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點半,祝童終於出現在富麗堂皇的私人會所——南海宮瀾的專用電梯內。
禮貌的侍者打開電梯門,青梅出現在眼前。
“老板您好,真高興又看到您。”
人靠衣服撐,女人更是如此。
不過十多天,青梅又變了;一襲深色晚禮服襯托出個豔麗的女郎,布料輕滑發亮,如流動的海水,突出著女人的溫柔嫵媚,使青梅象遊動在南海宮瀾內的美人魚。
“青梅小姐,看來你混的不錯,越來越漂亮了。”
“李老板說話,這全靠您的 提 攜 啊 。”青梅禮貌的一笑,轉身帶路:“覺非正在等您,李老板遲到了,這可是第一次啊。”
南海宮瀾內燈光幽靜,這個時分,正是夜上海的 高 潮 處 ,十幾個紅男綠女分成三堆,啜吸著玻璃杯裏的液體輕聲交談。
更深處的沙發上,四、五個高挑的時裝模特在無聊的張望;曾幾何時,青梅還是她們之中的一員,而現在,她似乎已經找到自己的位置。
王覺非還在上次那間包房裏,看到祝童,連忙走上來握住他的手。
青梅倒上茶水,乖巧點點頭退下去,帶好門,很好的扮演著她該扮演的角色。
“對不起,有點事拖了一下;”祝童坐下後先道歉,才打量著王覺非略顯蒼白的臉道:“王院長,仔細說說吧,從開始給吳主任 送 錢 開 始 , 我 需 要 知道 每 一 個 細 節。 ”
王覺非見到祝童後就輕鬆不少,不過, 緊 張 依 舊 在 他 心 裏 盤 旋,喝 下 兩 杯 酒 後 才 開始 說 這 十 幾 天 發 生 的 一 切。
祝童走後第二天,王覺非就 分 別 到 主 管 海洋醫院的甘局長 處 走 了 一 趟 ,順 便 把 一 張 金 卡 塞 進 甘局 長 的 抽 屜, 一 切 都很 順 利 ; 這使 他 對 拜會 吳 主任 時 , 心 裏 的 壓 力沒 那 麽 大 了 。
但是就是在遞給吳主任金卡時,意外的事情出現了。
吳主任 嚴 詞 拒 絕 了 王 覺 非 的 行 賄, 當 時 雖 然 沒 有 立 即 撕 破 臉 , 卻 借 開 會的 理 由 , 把 王 覺 非 打 發 走 了;還說了 套 冠 冕 堂 皇 的 話 ,讓 他 別 有 壓 力 ,好好工作之類的。
後來,也就是王覺非給祝童聯係過後,吳主任又給王覺非打過一次電話,約個時間吃了頓飯;說的雖然也是 沒 營 養 的 話 , 卻 收 下 了 那 張 金 卡 。
王覺非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卻沒想到今天上午,吳主任和海洋醫學院 院 長、王覺非的 直 屬 上 級 歐陽凡 一 同 到 他 的 辦 公 室 , 非 正 式 的 通 知 他 ,一 周 內 向 吳 主 任 的兒 子 吳 天 京 移 交 手 續 ,到海洋醫學院 任 常 務 副院長 , 兼 管 研 究 生 院。
王覺非說完後,祝童又問了幾個細節問題,然後閉上眼睛思索著。
出現這樣的情況,小騙子也很意外;按 照 常 例 ,吳主任既然 收 了 錢 ,至 少 要 在 大 麵 上 做 出 姿 態 ;現在的要王覺非 一 周 內 移 交 手 續 離 開 海 洋 醫 院 , 實 在 有 些 無 恥 。
為什麽呢?祝童想著自己收集的關於吳主任的資料,忽然拍一下腦袋。
“王院長,你在上麵有朋友嗎?問一下 教 委 最近有什麽風聲沒有?有沒有關於 人 事 變 動 的 消 息 ?”
海洋醫學院屬於 教 委 管 轄 ,而海洋醫院卻是受海洋醫學院和衛生局 雙 重 領 導;現在是十二月初,為了趕上年初的各 級 人大 會 議 ,現在正是 領 導 換 界 的 關 口 ,也許是上麵的 人 事 變 動 影 響 到 王 覺 非?
王覺非也想到了這一點,馬上打電話探聽風聲,果然,有個關於吳主任的消息,他年齡已到,已經確定要在本月辦理離休手續。
“他們沒有經過 常 委 會 ,我完全可以不理會的;別以為我王覺非是誰都可以欺負的,我就不交接,等吳主任滾蛋回家了,誰還理會他那一套?海洋醫院還受衛生局甘局長的領導,歐陽凡也不能說換就把我換掉的。”
得到這個消息後,王覺非徹底放鬆了,臉上也有了笑容;不用祝童解釋,他也明白對方的意思:吳主任要在離休之前把自己的兒子安排好,而王覺非坐著的海洋醫院院長的位置,是吳主任早就看好的肥差。
隻要沒有 紀 律 部 門 插 手,王覺非是不怕的,他已經在著手按照祝童的資料 消 除 受 賄 的 痕 跡 ,兩個月內就能做完。
祝童想得更多,站在王覺非的立場上考慮,這次向吳主任行賄是招 臭 棋 ;祝童沒考慮到 年 齡 和 官 場 規 則 的 因 素 ,而吳主任借這件事摸到 了 王 覺 非 的 底 細 ,所以才會有這個舉動。王覺非本就有海洋醫學院副院長的身份,這樣的 人 事 變 動 在 某種意義上說是正常的。
但是,難道吳主任真不怕自己的威脅?祝童想著這個問題,很疑惑。
第四卷、半潛 三、曲詐(下)
雲珠酒店名義上不是吳主任的產業,但是那層樓房卻在吳主任老婆妹妹名下;祝童委托戴毛子調查過,吳主任沒有任何海外關係,家裏人也沒做任何生意,憑他們一家的工資,三輩子也不可能擁有那所價值幾千萬的房子。
“沒那麽簡單啊。”祝童摘下眼鏡,用薄尼擦拭著;“吳主任既然敢怎麽做,一定會給各方麵打過招呼,也許得到過默許,也許是他答應提前讓位的條件;王院長,你沒有靠山,在他們眼裏是個小人物,國際著名醫學專家的牌子有時候是沒用的。”
“我是人大代表,還是九三學社委員,他們總要考慮政治影響吧?”王覺非不甘心的問祝童,又一次陷入掙紮。
九三學社是以科技界、學術界高、中級知識分子為主的具有政治聯盟特點的政黨;但是祝童不以為這個政黨能對王覺非能有多少保護作用。
“你收錢的時候,想過你是人大代表、什麽九三學社委員嗎?”祝童輕輕一刺,王覺非馬上癱了。
“阿嚏!”祝童鼻頭又一次發癢,此刻正在動心眼想眼前的難題,沒留神噴了王覺非一臉。
“對不住,我——不是有意的。”祝童連忙拿出麵巾紙去擦;他看到又一粒黑色的種子隨唾液飛出,沾在王覺非眉心。
但王覺非順手一抹,擋住祝童道:“沒關係,我自己來。”掏出張雪白的手帕自己擦幾下。
祝童無奈感覺到,那粒種子已經潛入王覺非體內。
這是怎麽了?難道自己竟也和養蠱的女人一樣,給王覺非種上蠱蟲了?不過,小騙子現在好奇更多一些,他還不清楚深入到王覺非身體內的蠱種有什麽效果?這需要時間來檢驗。
想到時間,祝童想到自己的問題,靦靦一笑道:
“王院長,你也不用太灰心,還有一周時間,足夠了,我保證你能過關;況且,我還需要海洋醫院院長幫忙呢。”
祝童的話語信心十足,王覺非被影響著,抬起頭:“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今後要靠你多照顧呢,王院長,我是很沒出息的;女朋友家在上海,她不喜歡北京的氣候,要求我到上海工作;所以,隻有求你幫忙了,你是我在上海唯一的朋友。”祝童說著,把自己的檔案取出來,恭敬的送到王覺非麵前。
“這。”轉變有點大,王覺非很不適應,機械的接過祝童的檔案,翻開上麵第一頁:“李經理,你原來真是醫生啊?”
