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麵具騙術小說

來源: 木玲 2010-01-24 09:22:48 []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66880 bytes)
第一章 遇到賊

  車過徐州,窗外的顏色方始變化,綠色更翠,更多水潤光澤;沿途村莊建築的格式也變了,一團朦朧的綠中透出黑的屋頂,與山東鄉下常見的紅瓦、灰瓦區別開來。

  夜色漸漸降臨,窗外的風景隱入黑暗中。

  北京開往上海的明珠號是紅皮空調列車,票價就比綠皮車貴出一大塊。

  時值深秋,這個季節出行的旅客很少,十六號車是軟座車廂;晚間,南方人的精明表現出來,不少本來在軟座車廂的旅客紛紛到前麵的十五號車廂補臥鋪,既能睡個好覺少受旅途的顛簸,明天一早車到上海,也有精神開始一天的拚搏。

  於是,車廂裏的座位就空出不少。靠車廂北頭的卡座內,三男一女四個年輕人占據了六個人的座位,正在用撲克消磨時光。

  從北京一上車,祝童就不斷變換座位,車過濟南時才安穩下來。

  與三個年輕的少女同行,總比一個人看著窗外稀疏的燈火發愣強;況且,他身邊靠近窗口的女孩還是很有些吸引力的,素色手織毛衣很好地勾勒出她被青春鼓滿的線條。一肩黑發漆黑柔順,沒像她兩個同伴一樣染成微黃或金黃。

  開始的一個小時內,祝童都安靜地看書,他手裏捧著的一本厚部頭醫書;要緊的不是他能不能看懂,而是別人以為他能不能看懂。

  祝童有著一副標準的白領風度,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這個牌子的鏡架價值不菲,對麵那個同樣戴眼睛的女孩已經瞄了祝童幾次。

  晚餐時,三個少女泡起碗麵,由於當時另兩個旅客還沒去臥鋪,這個卡位裏就有些擁擠;祝童站起來,在過道裏捧著書看,一副翩翩君子摸樣。

  "你不吃飯嗎?"卡座裏終於隻剩四個人時,對麵戴眼睛的女孩兒表示出關心;由對方拉開了騙局的序幕,這是祝童最喜歡的方式。

  "我隻是不吃方便食品,坐車最好多吃些水果。"祝童打開自己的旅行包,先拿出一台小巧的戴爾電腦,然後把一堆水果放在台子上。

  "這大的柚子我一個人可吃不完,各位美麗的小姐幫幫忙好吧,我可不想背著它們在上海大街上逛。"水果的誘惑幾乎是無敵的,當祝童用精致的瑞士軍刀刨開一隻碩大的柚子時,酸甜的味道與晶瑩的果肉使原本安靜做作的氣氛,被輕鬆與說笑代替。

  每個人都是戴著麵具的演員,咱們如果懂得做個會欣賞表演的好觀眾,別人對你的信任也就會多些。這是祝童已經死去的師父說的。前年,師父由於詐賭被人從上海到溫州的遊輪上扔進大海,所以祝童認為他已經死了。

  祝童口才不錯,那是從小練出來的;這時,他表現出些許口吃,使三個少女感到更親切些;這些小的伎倆在十年前他就掌握了,那時的祝童,理論上才十五歲。

  兩隻柚子吃完,彼此已經熟悉了,列車員推著售貨車經過他們身邊時,祝童伸手拿過兩副撲克牌:"還有大半夜要過,不如打會兒牌消磨時間,我看你們現在也睡不著。"

  三個女孩都說不會,不過一開始玩祝童就看出來,她們說的都是客氣話。

  列車過了一站又一站,十六號車廂的旅客上下變換,有些已經趴在茶幾上進入夢鄉,通道那邊的一對戀人也摟抱著休息了;隻他們四個依舊在打牌、說笑。

  車過南京時已是後半夜,祝童每次停車都會下車活動腿腳,這次也不例外;與他一同下車活動的是穿素色毛衣的牌友,剛才,祝童在牌局中表現出的遲鈍收到了效果。

  "你去上海幹什麽?"女孩與祝童一樣活動著手腳,高跟鞋不適合火車旅行,她的腳有些淤腫。

  "看朋友,兩年沒休假的,正好借這個機會到江南旅行;北方如今沒風景,我喜歡江南。"祝童取下眼鏡,點支煙深吸一口,微眯著雙眼看女孩兒;其實,他這時才能看得更清楚,女孩身材不錯,腰肢柔軟,就是臀部青澀些,應該沒多少性經驗。

  "我倒不覺得江南有什麽好。"女孩腳似乎麻了,一個背大包的旅客經過在她肩上掃一下,女孩趔趄一下差點摔倒,祝童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馬上就放開。
第2節:第一章 遇到賊(2)

"謝謝。"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剛才撞進祝童懷裏時,豐滿胸部正頂在這個男子肩下。

  "謝什麽?我該去謝謝他才對。"祝童指著遠去的旅客,架上眼鏡笑笑,話裏的含義有些曖昧,卻還在對方能接受的範圍內。

  "天亮就到上海了,認識一下好嗎?"祝童掏出張名片遞過去,這時他才發現,對方是個真正的近視眼,卻沒戴眼睛。

  站台上燈火輝煌,祝童能看到幾十米外兩個戀人在吻別的細節,她卻把名片放在距離眼睛很近的地方,吃力地辨認上麵的字體。

  "同仁醫院,李想先生,您真是醫生?我們去北京也在醫院實習,回去再學半年就要畢業了。"女孩臉上有些羨慕的樣子。

  不是這些身上的消毒水味道,我還不會接近你們呢。祝童心裏嘀咕一句,臉上卻顯出靦腆:"你們也是學醫的?"

  "是啊,不過我們學的是護理,到醫院也是小護士,比你們醫生可差遠了。"女孩有些自卑,把又看一眼名片,小心塞進休閑褲口袋裏。

  "一樣的,隻要自己努力,邊工作邊進修,一樣可以成醫生。"祝童安慰著女孩,雖然他明白那個可能性幾乎為零;這麽漂亮的女孩子一進入醫院,沒兩年就會成為某個醫生或病人的新娘;後半輩子基本上就淹沒在孩子與丈夫身上。

  "能知道你的名字嗎?我是第一次到上海,除了幾個同學誰也不認識,他們都忙得跟孫子一樣,也許要麻煩你做導遊呢。"祝童開始進攻。

  同行的身份無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女孩兒臉紅一下,輕聲說:"我叫秦渺,對上海也不很熟,我家在杭州那邊。"

  這是個杭州鄉下或許是小鎮出身的女孩子,祝童有了判斷;江南女子自有水鄉風情,甚至比真正出身都市的女孩子還可人。

  "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吧,這一段我們功課不忙。"站台上響起鈴聲,秦渺低聲說出自己的電話,與祝童一同回到火車上。

  祝童與秦渺在站台山說話時,戴眼睛的女孩一直在車上看著他們,這時有些懷疑,不過兩人表現得都很正常,她也就沒多問。

  車開了,牌局繼續下去,祝童與秦渺的距離卻近了,手臂時常碰在一起,似乎雙方都很享受這樣的接觸。

  列車開動沒多久,從十七號車廂走過來幾個人;祝童眉頭皺一下,那個三十多歲的胖子一屁股坐在他對麵,把眼鏡向裏擠了又擠。

  胖子坐下就探過頭去看他們打牌,並且開始指揮眼鏡出牌。看衣著,胖子也是個斯文人,一身進口西裝應該是正宗貨,腕上的金表就有些疑問。祝童邊出牌邊分析眼前的局勢,胖子明顯是來做牆的,十六號車廂裏的旅客沒睡的也在迷糊,也就他們這個卡座裏的四個還清醒;進來的這幾個是一群專吃火車的江湖飛賊。

  眼鏡開始翻了幾下白眼,後來就又投入牌局中,一會兒竟對胖子佩服起來:他似乎能猜透所有人的牌,指點著眼鏡一連贏了三把。

  秦渺有些氣惱,看胖子一眼卻沒說什麽,眼鏡卻很高興,再不感覺胖子靠過來的身體討厭了。

  祝童還是一副遲鈍相,不過他已經感覺到胖子對他的懷疑;車廂裏,胖子的同夥已經摸了十幾個人的衣服,好像沒什麽收獲;有一個就走過來,坐到祝童身邊。這是個渾身散發出劣質煙草味道的瘦子。

  祝童身上這一套名牌休閑服,是煙子上月送的,上衣掛在秦渺身邊,中領毛衣下是條深灰的純棉褲;坐在他身邊的瘦子把手放在座位上,手指間的刀片已經接近祝童褲子後袋,嘴裏還說著:"老兄,你這牌出錯了。"

  後袋的皮包裏有兩千多元錢,幾張銀行卡裏的錢不超過五位數,車票在另一邊的口袋裏;祝童判斷一下局勢,已經準備裝傻到底,讓他們得手算了。

  刀片就要接觸到祝童的褲子,秦渺那邊忍受不住了,把牌一摔:"車廂裏那麽多座,都擠在這裏幹嗎?"

  瘦子夾刀片的手迅速縮回去,一臉無辜地看著秦渺;胖子也看一眼秦渺,無奈道:"半夜無聊,看你們這邊打牌熱鬧,湊個熱鬧嘛。怎麽了小姐,打擾你們了嗎?"
第3節:第一章 遇到賊(3)

 "打擾不打擾你們自己清楚,我們不玩了,你們可以走了吧?"秦渺臉有些紅,扭臉看向窗外。

  "好好的牌局散了多可惜。小姐您先出來活動一下,我來替你玩一會兒。"胖子衝祝童身邊的人使個眼色,站起來一手去抓秦渺扔在桌上的牌,身體就擠向祝童和秦渺中間。

  "哢啪!"一聲,祝童手中出現一個銀色打火機,火苗一閃即滅;胖子用與他身體形狀不般配的敏捷閃身躲開,站穩在車廂通道中,手放在褲袋裏,眼底閃出點寒芒,注視著祝童。

  "請問先生貴姓?"

  "我?"祝童點點自己鼻子,也是一副不明白樣子;"我不是先生,是大夫,杏林祝門一脈中醫大夫。免貴姓李,您呢?"

  "過路人,我們姓王,周武鄭王,百家姓排第四。既然小姐不歡迎我們,就不打擾了,你們玩。"胖子說完,抬腳走向十七號車廂方向,他的同伴瘦子又坐一會兒,看牌局沒有繼續的意思,低聲說聲:"真不玩了,回去睡覺。"也走了。

  "他們什麽意思嘛!"眼鏡看外人走了,又抓起牌,"渺渺,別生氣了,咱們繼續玩。"

  "我困了。"祝童站起來,走向十五號車廂,在水台處洗把臉,瞄一眼十七號車廂;胖子與三個人正在那裏嘀咕著,眼鏡不斷看向自己這邊。

  祝童摸摸口袋裏銀色火機,那是經過他精心改造過的,隻有ZIPPO火機內才有足夠的空間裝下這些機關,一個的細小壓縮氣罐裏有迷幻劑,分量不是很重,但是足夠使嗅到的人昏睡幾天了。他是不得不出手,這次的上海之行關係到一筆大買賣,掛在車窗旁上衣口袋裏的東西可不能被胖子他們摸去,那件衣服也是他保命的需要。

  但是,對方明顯盯上自己了,百家姓排第四,胖子他們是四品紅火門下,這是一群專吃火車的江湖中人,黑吃黑更是他們的最愛。

  不錯,祝童是個職業騙子,出身江湖門派七品祝門,卻是個專做大"生意"的騙子。他現在的身份是個到上海休假的醫生,做的這單"生意"與醫院有關。

  "沒腦子的廢物。"祝童低聲咒罵一聲。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在火車上又不能與對方翻臉;對方至少有四個人,祝童可沒把握把這些亡命之徒全放倒卻不惹出麻煩,如今隻有忍耐,怎麽著也要躲到火車到上海後再說。

