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逛前門。乘兩站公車轉地鐵,一下就到了,又從家裏拿了張交通卡,不用蟋蟋簌簌掏現金,方便得很。環線,很舊的線,但車都更新了。地鐵剪票也用卡,不再站個人在那裏收票。不知那些收票的人是不是就失業了。有一樣事情莫名其妙,在西直門地鐵站入口處有安檢,可別的站又沒見到,不知有什麽用,或者原來收票的人來做安檢?這卻讓我生了擔心,那麽多人進站,我的包若和我通過的速度不同,包被順手牽羊豈不是輕而易舉。這不僅是多此一舉,簡直就是無事生非了。當然這安檢也不是全無用處。我一次在家裏用剪刀,抱怨說這麽鈍了怎麽也不換一把。結果說是有次出門順便買了一把,回來乘地鐵,給沒收了。
前門大街重建成步行街,電影布景一般,挺好看。除幾家老店如全聚德、都一處、中國書店什麽的在新建築裏開了張,多數店麵尚未完工,其實沒得可逛。據說奧運期間店鋪可都是開張運轉了的,若是真的那就果然演了電影了。街道鋪了青石板,兩三層高的樓都是青磚底色,有些紅漆綠瓦金粉,多數還是青灰,可能終究還是會上色吧,我倒喜歡現在的樣子。要說是照民初街道複古,嘿,那時可哪有這般寬敞幹淨呢。不知將來這些店麵會盤給誰,說不定就弄成頂時尚的mall,配些酒吧咖啡館,新瓶裝新酒。對於仿古,以前我是堅決嗤之以鼻,現在想想也無不可。什麽又是真古?除去那些永遠的石頭建築——其實顏色外觀也在變化著——古建築總是建了又建、補了又補。如今看著新的,用不了多少年,老了髒了舊了,不古也古,時間幫忙,假假真真。
大柵欄也整舊如新。老字號的門牌們曾經灰頭土臉得都看不出模樣了,如今全梳洗幹淨頭臉光鮮。在胡同裏來回走上一趟,店鋪並沒什麽可逛,貨物和從前差不多。大柵欄出去煤市街對麵是間雲南商店,我都忘了,竟然還在。從前這附近還有雲南辦事處開的一家館子,我第一次吃過橋米線就在那裏,當時據老爸說蠻地道的,後來我又帶大學舍友們摸來,那時就已經關了張。狹長的小店還是老舊的玻璃櫃台,擺了一溜腐乳、各種菌子的罐頭。我一眼看見昭通綠豆糕,那種甜、糯、涼、膩不是從前北京綠豆糕嗆得滿口粉末可比的。姨夫小時在昆明住過幾年,最喜這個,老了牙不好這個仍合適,我就多買了幾盒。回家後看盒子上所列成分,原來還有糯米,一直以為都是綠豆粉呢。當然還有糖和豬油,不看也知道。大家一聽豬油就又謹慎起來,我說,咳,要不怎麽能好吃呢,西點裏也還不是放足了真正的黃油奶油才好啊。
大柵欄向著步行街的牌樓對麵是都一處,老字號的燒賣到底不一樣,吃一屜帶回家一屜。臨走又買了袋咯吱盒,豆麵兒做的薄薄的卷起來炸得酥極,香。這個老媽喜歡,但她膽囊不爭氣絕不敢多吃。當然也沒忘了月盛齋的醬牛肉,前門大街把角兒上的店麵,這新店門臉兒可小多了,也沒了原先擺熟肉的大玻璃櫃台。醬牛肉、燒羊肉都半斤一袋地密封了賣,我問,說是不許散賣了,不知是誰不許。醬牛肉的顏色比以前的深了許多,我又問,售貨員回答得很幹脆,正宗的就這樣兒。旁邊一位老先生也是同樣的疑問,得到同樣的回答。我本來幾乎消失了的懷舊情緒一下子就回來了,過去國營店售貨員愛答不理的感覺原來很親切。我一邊懷疑這不要是蒙遊客的一邊想他們總不至於在如此黃金地段上砸自己的牌子,到底買了,而那位老先生空手出門。味道還是依舊,上乘,沒得說。
從前門穿過廣場去看大鴨蛋。廣場一周欄杆,隻留幾處進出口,竟也設了安檢。正是陽春三月風的季節,也就是風箏的季節——小時在這裏放風箏是我對廣場最美好的記憶,那時隻會自己糊屁簾兒,後來看人們飛的越來越高級了,特別那長長的蜈蚣若沒有開闊的空間還真是沒法放飛呢——此時日暖風清,但諾大空曠的廣場上空沒有一隻風箏。離開時問安檢的警察,不許了。
逛夠了也累了,穿過長安街長長的地下通道準備叫出租車回家。以前的通道裏總有小販的攤子,偶爾也有賣藝乞討的人,現在安靜空蕩,牆壁雪白。我想在北京這樣的地方,若真是無家可歸了還真是越來越無處藏身呢。長安街上不許停車,走到遠遠的府佑街路口,站了半天,總共沒幾輛出租拐入還都載了人,隻好再走。路過電報電話大樓,如今電報已經取消了,也再不會有人來這裏打長途電話。乘一站公車到複興門,又往二環上走了挺遠,才終於打到車。這才知道了,上了長安街,最好就是地鐵先轉出來再說。當然在長安街上走也是好的,身旁車流通暢、沒有別處的堵塞,路邊鬆樹和玉蘭相間。滿樹的白玉蘭襯在紅牆下,正在謝了。偶有幾支迎春正是花黃枝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