褪去。和般的傷疤顏色不同,絕情池水是鮮豔的紅色,貪婪池水是青色,銷魂池水是紫色。從來都將自己臂上濺的那兩滴絕情池水留下的紅色傷痕藏的好好的,生怕被人發現。

可是如今,誰?誰又在身上潑絕情池的水?

身體和心的那種錐心刻骨的疼痛,一輩子都忘不掉,可是此刻大腦卻無比清晰,每根神經都在爭先恐後的傳達著種絕望與疼痛。
身邊有兩個人,是誰?到底是誰?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整張臉都已經在絕情池的腐蝕下爛掉,再看不出五官。眼睛雖然閉著,依舊有液體微微滲入,侵蝕著的眼膜。

疼……隻有疼……

蜷縮成團,嗚嗚低咽起來,猶如鬼哭,霓漫天和摩嚴皆是寒毛樹立。

“師父……師父……師父……”每叫他一聲,每想他一分,就更多一分疼痛。顫抖而顯得分外淒厲詭異的哭聲讓摩嚴也退了兩步。

她竟然?

望向霓漫天,霓漫天麵色蒼白,惶恐不安的點頭。

摩嚴長歎一聲,再看不下去如此慘狀,推門走出去,站定慢慢平複心神。

她竟然愛上了白子畫?!竟然愛上自己的師父?!果然是孽障!果然是孽障!

霓漫天也搖搖晃晃的推門出來,再也受不住,蹲在旁幹嘔起來。她也害怕絕情池水,碰到也會疼痛,可是卻沒像花千骨腐蝕嚴重成個樣子,又殘酷又惡心。

“你帶來就是想讓我知道這個?花千骨背德逆倫,愛上師父?”

霓漫天不回答,被施咒術仍舊不能說,於是才想這麽個辦法以行動讓摩嚴自己明白。

摩嚴卻是並不知道這些的,隻是覺得她明明直接跟他叫他查明就可以,卻拐如此大彎,用如此可怖的手段讓他明了,實在是有夠殘忍和心狠手辣,不由得多份厭惡。他雖從來都不待見花千骨,更憎恨她帶給白子畫太多麻煩,那麽多年,卻究竟是看著她長大的,多少還是有些情分。

隻是如今,卻讓他知道居然她愛白子畫到這個份上,無論如何再留不得,否則必成大患。

“子畫知道這個事情麽?”

霓漫天搖搖頭:“應該不知道,否則以尊上的性格應該早就不會再留她在身邊。”

摩嚴長歎一聲:“給她個痛快吧。”聽著牢房裏聲比聲淒慘的喚著師父,他的心也不由得揪起來。

霓漫天一聽要殺她,本來應該歡喜雀躍的心此刻卻微微有些不忍,或許是自己那瓶水潑下的結局超出所預期的慘烈,不由得微微生出一絲愧疚來。

“師祖,若她就麽死,到時候尊上追問起來該如何交代?”

“哼,就是說殺了,他還想怎樣?”

“尊上是不會為她與師祖鬧翻,但是師祖也知道尊上的脾氣,若隻為一個花千骨,傷師祖和尊上二人的感情就太不值得。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

摩嚴皺眉想片刻,的確,白子畫寧願為她受六十四根消魂釘,就知道個徒兒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小視的。一切都太出乎他預料,若是花千骨再慘死,還指不定他會有什麽反應,沒必要拿二人關係冒險。但是花千骨,也的確再留不得……

他向外走去,狠狠心,殺了裏麵和外麵守衛的四名弟子,然後將囚禁中的殺阡陌和軒轅朗再次打成重傷,喂了劇毒。送出長留山,將昏迷中的二人交還春秋不敗和烈行雲,勒令妖魔和人界立刻退兵。見二君傷重至此,他們隻能無可奈何的連夜撤去,急著為二人療傷。

都說白子畫六界難逢敵手,卻無人知道從未放手與人戰的世尊摩嚴,到底厲害到何種程度。

將一切事交代布置好,他自顧回貪婪殿。

霓漫天依舊在牢之中,完成摩嚴最後交代的。隻是知道花千骨向福大命大,自己如今害她成個樣子,卻又沒斬草除根,總有擔心點會不會遭到報複?