  洗完臉,祝童看一眼車窗外,黑沉沉的沒幾點燈火,看時間,距離天亮應該還有三個小時。

  祝童走回座位上時,秦渺關心地看著他,祝童笑笑,拿起桌上的眼鏡戴上,卻感覺到胖子也開始向這邊移動。

  時間緊,祝童隻有冒險;伸手從後麵穿過秦渺的身體,把自己的手機和一個小包從上衣裏掏出來,嘴湊到秦渺耳邊低聲說:"我去補張臥鋪,麻煩你把替我照看一下的東西。"

  秦渺耳根紅了,沒點頭也沒搖頭,扭過臉不解地看著祝童。如果為了省錢,此時這個車廂裏都是空位,在哪裏也能睡會兒;如果不為錢,這趟車的臥鋪票不緊張,幾乎從發車起列車的廣播裏就開始提醒大家去補臥鋪。

  胖子距離更近了,有瞬間祝童想要站起來迎過去,但是想到"生意"還是決定找地方避一下。師父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江湖中人也分三六九等,對於那些亡命之徒,犯不著太認真。

  "剛才想到,明天上午要見個長輩,滿臉瞌睡相是不禮貌的;我看你也困了,如果有多的票給你也補張好嗎?"祝童借這個機會在秦渺耳邊低聲解釋兩句。

  他不能冒險拿自己的提包,裏麵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重要的是他這單"生意"需要一個伴兒做掩護。十六天前,煙子與他大吵一頓,現在也不知混在哪個城市。上海的局布了半年,已經到了收網的時候,再耽擱就要黃了。

  剛站起來,祝童卻感覺胖子又退回十七號車廂,不用看他也知道,從十五號車廂走過來兩個鐵路乘警,夜間巡查開始了。

  胖子已經消失在十七號車廂裏,祝童思量現在正是個好機會,後麵還有兩站,如果自己這時失蹤,他們應該摸不準自己的目的地,車到上海就好辦了,在大都市裏甩開這幾個傻瓜應該很容易。

  秦渺搖搖頭,眼鏡在對麵吃吃笑著:"你對我們秦渺說什麽呢?大聲點不好嗎?"

  秦渺起身坐過去,趴眼鏡肩頭耳語幾聲,三個女孩輕笑著看向祝童。

  她們說的什麽祝童都能聽到,卻裝出靦腆的樣子,臉上還浮起一絲微紅。
第二章 潔白雞蛋(1)

乘警走進車廂,就開始觀察每個人的樣子,似乎在尋找什麽。

  祝童雖然心裏坦然,但是他這一行對警察有天然的戒備,此時盡管外表鬆弛,心裏也稍微有些緊張。

  乘警終於來到他們身邊,仔細看他們一眼,祝童把眼睛迎上去,手心的汗出來了。

  "你們是學醫的嗎?"乘警滿含希望地看向茶幾上的醫書。

  "對,我們都是,這位是李醫生,我們是學護理的。"眼鏡把祝童給出賣了,一臉得意的樣子,此時,祝童雖然在微笑,卻想一腳把她從火車上踢下去。

  "李醫生,請幫忙到十號車,那裏有位病人突然發病,情況很不好。"乘警緊緊握住祝童的手,這次祝童沒有緊張,隻有害怕;他在師父處學的隻是騙人用的本事,況且身邊也沒帶什麽道具;跟著乘警去看病人,非穿幫不可。

  眼鏡最先站起來,從行李架上取下祝童的包,秦渺也叮囑同伴一聲:"你在這裏看東西,我們跟李醫生去打下手。"祝童隻說一句:"我剛開始休假。"就被兩個乘警、兩個小護士簇擁著走了。

  十號車是軟臥,在五號包廂門前,年輕的列車長是個豐腴的少婦,正在焦急地等候著,在自己值乘的班次中出現病人,是最使她頭疼的事情。

  乘警來到她身邊,低聲道:"車長,醫生給你找來了,這位是同仁醫院的李醫生,她們兩個是護士,都齊了。我這雙眼睛練了十多年,誰是幹什麽的一眼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早就看出他們是醫院的。"

  聽到這些,祝童想笑,看來自己裝大夫的本事還是不錯的嘛。

  一路上,祝童已經把心情調整好,反正遇上了,既然推脫不掉,索性試試師父教的本事,雖然那些東西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在路上乘警介紹病情時已經說了,病人是突發精神亢奮,兼嘔吐不止,還有自殺傾向,似乎是不堪忍受痛苦的樣子。

  "我們學的是護理,還沒畢業,剛在北京實習完。"眼鏡連忙介紹,並把祝童推到前麵,"隻要李大夫需要幫助,我們會嚴格照他說的做。"一副自豪的樣子,看來這個人很熱心;祝童感覺到秦渺也在注視著自己,隻有握住列車長伸過來的手。

  "先看看病人吧,我是中醫師,能不能幫上忙還要看情況。"

  列車長的手很柔軟,說出的話卻很利索:"隻要穩定住病情就行,李醫生,還有三小時車就到上海站,前麵是常州站,如果病人情況惡化有生命危險,請盡快通知我。需要什麽也盡管說。"

  說完,替祝童推開五號包房的門。

  濃重的酸臭氣撲麵而來,包房裏應該是打掃過了,右邊下鋪上的臥具都被收到上麵,軟臥車廂的列車員正在安撫躺在那裏的病人。

  祝童皺下眉頭,病人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雖是披散著頭發,蒼白的臉上沒一絲血色,精致的五官顯示,這應該是個漂亮的女孩。不過病痛顯然仍在折磨她。乳白色毛衣上是滿是汙痕,列車員衣袖上的兩塊牙印,應該是女孩疼痛發作時留下的。

  包房裏空間狹小,列車員出去後,祝童跪下身子,想了想才用手去翻病人的眼皮。這應該是第一步了,至少要看看瞳孔擴大沒有,如果是個死人,就沒什麽麻煩了。

  手指剛接觸到細嫩的肌膚,祝童就停止了。病人睜開雙眼,虛弱而有些戒備地看著他。

  這是一雙極美麗的眼,大大丹鳳眼美麗而深邃,濃而黑的睫毛雖然有些散亂,仍忠實守護著深棕色的眼眸,那是一汪深深的湖水,從那湖水深處隱約看出一雙蝴蝶的影子,祝童凝神仔細一看,卻是幻覺。此時,似乎有痛楚襲來,女孩皺緊眉頭,兩彎湖水中盈出兩滴淚珠,從眼眶中滑落,嘴角抽搐幾下,卻沒發出任何聲音,痛楚與忍耐也隨著眼淚打濕了祝童那顆堅硬的心。
第二章 潔白雞蛋(2)

祝童握住病人的右手,三指輕搭脈門;這個本事他還是有的,那是師父從小訓練的結果。女孩脈門上有一道傷痕,祝童一眼就看出那是割腕的結果,傷口已經愈合得很好,卻還顯示出細嫩的紅線;這證明,自殺就在不久以前。

  病人呻吟一聲,站在門前的列車長臉上閃過層擔憂;祝童正在細查脈象,他雖然是個冒牌大夫,對這樣的脈象也很奇怪。

  女孩的脈搏雄渾,應指有力,長大而堅,在祝童按上後,漸漸加快,如琴弦急撥。

  脈象代表是病人的心弦,以祝童的三腳貓功夫也能判斷出,心髒如此急促的跳動是十分危險的情況。

  祝童裝模作樣地閉目沉思,列車長在病人耳邊低語著:"葉兒,大夫來了,忍著點。"

  女孩點點頭,剛安靜一會兒,胸脯急促地起伏著,忽然叫一聲,扣緊牙關。

  祝童正在遲疑,卻聽眼鏡在招呼:"別讓她把舌頭咬傷。找個東西給她咬著。" 祝童馬上伸出左手,頂住女孩下鄂,使她的頭部後仰。

  衣袖又一次塞進女孩嘴裏,她的病痛又一次發作開始了。曼妙的身體不停扭曲著,祝童與秦渺都撲上去,才按住女孩的雙腿。眼鏡與列車長控製住上身,幾個人都也累得氣喘籲籲,才勉強控製住她。

  "讓我死!"女孩鬆開緊咬的牙齒,哭喊出來,手在列車長與眼鏡身上撕扯著。

  祝童示意秦渺抱緊病人修長的腿,自己坐上去,拉開眼鏡,雙手攥住病人的雙腕脈門,手指發力,扣緊。

  這一招說來是製敵之術,如果被祝童這樣的人抓住脈門發力,就是個大漢也沒氣力反抗了,況且是雙脈被製;女孩果然癱軟下來,眼淚汪汪看著祝童,嘶聲請求著:"大夫,別管我,讓我去死,我實在受不了了。"

  "你會好起來的,我是大夫,要相信我。"祝童安慰著她,鬆開一隻手,探進口袋取出銀色火機。

  "看,這是火焰,如果人沒了底氣,就會像火焰一樣熄滅掉。生命其實是很脆弱的,隨時都可能被熄滅,但是自殺無疑是最愚蠢的。"

  祝童一手扣緊她的脈門,一手把火機湊到她眼前;美麗的眼睛被火焰吸引,有了瞬間的安靜。祝童慢慢把火機下移,到她鼻前時,按動火機上的機關,輕吹一口:"睡會兒吧,醒過來,一切都會不同。"

  火焰熄滅,美麗的眼睛閉上,女孩的身體徹底鬆弛下來。周圍的人還不相信,直到她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傳出微微的鼾聲;秦渺與眼鏡才歡呼一聲,癱坐在對麵鋪位上。

  "你也去休息一下,這一路你也累壞了。"列車長打開另一個包廂的門,讓累得發軟的女列車員進去休息;祝童站起走到過道裏,等著列車長,他打算趁這個機會補張軟臥票。

  列車長卻走進五號包房,愛惜地看著沉睡中的女孩:"她已經好久沒這麽睡覺了,謝謝您李大夫。她是我妹妹,您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嗎?"

  原來是列車長的妹妹,怪不得。祝童剛才就感覺兩個人有些像,沉吟一下道:"這個病例我也沒見過,剛才隻是僥幸,她似乎中邪了,這個病應該是突然發作的,你們在別的地方找醫生看過嗎?"

  祝童確實不知道這是什麽病,他隻是用迷幻藥使病人接受了他的心理暗示,這個配方是他從師父處學到的江湖秘方,十個吸進這種藥物的人中,有八個會無條件接受祝童的暗示或指令。不過作為高明的職業騙子,祝童拐彎抹角打聽原委的技巧也很高明,此時用來正好。

  "能看的醫院我們都看遍了,上海、北京、中醫、西醫、專家、教授,也不知去了多少地方,見了多少專家,就是找不到她的病因,也沒人知道她得的是什麽病。"列車長在坐在自己妹妹身邊,整理著她的秀發。

  悠長的汽笛聲響起,列車長站起來:"馬上要到站了,我要下去交接。李大夫,麻煩您給她好好看看。她們是你的同事嗎?就在軟臥車廂休息吧。"

  眼鏡歡呼一聲,跑去十六號車廂,秦渺跟眼鏡去收拾行李,出門前回頭看祝童一眼,有敬佩也有好奇。
第二章 潔白雞蛋(3)

列車進入都市,窗外燈火繁華,五號包廂裏,祝童把窗戶開一條縫隙,緩緩衝散房間裏酸臭的氣息;又一次拉起病人的手腕,就是裝模作樣,此時他也要做出個大夫的姿態。

  注視著這張極美的臉,純潔如夢中的睡美人,青春隻是她的裝飾,那掛在嘴角的微笑顯示,她正沉浸在陌生的夢境中。

  祝童心頭悸動,他知道,一旦再次醒來,她還會麵臨同樣的痛苦。此時他心中隻有心疼沒有邪念;即使對這個叫葉兒的病人絲毫不了解,祝童還是深深地被她吸引。想起剛才那痛不欲生的樣子,祝童竟有幾分刺痛,他開始搜尋自己有限的知識與見識,為如此美麗的生命解除病痛不是為了欺騙,隻是為求得自己心裏的安慰。

  在祝童的記憶裏,他似乎從沒有過童年;從小就是在不停地打罵與奔波中度過。他的師父,一個不得誌的老騙子,確切地說應該是個浪跡江湖的賭徒與酒鬼,帶著祝童與兩個師兄在中國各處流浪;師兄弟三個還沒懂事,就被迫學會畫符,三個鬼字和一個犬字,在肮髒的陰暗處拿著個小木棍畫寫,這是老騙子唯一正經傳授的東西,稍有不對就是一陣棍棒打罵。

  至於別的師門密術,老騙子都是隨口隨說,說完就完從不仔細說解;祝童學的這些治病術,一半是跟著老騙子時暗自觀察領悟,一半是從一本肮髒的羊皮書中學得。這本書他隻看了半天,很多東西都不太懂,現在也不知被老騙子藏到什麽地方。

  這樣的經曆除了使祝童養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圓滑,就是一副冰冷的性情;與煙子第一次見麵時,她就說祝童很酷;半個月前離開時,說祝童是冷酷無情,就像冰冷的鐵軌,隻配孤獨地躺在路基上被碾壓。

  車停了,眼鏡與同伴提著行李過來,秦渺也從隔壁出來,打斷了祝童的思想;原來,列車員在隔壁又開了間包房,反正這趟車上乘客不多,軟臥更是清閑。祝童過去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又回到五號包房。秦渺與眼鏡都很興奮,看樣子,她們是第一次進入軟臥包房;上海快到了,這個時候坐進軟臥,其實沒什麽意義。

  列車又一次啟動,沒多久,列車長拉開車門走進來。

  祝童從女孩身邊站起來,問病人的姐姐:"車上有生雞蛋沒有?"