這是猴子的手藝,確實不關小騙子的事,所以,他隻擺擺手沒說話,繼續擦眼鏡。
王覺非仔細看完後,抬起頭仔細打量著祝童:“李經理,沒想到你還是同仁醫院的醫師,那可是家大醫院啊。”
“過獎,一個中醫師罷了,我這個年紀的中醫,在同仁醫院不值錢的。”
“你確定要到海洋醫院工作?”王覺非又翻一遍祝童的檔案,雖然內心懷疑,但表麵上確實看不出有任何破綻。
“這就是我的要求。能在王院長身邊工作,是我李想的理想。您是國際海洋病專家,我想成為您的學生,以中醫的視野研究一下海洋病;這是個冷門,也許能出成績。王院長不歡迎嗎?”
祝童越是這樣說,王覺非越感覺到滑稽;十分鍾之前,麵前這個李想還是個智計百變的騙子,現在竟成為一名中醫師,還是從著名的北京同仁醫院出來的中醫師,一名碩士研究生。
隻看外表,他確實符合這個身份,但是——?!
但是,王覺非想笑也笑不出來,他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他需要祝童幫助他度過難關。
“歡迎,怎麽能不歡迎您這樣的人才呢?”王覺非握住祝童伸過來的手;“歡迎李想先生到海洋醫院;恩,但是開始要委屈你了;我們海洋醫院沒有中醫科室,也沒有中藥房;你先到——辦公室適應一段,也許,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李想先生認為合適嗎?”
“全憑院長提拔,我很容易知足的。”祝童露出謙虛的微笑,甚至還有些靦腆的樣子。
王覺非到底是做過五年大醫院院長的人,看到小騙子的笑,瞬間心底冒出絲寒氣。
有些人可以為友為同謀,不可以為臨為屬下;在他看來,祝童就屬於這種人。把這個敲詐過自己的李想放到身邊,外部的威脅或許能被他化解,但是,他真的能安心做個院長辦公室副主任嗎?
“院長,我想問一下,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每月能拿多少錢?”小騙子接著就問起具體待遇,不覺間連稱呼都變了,讓王覺非院長感覺到一些被尊重,腰杆挺的就直了些。
“連獎金到補助,五千出頭吧;具體的我不清楚,應該不會太高;李經理,你不會缺這點錢吧?醫院裏不是人人都能掙錢的,有處方權和技術的也許能掙錢,管藥管設備的能掙錢,普通醫生護士沒多少錢開的。”
王覺非笑看小騙子,他剛被這個人敲詐去二百多萬,基本上把祝童當成與自己的同一階層的富人;卻沒想到,小騙子要退出江湖金盆洗手,真真在打算靠薪水過日子。
月薪五千多,這距離祝童的期待相差很遠,他現在住的公寓每月都要五千塊;如果買房子肯定要貸款,這點錢夠還貸款嗎?更別提還要養一輛汽車,為葉兒提供一個舒適寬鬆的生活環境。
王覺非看祝童在沉思,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你這麽年輕,在同仁醫院就能有中級職稱,很不容易啊;看來中醫師是比較好混。”
“王院長什麽意思?”祝童抓住王覺非的脈門,輕點慢壓,觸幾下就鬆開;眼裏現出嘲弄的神情:“你是醫學權威,但明天去檢查一下,你的肝、腎都有問題,腎髒裏有結石。心血管還算不錯,這裏;”祝童點點他的頭;“有個小血栓,這一段你太緊張了。”
“不會吧?”王覺非摸摸光潔的腦門,十分懷疑祝童的判斷:“我每年都要體檢的,肝腎功能是在減弱,那是年紀不饒人;但一直在補充維生素,血管不會有問題的。”
“信不信由你,還是要靠檢查結果來說話,嗬嗬,我們中醫有個說法,思慮傷神,黑錢拿多了,傷腦子啊。”祝童根本就不是為他號脈,蠱種進入王覺非體內後,這具身體內的一切漸漸呈現在祝童眼前,各種毛病都是明擺著的,一點也錯不了。
“請問王院長,我什麽時候可以去海洋醫院上班?”祝童問,已經將近一點了,他決定告辭。
王覺非想了想:“我需要三天時間辦手續,你需要的是正式編製還是聘用?對,你也為了女朋友,需要辦戶口,當然需要編製了。這樣吧,你可以作為我們醫院引進的人才報批;要到學院、教委和人事局備案,還能給你申請些安置費。不過你的職稱才是中級,想要太多安置費有難度。上海對引進人才是很重視的,三天時間夠了,我們辦公室的周主任對這條線熟悉,她會盡快辦妥的。”
“謝謝王院長關心,我就安等佳音了,這幾天正好再幫你把吳主任的事情料理一下,但是,也許需要些費用,我要出錢雇人幫你辦事,這些錢應該是你出。至於我的服務,完全是免費的。”小騙子聽王覺非對自己的安排後,才拋出最後的底牌。
“當然,當然,這是我的事,費用當然是我出。需要多少?五十萬夠不夠?”
