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蒙貞與周崇文夫婦前往新加坡，準備開啟她參加現代社會工作的嶄新一頁，嶽謀忠也請了幾天假陪同他們一起前往。未央集團的國際總部便設立在了濱海灣金融中心的四十八樓，而他們一家就在隔壁的公寓租住了頂層的閣樓單位，可以從屋頂的露台俯瞰濱海灣和馬六甲海峽。這天恰逢新加坡國慶，一家人在露台上觀看了壯麗的煙花表演，結束後伴著南中國海的晚風，全家在露台上品鑒趙桂英為蒙貞特別釀製的太和、中和、保和三款清酒和陽關三疊這款紅酒，無不為這四款酒所折服。周崇文望著馬六甲海峽中來往不息的巨輪歎道：“貞兒，我第一次來新加坡是2001年，那時中美南海撞機事件還在發酵，我們單位跟新科工程合作，在港務局大廈的樓上開會，當時親眼目睹了小鷹號航母編隊途徑馬六甲海峽的耀武揚威。我那時就想，我們國家的航母編隊什麽時候能夠列裝，巡弋在南海，甚至四大洋中。二十多年過去，現在浙江、江蘇艦都下水形成戰力了，有了海軍的保護，咱們一定可以在南海大力開發遠洋牧場，給你的事業增磚添瓦。”
周夫人揶揄道：“你這是以公謀私，剛退休那幾年，你就一直嚷嚷著要返聘去遠洋漁業的裝備公司去打工幫人設計深海牧場，現在可好，托孩子的福，你直接成業主了，我可告訴你，千萬別嘚瑟，第一期別弄那麽大，孩子掙錢不容易！”
周崇文笑道：“你別擔心，深海牧場經濟效益很好，孩子這些投資，三年就全收回來了。賬是咱家丫頭算的，你擔心啥？”
蒙貞也在一邊幫姥爺說話：“姥姥，你信不過我和姥爺，還信不過媽媽啊？媽，你給姥姥展示一下唄！”
周蕙蘅今天心情不錯，她坐在嶽謀忠的身邊，語音呼喚小龍，將一幅三維立體激光全息投影展示在了大家麵前，嶽謀忠細細看去，那是一座標記了詳細參數的深海牧場數字模型，長400米、寬150米，深120米的巨大網箱中，被分成了二十四個格子，配備了自動投餌、水下生物光源、環境監測、自動捕撈、大數據分析、衛星通信、太陽能發電儲能係統，她給大家一一解釋每個係統的功用，最後告訴大家，這個係統的容量為720萬立方米，相當於七十二艘福特級航母的排水量，每年能夠生產大黃魚、石斑魚、帶魚、比目魚大約28萬噸，產生經濟價值九十億人民幣，除了供給絲路市集全球門店海產品消耗外，還有12萬噸的供應量可以推向市場，大幅替代日韓海產品進口。因為蒙貞對海洋牧場的定位是普惠型海產品，利潤率僅設定在5%，投產後將把國內市場的深海魚類價格從每公斤50-60元降低到每公斤三十元以下，讓更多的人享受到更物美價廉的高品質海洋蛋白。係統的總體投資在十五億人民幣左右，綜合考慮養殖成本和運營成本，不到三年便可收回所有投資。經過前期的詳細勘察，這個牧場的選址定在了仁愛礁以北十一海裏的區域，此地海底平坦，水流緩慢，平均水深在600米左右，適合通過錨鏈在海底固定，在台風季節可以通過調節壓縮空氣浮力艙讓平台潛入海底以保證設施的安全和完整性。
周蕙蘅講解完畢，麵對這樣的龐然大物，嶽謀忠和周夫人還是感到有些震撼，但是他們已經被完全說服了，嶽謀忠舉杯敬周崇文道：“爸，敬您，祝牧場早日投運，我們都能吃上您養的魚！”
“別敬我，咱們一起敬貞兒吧！不知道咱們家前世哪裏修來的福氣，能這輩子遇到她。孩子，你知道嗎？你照亮了我們的生活，我原本以為餘生就在灰暗中度過了，直到你的出現。”周崇文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陽關三疊，笑著對周蕙蘅說：“丫頭，你不是老抱怨爸爸沒帶你上001嗎？今後爸爸天天帶著你去南海巡遊，在我們的藍色國土上耕耘！”
蒙貞在假期後的第一個工作日去寶潔公司報到，在貝聿銘大師設計的海峽之門大廈西塔39樓，她體會到了現代化辦公室的寬敞明亮和溫馨，領到了筆記本電腦和手機，公司沒有固定工位，大多數辦公桌都是270度的無敵海景。麵對著碧波蕩漾的馬六甲海峽，她收到了公司發給她的歡迎郵件，第一部分是關於公司使命和願景的介紹：我們始終相信，通過細微而有意義的方式，改善現在以及未來世世代代消費者的生活；第二部分是公司價值觀的介紹：正直誠實、領導才能、責任擔當、積極求勝、互相信任；第三部分是公司的經營準則：
