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音頻為經濟學家高善文2018年在山西證券30周年會議上的演講部分內容。文字稿是根據錄音整理的。但高善文先生否認視頻聲音來自他本人。由於人的聲線如同DNA是無法改變的,所以辨別真偽難度並不大。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為之。
在那個背景下,以中國加入WTO為標誌,中美關係被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在具體執行過程中有很多力量在支持它,有戰略家在支持它、正常和中國做生意的商人···有很多利益在支持它,但總體來講,在小平同誌南巡、中國加入WTO等等背景下,中美關係處在一個前所未見、非常和諧的時期。
哈佛大學一位教授有一次演講時我在現場,他提到,中國加入WTO以後,中美作為相互之間如此重要的貿易夥伴,貿易糾紛和摩擦之少在曆史上是沒有先例的。
兩個大國經濟體量這麽大,相互之間的交往如此密切,但貿易摩擦又如此之少,這個在曆史上是沒有先例的。
重要的原因是兩點,美國的精英對你抱有期望,同時大量輸往美國的商品是由美國的企業在中國生產的,每當有一些對中國持有敵對態度/不友好態度的勢力試圖站出來找茬時,這些商人在參眾兩院,背後馬上就把他們拍死,而美國的戰略家也馬上會站出來說要“給中國一點時間,給中國一點機會”。
今年元月份時我跟中國一個智庫代表團訪問華盛頓,這次訪問基本拜訪了美國主要的經濟智庫以及絕大部分負責經濟決策的內閣部門,比如這次打頭陣的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比如說商務部,比如說財政部,實際上我們還拜訪了美聯儲等其它一些經濟部門。在以前的拜訪中我還拜訪了美國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等等,我給大家講兩個相關的故事,我們可以看到中美關係現在有多困難:
在拜訪美國商務部的時候,接待我們的是一個司長,他也是一個經濟學博士,是一個學者,我們是民間代表團,所以大家可以說得比較開放。這個學者講,當年美國接納中國加入WTO的時候,克林頓總統給美國人民描繪了一幅美好藍圖,這幅美好藍圖的支點是:中國會堅定不移地走向市場經濟,······。所以美國的精英接受了這一點,有一些人抱有懷疑態度,但總體上美國精英接受了,給中國一點時間,一點機會。
但是現在,美國主流精英的共識是,當年克林頓總統的許諾忽悠的太大了。克林頓總統當年的忽悠太大了,15年過去了,18年過去了,回頭看不是這麽回事。······在他們看來,當年克林頓總統的忽悠完全沒有兌現,反而給美國製造了一個可怕的敵人。
這個可怕的敵人擁有巨大的經濟體量,······如果現在再不采取措施,美國以後也許將會喪失機會和能力去遏製中國。
這種看法是美國主流精英的看法,這時候美國的商人在做什麽呢?美國的商人都雲集在美國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要求對中國采取強硬措施。他們提出的抱怨是什麽呢?是知識產權、是強製技術轉讓、是國進民退、是不公平的競爭地位、是國有企業/政府在經濟之中具有越來越大的作用,而他們在中國的市場之中不能享受公平的對待,······,他們沒有能力與中國政府對抗,所以他們雲集在貿易談判代表辦公室,提出了這麽多要求和訴求。
我們跟對方說,你們要打貿易戰,要製裁中國,美國也會是利益的付出者,美國也會犧牲,美國的消費者也會受到傷害,美國的利益也會受到傷害······
美國的貿易談判代表隻說了一句話:為有犧牲多壯誌。
這句話我把它翻譯為了中文,它的英文很長,但我一想意思隻有這句話翻譯最貼切:為有犧牲多壯誌。