王覺非連連答應,有馬上掏錢的意思。
祝童搖搖頭:“最多十萬就夠了,我們的目的是自衛不是做生意,他們不值得浪費太多錢。”
“對對對,還是李經理有經驗,全交給你了。”
“今後叫我小李好了,院長,你是老板,我就跟你混了。”
祝童嘿嘿笑著被王覺非送出包房,臨出南海宮瀾時想到什麽,叮囑道:“王院長,明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和女朋友請您吃頓飯,感謝您對我的照顧。”
“有時間的。”王覺非點著頭。
“但是院長要注意啊,我那女朋友是位警官,千萬不要帶青梅去,也不要提起秦小姐的事。”
“哪個秦小姐?啊,你說的那個小護士,我明白了。”王覺非笑嘻嘻看著祝童:“原來李經理——不,原來小李還是個多情種子啊,想來這位女警官一定更漂亮?我不帶青梅。不如這樣,我請你們吃頓飯?”
“這頓飯一定要我請,您是長輩。”
小騙子走進電梯,留下長輩王覺非發愣。李想,女警官,他不是騙子嗎?怎麽會有個警官做老婆?這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青梅走過來,攀著王覺非的手臂:“先生,幹什麽不帶青梅去啊?”
王覺非在她豐潤的臀部拍一把:“你聽到什麽了?收拾一下回你那裏,你們老板把你賣給我了。”
青梅嫵媚的一笑,灑萬種風情。
第四卷、半潛 四、鬼門十三針(上)
淩晨三點,南海宮瀾私人俱樂部的總經理辦公室內,夜女人關上電腦。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紳士深思著坐回沙發,燃起一隻雪茄。
“大哥,有什麽看法?祝童看來真的要退出江湖了。”
“你能確定他身邊隻有一百萬?”紳士問。
“這是一定的,他以前掙得雖多,花費也大;離開山東時還給祝掌門了三百萬,現在身上能用的錢不會很多。”夜女人也點上支香煙,塗著蔻丹的手指修長光潔,徐徐吐出一串煙圈;“大哥,你難道不能考慮別的人選?祝童不會接受執行人的位置的。”
“他會接受的,隻不過需要時間。”紳士敲幾下桌麵;“小富靠勤,大富靠命。祝童是個需求旺盛的人,江湖人早晚會重歸江湖。他不靠江湖,在這個社會裏早晚要栽跟頭。愛情,對於江湖人是奢侈的,他需要時間看透。選擇他的不是我,對於他的命運來說,我們也不過是執行人。他得到了鳳凰麵具,這很好,很好。”
夜女人好奇,卻沒問到底是誰作出的選擇:“我們現在怎麽辦?難道就看著他浪費時間。”
“時間就是用來浪費的,東海投資可以開始運做了;你先為他打基礎,快則一年,慢則兩年,祝童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你怎麽這樣肯定?我看啊,祝童這次是掉進桃花陣了,那小女子越來越漂亮了,他不會這麽快就厭倦的。”
“我沒說過他會厭倦,三妹,蘇葉和你不一樣,她是男人夢想中的女人,祝童很幸運;但是,蘇葉是警官,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什麽?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女人?”夜女人挺起酥胸,顯示著自己的飽滿和性感。
“祝童現在是在自己騙自己,他再折騰也是鏡花夢草,徒勞的,蘇葉不可能被他騙很久。”紳士微微搖頭:“三妹啊,你是夜宴上的紅酒,蘇葉是一頓豐盛的正餐,她能寄托男人對中國女性所有的夢想,你,與她相比就有些單薄了。這就是你們的區別。你不能太情緒化,警 官 在 中 國 屬 於 特 殊 人 群 ,他 們 的 配 偶 要 經 過 嚴 格 的 審 查 ,你以為祝童現在這個身 份 經 得 起顯 微 鏡 的 審 查 嗎 ?”
“李想啊,他這個名字太理想了。”夜女人微笑著;“他會摔大跟頭嗎?”她似乎不在意紳士對蘇葉的讚美,也許是自信,也許是不信。
“不,我們要盡量幫助他演戲。你可以在他麵前顯示一些力量,讓祝童知道我們的存在。到時候,他自會來求助我們。祝童是很有能量,也很能折騰,但他缺少根基;政 府 是 如 來 佛 , 他不過是個 猴 子 ,跳再高也沒用。”
“猴子?是很象他呢。”夜女人微笑,又不滿道:“又是我露麵,大哥,你做什麽?”
紳士有些困倦,熄滅雪茄:“我要回去一趟,讓肯繼續照顧他。我明天中午約梅長老喝茶,他這次回來很沮喪,對祝童很不滿意啊。下午有飛巴黎的航班,我坐那班走。竹道士也在梅長老那裏,過幾天你去一趟,他這次受的傷很重,難道你不關心嗎?”
