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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之殤(47)-- 夜與晨

(2019-02-14 15:31:29) 下一個

第四十七章

 

送走鄭厚良,陸遠征把客廳的門反鎖了,回身把玉翎抱在懷裏,拚命地吻她。在他的嘴唇離開她的嘴唇滑到她脖頸的空隙,她才有說話的機會:

“遠征,我今天累了。”

遠征把玉翎抱坐在自己身上。

“今天我說了算。”

玉翎做了一個戲謔的表情,向上翻著眼睛:

“這個鄭老板說什麽呢?你和他老婆?”

“一會兒告訴你。”

“一會兒聽你講。”

“玉翎,十年沒有你了,今天這件事是最重要的!”

“你有別的女人呀!”

“別耍賴。”

“今天我睡床,你睡沙發。”

“別耍賴。”

“我們還是說說話吧,我想和你說話。”

“我不想說話。”

“你隻想做愛。我想說話不想做愛。嘻嘻,魚兒耽跳躍,燕子喜呢喃。你是魚兒,我是燕子。”

遠征解開她的衣扣,親她的乳頭。玉翎接著她的話題:

“真是好詩呀!是誰的詩?”

“是老褚吧。”

遠征扒掉玉翎的上衣。

“這麽亮的燈,從露台上看得清楚。”

“半夜了,沒有人。”

“好吧,不依你不行。我們去洗澡吧。”

他們一起洗澡。他感覺到她的完整的成熟的與過去不同的美。青春的美是花朵般的,是“一枝紅豔露凝香”,是“梨花一枝春帶雨”;成熟的美是散發著奶香和母愛的,是“墟邊人似月”,是“已涼天氣未寒時”。遠征打開溫泉水的龍頭,他們麵對麵坐進澡盆裏。這是一個大澡盆。他們等待水流沒過大腿沒過肚臍沒過乳房,接著遠征用毛巾塞住溢水口,水流便浸到玉翎的脖頸。

“遠征,我想起一個詞,ANCHOR,錨。我想起你就想到這個詞,你是我心中的ANCHOR。”

“才想到嗎?”

“不,很久了。一艘漂泊的船,ANCHOR是多麽重要啊!”

“今天嘴真甜。”

水從澡盆的上沿嘩嘩地流出去。玉翎赤裸著站起,坐到遠征身上,叫遠征抱住她,她則雙手伸向背後把住他的頭。他早想到她今天會馴服得像一隻小羊,她卻要傾訴點什麽,表示點什麽。

“上床去。”遠征說。

“我還沒說完呢,問你一件事。你有做自慰嗎?”

“有過。”

“啊,我總有,很無恥。”

“多了不好。”

“我知道,但是管不住自己。在隴西的時候,有良心上的疑慮。那時候還小呀,還沒和你做過愛呢。那時候和媽住一起,怕她發現,使勁兒憋氣。後來呢,良心的自責消除了。在長島,我喜歡晚上喝點兒酒,躺到浴室的地板上,披頭散發,放音樂,用兩隻手。穆索爾斯基的《荒山之夜》,哈恰圖良的《馬刀舞曲》,戈什溫的《一個美國人在巴黎》,科普蘭的《小夥子比利》……很頹廢,很無賴。我就是跟你說吧……”

玉翎在講不齒之事,但是她的講述卻如溫泉的暖流一般。她是從內心深處把你當成ANCHOR啊!

“說完了吧?”他說。

“著急了。好,把我擦幹,抱我上床!”

陸遠征把玉翎抱上床,好了,水乳交融的時刻到來了。他感覺到整個索契堡也在移動中,就像一條大船,航行在一條大河上。梨花穀是一條大河,綠草是澄碧的河水,梨花是白色的波浪。三年前他在北京參加沈南溪的葬禮,隨後他去重慶鋼鐵設計院出差。他叫玉翎陪他入川,而在悲傷中的她是不可能陪他的。他獨自一人去了,獨自一人順江而下,在甲板上坐了一夜,無比悲涼。今天他終於帶她來到幸福的航船上,航船在黑暗中穩健地前行,仿佛一隻喘著粗氣的巨大猛獸。過去的故事在電影膠片裏閃現,是他們的愛情史性愛史。他看到高爾基路新婚小警察的四處漏風的小屋,看到王家營子牆上結著冰淩的土坯房,看到羅兒胡同的羅馬夫人像,看到和平裏的放浪形骸恣意妄為。他的眼前也閃現出他同別的女人做愛的場景,不管是誰,在歡暢的一刻,他想到的都是玉翎。沒有玉翎,幸福這個字眼兒就不存在。夜霧茫茫,航船在波浪中一次次升騰。這裏是梨花穀,這裏是芍藥川,這裏是北芒山,雲的世界花的海洋!啊,愛的航船可以穿越時代穿越一切艱難險阻……

他總算恢複了平靜,她枕在他的臂彎上。

“說說你的故事,她是不是‘藍嶼一姐’?是不是叫寧心儀?好有意思啊!”

她記得,三年前他曾提到過。他便把寧心儀的故事講給她聽,講完了他說:

“上帝沒有把她交給我。上帝每做對一件事,都會接著做錯一件事。這一回上帝做對了。”

“為什麽?”

