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網友徐先生睡覺前用手機刷A視頻平台時，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過了午夜12點，係統就會推薦一些疑似未成年人跳舞的視頻。在這些視頻中，這些小姑娘模仿成人的穿著和裝扮，對著鏡頭跳曖昧的女團舞……
徐先生告訴上遊新聞（報料郵箱baoliaosy@163.com）記者，他是第一次使用該APP，而且也沒有設置過相關偏好，不懂為何係統會推送這些內容，這讓他感到有些納悶和不快，“這些視頻看起很不舒服。”
除了A視頻平台，上遊新聞記者蹲守多個視頻平台，發現或多或少均存在類似情況。對此律師表示，這說明平台在午夜時段沒有完全盡到審慎監管義務。
亂象：未成年女孩跳舞視頻受熱捧
根據徐先生提供的線索，上遊新聞記者通過手機A視頻平台搜索了相關賬號。以賬號“最愛XX”為例，看上去是一個隻有10多歲的小女孩。6月17日，她上傳了一條視頻：穿低胸裙子在鏡頭前扭來扭去，稚嫩的麵孔和火辣的穿著，看起來有些違和。截至7月20日，這條視頻已經有3100次點讚、146條評論。其中不少評論看上去有些意味深長，“就得這樣穿才有靈魂”“好看，愛了愛了”“多拍點”。不過也有不少評論提醒小姑娘，“是不是有點太露了”“注意隱私小妹妹！”
▲未成年小姑娘模仿成人跳舞。圖片來源/視頻截圖
另外一個IP顯示為廣東深圳的A視頻賬號“你家XX”，個人簡介為“每天更新日常，跳舞、卡點手勢舞”，看起來是一個10多歲的小女孩。7月14日，該賬號以#愛跳舞的女孩#為標簽，配文“活潑可愛的小美女”，發布了一條模仿跳女團舞的視頻。在這條視頻中，小女孩跳舞時的動作，看上去過於成熟，與年齡完全不搭。這條視頻目前超過3900次點讚、187條評論。在評論區，不乏一些露骨的評論。當然，也有一些評論表達了擔憂和質疑：“未成年跳這樣的舞蹈，真的合適嗎？”
上遊新聞記者搜索發現，早在2018年，中國青年報就報道過類似亂象——當年3月28日，一位網友舉報A視頻平台“鋪天蓋地的未成年蘿莉秀腿秀身材”。在一條名為“寶寶生日快樂”的視頻中，一名未成年女童裸露上半身，成年男性站在一旁。輿論關注後，該平台官方客服發布聲明稱，經查被舉報用戶為正常家庭用戶，但是由於對兒童隱私保護意識不夠，其上傳的親子視頻造成觀者不適。當時有專家認為，一些“蘿莉秀”存在未成年人露點或者全裸的視頻，屬於刑法意義上的“淫穢物品”。
除了A視頻平台，不少視頻和社交APP上也存在類似問題。
上遊新聞記者在某熱門社交平台上以“校服”為關鍵詞進行搜索後，發現共有51萬多條帖子。其中出現在醒目位置的，不乏“純欲係女高校服”“少女寫真校服”等。這些帖子內不少女生衣著暴露，舉止曖昧。
記者搜索發現，2021年，央視《朝聞天下》欄目就曝光了該社交平台“存在未成年人性暗示”話題。當時，央視記者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調查，發現存在泄露未成年人隱私、留言審核不嚴、未成年人擦邊視頻等亂象。一條標注話題為“深圳校服”的一分鍾視頻中，鏡頭尾隨跟拍一位小學女生穿過教室走進女廁所，彈幕不乏“介紹一下唄”這類輕佻的話語，還有人詢問學校地址。
另外一些被曝光視頻中，一些未成年人在家穿著睡衣、吊帶自拍，或者無意中將手機攝像頭對準了身體隱私部位，給一些心懷鬼胎的人留下遐想空間。
另據媒體報道，一名攝影博主曾在某平台發布過一組給15歲妹妹拍的寫真。照片中，這位15歲姑娘穿著比基尼，外麵套一件半透明露肩上衣。翻看該博主的其它作品，大部分都隻有幾十條點讚。而這一作品的點讚量，達到4000+。對於質疑未成年穿著比基尼是否合適的質疑，該博主回應是：“都什麽年代了，穿衣自由懂不懂？”