“啐!大哥,你把我當成什麽了?”夜女人臉上微紅。
“別騙自己了,你一直都忘不了他;竹道士不比祝童,他脆弱的時候可不多。三妹,這是個機會,要把握好;錯過了這次,我可再幫不了你什麽了。”
夜女人癡癡看著手裏煙,半天沒說話,紳士站起來:“我去了。”
“當初是你讓我接近竹道士,現在該怎麽辦?大哥,你不能這麽殘酷。”夜女人臉上流淌出淚痕。
“但是,我沒要求你愛上竹道士,也沒要求你離開他,路是你自己行走的,怨不得別人,也怨不得竹道士。富貴榮華與清淡田園之間,完全是你自己在選擇,沒人強迫你。你看到了,祝童變了,他為了蘇葉要退出江湖,說明他這次用情很深,不再是以前那個江湖浪子千麵獨狼,你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三妹,考慮一下竹道士吧,他也不是當年的小道士,如今是二品道宗的掌門人,他現在的山水清心,也許就有你的功勞呢。男人是山,女人是水,或者——你自己體會吧。”
紳士離開了,夜女人的身體消失在大班台下,房間裏響起輕輕的啜泣聲。
祝童回到紫金豪苑小區內公寓時,也是淩晨三點。
蝶神蘇醒後,失眠又一次降臨,祝童怎麽也找不到睡覺的感覺,蝶神在印堂穴內一刻也不安生,翅膀不停的煽動,嗡嗡嗡嗡,它也不累。
祝童手邊是本《鬼門十三針》,據說,這套針法由孫思藐傳下來的,是民間流傳下來的一種帶有 神 秘 法 術 背 景 的 針 法 ;《鬼門十三針》是專門用於 懲 治 邪 病 的 ;尋常針灸書籍幾乎都引用了這套針法。
他可不是為將要到海洋醫院工作而看書,臨陣磨槍那樣的事小騙子是從不做的,也沒那份心,他現在擁有的中醫知識也許不很多,但是用針刺穴的技術應該比大多數針灸師高明。祝童以為,自己身體內的蝶神也是一種邪神,在青島書店裏買到這本書,就是為了尋找解脫的辦法。
世麵上流傳的東西到底不全,這本《鬼門十三針》記載的針法不少,祝童卻知道,用針隻是皮相,行氣、內息才是關鍵;偏偏這本書裏隻有皮相,對心法的描述少之又少。
祝童把《鬼門十三針》全翻一遍後,試探著在自己身上紮了五針,沒來由,竟睡著了。
這一覺隻睡得昏天黑地,醒來後,卻看到身邊圍著一群人,黃海在,葉兒在,朵花在,還有幾個穿白大褂的大夫。
“怎麽了?”祝童奇怪的問。
“給我問你,到底怎麽了?”黃海很嚴肅的反問。
祝童看到葉兒臉上還掛著淚珠,心疼的要伸手去擦拭,卻連胳膊也抬不起來。
一個大夫伸手把他頭上的針拔下來,祝童才感覺到身體輕鬆,翻身坐起來想一下,原己把自己紮倒了,不禁笑了:“沒什麽,我在實驗針法,大夫,對不住了,我是中醫師。”
“怪不得呢,原來是同行啊,今後注意些,實驗針法不要一個人;要不是看到這本書,還不把人嚇死;好了,我們走了。”
黃海送醫生們離開,葉兒才捶他一下:“都是你,讓人家出醜。”
“是啊,剛才葉兒姐。”朵花剛開始說就被葉兒堵著嘴。
黃海回來了,警告祝童:“我第一次看葉兒哭這麽痛,李想,你要死要活我不管,如果再出這樣的事,哼哼!鬼才救你呢。”
“是我不好,葉兒,對不起,害你為我擔心了。”祝童心疼的拉過葉兒;“今後不會再讓你因為我流淚了。”
“沒什麽,我是害怕,打電話也沒人接。”葉兒說著,又哭起來。
朵花拉著黃海退出去,關上門;祝童才捧起葉兒的臉:“哭吧,哭吧,這次哭完,再不許哭了。”
“我願意哭,我想哭——唔。”
兩雙嘴唇貼在一出,葉兒閉上眼,抽泣著迎合著祝童的熱吻。
去 他 媽 的鬼門十三針,差點把自己害死,查點把葉兒嚇死;祝童緊抱著溫軟的身體,此刻葉兒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小騙子不知道怎麽做、做什麽,才能對得起這樣的恩賜。
好久,葉兒終於推開他,癡癡凝視著他:“你說過再不這樣了,算數?”
“算數的,我發誓。”祝童把葉兒的手放在胸前,讓她感受著自己的心跳;“我今後再紮針,一定是你在身邊的時候。”
“又嚇我;”葉兒笑著擦幹眼淚;“你們中醫師都要在自己身上紮針嗎?”
“當然了,隻有自己嚐試過後,才知道病人的感受,才知道效果。”
“啊,你真偉大。”葉兒讚美一聲,祝童的臉馬上通紅;不是害羞,是羞愧。
小騙子正感受偉大的滋味,葉兒從枕頭下摸出隻竹管,好奇的問:“這是什麽?”
“這個啊;”祝童接過來,打開倒出兩粒碟蛹;“是藥,也是蟲,春天的時候,他們也許會化成蝴蝶,飛啊飛的,就飛走了。”
“好神奇。”葉兒捏起一粒,放在眼前細細端詳;“它也能入藥?”
“美容啊,你看朵花那麽漂亮,她從小就吃這個的;朵花的媽媽會養蝴蝶。”祝童想著說著,蝴蝶蛹有什麽藥效他不清楚,蝴蝶能賣錢,卻是知道的。
“好吃嗎?”祝童沒注意,葉兒已經把那粒蝶蛹塞進嘴裏,輕輕品嚐;“晤,甜甜的,有些酸。”
祝童沒想到,素來愛幹淨的葉兒會吃下這樣東西,愣愣的看著她。
“看什麽呢?女朋友漂亮點不好嗎?讓我起來,你一天沒吃飯了,我去給你做碗麵。”
祝童這才發現葉兒被自己壓在身下,她還穿著警服,船形帽丟在圓床的另一邊;順領口散出的淡淡少女體香,飽滿的雙乳鼓在警服下;腰肢纖細,雙腿修長緊並;這一切,是怎麽一種誘惑啊。
第四卷、半潛 四、鬼門十三針(下)
葉兒感覺到祝童身體的變化,白皙的臉忽然之間紅了,眼裏浮起片霧氣。
“葉兒,你真好。”祝童把臉貼在她胸前,低語著。
葉兒環起雙臂,摩挲著祝童的頭發,放鬆身體與他無聲纏綿。
電話響起來,兩人相視一笑,葉兒把他推開:“大壞蛋,欺負我。”
祝童順勢躺到另一邊,滿足的看著葉兒聽電話;這是兩人之間最親密的一次接觸,雖沒有觸及實際,祝童的手甚至隻在葉兒肩背間徘徊,卻比以往的任何一次性經曆都使他沉迷。
“我要上班呢,都是你,害我遲到。”
葉兒聽完電話在祝童臉上吻一下:“你自己出去吃點東西吧,黃海在樓下等著呢。”
“幾點了?”祝童完全失去時間感念,抬手看看腕上的CK表。
葉兒把自己的手腕壓到祝童手腕上:“兩點半了,你快起來吧,吃完飯乖乖在家等我。”
祝童又抱住她,低聲在她耳邊道:“早些回來,晚上要請王院長吃飯。”
“真的啊,你的事辦好了?王院長怎麽安排你的?”葉兒不堪刺激,軟軟的問。
“我先在院長辦公室,海洋醫院現在沒有中醫科室,我主要是配合王院長研究海洋病。”
“對不起。”葉兒有感動了,她以為祝童在醫院辦公室太委屈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小騙子羞愧難當。
這種感覺在他來說是奇跡一類的東西,直到葉兒離開,祝童還沉浸在羞愧之中;甜蜜的羞愧,也醉人,也難忍,也鬱悶,就是無可訴說。
上海的餐廳很多,祝童吃過屈指可數,而葉兒是不好應酬的,因為要陪著心愛的男友請王院長,事關重大,才換下警服,與祝童到黃海訂好的一家飯店。
晚上八點,正是上海沉浸在燈海中的開始,王覺非一看到葉兒,立即在心底痛罵祝童:上海的美女都被狗咬了,他怎麽沒早些遇到如此迷人的少女?