  "有,要幾斤?"列車長飛快地回答。

  "四個就夠了,盡量找白皮的。再拿瓶酒來,度數越高越好。"祝童微笑一下。他想起了一種可能,既然大夫們看不出葉兒得的是什麽病,那隻能試試看她是不是真中邪。祝童的師傅經常裝神弄鬼,但是治療邪術還是有些本事的;雖然沒得到師傅的真傳,小時候跟著看得多了,見識自然也就有些。

  餐車就在十號臥鋪車廂隔壁,一瓶二鍋頭、四個潔白的雞蛋很快出現在祝童眼前。列車長剛進來,秦渺就在祝童示意下關好門,兩個人奇怪地注視著祝童這個冒牌大夫的動作。

  一枚銀針出現在祝童手中,祝童打開二鍋頭,反複用酒洗刷著銀針,洗幾下,還用火機燒烤一番,然後再清洗。這可馬虎不得,這枚銀針一直被祝童藏在袖口,針上塗抹著與火機裏同樣的迷幻藥,不洗幹淨怎麽行?

  如此潔白的雞蛋,祝童這輩子也沒見過幾個,看來廚師為了討好列車長仔細清洗過了;祝童拿起枚最小的雞蛋,輕輕刺出三個品字形小洞,塞進葉兒口中。又拿起一枚,用銀針比畫幾下,秦渺與列車長還沒看清楚,銀針已經在雞蛋上紮出七個微細的小孔,成北鬥七星狀排列。

  "你們把雞蛋放在她胸口,一定要看準了,讓有孔的這邊貼緊皮膚。"祝童把雞蛋交在秦渺手上,就要拉開門回避。

  列車長攔住他:"您是大夫,最好還是由您親自放,在您的眼裏,病人應該是沒有性別的。"

  胡扯,麵對如此美麗的睡美人,哪個大夫能把她看成男性?祝童搖搖頭:"我是中醫,那樣是很不禮貌的。"

  "李大夫,別客氣了,救人要緊。"秦渺捏著那個潔白的雞蛋眼有些暈,祝童在上麵紮的小孔太微細,才一會她就分辨不出哪裏是針眼。

  乳白色的羊絨衫被撩起,腹部肌膚白皙而潤滑,列車長要揭開葉兒的胸罩,祝童連忙製止。

  潔白的雞蛋被送進高聳的胸乳間,葉兒鏤花的胸罩正好是個羈絆,祝童雙指接觸到細膩的肌膚,竟有些觸電的感覺,穩穩心神,把潔白的雞蛋固定在葉兒胸口位置。

  就這瞬間,祝童出了身細汗,接觸到葉兒的柔軟胸肌的手現在還在微微顫抖,隻那一接觸,這隻手似乎就醉了。

  秦渺是敏感的,看祝童微紅的臉,笑著點一下他的胸口。

  祝童勉力控製住自己,抬手看看手表:"過半小時取下來,現在四點鍾,寅時,最好讓她頭衝北方。當然,如果您不相信迷信的東西,就這樣也行。"

  列車長招呼秦渺一起把葉兒抱起來調個頭:"什麽信不信的?我相信中醫,也相信您能治好葉兒的病。"
第三章 蠱(1)

列車還在運行,祝童在近半小時的時間裏,從蘇葉姐姐蘇絹,就是坐在他麵前的列車長那裏知道了事情的大致緣由。

  幾個月前,葉兒大學畢業後順利得到一份比較穩定的工作,正式進入社會前,葉兒與男友黃海外出旅遊,回來後第二天晚上就開始上吐下瀉,時常還會昏厥過去。

  她們姐妹父母早亡,小時候在蘇州跟舅舅一家生活,蘇絹工作、結婚後,才把妹妹接到身邊。剛開始,蘇絹懷疑葉兒是不是與男友黃海不小心懷孕了,問起葉兒才知道,兩個人的關係還沒到那一步;黃海對葉兒還是很尊重的。

  從那以後,葉兒就陷入災難中;這種怪病白天還好,都是晚上發作,幾乎沒隔十天幾就要發作一次;每次都要延續三五天。上海的幾個醫院都跑遍了,卻是越治越嚴重,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到這個月葉兒每天晚上都要發病,一個月來竟沒睡過一個好覺,並且她一進醫院病情就會加重,在家靜養還好些。

  十天前,葉兒不堪忍受不知名的疼痛,在家割腕自殺。蘇絹害怕再出意外,把妹妹帶到北京去看,誰知道還是毫無結果。

  軟臥裏的暖氣燒得很足,蘇絹拿出手帕擦擦葉兒額頭處的汗,愛惜地說:"我就一個妹妹,當然是為她花多少錢都情願的。李大夫,您是第一個能使她睡著的人,也一定有本事治好她的病。您不知道,我替她請了一個月病假,如果年底前還是這樣,葉兒就會失去這份工作。"

  祝童沒說什麽,此時此刻他也不知說什麽好;以往的伶牙俐齒此時忽然找不到任何言語安慰葉兒的姐姐。他看一眼手表,時間到了;小心地從葉兒口中取出雞蛋,示意蘇絹把葉兒胸口的另一個雞蛋也取出來。

  潔白的雞蛋外表依舊潔白,祝童要來隻玻璃杯,輕輕磕開從葉兒口中取出的雞蛋。

  本應無色的蛋清變成灰黑顏色,黃色的蛋黃還是黃色。

  祝童皺一下眉頭,把葉兒胸口取出的雞蛋也打開;這枚雞蛋的蛋清的黑色更濃,祝童用支筷子挑一下,蛋黃也沒什麽變異。

  蘇絹驚異地看這祝童的動作,打開一枚沒動過的雞蛋,那是枚正常的好雞蛋,蛋清與蛋黃都很正常。

  "李醫生,您看出什麽了?"秦渺拿過杯子嗅一下,連忙捂住鼻子躲開好遠,急促喘息著說:"這味道--"

  "做護士的,要知道避險,誰讓你冒失?"祝童把裝雞蛋的玻璃杯搖晃一下,又取出銀針探進去一半。銀針拿出來時,深入蛋清的部分已經變黑了。

  "李醫生,我妹妹到底是什麽病,您知道了嗎?"蘇絹滿含希望地問。祝童把銀針在鼻下聞著,又送到蘇絹眼前:"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病,大致有個範圍;你妹妹也許是感到很痛苦,也許是受不了自己身體內散發出的這樣的氣味才自殺。不過,我要先知道她發病前去什麽地方旅遊了。"

  蘇絹輕輕一吸氣,從銀針上傳來的惡臭氣就使她避後半尺,與秦渺一樣,捂著嘴急喘兩口氣才回答:"葉兒一發病就是這味道,她們是去湖南張家界,還有鳳凰城那邊旅遊,連去帶回共十天。葉兒剛回來時還很高興,說是有機會還要去。"

  "湘西,是那裏啊,這就不奇怪了。"祝童念叨一句,注視著仍在沉睡中的葉兒,輕聲說,"你妹妹不是中邪了,也沒什麽病。"
第三章 蠱(2)

"但是不對呀,沒病,她為什麽這麽痛苦?"蘇絹有些著急,看到祝童凝重的神情,忙道歉,"對不起,我太心急了,李醫生,您請繼續說。"

  "沒什麽,其實她的情形還真不好說,您知道蠱嗎?"祝童拉出葉兒的手,翻開手掌,白皙的手掌正中有一點青瘢,"她是被人暗算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中了養蠱人的招。除非找到那個為她施術的人,外人解除不了她的痛苦。"

  "什麽蠱?"蘇絹此時不是不相信,是不願意相信。作為列車長,她長年工作在人員嘈雜的火車上,聽過、見過的奇怪事情多了,卻沒想到自己的妹妹中了最罕見的蠱,那應該是傳說中的東西。

  "什麽鼓?"這次是秦渺在問,她是真不知道這些奇怪的東西;看蘇絹的樣子,這個年輕的護士感覺有些害怕,向祝童身邊挪了一些。

  "回頭再給你解釋,那是種看不見的蟲子一類的東西,你們學的西醫,應該不會相信這些。"祝童放開葉兒的手,笑著安慰秦渺一句。

  祝童又對蘇絹道:"我不能解除你妹妹身體裏的蠱蟲,隻能使她短期內不再忍受這樣的痛苦。您也看到我剛才做的一切了,隻要在每天太陽下山之前,把兩個白皮雞蛋放在她胸口和嘴裏,針要消毒,口要盡量小,關鍵是這兩個圖形不能錯。" 祝童邊說,邊在霧氣蒙蒙的車窗點出那兩個圖形,"其實跟容易,多練習幾次就行了,銀針可以到藥房裏買。雞蛋半個小時後取出,當天蠱分泌的毒素就會轉移到雞蛋裏麵。但是要注意,她不能喝酒,一滴酒也不能喝;這隻是個權宜之計,如果哪一天蛋黃也變黑了,她也許就沒救了。"

  蘇絹剛看到希望,聽完祝童的話又著急起來:"李醫生,您是第一個找到葉兒病因的人,求您救救她。"

  祝童有些黯然,葉兒的生死在一小時前與自己毫無關係,怎麽現在竟有心痛的感覺?

  "對不起,我隻是知道個大概,蠱是很神秘的,不是養蠱的人,始終是了解不了其中的緣由;我知道的這個辦法還是一個前輩無意間說出的點滴,就是這辦法也是僥幸有用。據說,用雞血畫符也能治這種病,可惜我不懂那些。"

  蘇絹一把抓住祝童的手:"您的前輩在哪裏?他一定知道怎麽救我妹妹。"

  "在哪裏,我是沒辦法找到他。" 祝童掙脫出手,指指天上苦笑著說,"你們如今能做的,就是盡快找到那個給她放蠱的人。"

  這是實話,這個辦法確實是師傅教給他的,卻是為了對付那些中邪毒的病人,連祝童也沒想到對蠱毒也有用。對於蠱,他死去的師傅也說過一些,所以祝童才說葉兒要在盡快找到施蠱人。

  老騙子說過,任何中蠱的人,都要在一年內得到解藥,這些藥有的能徹底解除蠱蟲,有的隻是緩解症狀。

  火車終於開進上海城區,窗外的光線明亮了。

  上海是終點,進站前的時間裏,車廂裏的旅客忙碌起來;作為列車長,蘇絹有自己的崗位,也離開了。

  祝童與秦渺聊了不少,年輕的實習護士對冒牌醫生、真正的江湖騙子漸漸入迷了,祝童問一句,秦渺就能答十句,與開始的拘謹形成完全的反差,幾乎沒費什麽心機,祝童想知道的情況都知道了。

  一聲汽笛長響,終點站上海到了,列車緩緩靠上站台,祝童說道:"到站了,跟我忙了一夜你不用梳洗一下?眼睛裏的血絲快能打魚了。"

  "你才是打魚的呢?"

