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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流水賬之二 三上衛城

(2006-08-26 23:58:04) 下一個

現代的雅典是環了阿克洛波裏斯,所謂的衛城而建的。衛城雄距山頂,巴特農神殿更在最高處,幾乎從城市的任何一個角度都可以望到。單這個格局就讓人心驚,又不免生天上人間之感。

到雅典的次日,就穿街走巷,迤邐而行,望古城而去。路兩邊有才擺上果蔬的小攤,剛摘了門板的雜貨店。咖啡館兒都尚未開張,街上行人稀疏,與前一晚判若兩城。我從古城的北麵逼近。房屋街道修至半山腰處,遇上陡峭的山壁。這裏再仰望就隻能見隱約的城牆了。從此這一路我再見不到神殿,直到最終豁然一下站到它麵前。我喜歡這樣的安排。進了雅典城,巴特農便無處不在。它在近兩千五百年裏曆劫無數,到如今還是神形俱在地以它古典的壯美,神性的光輝俯瞰,籠罩,守護著這座城。但等真要去接近的時候,它又隱然消失,把審美的距離重新拉開,給人情感上以準備。一條窄窄的石階連上一條大路時,現代的雅典城就全在腳下了。行人亦漸多起來,全是遊客,及至入口處已是成群接隊。

剛過入口,向右一瞥,竟是羅馬時代的圓拱牆在陽光下奕奕發亮。拱門裏望下去的新城在迷朦裏有一種蒼涼。這是建於公元二世紀的 Herodes Atticus 劇場。向左拾階而上,樹葉掩映間開始有了石柱和殿宇的簷角。石板路盡頭是山門樣雄偉的殿堂,被陽光照的雪亮。寬廣的石階抬起幾道宏偉的斷牆和石柱,中間的兩排儼然守護著一道通天的路。石階上大呼小叫,上下攀爬的遊客亦不能稍減它的隆重。我知道它通向的是什麽,更加放慢了腳步。又終於停在一根石柱旁,看古物修複工用和牙醫所用般纖巧的工具補柱上的殘缺。他的努力在這宏大的背景裏如此微不足道。他的與世隔絕般的安靜專注裏,是對自己文化的摯愛與真誠。“好了,不要再情怯了。”心裏對自己說。這才轉身,等前麵的遊客走遠,緩步邁向了那道大門。眼前豁然開朗,麵對的是怎樣一幅景象呀,內心是如何地狂喜呀。什麽樣的心裏準備對那一刹那都是不夠。我佇立良久,才又挪動了腳步,延著兩千多年前盛典時遊行的大道,走向那藍天白雲下的千古神殿。

殿的正麵被一隊隊的旅遊團圍得水泄不通,那個盛況親見了才肯想信。大殿曾經是給遊人進的。現在在修複,為了2004年的奧運會,設了護攔。起先是遺憾,因為想起在埃及諸多的神廟裏那如林的石柱間徘徊時的感慨,以及偶然發現殿頂殘石避了風雨存留下的亮麗色彩時的驚歎。也想走近了去看是否可以覺察到它基座的內凹和廊柱的外凸-這些用以準確抵消視覺誤差的設計。更想站到殿中心去想像雅典娜神像屹立時的絢麗和輝煌。而其實這一切都不必。隻要麵對著它,就已被包圍在了與天地同在的巨大的蒼涼與幸福裏。再看這每日成百上千來朝拜的遊客,那麽為了它再屹立兩千年,從此就不要再開放了吧。

再美的東西站在驕陽下,人群裏這樣望,也還是太熱鬧了些。決定黃昏時再來。這再來果然沒有了喧囂,隻有零散的遊客在殿前後徘徊。我找一塊散石坐下,麵對神殿,看它象牙的顏色在下沉的日光裏漸暖起來,終於染成一片金黃。太陽未落盡,已近衛城關門的時間。尚在的寥寥數人各找了角落或坐或站。終於,我的視野裏,除這萬籟俱寂的蒼天下的神殿,再無一人。

再往來的路上走時,內心的感動已化為圓滿。臨踏回那道門的時候,最後一次回首算是告別,好似一場神遊又回了塵界。知道以後再見不會再激動,而隻會感到親切。因為它已永恒地占去了心靈的一部分。

下得山來找去了賣戲票的地方,因為這已是雅典節的最後一周。買了第二天晚上的票,指著票上的希臘文問是哪家劇場,在什麽地方。“就是Herodes Atticus 劇場,在阿克洛波裏斯上的。”那麽明晚要再上衛城,在傍晚時分。神殿不會再去了,但它會在神秘的月光裏俯視劇場,與我們一起聆聽古老的傳說。嗬嗬。

從衛城上俯瞰雅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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