但是表麵上,王覺非當然是表現的十分謙和有禮,跟隨他來的,是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一個三十來歲的單身主義者,很爽快利索的一個女白領。祝童一見麵就判斷出,周小姐是個能幹的女人,她能做到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主任,憑的是本事而不是關係色相,雖然周小姐本身也頗有魅力。
這是間裝飾的素雅而又富有格調的餐廳,古色古香的老上海風格,黃海挑選的地方很和祝童的心意。在這樣環境裏,彼此的距離很快拉進,三杯酒下肚,餐桌上的客氣也不那麽虛偽做作了。
“小李啊,多虧你的提醒,今天我做了檢查,腎髒裏的小結石是有的,這裏也真的有個血栓。”王覺非點點自己的腦袋;“我們的醫生說,這樣細小的血栓即使用我們醫院進口的儀器檢查也很難發現,而你隻為我把一下脈就判斷出來;不簡單,真是不簡單。我以前對中醫一直有偏見,認為那是封建迷信。看來,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真的是很神奇啊。”
“是啊,我本來也不是太肯定,中醫師不好做就是因為一要憑經驗,二要憑直覺,沒有西醫那麽精確理性。”祝童連忙謙虛,他可沒本事對每個人都作出如此精確的診斷,蝶神之蛹可不是說有就有的,就是現在,他還不知道那東西會對王覺非有什麽影響。
“蘇小姐,你的男朋友是很優秀的人才,你們在一起一定會幸福的,我祝福你們,來我們一起幹一杯。”王覺非舉起酒杯。
這已經是第四杯了,雖然是紅酒,葉兒平時可沒喝過這麽多;不過看到自己的愛人如此本事,她心裏甜絲絲的。
“李想剛到上海,還靠你們多關照呢,這杯應該我敬你們二位才對。”
葉兒和王覺非碰過後,又與周小姐碰,祝童當心她喝不了那麽多,拉了葉兒衣角一下,被周小姐看在眼裏,嫣然一笑:“蘇小姐真的好福氣,瞧,李主任多會疼人。”四個人又喝一杯。
周小姐一直在判斷,按照常規,海洋醫院不可能引進祝童這樣的中醫師,不管這個叫李想的年輕人多麽優秀,海洋醫院從來也沒有過任何一個中醫師。
王覺非是院長,在現在的體製下,他在海洋醫院具有絕對的權威;周小姐要做的除了服從照辦,更重要的是要確定今後與祝童之間的如何相處。因為,王覺非對引進這個人的理由交代的比較含糊,安排的卻很詳細,李想將作為院長辦公室副主任,也就是周小姐的手下。
從資料上看,李想原來是北京同仁醫院的醫生,從那個地方出來的人,為什麽會到海洋醫院屈就呢?如果要做本行,上海有更好的中醫院。
但是,憑周小姐多年職場練就的直覺,意識到自己這個未來的屬下不簡單,不是嗎?院長王覺非對他很客氣,客氣的絲毫不做作,周小姐跟隨王覺非幾年了,能讓驕傲的王院長真客氣的人,她可沒見到幾個。
況且,這個叫李想的年輕人有一個漂亮的讓女人也心動的女朋友,還是位警官,一般人能配的上這樣的女友嗎?上海的女孩子從小見多識廣,眼界之高當為中國之冠,能俘獲這樣一顆心的男人,一定有過人之處。
院長辦公室的管理多是雜務,這頓飯吃完,周小姐已經開始考慮該怎麽安排這麽一個有本事的人了。
寫報告管理檔案安排學習培訓,李想應該是沒經驗的,也不會幹;讓他負責管理車輛、調度救護車,看來也不行,李想不象那樣的人,他很驕傲,司機們可不好管。巡視檢查各科室,協調各科室之間的關係,責任太大,他作為一個新人是做不了的。
剩下的隻有三種選擇了,一是接待公關,但是現在醫患糾紛太多,這明顯是份苦差事,不合適。財務和後勤是有油水的,周小姐可不想輕易放手。
周小姐回到家後,馬上給王覺非院長建議,讓李副主任暫時負責網絡信息中心,這是個清閑的職位,主要負責醫院網站和信息情報的收集整理,如果李副主任有什麽事,離開一天半天也出不了什麽紕漏。
於是,從沒在任何一家醫院工作過的小騙子,在第三天正式到海洋醫院上班時,得到了一份最清閑的差事,這也為他適應正常社會,提供了一個最好的切入點。
送走王覺非和周小姐,祝童有送葉兒回家,這幾天正好是蘇娟休班,葉兒不好回家太晚。
葉兒不在意細節,隻要祝童開心她就高興;蘇娟可不同,不能說她江湖經驗豐富,社會經驗與閱曆都比妹妹厲害多了。
當蘇娟知道祝童將要成為海洋醫院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時,驚訝的看著祝童,把個小騙子看得渾身發毛,以為自己那裏露出馬腳了呢。
“娟姐,有什麽不對嗎?”
“我想知道,你和你們王院長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們曾經合作過,他很欣賞我。”祝童概括道,他不敢也不能說的太詳細;多為自己留後路是騙子的本能。
“你可知道,海洋醫院的副主任不簡單,你現在才二十六歲,王院長這麽看重你,不感覺奇怪嗎?”