  雖是這麽說,少女總是愛美的;秦渺跑去梳洗,祝童這才有機會取出另一根銀針。

  葉兒吸入的迷幻藥太多,祝童不解除她藥性,三天內她都會這樣安靜地睡著。如果是別人,祝童不會有如此好心。

  祝童輕輕撥開散落在她光潔額頭上的秀發,找到清明穴的位置,輕輕把銀針撚進去,彈七下,迅速抽出來,又拉起她的手,手腕上是塊精美的梅花表;祝童觸摸著溫軟的肌膚,找到合穀穴,把銀針小心撚入。

  包廂門一響,祝童手抖一下,銀針下得快了些,葉兒呻吟一聲。

  "砰!"一下,祝童後背結結實實挨一腳,上身一歪,頭碰在茶幾上。
三章 蠱(3)

"幹什麽?放開她。"

  不用看,隻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年輕的男人。

  祝童沒工夫理會他,護住剛插進去的銀針,心裏叫苦:這世道,好人真不能做,如此耗費精力救人,卻被當成歹人了。

  銀針撚三撚,祝童抽出銀針,回頭看去,渾身一抖,竟是個一身警服的年輕警官。

  警官此時也認出祝童就是醫生,不好意思地撮著手,期期道:"對不住,我還以為是小偷呢;您--傷得不重吧?"

  "沒關係。"祝童提醒著自己如今是大夫,鎮定心神把銀針收好,撿起掉在腳邊的眼鏡。

  好在,這副精致的眼鏡沒碰出什麽毛病,轉頭,看到警官正臉色通紅地看著他的臉。

  難道,自己臉上有什麽東西?祝童摸一把,眼鏡腿處黏黏的。

  糟糕,頭破了!祝童這時才感到疼痛。伸手一看,果然滿手的血,看樣子,口子還不小。

  秦渺與眼鏡跑進來,看到祝童的樣子驚叫起來;到底是護士,秦渺用手裏的毛巾按在祝童眼前,眼鏡跑出去,馬上拿著個小包進來。

  "不用麻煩,抹上點--"小騙子剛想說抹上點煙灰就行了,那是很好的止血藥,突然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當即住口,隨兩個實習護士麻利地處理傷口。

  "李醫生,傷口離眼睛太近,如果發炎會有危險的;您需要去縫合,還要盡快打破傷風針劑,最好再服用些消炎藥。" 秦渺用紗布擦拭著祝童的額頭,提出自己的建議。

  "沒必要,我就是醫生,止住血就行了。"祝童伸手要去按住傷口上的紗布。

  秦渺也架上眼鏡,伏在他眼前仔細觀察:"要去的,傷口有一厘米,不縫合會留下傷疤。我看,您這個假期要在醫院裏度過了。"

  這樣的小傷,在祝童小時候是家常便飯,他那個師傅,喝醉了就拿自己的弟子出氣,賭錢輸了一樣要打人,受傷是家長便飯,也逼得祝童摸索著從師傅的藥箱裏找藥為自己處理傷口,從而偷學到不少本事;他的兩個師兄就是被師傅打跑的。

  長大後,祝童也盡量避免去醫院,他肚子上有次被刺了一刀,也是一貼狗皮膏藥了事。

  看祝童不說話,秦渺埋怨道:"李醫生累了一夜,是不是支持不住困了?"

  "黃海,還不快向李醫生道歉,你太莽撞了。"這聲音是如此的溫柔,祝童看一眼坐起來的葉兒,竟感覺到頭上的傷處不痛了,罵自己一聲:真是賤骨頭。

  這個警官就是葉兒的男朋友,名叫黃海,身材健壯粗眉大眼,像是個爽快人;祝童記住這個名字,也記住了這個人;幹他這一行隨時會有危險,認識個警官,沒準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黃海一直站立在車廂門口,這時又說一聲:"對不起,這一段火車上賊多,我沒看清楚,李醫生,您--"

  眼鏡第一個反應過來,衝口就是一句:"對不起就完了?李醫生為了救你女朋友累了一夜,可好,你一來就把人家當賊打了,還出手那麽重;你到底有沒有心肝?"

  秦渺已經簡單包紮好祝童額頭的傷口,祝童看黃海的臉紅得要出血,站起身握住黃海的手:"真的沒什麽,這點小傷幾天就好了;別聽他們亂說。"

  "謝謝您李醫生,一會兒,讓黃海陪您去醫院。"還是葉兒在說話,天亮了,藏在她身體內的蠱蟲安靜下來,現在的葉兒與正常人一樣,潔白的皮膚上有著旺盛的生命光澤,沒有一點被病痛折磨了一夜的樣子。

  祝童更確定了自己的判斷,傳說中身體裏有蠱蟲的女子,會分外的漂亮,那是燃燒生命喂養蠱蟲的結果;隻不過葉兒呼吸時的氣息卻很特別,不是剛才的惡臭,隻有一點臭雞蛋的味道。

  葉兒也起身去梳洗,至少要刷刷牙,她嘴裏的味道自己都討厭。

  夜裏,葉兒一直都很明白,她雖然受著痛苦的折磨,神智卻是清醒的,即使在那段深沉的睡夢中,也能感覺到祝童的存在。

  這個李醫生很特別,不像醫生;葉兒回頭看一眼小騙子。

  喧鬧的大上海展現在祝童麵前。雖然已經是第三次來到這裏,上海給他印象隻有兩個詞匯:巨大與實際。
第三章 蠱(4)

出站時祝童又一次看到胖子,他正靠在臥鋪車廂不遠的站台柱子旁抽煙,周圍有四個人,都看到祝童從距離他們二十多米的軟臥車廂下來,卻沒一個人敢正視祝童一眼。

  黃海好像還是什麽隊長,守在車下的還有兩個警官,叫聲黃隊後就熱情地接過祝童的提包,不由分說架著他下站台,塞進停在站台下的一輛警車裏。那一瞬間,祝童還以為自己是個犯人。

  葉兒坐在警車前排,歉意地回頭一笑,祝童安靜下來。

  下火車前,祝童努力謝絕黃海的請求,說自己就是大夫,這點傷算不了什麽;但黃海轉身打個電話後,事情就變了,祝童甚至都沒來得及與在隔壁整理行李的秦渺告別。

  秦渺和兩個同學出現在車外,想說什麽話又說不出口,祝童把手在耳邊比個聽電話的姿勢,秦渺才安心地笑了。

  警車從特別通道駛出車站,馬上匯進擁擠的車流中;祝童估計,胖子看到自己頭上包著紗布,還被警察帶上警車,也許以為自己被抓了;這樣也好,少了許多麻煩。

  在祝童的江湖生涯中,從沒有被警察抓住的經曆,對於警車卻不陌生,一年前與他交手的沈陽老板就開著輛警車;那次,祝童與煙子得到了八十萬;煙子說:如果不是看到那輛警車心虛,至少能再弄八十萬。

  黃海在前麵邊開車邊抱歉地回頭說:"先去醫院給您治傷,再找地方住下;葉子的姐姐要交班,她一會兒直接到醫院;李大夫,這可不是綁架,是娟姐要我務必留住您,我們都要好好感謝感謝您。"

  上海人的精明是無所不在的,黃海的行動在祝童看來,真與綁架沒什麽區別;也許不把葉兒的怪病治好,蘇絹與黃海是不會放過自己了。

  祝童對上海的道路不熟,直到警車開進海洋醫院的大門,才又一次感到世界的奇妙;他這次上海之行的目的就是這家醫院,確切地說,是這家三級甲等醫院的王覺非院長。

  黃海看來是正在值勤,祝童與葉兒剛在醫院門前下車,車上的電台就開始呼叫,黃海有些猶豫,另兩位警官把他推下來,笑著道:"快陪嫂子去,有情況再來叫你。"就掉轉車頭走了。

  黃海笑罵一聲,與葉兒扶著祝童走進大廳。

  祝童確實感覺有些頭昏,一夜沒睡還流了不少血,黃海去掛號,祝童就任憑葉兒攙扶著自己到外科診室。

  溫柔的觸覺使他整個左臂處於麻痹狀態,葉兒輕聲說著感謝的話。奇怪了,在葉兒麵前,一慣口齒伶俐、臉皮厚實的祝童竟什麽也說不出來,還有些害羞的感覺。

  額頭上的傷口又一次被揭開,中年大夫看一眼傷口,就開列出一串長長的檢查單。黃海拿起單子要去交費,祝童拉住他。

  "醫生,我也是大夫,這點傷口不用照什麽CT吧?我也不輸血,去查血象幹什麽?大家都很忙,隻要給我上點藥包一下,再打支破傷風就可以了。"

  "你這個年輕人啊,就是不知道愛惜自己;雖然是同行,我還是要對我的病人負責的。這些檢查哪樣都是必要的,你的傷口雖然不大,但是傷口的位置太危險了,這裏血管豐富,我怎麽知道傷到眼球沒?傷到神經沒?如果過幾天你眼睛瞎了來找我,或者突然就躺下了,這個責任誰負?還有啊,你是在火車上受的傷;那裏是最危險的場合,什麽人都有。萬一你碰的地方有什麽奇怪的病菌,一感染事情就大了。不說別的,現在艾滋多厲害--"

  "我如果真感染上艾滋病,你治得好嗎?" 祝童氣惱起來,這個大夫實在是有些過分。

  "那要看怎麽說,我們還有預防傳染的義務,作為同行,你不會--"中年大夫看也不看祝童,繼續耐心地廢話。

  黃海看祝童臉色有些黃,擔心這些檢查太費時間,掏出電話撥個號碼,再把電話遞給大夫。

  "林主任,您--這是您的客人啊,對不起對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好的好的。"

  接完電話,大夫再不說什麽,帶他們到另一間診室,祝童終於躺在手術台上。

  縫合前,也許是出於習慣,大夫又說:"用什麽線縫合傷口好呢?有進口的有國產的,進口的不用拆線,傷口好了,線也就被吸收了,就是價錢貴些。國產的就--哦,看我這記性,用平腸線好啦,這可是心髒手術用的,保證不會留下傷痕。您用麻藥不?傷口就在眼睛上一點,如果您在我縫合時稍微一動,有可能就影響到縫合,為了安全,還是--"

  "好了,你看著辦。能知道您的姓名嗎?"