中國盡管製裁了美國的大豆,但美國大豆的負責人說了,說可以理解美國政府的選擇,可以理解特朗普總統的選擇,願意為國家利益付出犧牲。
誰說美國人民都是商人的?誰說美國人民沒有情懷呢?誰說美國人民沒有對國家的擔當呢?似乎不是這樣的。
我再講一個例子,也是今年元月份發生的例子,但因為行程衝突我沒有參加這場會談。
一個退休的······官員,現在已經退休了,······。他率領另外一個民間(半官方)訪問團,他們的訪問跟我們有一些交叉,也有一些差異,他們訪問了美國國務院,也訪問了美國的白宮,因為行程衝突,這兩個單位我們的行程沒有安排進去,反過來他們也因為部門的一些原因,我們的一些行程也沒有去。
他們訪問的是美國國務院,跟他們會談的美國助理國務卿。(中方訪問團帶頭人)是退任高官,受中國政府委托,或者說授權去參加這種會談,中國政府和美國政府授權的民間組織,民間對民間談,很多話可以放開來講,政府對政府談起來不方便。
我們的······一個代表團跟美國國務院的助理國務卿及隨員來談。會談的氣氛前所未有的差,以前會談大家有一些交集,就如何改善中美關係有一些建設性建議,但這次完全是針尖對麥芒,談不起來,美國相關方麵對中方代表團總體上是非常敵視、非常不友好的態度,所以中方代表團成員都很沮喪。談到最後,這位······起來說,“您就說一說,我們和中國政府回去到底能夠做什麽?”你給個主意,你說一說我們到底實實在在能做什麽,這些東西我們馬上就可以做,做完以後馬上就可以改善中美關係,美國人民願意說,中國也願意做,你給我提幾條建設性建議,我回去馬上就辦,辦完以後中美關係不就有轉折和緩和嗎?我們的任務當然可以來聽你抱怨,但我也希望實實在在有一些建議,回去以後馬上落實,落實之後馬上就可以改善中美關係呀。
這個助理國務卿是政治任命,是特朗普總統提名,經過參議院任命的,他把身體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眼45度向天,眼睛看著天花板,從鼻子裏哼出了兩個英文單詞,這個單詞叫“Be
humble”,Be
hanble在中文裏是什麽意思呢?“你們這幫······,別跟我裝逼”,翻譯成中文就是這個意思。Humble英文原意是“謙卑”,最早出現在《聖經》之中,本來的含義是“人在上帝麵前要謙卑”。它最早的英文含義是這樣的。
他們回來都討論“be
humble”怎麽翻譯成中文更貼切。這是在民間非正式會談中的原話,我還原的都是一字不落的原始場景,盡管我沒有在場,但是他們回到酒店,我們住在一起,他們馬上就交流了這個場景。
這次訪問結束以後回來要······寫報告,調子怎麽定,很多學者不知道這次完了以後給······怎麽定調子,最後他們給······的報告是我定的調子,後來有一次我碰到有關部門司局長級別的官員,他告訴我“你這個調子當時定得極其大膽”,因為沒人敢這麽說,但回頭來看是正確的,我定的調子就是“維持中美關係過去40年正常交往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中美過去40年交往是有一些重要的政治基礎的,早期對付蘇聯,後來我們走向市場經濟,這些重要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中美關係將進入長期的、非常動蕩的、充滿對抗的不確定時期,······需要對此做好充分的準備。
我們回頭幾個月以後來看,······是完全沒有做好······很大程度上是沒有思想準備的,在華盛頓我們這個級別的人都能馬上看到問題,但也許在官方交往溝通之中有很多限製,所以反而沒有(做好思想準備),我的猜測是直到現在也許我們的準備仍然沒有做好。