- 我們尊重每一位員工
我們相信每一位員工都能夠，並且願意發揮其最大潛力。
我們珍視每個員工的不同之處。
我們激發和幫助員工去實現更高的期望、標準和具有挑戰性的目標。
我們如實反映個人的工作表現。
- 公司與個人的利益休戚相關
我們相信誠實正直地為公司業務發展做正確的事, 將為公司和個人帶來共同的成功。
我們對共同成功的追求將我們緊密結合在一起。
我們鼓勵員工股份製，提倡主人翁精神。
- 有策略地著眼於我們的工作
我們的業務運作基於明確並已取得共識的目標和策略。
我們隻做，也隻爭取做促進業務的工作。
我們在任何可能的情況下簡化和標準化現有的工作，提高工作效率。
- 創新是我們成功的基石
我們極為重視重大的、全新的消費品創新意念。
我們挑戰陳規，開拓新的工作方法，從而在市場上贏得更大的成功。
- 我們珍視個人的專長
我們相信不斷完善自我並且發展他人是每一個員工的責任。
我們鼓勵並且期望員工有出色的專業知識和精湛的工作技能。
- 我們力求做到最好
我們力求在公司所有的策略重點上都做到最好。
我們對照公司內外的最高標準來認真衡量我們的工作表現。
我們善於從過去的成功和失敗中吸取經驗教訓。
- 我們重視公司外部環境的變化和發展
我們力求最好地了解消費者及其需要。
我們創造和提供一流的產品和包裝，倡導全新的消費觀念，樹立成功的品牌形象。
我們發展與客戶、供應商之間緊密互惠的關係。
我們的公司是有良好素質的法人。
我們將可持續發展理念融入我們的產品、包裝和運營。
- 互相依靠、互相支持的生活方式
我們的各個業務組織、部門、品類和區域之間相互信任，緊密合作。
我們對采用他人的建議及方法取得的成績感到自豪。
我們與所有為實現公司宗旨作出貢獻的各方，包括我們的客戶、供應商、學校和政府，建立真誠友好的關係。
看完寶潔這份曆經180年而幾乎傳承不變的使命、願景、價值觀和經營準則，她又想起了華為的基本法，兩者之間竟有許多的共同之處。魯峰給她講到過文化和價值觀致勝，她突然就明白了能夠穿越周期而存在的偉大公司，在這一點上都是十分重視的。頓悟之下她起身來到落地窗邊望向馬六甲海峽，低低的白雲在海麵上投射出大片的影子，來往的商船如梭，見證著南中國海的經濟脈動。如何讓未央集團能夠穿越周期，抵禦驚濤駭浪，成為像寶潔一樣跨越三個世紀的長青基業？如何能夠讓更多的中國企業成為像華為和寶潔那樣的龍頭？魯峰曾經告訴她任正非是在繼承周恩來總理遺願，雖然那是魯峰自己的解讀，蒙貞卻深信不疑：對了，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為中華之崛起而工作，就是自己這一世的使命。
第二天開始，蒙貞便參加了公司的新員工培訓，培訓內容很豐富，從各部門的介紹到大型商業軟件的使用一應俱全，一周後又開始了供應鏈學院初級班的學習，給新員工上課的是一位頭發花白的美國人，這位老先生在講台上掃了一眼新員工花名冊，便開口對下麵的學員們說道：“大家好，我叫羅伯特·斯科菲爾德，我是你們這一周課程的班主任，我已經看過你們的簡曆了，你們這個班級的學生來源多樣化讓我印象深刻，有來自美國、中國、新加坡、澳大利亞、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的新同學們。我想問你們一個問題，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太平洋戰場，你們認為美國軍隊戰勝日本軍隊的關鍵致勝因素是什麽？”
“是美國軍隊的超級火力。”
“是美國軍隊為珍珠港雪恥的複仇精神。”
“是美國得到了中國、菲律賓和澳大利亞的支持。”
“是美國站在了正義的一邊。”
“是美國破譯了日軍的密碼。”
“是美國強大的兵員輸送和後勤補給能力。”
“......”