值得一提的是，前不久，人民網剛批判了“奶辣風”穿衣打扮。緊身裙、低胸裝、高跟鞋，這些成年人的服飾穿在四五歲小女孩身上，看起來非常違和。在電商平台，有不少穿著性感的童模照片作為商品宣傳圖；在社交平台，很多家長分享給孩子設計的“辣妹穿搭”。對此人民網批評道，“所謂‘奶辣風’，無非取義於奶聲奶氣的孩子打扮成辣妹的樣子。暴露的著裝、性感的姿勢加上童真的臉龐，這樣的反差給人的感覺不是‘萌’，而是‘懵’——如此以成熟甚至性感為賣點的童裝，到底在販賣什麽？商家與家長的合謀之下，孩子儼然成為吸引流量的工具人。”
如今，雖然上述引發爭議的作品大多已被下架，但類似的視頻卻始終難以徹底根除。為何屢禁不止？歸根到底還是“擦邊”帶來的流量和利益在作祟。
監管：各大平台如何加強審核
性暗示、軟色情，向來被視作“流量密碼”。那麽，涉及未成年人的性暗示、軟色情是如何賺錢的？
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在網絡上兜售未成年人的擦邊圖片視頻，甚至叫賣涉嫌猥褻兒童的視頻，甚至有家長參與的情況。據媒體報道，不法分子非法拍攝、售賣兒童色情視頻或圖片，將猥褻、侵害兒童的行為變現牟利，形成一條黑色產業鏈。這些群體潛伏在付費會員製論壇、社交軟件群組、在線直播軟件、網絡遊戲社區等，進行線上、線下交易，危害極大。
▲家長給孩子搭配的“奶辣風”穿衣風格被批。圖片來源/網絡
除了出售跳舞視頻，利用未成年人的盈利模式還包括線下陪玩、語音陪聊、遊戲陪練、內衣廣告甚至是涉嫌擦邊的表情包等。以兒童內衣為例，北京青年報2021年曾報道，北京市的張女士想給家裏孩子買內衣，打開某購物平台，一些店麵內男童女童的宣傳照片讓她感到憤怒：“有些孩子在那兒跪坐扭臀，近距離展示貼身內衣的特寫，這根本不應是七八歲孩童做的事，任何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都會感到不適。”
記者在多個網購平台以“兒童內衣”“兒童內褲”等關鍵詞進行搜索，發現了許多類似的圖片。有些網店的購買頁麵廣告還標注不雅用語，圖片中男童女童的隱私部位被凸顯。另外，部分表情包也被配上具有性暗示的文字，搖身一變成了收費產品。這樣一套表情包隻需花幾元錢就可以買到，裏麵有上百張表情。
對於平台如何加強監管一事，21日上午，上遊新聞記者通過“未成年人關懷熱線”聯係上A視頻平台。一名客服人員詳細記錄了數條引發網友不適的視頻信息，以及評論區那些露骨的留言，表示會進行核實處理。該客服也表示，一旦發現涉嫌擦邊的視頻或評論，肯定會第一時間處理。
從技術角度分析，為何總能看到擦邊視頻或者露骨評論等“漏網之魚”？這可能與平台審核機製有關。據媒體報道，由於不少平台采取的是“機器算法+人工審核”的方式，導致在處理海量信息時可能出現遺漏。
某視頻平台2020年財報顯示，內容審查人員有2413名，僅次於產品和技術。另外一家平台的審核員也有將近千人。但機器算法的篩查，普遍采用的是關鍵詞設置和圖片解析，最終把控敏感內容的重任，還是要落在人工審核員的頭上。另外，用戶的投訴舉報也是“倒逼”平台審核的途徑之一。某視頻平台客服表示，一旦收到用戶的投訴舉報，平台會迅速介入，采取的處理方式包括刪除違規信息、對發布者進行警告、禁言甚至封禁賬號等。
從法律角度講，作為內容載體，各大平台應該承擔怎樣的監管責任？而作為未成年人的監護人，家長應該如何進行有效監督管理？河南澤槿律師事務所主任付建律師認為，網絡平台用戶在發布內容時都要通過平台的審核，這麽多未成年人視頻午夜出現在APP推薦頁麵，說明平台在午夜時段沒有完全盡到“審慎監管”義務。作為網絡服務的提供者，這些平台應當對用戶所發布的內容進行審查，尤其是涉及擦邊、違背公序良俗以及違反社會良好風尚的用戶和視頻，規範自媒體網絡秩序，淨化網絡環境。
付建律師認為，作為未成年人的監護人，家長具有法律規定的監護義務和職責，應當審慎保護好未成年人的隱私，同時對未成年人進行合理的性教育，幫助孩子樹立積極向上的價值觀念，自覺抵製低級趣味，防止沾染不良惡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