我們知道最近剛剛召開了外事工作會議,外事工作會議的一個主題就是“如何盡快穩定中美關係”,中央清楚地知道,穩定中美關係就是穩定中國外交關係的大局,穩定中美關係就是穩定改革開放的大局,中美關係一旦不能穩定下來,國內什麽事兒都別幹了,什麽證券市場的發展,什麽改革,這些都談不上,但問題在於中美關係在我們剛才的講述之中可以看到,它的政治基礎已經蕩然無存。······
換句話說,因為中美關係政治上的變化,美國現在的套路上馬上拿出台灣來捅你。據說美國的環太平洋軍演已經在嚴肅考慮邀請台灣的軍隊來參與。美國的環太平洋······以前中美交往時美國是把台灣放在一邊,克林頓總統說李登輝就是Trouble
Maker(麻煩製造者),把台灣放在一邊。現在它是把台灣拿出來捅你,你哪裏疼他就捅你一下,捅得你嘰裏哇啦亂叫還拿不出辦法。緊接著上星期時特朗普總統和普京總統在赫爾辛基舉行了秘密會談,這次秘密會談隻有兩個總統、兩個翻譯,沒有外人。這次會談結束以後,很快西方媒體就傳出了這樣的風聲(但我們認為這種風聲是有可能的),這次會談就像鄧小平跟卡特總統的秘密會談是一樣的,它要解決的問題也是一樣的,美國可能“聯俄製華”,已經把中國作為敵人了,美國要對付你,這邊是台灣,那邊就是蘇聯,把俄羅斯拿過來,跟俄羅斯聯合起來搞你,朝鮮就更不用說了,已經被特朗普很大程度上拉走了。
······
回頭來看,這個總結是對的。······,如果我們還繼續跟蘇聯搞在一起,現在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
所以呢,報複的時間來了。俄羅斯現在的經濟總量趕不上中國的廣東省,俄羅斯的經濟總量趕不上比利時,趕不上廣東省,中國的經濟總量已經12萬億美金,今年的人均GDP可能會接近10000美金,12、13萬億美金,俄羅斯隻有1萬億美金,一個中國現在的經濟產出相當於13個俄羅斯,中國的工業生產能力至少相當於20個俄羅斯,站在1969年、1979年是無法想象的,1969、1979年俄羅斯人看中國是這樣看的,現在他們抬頭看中國已經看不見了,中國已經在九霄雲層之上,他們完全在地上,抬頭看,穿過重重的雲層他都已經看不見中國在哪裏了。
我的哥哥在太原做生意,他們攬到一個生意是援助白俄羅斯的電網建設。所以在白俄羅斯待了幾年,交往非常深的一個感受是,白俄羅斯老一代人看中國,一個是覺得中國原來很窮很落後,我是老大你是小兄弟,······,多少有點酸溜溜的,白俄羅斯年輕人覺得中國好有錢呀,你們技術這麽發達、這麽有錢,還來援助我們。這種心態的變化,與中國過去幾十年在國運選擇上,小平同誌做的幾次重大選擇息息相關,也是在這個背景下,我們紀念改革開放40周年,在這一背景下十分地思念小平同誌,不是沒有道理的。
就像我剛才講的一樣,美國定下來了,拉著俄羅斯一起反對中國,俄羅斯對此是求之不得,俄羅斯一直拉著中國就是為了對付美國,不然他拉著中國有什麽價值呢?但是如果美國願意拉他,願意為他付出代價,馬上把中國扔掉。這是很確定的。所以隨著中美關係全局的變化,中國內政外交的全局正在發生影響深遠的變化,而這一變化很不幸的是在2018年剛剛開始展開,······戰略家需要再次體現出40年以前小平同誌的膽魄、智慧、遠見、手腕和身段,而中國在這一選擇之中能否作出正確的選擇,我們拭目以待。
這是我對中美關係非常簡要的回顧,接下來我還有十來分鍾的時間略微跟大家講講去杠杆的問題,因為中美關係是全局,它會影響未來30年甚至50年,美國的一些戰略智庫已經想得很明白,美國從1945年到1991年差不多花了50年的時間搞垮了蘇聯,打贏了冷戰的勝利,美國也要有決心拿出30到50年的時間在中國還沒有能力全麵挑戰美國的時候把它徹底摁住,現在不摁20年以後摁不住了,現在不摁,20年以後中國的經濟總量可能是美國的1.5倍。到2028年的時候,中美的經濟總量大約都會接近市值30萬億美金,中國和美國的經濟總量會是一樣,按照《中國製造2025》的規劃,那時候在一係列關鍵行業我們跟美國在技術層麵上會很接近。然後到2040年的時候,中國的經濟總量也許比美國還要大30%到50%,那時候美國就沒有能力把中國壓住了,所以美國要把中國壓住一定要趁現在。