大家七嘴八舌回答了很多，羅伯特都用筆在白板上一一記下，等到大家都不說話了，他回身肅然說道：“大家說的都沒錯，但是遺漏了一項重要的決勝因素，那就是管理科學，具體來說，是運籌學在太平洋戰場上的廣泛應用。”
“當時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歇爾五星上將麵臨的難題是，麵對太平洋戰場上多達幾百個潛在衝突點，如何組織合適的兵力、彈藥、武器和補給投放，這就需要利用運籌學的線性規劃理論並求解；為了對敵我雙方機場跑道、包括航母艦載機的最大起降流量進行估算，排隊論被大規模引入；著名科學家馮·諾依曼利用博弈論確定取勝的算法，廣泛應用在對潛艇和水麵艦艇、殲擊機和轟炸機之間的作戰、追蹤等問題，提供了追逃雙方都能采用的最優決策；搜索論主要研究在資源和探測手段受到限製的情況下，如何設計尋找某種目標的最優方案，在太平洋戰場上，美國陸軍和海軍在研究如何估算日本軍隊的潛艇活動、艦隊運輸和兵力部署等領域有著廣泛的應用。以上這些都屬於運籌學範疇，而在現代企業管理中，線性規劃可用來優化全球範圍內的物流網絡，比如設立多少個區域分倉、如何規劃最優的物流線路以降低運輸成本並提升運輸效率；排隊論可以幫我們優化每個化妝品專櫃的人員配備、每條生產線的維保計劃；博弈論可以幫我們優化廣告資金投放、市場活動安排和銷售人員配備。總之，我們未來在市場上的勝利，要借助管理科學和現代計算機技術幫我們達成。”
羅伯特的一番話讓蒙貞陷入了沉思，她的目光也移向了窗外的天空。羅伯特注意到了蒙貞的走神，他問蒙貞道：“Zen，你有問題嗎？”
Zen是蒙貞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字，聽到羅伯特點名，蒙貞回過了神來，她立刻道歉道：“我覺得您說的很對，所以才走了一下神，我沒有問題，謝謝您。”
羅伯特點點頭，繼續上課。在課間休息時他看到蒙貞自己孤零零坐在位子上還在走神，便走了過來，拉了把椅子坐在了蒙貞邊上對她說道：“Zen，也許你剛才在想，美國軍隊采用了這麽多的技術手段，還擁有占據絕對優勢的強大火力，為什麽還輸掉了朝鮮戰爭？是不是？”
這句話立刻讓蒙貞警覺了起來，她開始認真打量羅伯特：此人年紀約莫六十上下，臉上的皺紋深刻，每一道仿佛都在訴說著主人所經曆的滄桑；他的身材管理的很好，腰杆筆直，肩膀寬闊，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清澈明亮，讓她想起了兩千多年前張騫夫人圖雅的眼睛，也是一樣如同天空一般的藍色。
蒙貞望著羅伯特，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到敵意，而是帶著一絲慈祥，她想了一下回答道：“您猜對了，我剛才確實在腦子裏閃過了這個念頭，但是我並沒有確切的答案。”
羅伯特笑了一下，蒙貞分明從他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絲狡黠，他對蒙貞說道：“我們今天下課後去濱海灣絲路市集聚餐，這是歡迎新同學們的第一次團建，到時我們可以探討一下答案。”