絕情池水的腐蝕終於停止,花千骨整個身體和臉都已經麵目全非,不見五官,隻有大塊大塊鮮紅色的爛肉,就是丟在白子畫麵前,他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霓漫天又是一陣想吐,撇過頭去,慢慢向她靠近。

“誰?為什麽要害我?”花千骨有氣無力的攤在地上,像砧板上條剔鱗片,血肉模糊,任人宰割的死魚。

“沒有人害你。絕情池水在平常人身上和普通的水沒有兩樣,是你自己心裏有鬼,害自己!”霓漫天爭辯道,仿佛樣能讓自己心裏好受些。

花千骨苦笑一聲:“早該想到是你,你如此恨我,想置我於死地,又能在牢裏來去自如……還有一個是誰?”

突然想到什麽,心裏湧起巨大的恐懼。

霓漫天看她可憐又可悲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好笑,蹲下身去。

“你說呢?以為讓那臭書生如此對我,我便沒辦法將你的醜事告知於人麽?”

花千骨渾身又開始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驚恐。

“……”

“剛剛來人是尊上,雖然沒辦法向他稟明實情,於是特意將他請到牢裏,看到你受三生池水刑,一麵打滾一麵哭喊著師父師父的,相信傻子都知道你在想什麽了吧?”

花千骨腦中轟的一響,什麽也聽不到。她如此辛苦的隱瞞那麽久,終究還是全露餡了麽?師父看到這一幕,該是怎樣嫌棄她?

“尊上可是大發雷霆,怎麽都想不到自己疼愛的弟子,竟然會對自己存如此卑鄙齷齪又可恥的心思,一個勁的後悔怎麽就沒有逐你出師門,留在世上苟延殘喘。”

一個字一個字的狠狠剮著花千骨的心,那種絕望將凍成萬古寒冰。

毫不猶豫的挑斷渾身筋脈讓她成為廢人,又眼睜睜的看著她受絕情池水刑。師父對她的失望和憤恨一定到了極致,才會殘酷狠心至此吧?

曾經千百萬次想象過如果師父知道她對他的愛慕會如何懲罰她,厭惡她,卻沒想到竟會慘烈到如此地步。

仿佛沙石在血肉模糊的心上滾動般,疼得欲生欲死。絕望心灰中,卻又隱隱有絲釋懷。終於再也不用再瞞著他……

“他想如何處置我?”事到如今,早已生意全無。如果師父真還對他有絲師徒情分的話,死,是她唯一的解脫。

霓漫天喜歡看她絕望的樣子,比受刑更加叫她開心。隻是為確保萬一,不得不再狠心一次。

撿起地上的銀瓶,再次將剩下的絕情池水倒入她口中,穴逼她喝下去。不是用咒術控製她的舌頭讓她不能麽說,就叫她永世都開不口!

花千骨的喉嚨受到絕情水的劇烈腐蝕,這次疼得連慘叫都發不出來,隻一陣嗚嗚隆隆的怪異恐怖的沙啞聲,像野獸的低聲嗚咽。

看到她成了瞎子又成了啞巴,霓漫天總算微微放下心來。應該感激她的,若不是她在世尊麵前替她求情,她早就小命不保。

“尊上,他再也不想要看見你,但是畢竟多年師徒場,饒你一條賤命!即刻起將你發至蠻荒,永不召回!”

花千骨陷入永恒的黑暗中,心慢慢向下沉去,什麽也不知道了。

-----------------------

第二天,殺阡陌等人逃脫,並劫走罪徒花千骨之事驚動整個長留山。白子畫醒來,聽這個事情,麵無表情的咳了一口血,又昏昏睡過去。

落十一和輕水等人倒是顯得鬆口氣,如果是殺阡陌的話,一定會好好待小骨的。總比一直被關在不見天日的牢裏強。

隻有東方彧卿,始終眉頭不展。

不對,哪裏不對,但是不管他怎麽測怎麽算怎麽找,都發現不破綻,一個比他強大太多的力量,似乎將一切都牢牢遮蓋住。花千骨雖沒死,但是以他的力量居然都完全探測不出的大致方位。

一定出了什麽事……他心裏滿是不詳與擔憂,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到殺阡陌,還有保護好糖寶和南無月。

更深,摩嚴門前又悄然無聲的站了一人,低沉著聲音道:“師祖,弟子有要事求見。”

摩嚴皺眉,最近怎生這般事多。

“進來吧。”

來人戰戰兢兢的推門而入,神色惶恐,惴惴不安,摩嚴一看,卻是弟子李蒙。

“有什麽事?”