“不知道,其實這是暫時的安排,他是我的老師,我之所以怎麽順利到上海來,是因為他需要一個中醫師作為助手。”祝童隻有再拋出點東西,心裏可是把王覺非埋怨一次,想來,是有些過分了。
海洋醫院急診科的吳醫生怎麽也想不到,與院長辦公室主任周小姐陪一同走進來的年輕的副主任,竟是送過自己紅包的病人。
時間啊,才不過半個來月吧,事情怎麽會這樣?吳醫生呆呆的握住李副主任伸後來的手。
“我認識你,吳醫生,技術不錯。”
年輕人走了,吳醫生這個上午再也沒說一句廢話,即使那幾個年輕的護士在議論新來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多有風度時,一貫口角尖刻的吳醫生也沒說半句他招牌使的譏諷。
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在醫院辦公大樓的最高層,與院長辦公室距離很遠,與院長王覺非的辦公室卻很近。
祝童在周小姐陪同下,拜會海洋醫院的兩個副院長和各科室一圈,竟用了一上午時間。直到中午吃飯,與院長辦公室的同事諸人都應酬一番,下午兩點辦才進到屬於自己的領地。
剛一進門,小騙子就高興的心花怒放。
網絡信息中心真是個好地方,寬大的辦公室分內外三間,裏麵最是機房,三個帶眼鏡的IT管理人員正在裏麵忙碌著,各守一台電腦。小騙子的崗位在外間,單獨一個房間,看得出這間辦公室連桌上的電腦都是剛置辦的。而擺在另一間裏的長沙發和折疊床、電磁爐等表明,李副主任的辦公室本來是一間休息室。
這個下午,祝童第一次享受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在屬於自己的辦公桌上,美美的玩了一下午電腦。
第四卷、半潛 五、暈
應該說,王覺非對海洋醫院的管理還是比較好的,他很重視醫院的信息化建設,從醫療MIS係統到網絡管理,信息係統覆蓋了醫院的主要科室和應用領域。
網絡信息中心就是這個係統的心髒,王覺非在隔壁的辦公室內的電腦與信息中心相連,具有最高權限,可以查看醫院內任何資料,他每天隻要抽出兩個小時就能看到各個科室的運行狀況。
祝童的手下的三個IT管理員都很聰明,當然,在某一方麵。
那個叫周東的胖子,是周小姐的弟弟,他的聰明表現在機靈,現實層麵的機靈;從見到祝童起,就一口一個主任,把個小騙子聽的渾身毛孔舒張,他哪裏被如此的馬屁拍打過?
另一個帶眼睛的叫台海言,他的聰明表現在專業知識上,那是個電腦狂人、名校碩士生,幾乎就住在辦公室內。
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配置有專用服務器,這裏負責全醫院局域網的聯絡通道順暢,各個科室的電腦都依靠這台服務器保持與全院的聯係。按照規定,機房晚上要有人值班,而台海言幾乎每天都自願值班。
最後一個年輕人是女孩子,名字很詩意,姓秋名詩,也帶眼睛;她的聰明在與知道自己不聰明也不漂亮,所以秋詩自覺的以勤奮與小心來彌補專業知識的欠缺。她的專業是護理,也就是說是個護士,在一般情況下,秋詩是沒資格進入海洋醫院的網絡信息中心的。
同樣沒資格到這裏工作的還有去年才從部隊專業的周東,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學曆是一張大專文秘函授畢業證;當然,小騙子祝童同樣不夠格。
周東和秋詩都是海洋醫院的家屬,每家醫院的後勤部門都養著這麽一批人,祝童絲毫不感覺奇怪;隻半天他就明白,這兩個人在網絡信息中心最大作用,是經常跑到各科室的電腦上解決他們遇到的故障。經常是台海言在監控器上發現某台電腦不正常後,就指派他們趕去。
海洋醫院是三級甲等醫院,大小三十多個科室,病床七百多張,分布在各處的電腦有三百多台;也許是出於安全和成本方麵的考慮,多數電腦終端是不配置軟驅和光驅的,所以在電腦出現問題時,IT管理人員不僅要到現場維護,而且通常要外接光驅,維持起來非常麻煩,而且醫院的電腦也分布比較分散。
台海言是從不幹這樣的小活的,他隻要拿出一張光碟,說出幾號機,周東和秋詩馬上就會跑去。祝童發現,周東喜歡到各個護士站去,而秋詩跑的多是專家門診,放射科的幾台電腦是兩人都不喜歡去的。
這兩天祝童的心思沒放在這個新環境內,他的調動手續還沒辦利索,所謂的院長辦公室副主任也沒正式形成任命;一切都在王覺非身上,隻有替他解決好這次危機,小騙子才能真正在海洋醫院站穩腳。
但是,事情比祝童預料的要棘手的多。
戴毛子已經要求追加預算了,他知道祝童要的是什麽東西,三天過去了,戴毛子派出的人沒有發現疑點,他自己都不滿意。所以他要擴大跟蹤調查範圍,把吳主任和歐陽凡的所有親屬都派查一遍。
擴大就需要人手,需要錢,祝童同意了,三萬多都出去了,再加兩萬也不心疼,反正是王覺非出錢。
祝童現在不習慣的有兩個,一是朝九晚五的職業生活節奏,小騙子何曾經曆過這樣的生活?