供應鏈學院新生歡迎晚餐就定在了濱海灣絲路市集的頂樓露台上，主菜是新加坡國菜辣椒螃蟹和咖喱魚頭，配有東南亞風味的檸檬海鱸魚、客家釀豆腐，還有中國西北的紅柳烤肉和大盤雞，令她意外的是羅伯特不僅點了紀念李光耀先生的雞尾酒‘光耀東方’和紀念陳嘉庚先生的‘民族之光’，也給大家點了紀念嶽飛和吳玠的‘滿江紅’。蒙貞吩咐店裏的服務員看到她不要聲張，她以一名普通顧客的身份和這一屆的管培生同學們、老師一起開開心心地吃了一頓飯。用完餐後，大家三三兩兩散落在露台上，在濱海灣絢爛的燈火下聊天交流，而羅伯特和蒙貞也找了個靠海灣的立式吧台聊了起來。
“Zen，歡迎你加入寶潔這個大學校。”
“謝謝您！今天您講的太精彩了，尤其是把銷售計劃員、采購計劃員、物流計劃員和生產計劃員統一管理起來的集成計劃調度體係，讓他們都在控製塔內合署辦公，現場協商解決問題，保證客戶及時高質量收貨以提高客戶滿意度，這對複雜的供應鏈係統特別管用。”
“你看到了本質。這些角色之前都存在著各種各樣的本位主義，銷售計劃員想著如何滿足他所負責的客戶的交貨計劃；生產計劃員想的是安全生產和設備停機維保，還有生產成本的降低；采購計劃員想的是怎麽能大批量采購以降低采購成本；物流計劃員想的是如何獲取鐵運、水運和汽運的集裝箱運力，這些人之間是存在衝突和矛盾的，以至於一個為滿足客戶需求的調貨計劃要拖上好幾天才能完成，這樣的公司在現代社會是沒有競爭力的。我們後來把他們納入統一的計劃調度體係內，也就是今天所講的控製塔體係，讓他們一起為客戶滿意度負責，現場辦公當天解決所有問題。我們也用統一的績效指標體係考核他們，比如達交率OTIF(ON TIME IN FULL)和加權平均物流成本（WALC)，這樣大家才能把精力聚焦，把整個供應鏈體係做好。”
“是的羅伯特，我聽到您說前些年中國市場的達交率從72%上升到99%，還是很震撼的。”
“孩子，那是大家齊心協力的結果。產品供應部、市場部、銷售部、財務部和信息技術部一起做成了這個項目。”
“嗯，我知道了。對了，您今天怎麽知道我在想朝鮮戰爭的事情？”
“加入寶潔之前，我曾經是一名海軍軍官，長期駐防東京灣橫須賀基地。你是中國人，你知道我們兩個國家在七十多年前在朝鮮有過激烈的衝突。看到你當時的神情，我就猜想你可能會想到朝鮮戰爭。”
羅伯特的話讓蒙貞吃了一驚，她下意識問道：“您在第七艦隊司令部服過役？裏根號航母的母港？”
這下輪到羅伯特吃驚了：“你還挺關心軍事？”
蒙貞沉默了一下，她在兩千多年前就是一名戰士，她沒有正麵回答，而是繼續問道：“您怎麽看朝鮮戰爭？”
“這場戰爭本來可以避免，但是最後演化成了一場悲劇。”羅伯特喝完了杯中的滿江紅，又點了兩杯北緯三十八度，繼續說道：“孩子，你知道嗎？‘我們在錯誤的地方、錯誤的時間、同錯誤的敵人打一場錯誤的戰爭’這句話，是誰說的？”
蒙貞看著剛送來的北緯三十八度酒杯中的冰雪搖了搖頭。
“是在1951年5月，時任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奧馬爾·布雷德利在出席解除麥克阿瑟職務聽證會上說的。”