  "叫我吳醫生好了,您放心,不是因為林主任,這樣的小手術我才不會親自做呢。以前,我是胸外的,知道胸外是什麽嗎?都是大手術,這是一雙縫合血管的手在給你縫合傷口,小--"

  黃海與護士在一旁笑著,祝童實在忍受不住,放鬆身體,幹脆就閉上眼不管了。
第四章 青梅(1)

護士打完針,祝童竟睡過去了,醒來時,就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高級病房裏。

  手腕上插著輸液針頭,掛在高處的藥瓶裏空著,黃海歪在另一張床上睡著了,打著輕微的呼嚕。看來,不止是自己累。

  祝童感覺一下,渾身舒適,起身扯下針頭,在衛生間裏放完積蓄已久的液體,舒服地打兩個哆嗦,他是被這泡尿憋醒的。

  洗手池前的大鏡子中是個迷糊著眼的年輕人,眉頭處貼著張創可貼,看來,真是個小手術。

  太陽隔著窗簾照進來,祝童肚子裏有些餓,估計已經是下午了,坐在病床上想了會兒,才想自己來上海的主要事情;飛快地穿上外衣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架上眼鏡在鏡子前照照:淺黃色的創可貼應該是名牌,細致貼切,與皮膚顏色相近,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額頭的傷。

  祝童走出病房,輕輕帶上房門。他有自知之明,自己這個冒牌的李大夫在正規醫院裏,被戳穿的可能性幾乎是百分之八十;如果葉兒姐妹來了,這個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更重要的是,祝童在這個醫院的王院長麵前另有身份,黃海似乎認識這個醫院的什麽林主任,這才是祝童著急離開的真正原因。

  怕什麽來什麽,祝童剛走出病房樓,就看到蘇絹提著個飯盒搖曳著腰肢迎麵走來。換下便裝的列車長,也是個風情萬種的迷人少婦。

  祝童當然被堵回病房,蘇絹的口風犀利,連黃海也挨了頓埋怨,苦笑著對祝童說:"李大夫,要去哪裏我陪著您,千萬別讓絹姐再說我了。"

  "我這點傷沒什麽,可不想住在病房裏,這次來上海就是為了散心,也是為了聞這股味兒。" 祝童堅持要出院,還以醫生的身份證明自己這點傷沒什麽要緊。

  蘇絹還指望這個一心逃跑的冒牌大夫給自己的妹妹治病,也就沒堅持這毫無必要的住院治療,商議的結果是,祝童馬上離開醫院住進一家三星級賓館。這次,祝童要用自己的信用卡付錢,黃海先一步拿出證件,蘇絹拉住祝童的手,他也就沒再堅持。

  太陽快落山時,噴薄出橘黃的雲霞染紅了黃浦江。祝童與黃海在街上隨便吃點東西,趕到蘇絹姐妹的家。

  這是一套普通公寓房,三居室不超過一百平方米的樣子;在上海能住上這樣的房子應該算不錯了。

  蘇絹正在裏屋按祝童說的辦法給葉兒放雞蛋,黃海陪祝童在客廳邊閑聊邊等待裏麵的結果。蘇絹的丈夫是個胖胖的公務員,邊應酬邊指點胖兒子寫作業。

  蘇絹家十分平常的家居場麵使祝童有些羨慕,童年對於他是漫長的苦難,至於父母,在他的印象裏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師父說祝童是從陰溝裏撿來的;有次喝醉了,說祝童是他從山裏偷來的,還給他看過隻銀鐲子,上麵隻刻著幾個數字。

  對麵樓上的窗口一個個亮起燈火時,葉兒隨著姐姐走出房間,今夜,她沒再承受惡夢的襲擾;祝童鬆口氣,看來自己的偏方見效了。

  葉兒與在火車上又不相同,仔細梳理過的長發黑亮而柔軟,襯出一張青春、柔美的嬌俏麵容。眼睛裏沒有了痛苦,潭水樣幽深,演繹出東方女性的嫻靜之美。葉兒與姐姐交談時,江南姑娘特有的吳儂軟語祝童雖然聽不太明白,隻傾聽那柔和的聲線就是享受。

  為感謝祝童這個冒牌大夫,葉兒到客廳一角去泡茶,纖細而不失豐潤身體包裹在牙白的毛衣內,下身一條同色的緊體褲;祝童經曆過的女人不少,如此具有觀賞感的美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當葉兒把一杯香茶送到他手邊,兩個人的手指輕微接觸,祝童一時竟癡了。

  沒一會兒,蘇絹拉黃海與葉兒進裏屋商量著什麽,蘇絹的老公殷切地與祝童說著話,對祝童的情況總想打聽明白;這可真要命,上海女子還豪爽些,怎麽這個大男人如此■唆?
第四章 青梅(2)

裏屋的三個人又出來了,上海男人乖巧地帶兒子去另一個房間,蘇絹把一個信封推到祝童眼前。

  "李醫生,您是我們家的天降福神,如果沒有你,葉兒現在肯定還要受罪。我知道你們醫生不缺錢,但這是對你付出勞動的尊重,請別嫌少。"

  祝童估計,信封裏應該是五千元錢,作為江湖中人,隻要有機會,他是什麽錢都敢收。

  不過此時麵隊葉兒清澈的眼睛,祝童忽然想高尚一回,推脫著:"我隻是順手幫忙,沒出什麽力;再說,葉兒的病也沒完全治好,更沒有臉麵拿你們的報酬。能認識你們,已經是對我最好的了。"叫出葉兒這兩個字,祝童心裏暖暖的。

  蘇絹與葉兒執意要把錢給祝童,這一來他就更不好意思了,堅決不要;黃海的父親是北方人,黃海的脾氣似乎豪爽些,看祝童這樣便拍著胸脯道:"既然李醫生不要,推來推去的麻煩,就等葉兒病好了再給好了。那時,您可不能拒絕啊。"

  以祝童的眼光,大致能估計出蘇絹的家底,拿出這筆錢對他們決不輕鬆;祝童做"生意"有個底線,不把普通人作為"生意"對象,五千元錢對他來說更是可有可無的小數目;黃海一說,順勢明自己的立場:"我們中醫最講究緣分,這樣的病曆誰遇到都是幸運;隻要能治好葉兒小姐的病,對我也是個學習的機會,怎麽能收錢呢?不付你們錢已經不好意思了。"

  祝童的半玩笑半真話的解釋使葉兒都笑了,客廳裏轉換話題,黃海與葉兒說起幾個月前的湘西之旅,仔細到每天吃的什麽都說出來。祝童聽得也很用心,不過還是沒一點線索。他們是自助遊,沒跟旅行團,同行的還有葉兒的一個同學,回來卻隻葉兒發病。

  隻有一點引起祝童的注意,十天的旅行中,他們在湘西鳳凰城停留了六天;葉兒性情多愁善感,喜歡繪畫,陶醉在鳳凰小城由沈從文描繪出的詩情畫意中,竟在沱江邊上流連忘返。

  房間裏掛著幅油畫,就是葉兒那六天的作品。祝童不懂繪畫,看到那靜靜的沱江,靜靜的吊角樓,靜靜的跳石,輕紗樣的薄霧,竟有幾分安謐的感動。雖然鳳凰城沒去過,他連湘西都沒到過,卻能從這幅有中國山水韻味的油畫中,體會到葉兒當時的感覺。

  客廳裏的時鍾指向九點,葉兒的同學來了。

  都說美人的朋友無佳人,葉兒的朋友卻是個光彩照人的江南佳麗。與葉兒不同,這個叫蕭心梅的女孩子是另一種類型,身材高挑且豐滿,橢圓的鵝蛋臉,五官秀麗而帶三分野性,大而黑眼睛裏火力四射,稍濃的鉛華很適合她那張微圓的麵孔。

  蕭心梅比葉兒要高半頭,看來是剛下班,還穿一套規整的職業裝。隻一個對視線,祝童判斷出這是個爽快生猛的女子,一進門顧不上有外人在場,就大聲地與蘇絹和黃海開玩笑。

  她的手腕也是肉感十足,祝童搭上三指,蕭心梅竟衝他嫵媚一笑:"神醫先生,您仔細看看,我能活多少歲?"

  祝童手指用力壓緊,才透過那層柔軟的脂肪觸到蕭心梅的脈搏,斟酌幾下:"蕭小姐,您能活一百歲。隻是每個月要受兩天苦,結婚後會好的。"

  蕭心梅笑著捶打祝童一下,摟著葉兒低語幾聲,房間裏的氣氛活躍起來。她是剛入行的小白領,一直在強調自己的英文名字,Lily。

  確實,蕭心梅的身體很健康,隻不過由於氣血太盛,月事時會有些痛苦,這是很正常的,也是沒藥可治的。

  好容易從蘇絹家出來,祝童長出口氣,黃海也是副卸下千斤重擔的樣子:"李醫生,您還有什麽吩咐?不如去找地方喝酒?"

  擺脫黃海又費了些口舌,祝童說:"你也該回家看看,或者去忙你的工作;我現在喝不得酒,也不喜歡夜生活,隻想回酒店睡覺。這一次要在上海待十天,還有些事情要辦,莫非你能天天陪著我?"

  黃海憨厚地一笑,攔部車把祝童送到賓館,走了。

  夜幕深沉,華燈闌珊,上海的黑夜比白天更加瑰麗,閃爍的霓虹是另一種風情,每條街道都蘊藏著一種隱約的詭異,還夾雜著濃濃的脂粉氣。上海淮海路一間安靜地酒吧裏,長頭發的歌手抱著把木吉他在低聲吟唱著一首老歌。
第四章 青梅(3)

祝童走上二樓,在個角落坐下,拿起手機撥下個號碼。喝下第二杯啤酒後,祝童的神經才鬆弛下來,身邊香風起,對麵坐下個豔麗的女郎。

  "你怎麽總打扮得跟小姐一樣?"祝童不滿意地掃一眼那被抹成黑紫色的嘴唇,原先曾有的期待一掃而空。

  "老板,我本來就是小姐。"她扭身脫下皮衣,酡色絨衫開口很低,雪白的酥胸露出上部的隆起;其實,青梅身高一米七二,修長苗條的她有一雙筆直而修長的腿,腳上精致的細高跟鞋突出著豐潤的胸,到哪裏都是一道散發著誘惑的風景;據說,她五年前曾經在某個模特大賽上獲得花冠。

  "又有收獲了,看來這兩個月你過得不錯。"青梅胸前掛著串晶瑩的鑽石項鏈,祝童估計至少也值五位數,而手腕上那款江詩丹頓手表卻是煙子給她充門麵的"高級"冒牌貨。

  "老板,你什麽意思?我上個月過生日啊;上海一個朋友也沒有,還是老頭子發善心送我這件唯一的生日禮物。"青梅從祝童身前抓過煙,抽出一支輕含在唇邊;服務生送來杯紅酒,掏出火機替她點上。

  祝童"撲哧"一聲笑了,青梅的生日是在三月,她八成是知道要收網了,找機會多撈些實惠。

  半年前,祝童在上海收購了一家醫療器械公司,說是公司,其實隻有一間寫字樓裏的辦公室;青梅就被任命為這家皮包公司的副總。她的任務隻有一個,找機會與海洋醫院的王院長攀上關係,混進他的圈子裏。

  應該說,青梅的風情對於王院長是方對症良藥;事情進展得十分順利;還沒到夏天,王院長就成了青梅租住的高級公寓裏的常客。七月份,祝童和煙子在青梅居住的高級公寓裏安裝上錄像設備,還借青梅的手送給王院長一部昂貴的手機;這樣,祝童在山東就能知道王院長每天都在忙些什麽。

  青梅身材豐腴柔軟,相貌雖不是美到極點卻也風情萬種,她天生就知道如何展示自己的魅力,從穿衣到舉止自有份成熟的香甜誘惑。這樣的女人對五十六歲的老頭子具有致命的殺傷力,在他們那個年紀,性不隻是無謂的衝撞與發泄,更需要享受過程的甘美,而初出茅廬的青澀丫頭們是給不了他們這些的。

  祝童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的三流模特,想象著青梅與王院長在床上翻滾的樣子,嘴邊掛起絲微笑。安定富足的生活使她變得更迷人了,以前,青梅脖子下的肌膚可沒如今這麽白嫩。

  吧台上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換下頹廢的男歌手,輕聲吟唱一首英文歌,青梅移到祝童身邊,手伸向他額頭上的傷處:"老板,你是不是偷腥被抓?還疼嗎?"

  祝童躲開青梅的手,卻沒躲開青梅酥胸與肩頭的擠壓;煙子離開已經十幾天了,那是個熱情奔放的女孩子,特別是在床上。祝童經過半月的禁欲生活後,青梅散發的成熟誘惑從三級上升到一級。

  上海的空氣從來就是潮濕的,這使習慣了北方幹燥生活的祝童渾身不舒服,青梅潮濕的嘴唇已經卸下黑色唇膏,閃著豔麗的紅潤,慢慢接近。

  手扶上青梅蛇樣的腰,即使隔著層阻礙,也能感覺到結實的質感。祝童在青梅屁股上扭一把,推開她:"留著精神應付你的客戶吧。"

  青梅"哧哧"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伸手端起紅酒:"就知道你不敢,算了,我怎麽能與煙子妹妹比呢?老板,她可是個真正的美女,這次怎麽沒來?"