李蒙撲通下跪倒在地:“弟子有事……不知當說不當說……”他左顧右盼,樣子十分為難。

“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

“是……”

李蒙才將那夜在絕情殿所見,白子畫與花千骨兩人親熱之事結結巴巴的說出來。

摩嚴越聽眉皺得越緊,房間裏頓時烏雲密布。

“你所說的句句屬實?”

“回世尊,弟子有天大的膽也不敢汙尊上的名,拿種事亂啊!後來被花千骨施攝魂術消去那段記憶,
直到她受十七根消魂釘,仙身被廢,才隱隱約約想起些畫麵,嚇個半死,但是又不敢確定。
 
直到昨晚上終於全部回想起來,十分肯定,猶豫很久,才敢來向世尊稟報。”

摩嚴眯起眼睛,這事非同般,如果真像他所的那樣,就不僅僅是花千骨暗戀白子畫的事情,
而牽涉到師徒亂倫。可是白子畫的性格他怎會不清楚,他若早知花千骨對他有情,
一定是早就避她於千裏之外,又怎麽會和她如此親密?不過那時候子畫身中劇毒,
若是一時意誌薄弱,受不住那孽徒勾引也未可知。

李蒙是斷不會謊的,既然他的記憶可能被花千骨抹除,那白子畫亦有可能,
但是他修為高出李蒙麽許多,如果是忘了的話,也應該早就想起來。的

突然憶及白子畫用斷念劍廢花千骨的時候,他當時還覺得有些蹊蹺,卻原來是這麽回事。

摩嚴眉頭皺得更緊,李蒙見他久久未語,知道自己知道不得的大事,心下突然有些後悔,
嚇得趴在地上動不敢動:“世尊……弟子的意思不是尊上會與花千骨有私情,隻是……隻是……”

摩嚴下榻扶他起來,語氣和善的問道:“家中可還有何人需要照顧?”

李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

大清早,摩嚴踏上絕情殿,看著滿院芳菲的桃花,美歸美,卻冷冷清清,絲毫沒有生氣。

遠遠的,便聽到白子畫隱忍的咳嗽聲。推門而入,見他正在案前看書。

“大傷未愈,就不要隨便下榻走動。”摩嚴取下旁掛的袍子披在他身上。

白子畫望望窗外未語,神色中卻有片蕭索之意,又快要到入冬……

摩嚴將一些瓶瓶罐罐從袖中掏出放在桌上。

“師兄不要再到處幫尋這些靈藥來,沒用。”

“怎會沒用,盡管吃就是,以你的底子,要恢複如往常又有何難,隻要多加時日……”

摩嚴眼一掃,發現他正在看的書竟是花千骨的字帖,忍不住一陣火起奪下來扔在一旁。

“把藥吃了。”

白子畫麵無表情,依舊罩著薄薄的一層霜霧。一邊吃藥,一邊運真氣調息。
他身子不如往常,近來還常常頭痛。強逼著自己快些好起來,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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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個沒有完結。我剛剛找到一個更全的。鏈接在這裏。 -玉壘關- 給 玉壘關 發送悄悄話 玉壘關 的博客首頁 (65 bytes) () 02/08/2011 postreply 11:30:39

太好了!原來這個才是結局!!!!感謝!!!! -愫心小築- 給 愫心小築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08/2011 postreply 18:45:57

Can u paste the content here? I can not view the link u provided -EB9- 給 EB9 發送悄悄話 EB9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2/24/2011 postreply 23:12:22

看的我哭飛了 -sanzo- 給 sanzo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2/23/2011 postreply 13:52:50

為什麽都是古人的故事 -恒河沙數- 給 恒河沙數 發送悄悄話 (51 bytes) () 02/16/2011 postreply 13: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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