早晨七點就要出門,先是擠地鐵,然後擠公交,倒兩趟車才能在九點之前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
午餐就在辦公室內隨便吃點,也就是周東買的盒飯,下午下班,還要再去擠一個多小時的公交個地鐵,才能回到紫金豪苑內公寓內。這一趟下來,簡直比與剃刀張打一架還累。
這些還能克服,每天晚上到公寓後,都能看到葉兒,是最好的補償。祝童對自己說,既然有那麽多的人都在過這樣的生活,你為什麽不能適應?隻為了葉兒,你必須適應這樣的生活。
另一點就不好克服了,海洋醫院和海洋醫學院在一條路上,秦渺就在海洋醫學院上學,祝童害怕遇到秦渺。這是曆史遺留問題,如果小騙子二十天前知道自己要過這樣的生活,怎麽也不會招惹這份情債。
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王覺非通過內部電話把祝童叫到自己的辦公室。
雖然隻是隔壁,祝童還是第一次踏進王覺非的辦公室。
這是套與網絡信息中心一樣格局的房子,布置的卻大不一樣,氣派、現代、學術意味很濃;外間坐著王覺非漂亮的的秘書陳小姐,看到祝童點點頭:“李主任,院長正等您呢。”替他打開厚重的深色實木門。
“小李,對我們醫院還適應吧?”王覺非坐在厚實的皮沙發上,西服筆挺,頭發梳理的十分整齊。
“謝謝。”陳小姐送來的茶水,祝童等她出去後才看著王覺非:“還好,不,很好,王院長太客氣了。”
“哪家都有份難念的經,海洋醫院以前才四百多張床位,設備也都是早該淘汰的;五年來,是我王覺非辛辛苦苦到處奔走,蓋起大樓、購買設備、聘請專家,建立新製度培養一批新人,沒日沒夜的幹到現在,醫院剛走上正軌,就有人要來趕我走。”
“是很過分,您做的很不錯。”祝童附和一句,有些漫不經心;昨天晚上他和葉兒去看了場很纏綿的電影,還有朵花和黃海,回公寓後又睡不著,現在有些困。
“剛才歐陽來電話,說是今天上午吳天京要來,被我頂回去了。可氣的是,孫副院長竟跑到他那裏去了。”
孫副院長是王覺非的副手,在海洋醫院主管後勤;怪不得王覺非生氣。
但是祝童卻沒搭腔,站起來在室內轉一圈,停留到寬大的書架前,抽出本厚厚的硬皮書。
“海洋病研究筆錄,王院長,這是您的作品?”祝童翻開封麵,把書灘開在王覺非麵前:“能給我簽個名嗎?”
王覺非拿起粗大的派克水筆,在扉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不明白這樣做是什麽意思。
“我會仔細拜讀您的大作,這一段正好有時間。院長,您現在要做的是冷靜,該頂的頂,該做什麽還做什麽,該露麵就露麵。幫您就是幫我自己,我會用心的。況且,誰都不是上帝,做下的事一定會留下痕跡。”
祝童說完,拿起書要走;王覺非在後麵說:“但是,隻剩三天了,明天是周末。”
“我知道,隻有您自己不亂,我才能幫您。吳主任不是傻瓜,他不會自尋死路。”祝童給他的微笑,開門走出去。
陳小姐站起身:“李主任……。”
祝童擺擺手:“咱們是鄰居,天天見麵的,別太客氣了,有空到我們那裏玩。”
“謝謝李主任,我一定要打攪呢。”陳小姐的微笑很精致,很甜美,也很職業;如果是一個月以前,祝童看到這樣性感的美人,也許會動動腦子試探一番,現在,他眼裏除了葉兒沒有別的,也感再招惹任何女人。
都說,中國人現在的最大的愛好和目標無非兩個:做官與賺錢;看來是很有道理的,江湖騙子祝童隻當了兩天副主任,就感受到其中的樂趣。
祝童正捧著王覺非的《海洋病研究筆錄》苦讀,其實是在打發時間,網絡信息中心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也確實無事可做。
厚厚的一本書翻遍,祝童暈沉沉的,腦子裏隻留下一個印象,所謂海洋病就是——暈船,也是就暈動症。
這可太意外了,王覺非那麽大的名頭和光環,難道隻是研究暈船病?海洋醫院現代化的研究中心裏那麽多的醫生學者,難道也隻為研究怎麽不暈船?
該怎麽對葉兒說呢?堂堂同仁醫院的中醫師,到上海就是為了配合王覺非研究暈船?
下午四點半,桌上的電話響了。
“李主任,您晚上有安排嗎?”聲音很緊張,祝童一時拿不準對方的身份,沉吟著問:
“請問您是?”
“我姓吳,李主任記不得了?我給您做過縫合手術,在急診科。”
原來是急診上的吳醫生,祝童很奇怪,他找自己會有什麽事?
“記得記得,吳醫生的手藝很不錯,我的傷已經好了,還沒謝您呢。吳醫生,我隻是副主任。”
對方輕鬆了一些,絲毫不理會祝童的提醒緊接著說:“李主任,我想,晚上請您出來坐坐,請您務必賞光。拜托了,拜托了。”
今天是周五,祝童與葉兒說好要請黃海吃飯,再來,他也不習慣與不相幹的人一起吃飯,在他看來,那是浪費時間。
“不用了吧?吳醫生的好意我心領了,今天晚上我已有安排了,我是新來的,就是請客也該我來。”
“不是的,李主任,我是又事求您幫忙,請您務必賞光。”吳醫生焦急的懇求著,祝童其實很欣賞他的手藝,但是今天確實沒時間,就耐心的解釋道:“吳醫生,我晚上有約了,您看這樣好不好,明天。”
祝童想說明天有時間再聯係,吳醫生那邊已經高興的叫起來:“可以的,明天晚上我在海龍坊恭候李主任,七點鍾,不見不散。”
吳醫生的語速飛快,似乎怕祝童反悔,說聲“不打攪了,您忙”就掛了電話。
祝童哭笑不得,他明天也有安排,要陪葉兒去見國畫大師馬夜,那老江湖可是住在蘇州太湖邊上;葉兒已拜他為師學國畫,梅蘭亭小姐也要去,這一趟還不知道要鬧到幾點,晚上七點能回來嗎?
這個電話剛放下,周小姐的電話又打來了,同樣的內容:醫院辦公室的兩個副主任和下屬幾個科長隊長要請他吃飯。
周小姐說的更有水平:“辦公室都是一家人,應該盡快熟悉一下,今後互相配合的地方多了,這是工作的需要。”
祝童到底是江湖人出身,對這樣的應酬很不習慣,他到海洋醫院落腳是為了葉兒,看重的是那張戶口而已。但是,周小姐說的似乎也很有道理,隻是,隻是,他確實沒時間啊。
“李主任是不是怕蘇小姐生氣?我剛才已經給替你請過假了,蘇小姐很支持你的工作。”
這一招使出來,祝童徹底招架不住,低頭認輸;他在奇怪,周小姐怎麽會有葉兒的電話?
那邊,三星手機響起來,隻聽鈴聲就知道,是葉兒的電話。
“李想,別擔心我,工作要緊;你剛到新單位,事情多應酬多,我能理解的。剛才周主任來電話為你請假,你老實交代,是不是你的主意?”