  "她有事。"祝童簡短地應一聲,腦子裏開始急速估量眼前的這個女人現在的狀況。憑直覺,祝童感到有些不對頭,青梅細長的右手無名指上套著枚貓眼翡翠戒指。對玉石頗有研究的祝童隻看綠翡翠閃出的水光就估計出,這枚戒指至少也價值十萬以上。

  女人的心思都是謎樣的難以猜度,師父生前就說過:這個世界上女人最善變,特別是喜歡珠寶的女人。

  "沒什麽大不了的事,你替我約一下王院長,時間你定,但是不能超過三天。我想和他談談,半年了,也該坐下來好好談談了。"祝童說完注意地看青梅的表情,她沒怎麽吃驚,還是笑著說:"沒問題,老板,是不是要攤牌了?"
第四章 青梅(4)

 "什麽攤牌?"祝童喝幹杯中酒,擺手又要一杯,"青梅,前期的鋪墊該結束了,我們進了批藥,要王院長照顧一下;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處。"

  "咦?"青梅奇怪地放下酒杯,"你真要做生意?"

  "是做生意,還是大生意。"祝童嘿嘿笑兩聲,心裏對青梅更不放心了。不過,他還不認為事情已經出了自己的控製範圍,青梅知道得也有限。做任何事都有風險,特別是他現在做的事情,本來就是在刀口上混飯吃,沒有風險反而不正常。

  光線忽然暗下來,祝童抬頭一看,桌前站著位高大的黑影,很有壓迫感。

  "小姐,你非常漂亮和性感,我能喝一杯嗎,請你?"

  聲音別扭,一開口祝童才看到兩排潔白的牙齒,也才找到這個人的頭,是個高大的黑人。真是高大,站在那裏跟堵牆一樣,祝童估計他至少也有一米九以上。

  "美洲人還是非洲人?"青梅老練地問。祝童笑了,黑人卻老實地回答:"我的家在非洲,我叫肯特。"

  "肯特,對不起,我有伴了。"青梅展示出個生硬的笑容,扭頭不理會他。

  黑人看來喝到半醉,端酒杯的手搖晃起來,伸手就去拉青梅:"我們會很快樂的,小姐,我注意你了,你進來的時候。"

  "她說過,對你沒興趣。"祝童站起來,手在肯特肋下拂過,拳鋒蹭上結實的肌肉。

  黑人忽然猛烈咳嗽起來,身體也矮了半截。祝童點上的是章門穴,在這個穴位上發力會衝擊肝髒或脾髒,破壞膈肌膜,阻血傷氣。

  祝童嘀咕一聲:"原來黑人也是人啊。"他剛才幾乎用了十足的氣力,這個叫肯特的黑人比較高大,出手前祝童也沒幾分把握。

  使者跑過來時,青梅笑得趴在桌子上直喘氣,而肯特已經蜷縮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祝童有些後悔,是不是出手太重了?伸手在肯特背上拍一下,肯特才停止嘔吐,如看魔鬼一樣看著祝童,站起來跑了。
第五章 大小騙子(1)

走出酒吧,祝童與青梅約好聯係時間就分手了。

  看著青梅乘坐的出租車消失在車海裏,祝童也叫過輛的士,一上車祝童就遞過去兩張百元大鈔。

  "半個小時到花都小區,這些錢就是你的了。"

  司機愣一下,沒絲毫猶豫就踩下油門,的士魚一樣在馬路上遊動起來。

  "現在是十點二十七,十一點以前到算不算數?"精明的司機加了個心眼,又確定了一下。

  "算數,算數!我要時間你要錢,我們都需要的是安全。"祝童有些擔心了,這個司機把車開得也太快了些。

  正常情況下,從酒吧花都小區至少要四十五分鍾,祝童要爭取的就是這十五分鍾的時間。

  十點五十八分,的士停在花都小區側麵的街道上,祝童誇一句:"師傅辛苦。"剛要下車,司機卻遞過張名片來:"我這輛是新車,別的車跑這段至少也要四十分鍾。老板,我是當兵的出身,最講信譽;如果今後還有這樣的事打這個電話,我會盡快趕到,整個上海比我開得快的也沒幾個。"

  祝童笑著念一下名片上的名字:"秦可強,好名字,我記得了。"

  的士離開了,祝童看一眼周圍的環境,午夜的街上沒幾個行人,三角楓和女貞樹的枝葉把街燈隔離成斑駁的疏影;不遠處,小區門口的燈光很亮,但是祝童知道,他是不大可能從那裏進入這個高檔小區的。

  鐵藝柵欄牆是好東西,即美觀又實用,這是一點不錯的;但是,它也是最容易被翻越的。

  祝童翻過去後馬上穿過草坪走向後麵的七號樓,十五層C座的那間公寓是青梅的住處,他在那裏安放了DV機,現在要做的就是在青梅回來前取出DV裏的儲存卡。

  進樓的密碼沒變,這讓祝童鬆口氣,開了樓門進到七號樓內,祝童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坐電梯上去,雖然這樣有些冒險,他知道電梯裏有監控,但是時間要緊,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十一時五分,他已經在C座前拿出鑰匙,順利打開門走進去。半分鍾後,祝童從木質吊頂內摸出架數碼攝像機,取出儲存卡,這才有時間打量一下這間套房。

  房間裏不缺少生氣,也不缺少女人身上的氣息,但這次與青梅相見使祝童感覺很不好。由於沒敢開燈,他隻能用微型手燈稍微看了一下。

  床上的臥具是舊的,冰箱裏也是滿的,家具也是幹淨的;但越是這樣,祝童心裏越不安,他懷疑青梅的生活有什麽變故。

  十一時十分,祝童離開房間,仔細地鎖好門,順樓梯上到十五層與十六層之間,點上支煙安靜地等待著。

  半年前,當祝童將目標鎖定為海洋醫院的王覺非後,對於充當誘餌的人選很費了番心思;要有一定經曆卻不能太圓滑,風情萬種又不能有太濃的風塵味道,青梅就是那時進入他的視線。

  想投身演藝界出名的女孩子多混在北京,那裏有眾多的導演和演藝公司;上海這個地方號稱時尚之都,模特經紀公司到處都是,自以為條件不錯的女孩子,多會到這裏尋找成為頂級時裝模特的機會,青梅就是她們之中的一員。

  祝童選擇青梅,是因為她已經明顯沒有了走紅的機會,時間是殘酷的,特別是在時尚界,過了二十歲基本上就算是老人,而青梅,據她自己說都已經二十五歲了。

  十一時二十分,電梯停在十五層,清脆的高跟鞋聲傳來;祝童伸頭看去,青梅邊打電話邊走到C座前,開門進去了。

  一小時後,祝童出現在廣元路上的另一間酒吧裏,這次他隻要了杯紅茶,邊喝邊想著什麽。

  作為江湖八派之一的七品祝門弟子,祝童對現代社會的融入與認識,比本門任何一個前輩都深。

  祝門起源上古,是從祝由門中分離出來的。

  "祝"者咒也,"由"者病的緣由也。祝由之法,包括中草藥在內的,卻與中醫又有不同。祝由師借符咒禁禳來治療疾病,還有禁法、咒法、祝法、符法,以及暗示療法、心理療法等。

  由於曆史的原因,祝由治病一直隻在民間秘密流傳,被極少數人掌握應用。祝由一門分支眾多各有門派,一般都是草藥、奇藥、咒語,古言符號,真言同用。

  祝門就是其中一支,以藥石與針灸為主,治病是幌子,兼做驅邪趕鬼這樣的事;到祝童師父的師父的師父那一代,由於戰火動亂,祝門幹脆就脫離祝由門主線,墮落為江湖門派,由於成員多以掌握的密術裝神弄鬼或詐騙為業,被排序為僅比娼業八品蘭花高一品的七品。

  祝童的成長也多虧遇到個不經心祝由之術的師父,江湖人稱老騙子。

  十幾年前,老騙子在山東騙到個俏寡婦,竟生出成家的念頭,祝童也得以安生念了幾年書。

  如果不是祝童意外地考上大學,那樣的生活還能繼續一段。

  祝童與師父是兩個騙子,身份證都是假的,與那俏寡婦結婚時,師父也是推說家裏遭水災回不去了;好在他有幾分看病的本事,還有多年闖蕩江湖練就的滿嘴牛皮,在那個臨近海邊的小鎮裏,混個生活也容易得很。

  也許是上天眷顧,祝童天賦不錯,雖然從小就沒正經念過書,會的那些字也是師父、師兄有時教點,看報紙廢書認識些;六歲時,小騙子得到一本破舊的老字典,此後幾年的時間,那本破字典就成為他唯一的玩具,祝童在奔波中把整本字典背會了。

  這也許是師父打跑了兩位師兄,卻一直帶著他的原因。

  老騙子與俏寡婦結婚本來就是個騙局,這個騙局還是祝童設計的,起源就是一本破雜誌上的征婚啟示,與同一類雜誌上的幾個法製故事。

  憑借這個騙局,祝童與師父冒充父子,騙得不少寡婦與老處女的眼淚,得到錢後這對貌似老實的父子當然就消失了。中國那麽大,總有行騙的地方。

  但是當騙局遇到那個美麗且善良的寡婦時,祝童的師父忽然色心大起,竟弄假成真,搞出個家庭那樣的東西。為了演戲,祝童借讀在小鎮的中學。

  看著滿臉幸福的師父,小騙子常常惡毒地想:騙子總歸是騙子,就是裝成羊,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

  他可沒想到,老騙子這次裝得真是很像,酒也戒了賭也戒了,還與俏寡婦生出個漂亮的女兒;就是給孩子上戶口時有些麻煩,好在,小地方自有小地方的好處,最後老騙子花些錢了事。
祝童的這個名字,也就是那時被固定在一個戶口本上。

  小鎮地處半島海邊,背山麵海民風樸實,大小兩個騙子在那裏很快就混得風聲水起,不亦樂乎。

  俏寡婦在鎮上開小飯館,兼營旅店。祝童的師父在第二年就開起小藥店,兼營看病;沒多久,就在附近混出個神醫的名頭,走起路,頭也昂起老高。祝童如今這點看病的本事,就是那時學來的。

  在小鎮(蟄伏)的六年是祝童最懷念的時光(祝童的師父一直說過幾天就走,誰知道一過就是六年)。經過一年的適應與自修,從初二起,祝童顯示出異於常人的成熟與聰明,成為那所中學中的風雲人物。

  功課好,會來事,老師喜歡,祝童很快成為孩子王,同學在他眼裏更是一群隨便伸伸手就哄著玩的傻子,就是小鎮上的混混見到他,也是一副知己的樣子。

  也是在那個學校裏,祝童開始了初戀,但是,小騙子的初戀馬上就變成多角戀。

  祝童在初三的夏天認識到女性的美妙,到高一開學時,小騙子已經從菜鳥變成老鳥,身邊同時有四個女朋友。其結果就是,祝童這個剛上任兩個月的學生會委員被撤職,還背上個處分;他把鎮長的女兒給泡了,那是個高二年級的漂亮女孩,成熟得如九月山上的鴨梨,多汁而稚嫩。

  理論上,使他被處分的女孩比祝童大一歲,實際上誰大誰小也許隻有鬼知道,祝童理論上的父親也不知道他的準確年齡;小騙子一直以為自己應該比同學小那麽一兩歲,他的個頭在高三時才停止在一米七七。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命運的暴風雨往往在不經意的時段露出猙獰的手,輕輕摧毀溫暖的鳥巢。

  那是七月的夜晚,剛參加高考過後的少年都是瘋狂的。

  祝童摟著個女孩正在海邊的沙灘上翻滾,嘴唇與嘴唇相接,手臂與手臂相纏,單薄的泳衣早就不成障礙。小騙子正在消魂,老騙子來了,不顧女駭的尖叫,拉起赤裸裸的祝童就跑,這一跑,兩個騙子再沒回到過小鎮。

  路上,師父把祝童罵了個狗血噴頭,到天亮祝童才知道,露出狗尾巴的不是師父,竟是自己。

  祝童實在是太聰明了,憑著從小練就的背字典的本事,功課在他眼裏幾乎沒多少困難;他所在的小鎮中學不是重點學校,但是高考成績一出來,祝童竟考了個全省第二名,那是個能隨便挑選全中國的任何一所高等學府就讀的成績。