“因為上帝叫你回到我身邊。”

“上帝沒這麽說。”

“玉翎,你說有趣不,寧心儀要把她的妹妹介紹給我!她妹妹叫寧心存,也是電視台的主持人。”

“多大?”

“23歲,一朵嬌嫩的玫瑰。”

“哈,豔福不淺。”

“那不是我能享的福。”

“嬌嫩的玫瑰。有的女孩隻能漂亮一陣兒,過兩年就不行了。可是我說,這兩姐妹都是你的崇拜者,一個叫心儀,心儀於你;一個叫心存,心中隻有你,哈哈!”

玉翎是自信的不屑的鄙夷的,拿她們和自己比,休想!隻有她自己才有持久的魅力。是的,他認識她23年了,今天的她魅力四射光彩奪目,超越任何過去的時代。

可是玉翎抓住遠征的胳膊搖一搖。

“聽!聽!什麽聲音?”

遠征什麽聲音也沒有聽到。

“沒有呀!野貓叫春吧。”

遠征還是爬起身,穿上短褲。他光腳走到客廳的窗前,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外麵是克裏米亞露台。月光如水,夜空是靜止的,一點風也沒有。兩側是山體的巨大陰影,凝固的夜如同夢境給人以幻象和壓迫感。

遠征打開一盞燈,玉翎不知羞恥地展露在床上,好像路易王朝的一件瓷器。

“玉翎,你聽見什麽聲音?”

“槍聲。”

“哈,這裏是西西裏島嗎?”

“是槍聲,手槍裝了銷聲器。我玩過。”

“不可能。”

遠征再穿一件背心,穿上拖鞋,打開門,走出房間。二樓是前廳和跑馬廊,對麵坎坎的房門關著,死一般的寂靜,隻覺得糝得慌,沒有任何異樣。遠征下到一樓,大門上了鎖,推不動。

他回到玉翎的身邊。

“沒有事兒!”

“那就睡吧。”

“不行,重要的事兒沒說呢。”

他坐到床側的沙發上。手邊有酒和杯子。那是玉翎自備的龍舌蘭酒。他倒了半杯酒,喝了。

“我要你嫁給我!”

“等我們都準備好了再說吧。第一,我還沒離婚呢。第二,我們打算在哪裏生活:在紐約?在藍嶼?”

“不管在哪裏。”

“我們不再是當年了,你說呢?還有事業呢?無論是你還是我,事業剛剛起步。愛情固然重要,成就感也很重要,對這個社會,看看我們能做什麽。我們生於亂世。哥倫比亞大學有幾個華裔曆史學家,為首的是胡適先生的秘書唐德剛先生,還有餘英時先生。有一位錢衛理是伯父的學生,我有時和他們聚一聚,吃個飯。他們的看法,毛澤東時代就是暴政的時代。伯父的學生錢衛理教授更認為,毛政權是自朱元璋以來中國曆史上最大的暴政,這是從它殺人多少,整人多少,餓死人多少得出的結論。我們經曆了世事滄桑,家國離亂,是這一代曆史的見證人。今天發生的學潮,正是亂世的延續。不管怎麽說,毛時代結束了,國家向好的方向轉變。正像薑東望說的,‘後共產時代’到了,‘老五屆’的機會來了。所以你也不能到紐約去,你還要為現代化的大企業奮鬥。你去紐約能做什麽呢?別的不說,你們當年都是學俄語的,語言關也不行啊!”

玉翎的一番話,說的遠征啞口無言。啊,這個曆史學家的女兒,這個知書達理見多識廣的女人!她住在大洋彼岸,對中國的事情洞若觀火。

玉翎轉過身子,趴在床邊,眼睛盯住遠征。她的鎖骨和肩胛骨的形狀非常好看和性感。

“我說的不對嗎?幾年前我在長島裝修麗廬,請了一個華裔裝修公司,於是來了三個人,幹了一個月,活兒做得挺好。後來知道領頭的四川人是清華畢業生,比你大十幾歲,工程物理係的。為了養家糊口,他在紐約做體力活20年!開一輛農夫車,東家串到西家,蓬頭垢麵,兩手粗黑。他曾經從三層樓摔下摔斷了腿,好了還要繼續幹活。他也是學俄語的,不能做別的事,太可憐了!你去紐約當然不用做苦力,我養活得起。可是你的萬丈雄心呢?你願意呆在家吃軟飯?”

“反正我不甘心。”

“行,我答應你,不嫁人就是了。”

玉翎下了床,走到遠征麵前,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摟住他的脖子。

“乖乖,我還要做。剛才也沒滿足我呀!”

遠征心裏明白,這是愛的表示。他抱她回到床上,吻遍她身上的每一處地方。他要做得最好。他要盡力滿足她。

他們後來終於睡去了,直到早上八點有人敲門。

陸遠征穿上睡衣前去開門。敲門的人竟然是黃立金和梨花客舍的經理惠方。

“陸總,出事了,鄭老板被殺了!”

陸遠征隨黃立金走進對麵房間,隻見鄭厚良隻穿一條短褲仰麵躺在床上,血水沿著床邊流到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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