葉兒溫柔的聲音傳來,沒有責怪隻有理解和喜悅,似乎自己的男朋友忙碌一些是應該的;她隻囑咐祝童別喝太多酒,早些回家休息,記得明天一早要去蘇州。
祝童隻有老實的呆在辦公室,周小姐約的也是七點,這段時間他不可能到別的地方去。
主任不走,周東與秋詩都不好意思先走,台海言一直在機房裏,他對什麽時候下班是無所謂的。偏偏祝童這種經驗極度缺乏,根本就想不到這些,還以為他們要加班。
五點多鍾,王覺非下班離開時拐進來看一眼,也說要和祝童一起吃晚飯。
“我和周主任約好了,辦公室的同事要為我接風。”祝童苦笑著拒絕,這會兒他心情不爽,根本就沒考慮到現在彼此的身份。
好在王覺非從不把祝童真正當做自己的屬下,點點頭對周東和秋詩說:“你們怎麽還不下班?平時可不是這樣啊,看來李主任一來,信息中心的工作大有改善。”
說完,王覺非就走了;跟在他身後的陳秘書給祝童個甜蜜的笑臉。
祝童這才知道,自己再在這裏呆下去不合適,磨蹭兩分鍾,等王覺非坐電梯下去後,站起來離開。
既然都是吃飯,幹脆就合並好了;祝童想得很簡單,他下樓來到急診科,找到正忙和的吳醫生。
“吳醫生幾點下班?我又有空了,一會兒一起吃飯。”
“當然可以,我六點交班,還有十分鍾;李主任稍等,我這忙完這個病人就去。”
吳醫生滿臉都是笑,祝童走出大樓,站在陰影裏點隻煙;整個醫院大樓內都不允許吸煙,祝童的煙癮平時不大,隻有動腦子時才離不開這個;所以這個時候能抽這天第一支煙,心情為之一鬆:這樣的生活雖然平凡些,還是不錯的嗎?至少不用去理會江湖上的風雨。
十分鍾過去了,二十分鍾過去了,祝童抽完兩支眼還沒等到吳醫生,心裏不痛快,走進急診樓。
吳醫生還在忙碌著,雙手都是血,正和幾個護士醫生在商量著什麽。
急診室內,躺著位渾身是血的病人,呼吸急促,胸前的傷口發出“嘶、嘶”的鳴響。
床邊是兩個穿工裝的中年人,生活的艱辛在他們身上刻下貧窮的痕跡,一看就是建築工地上的農民工;目光焦急,眼巴巴看著吳醫生。
“怎麽了?”祝童問。
“他從三樓摔下來,三處骨折,多處外傷,一條肋骨紮進肺部。”吳醫生手裏是幾張鈔票;“病人體內有出血,隨時有生命威脅,需要馬上輸血。”
“那還等什麽?”祝童走進去,順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的裝束變了,這身西服裏內沒有隱藏救命的銀針。
“李主任,您要什麽?”一個護士跟在身後問。
“針!還有,我是副主任。”祝童搭上病人的手腕,脈搏微細,吳醫生說的不錯,他隨時有生命危險。
“李主任,求求您救命啊,他還沒結婚,才十八歲。”兩個建築工一聽祝童是主任,“撲通!”跪在他腳下。
“起來,別耽誤事。”祝童沒理會他們,伸手點向病人胸前,封閉了一處穴道。
“李主任,您要什麽針?”護士端著個托盤過來,裏麵是大小粗細的針管都有,針頭卻都是一樣的。無論祝童怎麽強調,就是沒人叫他李副主任,此時他也沒時間解釋了,知道這裏不可能有他用的銀針,抓起個針頭在病人身上紮、點、彈。
這樣的針粗硬、中有孔、漏風,祝童不敢紮太深,所以施針效果有限。
病人無力的呻吟一聲,總算清醒過來了;祝童鬆口氣忽然想到什麽,回頭問吳醫生:“他們沒有錢,是嗎?”
“是,剛才用的藥還是我們幾個湊錢墊上,他現在需要的是血漿,沒錢血庫是不發的。”
“救命要緊。”祝童抽出自己的信用卡,遞給身邊的小護士:“你去門口取五千出來,密碼是。”
“來不及的。”吳醫生看小護士跑出去,走過來看看病人的情況;“他需要馬上輸血。”
“他能挺兩小時。”祝童說,他對自己的針術有信心。
急診科值班主任過來了,離老遠就吩咐護士們輸液、上藥。
“原來李主任親自動手,快快。李主任,給李主任拿衣服。”
兩個小護士麻利的給祝童套上白大褂,這一刻,小騙子真有做醫生的神聖感。
果然是來不及了,病人隻穩定了一會兒,嘴裏又開始吐血。祝童如果有趁手的銀針,也許還能有辦法,現在隻能看著生命一點點逝去。
大堆儀器被推過來,吳醫生與來接班的醫生緊張的圍著病人搶救。
“血壓?”
“測不到。”
“心率?”
“四十五。”
“腎上腺素零點五,靜推;地薩米鬆十毫克,靜推。”
此時的吳醫生一點也不羅嗦,幹脆而幹練。
“李主任,要不您給血庫打個電話?”急診主任象問,似乎祝童是他的上級;“交錢需要時間,病人。”
“您是值班主任,這個電話該您打。”祝童拒絕,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是感覺奇怪的東西想來不是什麽好事。
值班主任歎息一聲,站在那裏沒動。
祝童奇怪了:“您怎麽不打電話?”
“我——打了也沒用,他們不相信我。”
病人有一次吐血,祝童到底不忍心,伸出手。
電話打通了,血庫那邊不認識祝童的聲音,但是一聽是新來的辦公室副主任李想擔保要血,連聲答應。
急診值班主任接過電話報出血型,然後輕聲道:“李主任,您救了一個生命。”
三分鍾後,送血的護士跑進來,取錢的護士也跑進來,吳醫生掛上血袋才喘出口氣,又檢查一遍各項數據,脫下衣服對護士說:“好了,他暫時沒危險了。送胸外準備手術,就說這是李主任要求的。”
祝童沒說話,能救條性命怎麽說都是積德行善,擔待些責任是值得的。
小護士們佩服的眼神是獎勵,吳醫生眼睛裏消失的冷漠是獎勵,送病人來的兩個人的感謝是獎勵,如此而已。
手上的血跡,身上這套考究西服上沾染的血跡,還是要自己掏錢去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