  小鎮沸騰了,市、縣兩級電視台來采訪,各級官員出麵祝賀,鎮上的官員馬上把祝童一家重點保護起來。

  老騙子終於意識到了危險,顧不上許多,拉起祝童落荒而逃;老騙子那張臉可上不得電視,全中國有至少十個寡婦在找他,至少有三份通緝令與他有關。

  由於跑得匆忙,騙子幾年掙下的不菲身家被迫留給俏寡婦與小女兒,兩人身邊竟沒有多少錢。

  逃到青島後,兩個騙子才喘口氣。

  老騙子隻會罵小騙子毀了他的生活和幸福的晚年,舒適的生活消弭了老騙子的江湖誌氣,對俏寡婦與小女兒的思念,使老騙子徹底成為個江湖廢人。

  小騙子已經長大,他在青島棧橋上徘徊半天,終於確定自己生活的方向:回頭無路,隻有再入江湖。

  那一夜,小騙子祝童信誓旦旦地對老騙子發誓:今後咱們的生活隻會更好,也再不會缺錢,你就是想再找個俏寡婦,也不是什麽難事。

  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嚴酷的現實就在麵子,他們身上的錢多用來輾轉倒車了。

  小騙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身上隻有一條短褲和一件廣告衫,還是在地攤上買的便宜貨;短褲三元五角,廣告衫貴一些,四元。前麵印著:有啥別有病;後麵印著:沒啥別沒錢。

  渾身上下隻值七元五角的毛孩子,能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聽完豪言壯語,老騙子的預感轉為現實,小騙子伸手要錢,要老騙子身上所有的錢。

  作為祝門弟子,老騙子至少還維持一個傳統:不偷不搶,那是缺少智慧的莽漢子做的事情;作為一個傳承久遠的門派,祝門弟子隻能憑手藝混飯吃、闖江湖。
第五章 大小騙子(3)

"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錢,我身上一毛沒有,難道你讓我去偷?"

  為了傳統,老騙子終於妥協,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塊錢交給關門弟子四百五,然後就買兩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海邊喝酒,流淚。

  第三天,小騙子把老騙子帶進一家豪華洗浴中心,開一個大包廂清洗幹淨後,捧出一套幹淨衣衫。

  老騙子還在半醉,吃驚地罵小騙子亂花錢,但是小騙子馬上用兩疊厚厚的鈔票堵住他的嘴,然後才說出這些錢的來曆。

  三天的時間裏,祝童先是找到個做假證件的人,這樣的電話到處都是,用五十元錢買個身份證,卻不用自己的相片,指定要青島本市的,年齡二十上下。

  用這張身份證,祝童到銀行辦了張卡;然後又在幾個收舊手機的人身邊蹲了半天。天快黑時,用二百元收了個手機,再一百元買張電話卡,一個嶄新的江湖騙子裝備整齊,正式出山了。

  這張電話卡隻打了三個電話,祝童的銀行卡就有了兩萬元錢;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小騙子祝童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雖然聰明,卻沒單獨做過任何一筆"生意"。

  "我記得因為那個小藥店還有你老婆的小旅館,你給鎮長和派出所所長送過錢;鎮長是五千,另一個是多少我雖然不知道,以你的習慣,估計也差不多。這兩萬就是鎮長給的,派處所所長的那兩萬明天應該會到。"

  祝童說完,老騙子驚訝地睜大雙眼,似乎才認識到小騙子長大了。不過他的下一個動作是飛快地穿上衣服,拉著小騙子祝童跑到車站,胡亂上到一輛車上就走;路上,老騙子把小騙子的手機拆解開,隨手扔到車窗外。

  一天後,兩人輾轉三輛車,出山東到了另一個城市,在一個肮髒的小旅館裏,老騙子才對關門弟子正式傳授起江湖經。

  晚了,過時了,老掉牙了。祝童當時雖然在聽,心裏可沒多在意。

  但是第二天當祝童去取錢時,賬戶已經被鎖定;小騙子才知道老騙子的半輩子江湖真的沒白混。

  江湖變換,時光流逝,但江湖總是人的江湖。

  老騙子的騙術雖然沒多少實際用處,基本的東西還是寶貴的,那是騙術的靈魂。

  除了本門師兄弟,不能信任任何人。

  敲詐勒索來錢容易,風險巨大。做這樣的偏門生意盡量單獨行事,如果必須合作,也要出錢雇用陌生人。

  這是老騙子說的最多一句話,也是祝童受用最多的一句。幾年江湖混下來,小騙子才明白,師父一生遊走江湖,雖然好色好酒又好賭,卻從沒進過監獄,憑的除了經驗就是這句話。

  從那以後,小騙子祝童再也沒對師父說起過自己的任何"生意",這使老騙子十分滿意。

  謀定而動,一擊即走,不問勝負。這是老騙子的另一個經驗。他說:"幹咱們這一行最怕執著,要學會順勢而為,前期準備充分,還要知所進退;出手後不論成敗都要立即離開,萬萬不能因為投入太多而冒險。要知道,百密必有一疏,那是找死!"

  對於這點,小騙子的第一次行動已經證實了,所以也隻有虛心接受。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祝門信奉鬼神,任何時候都不能把事做絕,不能太貪心,給人留口氣就是給自己留條路。

  老騙子的這一條祝童也同意,他這幾年專攻騙術,都是看人下菜,摸清對象的承受能力後,才製定一個合理的價錢;成功率在九成以上。

  至於鬼神之說,混江湖的人沒幾個不迷信的;祝由一派出自湘西,其鬼神之術為江湖之冠,七品祝門也繼承了這個傳統。

  老騙子就從不在湘西片地方做"生意"。一是怕觸怒祖宗神靈,二來因為老騙子對於裝神弄鬼這樣的事情沒什麽興趣,那東西來錢慢也危險。

  祝童也受老騙子的影響,隻掌握幾個江湖秘方,還是選實用的學。經受過現代教育洗禮的他,對那些鬼神之術更多的還是懷疑。

  老騙子還說出很多江湖道理,比如說戒色,他自己就離不開女人,小騙子當然就不在意了。

  比如說量力而行,老騙子說騙術的發揮與你自己的修為成正比。好比一個劍客,劍術高了,一切東西到你手裏都會化腐朽為神奇,老鼠是沒機會去騙老虎的。

  這一點小騙子十分佩服,他的"生意"也是從小到大,一步積累經驗,才到如今的地步。

  老騙子的最後一條經驗是,做騙子要盡量低調,不能出風頭,也不能太顯眼,平平淡淡才是真。這是在小騙子祝童某次從某個明星身上騙到五十萬後,老騙子才教訓小騙子的,同時也把自己壓箱底的東西都給了小騙子。

  後來的幾年,老騙子重又恢複醉酒濫賭的生活,什麽"生意"也不做全靠小騙子養活,流竄在沿海各處逍遙,終於在前年被人從賭船上扔進大海喂魚了。

  祝童知道這個消息後,也痛哭過幾分鍾;後來一算賬,又惱怒起來。他那幾年怎麽說也弄了幾百萬,卻大多被師父給揮霍了。有這麽個師父,也不知是福是禍。

  兩年過去了,祝童卻經常想起那個老騙子,他甚至沒留下一個名字,隻在山東海邊小鎮留下個女兒,帶著渾身秘密就離開人世。祝童從小沒親人,師父去後,能說話的人也就少了一個。 第六章 夜女人(1)

酒吧是個能容忍思緒遊蕩的地方,各種虛擬的氣氛充斥其中,一杯酒、一首歌,就在鋼鐵森林裏營造出別樣的空隙,讓心與夜晚與酒、燈光、異性、音樂混合,在曖昧的氛圍中漸漸沉醉。

  祝童手邊的紅茶如他的思想,將要已經涼透時,對麵坐下個健壯的年輕人。

  午夜的酒吧裏客人不見少,卻有增多的趨勢;不過這個青年的進入,卻使流淌在愛爾蘭音樂中的酒吧有點騷動,慣常在夜裏活躍的酒客對這一桌側目而視。

  "我說過,來這裏時換套衣服。" 祝童叫過侍者替青年打開瓶啤酒,輕聲責備著,叫他脫去外衣。

  青年一看就是所謂的"外省人",濃眉大眼板寸頭,是很精神的一個壯男;但他穿一身保安製服。在酒吧裏出現這樣一個人,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好在這間酒吧屬於靜吧,男人來多是看女人,女人在這裏總是一副旁若無人的高貴模樣,青年保安引起的騷動很快平息在暗啞的歌聲裏。

  "正值班,接到老板的電話著急趕過來,好容易才找到個替班的;怕您等,沒想到換衣服。"青年幾口就喝光了那瓶啤酒,才憨厚地解釋。

  祝童又讓侍者拿來幾瓶,打開放在他眼前,直等到他呼吸平順了才開始問:"這一段表姐怎麽樣?把你看到的都說出來。"

  "與以前差不多,那個老頭三天去一次,天亮才走。平時她很少出門,有時會有幾個漂亮女人去找他;每個周末她都會出去,都是很晚才回家。不過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她下午就出去了,十一點就回來了,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老板,她的朋友很過分的,每次來都要鬧到很晚,鄰居找我們幾次了;不是看你的麵子 --"

  青年是安徽鄉下人,名叫揚輝,看似粗魯,卻也是三流大學的畢業生。在上海混兩年後,揚輝才發現自己的學曆在這裏一錢不值,到是健壯的身體還有得看頭,最後就成為青梅居住小區的保安。

  三個月前,祝童用月薪五千雇傭了他,唯一的工作就是在做好保安的同時,監視青梅的生活,看她都與誰來往,有沒有出現什麽意外。

  揚輝一直以為祝童是青梅的親戚,這是祝童故意造成的錯覺,幾個月來每周一個電話,工作得倒也塌實,把青梅的出入時間與接觸的人如實匯報給老板。

  "還有什麽?"祝童等揚輝說完了,又問道,"仔細想想,比如說她在小區裏與別人接觸嗎?"

  "沒看到,小區裏有幾個男人對她有意思,不過都沒機會勾搭;她一出門就打的--對了,上個月有兩天,她是開輛汽車回來的。是輛藍色POLO,有人就說她是別人的二奶。後來,那輛車不見了。"

  祝童笑了,大眾公司的POLO轎車是有這個名聲。

  青梅會開車,這很正常,祝童也會,身上的駕駛證雖然是假的,技術可一點不假。

  揚輝又說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祝童感覺實在沒什麽疑問,掏出一疊錢打發他走了。

  這些在電話裏問也一樣,祝童之所以當麵問,一來現在是關鍵時刻,出不得一點紕漏;二來是為了觀察一下揚輝,說謊的人都有破綻。
第六章 夜女人(2)

 酒吧裏的客人少了,祝童把整件事從頭到尾想一遍,感覺沒什麽遺漏的,心情放鬆下來,開始觀察徘徊在身邊的女人。他是個需求旺盛的人,煙子是個令人滿意的伴侶,可惜不在身邊。半個月沒接觸女人,祝童有點上火。

  角落裏點著支紅蠟燭,獨坐著一個夜女人;祝童剛才還看到她身邊有個同伴,現在隻一個人,指間轉杯紅酒,出神。

  祝童走過去,在她對麵坐下:"一個人?"

  "你看到了,現在是一個人。" 在水蠟燭搖曳的暈染下,漫不經心的飄忽的眼神,標準的普通話,聽不出任何地方口音的侵蝕,聲線有點硬,看來不是本地人。

  祝童判斷著對方的身份,小心地開始交流:"我姓李,來上海看幾個朋友,順便休假;到這個酒吧純屬路過,沒想到能見到您這樣出色的--女士。"小姐這個詞已經被中國人糟蹋了。

  夜女人抿一口酒,紅唇上沾出一片濕,微微一笑:"李先生的朋友還包括保安?"