對於如此重大的戰略抉擇,考驗中國領導人智慧的時間到了。回顧鴉片戰爭以來到現在為止,差不多180年的曆史,從1842年到現在接近180年,再一次又一次重大的曆史轉折關頭,中國總是作出錯誤的選擇,1842年曆史給了中國很多機會,但在多數時候,中國總是站在錯誤的方向,隻是在過去40年,在小平同誌的主導下我們賭了兩次賭對了,這兩次賭對我們就創造了如此巨大的經濟繁榮。1949年我們跟蘇聯搞在一起,搞錯了;1895年洋務運動搞的半死不活,我們跟日本搞一架,又搞錯了。在曆史上我們一次一次總是搞錯,現在好不容易搞對兩次,這次能不能搞對,大家拭目以待。
對年輕人來講,對30歲以下的年輕人來講,如果這次沒搞對,大家就回去洗洗睡吧。對於我們這個年紀的人來講已經無所謂了,······。但是對於年輕人來講,我們確實站在一個非常重要的選擇關頭。
緊接著我來講講去杠杆,去杠杆這個問題是今年內政外交之中的另外一個交點,市場的爭議也很多,直到現在應該說爭議也沒有平息下來。我昨天在深圳時還談到了這一點,中國在漫長的曆史之中曾經創造了光輝燦爛的古代文明,華夏文明的根源之一也是在山西,在中國明代以前,中國在王朝鼎盛的時候,技術的複雜程度、經濟的繁榮程度相對於鼎盛時期的西方世界也毫不遜色,直到19世紀末期英國人還做不出來瓷器,所以必須從中國大量進口瓷器,因為他們在技術上(達不到),工業革命已經100多年了,他們做不出來瓷器。諸如此類這種技術上的創新還可以舉出很多,但毋庸諱言的是,當中國在1842年與西方世界開始全麵接觸,並此後開始試圖融入西方世界和現代化的過程之中,這條路走的非常艱難,我們同意除了西歐的文明之外,全世界其它文明在試圖接納、融入西歐的文明和工業文明的過程之中都是困難重重,非洲到現在搞不定,印度到現在還不如中國呢,拉丁美洲、阿根廷,在30年代時阿根廷是世界七大工業國,從經濟總量來說日本在阿根廷麵前完全是小兄弟,到了80年代,阿根廷淪落為一個發展中國家,拉美。但是在東亞我們看到了很多工業化過程的奇跡,比如說日本,比如說後來的韓國,比如說中國台灣,更不要說香港、新加坡等經濟體。
把中國放在東亞地緣政治的背景下,中國現代化的過程走得異常艱難,直到現在好不容易小平同誌給我們規劃了40年,我們現在又開始嘚瑟,沒嘚瑟兩天,老美跟你翻臉了,不會玩了。······不會玩了,不知道怎麽跟美國人玩,派人去人家那兒不接待,接待也就是給你一杯清茶就給打發回來了,兩手空空回來了。
為什麽呢?我們要去反思為什麽我們這個文明在工業化的過程之中會如此艱難,原因有很多,我也不能一一列舉,也不能給出終結答案,但是我的體會我認為有一條,跟中國人的思維方式有關,我們工業化如此艱難,跟中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有關係。
中國人看待世界的方式與現代西方世界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格格不入的,在這一過程之中就有大量的誤讀、猜忌、摩擦、衝突,甚至非常不和諧。我們知道現代受西方教育的人是如何看待世界的?他有兩個基本工具:
第一個基本工具是對世界客觀的觀察和測量,我們要觀察星星,我們要觀察天體的運轉,我們要觀察經濟的起落,然後對它進行客觀的觀察和測量;
第二個工具,在此基礎上依靠嚴密的邏輯推演,依靠嚴密的一步一步步的邏輯推演,以數據觀察為基礎,以嚴密的數據分析邏輯推演為基礎去理解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