  "保安也是人,我看不出這有什麽不應該的,他是朋友的親戚,到上海來不容易,見麵說幾句話,沒什麽不好的。"

  "但是還是有錯,你不該在這個地方見那樣的朋友,上海是充滿誘惑的都市,酒吧是誘惑中的誘惑,年輕人一旦進入,會被它虛假的曖昧俘虜的。做保安掙不了多少錢,你是在害他。"

  祝童笑著點點頭,有些放肆地打量眼前的女人,卻看不出她的年紀;即使喝了些酒,明亮的雙眸中還透出一絲淡薄的憂愁,長發綰在腦後,姣好的麵容略施粉黛,頎長的身材,白皙的肌膚,證明她的生活很安逸;飽滿的前胸抵在手臂上,顯現出輕鬆隨意的風度和少婦特有的韻致。

  這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床上伴侶,一個表麵安閑,而內心卻又不想安定的人。祝童判斷完畢,建議道:"不如換家酒吧?我知道有個地方,那裏的鬆子酒對女士有美容效果。"

  "男人來這裏雖然有很多理由,說到底是為尋找豔遇,我說得對嗎?"女人沒有拒絕,也沒有反感的意思,透過旋轉酒杯看著祝童,"你就是一個。"

  "嗬嗬嗬嗬。"祝童輕笑幾聲,點燃支煙吐出口濃濃的煙霧,"那麽你呢?女人到這個地方來是為什麽?想展示女性的魅力,大可到黃浦江邊去散步。"

  "好主意,咱們這就去,好久沒去外灘了。"

  祝童有些後悔,但是散步也未嚐不是放鬆的好辦法,午夜的外灘,據說是上海的一道風景,他可從沒去領略過。

  酒吧裏暖氣融融,外麵,深秋的上海早已是寒意泌人;踩在外灘被燈光渲染的石階上,靜靜的浦江水一如白晝般滾滾東流。身邊隻有三兩遊人經過,多是外地人。

  祝童不是個浪漫的人,特別是此刻,看著夜女人曲線玲瓏的背影,心頭的欲火竟被她的安靜消弭大半。街的對麵,同樣是燈火闌珊的輝煌與繁華;時間,在這一刻失卻了重量。

  "十年前的今天,就在你我站的地方,有個與你一樣的男士向我求婚;說是要陪我一輩子,無論發生怎麽事情都不會離開我。十年後的今天,他在遙遠的陽光下喝酒;我,在午夜的外灘,與一個陌生的男人散步。"

  說完,夜女人轉過身,展現出一個燦爛的笑:"很陌生很老套是嗎?我時常在想,男人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實可信的?永遠是什麽?對於我來說,永遠代表著三年。"

  祝童伸出手把她攬進懷裏,感受著她的豐軟,低聲說:"沒有什麽是永遠的,那是個美麗的希望。此時此刻隻想一樣事,抱著你。如你這樣迷人的女士應該知道,男人都是騙子。"

  "你也是騙子嗎?"夜女人虛弱地掙紮著。

  "我是最正宗的騙子,從來就不說實話。"

  夜女人停止掙紮,伏在他胸前喘息著;祝童能看到她白嫩的後頸,有幾絲亂發在隨風顫動。

  祝童收緊手臂,感受著夜女人的豐軟,嘴唇在她耳邊滑過:"您多久沒有接吻了?"

  說著,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向那閃爍著誘惑之光的紅唇吻下。幾乎同時,右手順脖子上的肌膚下移,探進深處,握住一團豐滿的柔膩。
第六章 夜女人(3)

夜女人熟練而熱烈地逢迎著,手臂攀住祝童的肩,有些貪婪地追求著異樣的刺激。

  淡淡女人香,隻一瞬間,祝童就迷醉其中;夜女人是女人中的女人,隻一個吻,彼此的位置似乎就顛倒了。

  "你甚至不知道我叫什麽,騙子先生。"夜女人輕輕掙脫出來,"謝謝你,這麽晚陪我來這裏懷舊。每人對於別人來說,都是一道難解的謎,密碼就在你手中,就看你想不想知道謎底。"

  祝童剛想說什麽,夜女人湊上前用唇堵住他的話,低語一句:"明天會發生什麽誰也不知道,如果有緣再見,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

  "難道我很像鴨子?"祝童低嘲地說一句,手裏攥著兩張百元大鈔,出租車剛把夜女人載走。她拒絕了祝童的邀請。

  祝童能看出她的猶豫,還是尊重地為她攔輛車;隻是沒想到夜女人最後塞給他兩張鈔票,裏麵夾著一張深藍色名片,是暗示還是挑逗?也許那謎一樣的夜女人自己也不清楚。

  外灘的夜依舊燦爛,這個夜晚,小騙子注定要獨自度過。

  名片上的夜女人似乎十分威風,有一串頭銜與職位,以至於祝童一時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做什麽的;臨睡覺前想到,這樣的名片他見過:夜女人是個有錢有閑的貴婦人,她那一串頭銜都是用來解悶的。

  Selina,是名片上唯一的名字,就如她的人一樣,柔美嫻淑,但陰晴不定難以捉摸。名片上是個外地號碼,按照這個電話,一定找不到這個夜女人,也許唯一有價值的,隻是那個郵箱。

  祝童把名片放進口袋,卻發現鈔票有問題,借著床燈一看,上麵的字母號碼一樣:LH75243168。

  真是謎一樣的女人啊。兩張百元假鈔,就是自己的價值嗎?

  第二天一早,祝童剛起床正坐在地毯上晨練,手機響起來。

  祝童咒罵一聲,最不希望這個時候被打擾。他練習的是師父從小逼著練的蓬麻養生功,這幾年再忙也沒停止。

  老騙子曾經把這套功夫吹得神乎其神,但是祝童隻從老騙子的身上,就沒看出有什麽神奇的地方。不過是因為夜裏被個少婦挑逗,卻終究沒能與之春風一度,早晨的欲火太盛,才用這套功夫收斂精神。在祝童看來,靜心安氣養身才是這套功夫最大的效用;老騙子的年紀具體有多大,祝童從來也沒明白過,但是山東海邊那個小女兒的出生證明,老騙子練這門功夫後最大的本事,也許還是在床上。

  電話是黃海打來的,他詢問祝童昨晚過得怎麽樣,傷口還疼不疼,最後不放心地問:"你房間的電話怎麽打不通?"

  "黃警官,你是警察,難道連這也不清楚?如果不把電話拿起來,這裏晚上能睡覺嗎?"

  黃海在那邊哈哈大笑,連連誇李醫生潔身自好,是出汙泥而不染的楷模。祝童住的賓館是比較亂,晚上夜鶯亂躥,電話更是一刻不得安靜。

  昨天晚上臨走時,蘇絹邀請祝童中午到她那裏吃飯,沒想到黃海一早打電話來;趁這個機會,祝童說中午要去看朋友,讓黃海提前對蘇絹和葉兒說一聲,並答應太陽落山之前一定趕到蘇絹家。

  上午十一點,祝童撥通了秦渺的手機,卻沒人接。五分鍾後,一個短信傳過來:李醫生?我們正在上課,下課就打給你。

  祝童回個0K,打開手提電腦玩填字遊戲,沒想到秦渺的短信一條接一條,不斷襲擊過來。

  難道小女生的手機主要是用來發短信的嗎?真是個不錯的選擇。

  十二點半,祝童坐在海洋醫學院外的一間安靜的西餐廳裏,這是秦渺指定的地點。

  透過寬大的落地窗能看到海洋醫院的主樓,海洋醫院就是這所醫學院的教學醫院;祝童很奇怪,秦渺她們為什麽不在本院實習,卻跑到北京去。

  王覺非除了是海洋醫院的院長,還是這所海洋醫學院的副院長;他進入祝童的視線十分偶然。

  去年春節的時候,祝童與煙子在大連,那裏有個全國性醫學會議。本來祝童的目標是一家醫院的科長,但是在竊聽房間電話時,王覺非的獅子大開口使祝童感覺更有油水。
第六章 夜女人(4)

祝童做"生意"的這些年,關注的一直都是學校與醫院;這是他碰了幾個釘子後才確定的目標。行賄受賄這樣的事,全中國每天都在發生,而學校與醫院這幾年發展最快,在祝童看來,油水也更多。

  煙子問過幾次:貪汙受賄最多的還是國有企業老總和政府官員,為什麽不在他們身上做幾筆生意?

  當時祝童沒有回答,對這件事,小騙子早就作過分析。

  相對與官員與商人,學校的校長與醫院的院長們的社會交往相對簡單,他們多屬於知識分子,好麵子、怕麻煩、心理承受能力有限,更容易在威脅麵前妥協。而祝童接觸過的幾個貪官,無不與黑社會或江湖門派有深切的關係,有些本身就是比流氓還流氓的無賴,做他們的"生意"是十分危險的事情。

  老騙子說過:披著君子外衣的流氓,與披著羊皮的狼一樣,是世界上最難對付的動物。

  而商人,要看背景,正經的商人祝童沒心思去碰;那些有問題的商人都與貪官勾結,還有些商人的出身太可怕了,祝童自問現在還沒修煉到那樣的層次,也掌握不住太突然的變化。暫時隻是在觀察、了解、學習階段,還沒開始做他們的"生意"。

  秦渺從馬路對麵走過來,背後的肩包把她的身材勾勒得越發誘人,步伐間隱有彈性,正是一朵剛綻出花蕊的玫瑰。

  "等很久了嗎?今天剛返校,老師說了好多。謝謝!" 秦渺坐下來時,麵色微紅。麵對祝童遞過去的一束花,她還有些拘謹,更多的是驚喜。

  "你比花更漂亮,能與你一起吃飯,就是再等一會也是應該的;對不起,開個玩笑。餓了嗎?想吃點什麽?這是你的地盤,當然要由你來點菜。"

  秦渺的臉更紅了,祝童昨晚隻所以沒堅持留下夜女人,就是因為想到秦渺的羞澀。

  "李醫生,你的傷怎麽樣了?吃消炎藥了嗎?" 秦渺抬頭看著祝童熾熱的目光,頑皮地一笑,點著他的眼角問。

  "這點傷沒什麽,咱們不談這個。秦小姐,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的名字,李想,我是個很有理想的人啊。"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想,這個名字是不錯,與你的人一樣。"

  氣氛鬆弛下來,如此漂亮的小護士身邊沒有追求者是不可能的,應付這樣的場麵,女人有天生的本事。

  吃西餐有個好處,隻要不是有很高的要求,兩個人花不了多少錢;結賬時,秦渺搶先把錢付了;祝童稍微謙讓一下,小護士紅著臉把侍者推走了。

  這代表著自主嗎?祝童想著。

  秦渺下午沒課,所以祝童拉著她去逛商場,這應該是女孩子的最愛。

  走進南京路,秦渺馬上興奮得兩眼放光,擁擠的人流從四麵襲來,兩人不斷靠近,秦渺自然把手挽在祝童的臂彎。

  祝童像個稱職的男友一樣陪伴在秦渺身邊,隨她在商業的海洋裏漫遊,但是心思卻一直在身後那個人身上。

  從西餐廳一出來,祝童就發現有人在遠處注意著自己,本以為是因為秦渺的緣故,到了市內才發現,這是個老手。

  是誰?為什麽?祝童一直在思考著各種可能。與秦渺在南京路上轉了半圈後,祝童終於確定了對手的身份:火車上那夥江湖飛賊。

  江湖,還是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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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鳳凰麵具騙術小說 -木玲- 給 木玲 發送悄悄話 (42850 bytes) () 01/24/2010 postreply 11: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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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回複:鳳凰麵具騙術小說 -木玲- 給 木玲 發送悄悄話 (118238 bytes) () 01/24/2010 postreply 11:49:51

呼~~~這小說也太長了,明天再貼 -木玲- 給 木玲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24/2010 postreply 11:51:09

謝謝謝謝,繼續繼續,好看的。 -跳舞的塵埃- 給 跳舞的塵埃 發送悄悄話 跳舞的塵埃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24/2010 postreply 21:13:53

是個大坑!!!! -木玲- 給 木玲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1/25/2010 postreply 11:45:09

哭~~~~~~~~~~!怒了。。。。哈哈,算了,等吧。多謝分享! -跳舞的塵埃- 給 跳舞的塵埃 發送悄悄話 跳舞的塵埃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25/2010 postreply 20:5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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