羅伯特舉起北緯三十八度，與蒙貞碰了一杯繼續說道：“孩子，這家店是我最喜歡的餐館，是中國人開的。據說老板是一位年輕姑娘。我在這家店裏最喜歡的酒，就是這款北緯三十八度。”
“為什麽呢？”蒙貞很好奇。
“這杯酒的味道會讓我去反思如何去避免更多悲劇的發生。八十多年前，中國和美國是戰友，並肩與日本作戰並取得了勝利。五年後卻因為意識形態的不同和一係列的戰略誤判，成為了敵人。七十年代後期我們又一起為了對抗蘇聯成為了盟友，之後我們的關係雖然有很多波折和反複，但不是敵人，直到特朗普上台。現在的美中關係，是很多人不願意看到的，尤其是美國工商界。”
蒙貞若有所思點點頭，她繼續問道：“那我們從朝鮮戰爭說起，您覺得這場戰爭有避免的可能嗎？”
“時光雖然不能倒流，曆史卻可以反思。雖然美國在朝鮮戰爭爆發之後七天內就決定卷進戰局，但戰前的美國人卻並沒有堅定幫助韓國的決心。1947年9月，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上艾森豪威爾將軍和尼米茲將軍就曾向杜魯門總統提交過一份關於朝鮮半島戰略價值評估的備忘錄，該備忘錄稱“從軍事安全的角度來看，美國保持目前在朝鮮的軍隊和基地並沒由什麽戰略價值”。1949年3月麥克阿瑟在會見英國記者時，第一次非常明確地對外宣稱韓國不在美國的亞洲防禦圈內。當時美國的戰略重點在歐洲，美軍總人數隻剩下160萬人。年軍費也從820億美元降到了130億。海外軍隊也主要是駐紮在歐洲，準備和蘇聯進行一場全麵戰爭。”
“美國為什麽在朝鮮戰爭爆發之後徹底改變態度，全麵卷入朝鮮戰爭，我覺得主要是三大影響因素：第一，是對於共產主義意識形態的懼怕，第二，是美國政壇內部的黨爭；第三，是媒體對民意的影響。先說第一點，杜魯門總統雖然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兩個月後便承認了新中國的合法地位，但是中國選擇的社會主義道路、選擇了蘇聯作為盟友讓資本主義世界很懼怕，非常擔心在蘇聯的影響下繼中國之後讓整個朝鮮半島，甚至整個世界也全麵赤化，這樣就會動搖資本主義自由世界和自由市場的根基。”
“第二，美國政壇傳統的黨爭，也起到了非常負麵的作用。朝鮮戰爭前中蘇同盟的達成讓美國政界大為震動，讓共和黨死死抓住了民主黨的把柄，認為是民主黨的外交政策導致美國在遠東丟失了中國這個重要的盟友，掀起了美國社會對於杜魯門和民主黨政府遠東政策的普遍不滿，政府內部主戰的鷹派也趁機大肆抨擊杜魯門政府在朝鮮半島的軟弱立場。麥卡錫更是趁機指控美國政府中有大批共產黨間諜，對國務院中遠東問題專家進行了大規模清洗。杜魯門當時承擔了極大的壓力，不得不在決策時需要非常注重國會中鷹派領袖們的態度。”
“第三，媒體裹挾民意，火上澆油。二戰結束前，美國社會普遍厭戰，美國在朝鮮戰爭前進行了大規模裁軍，但到了朝鮮戰爭爆發後，一次蓋洛普民意調查顯示四分之三的民眾相信蘇聯正在謀求統治世界，美國民眾對蘇聯擴張的恐懼和敵視情緒壓過厭戰情緒，普遍希望采取強硬措施。而西方世界的政客是必須服從民意的，否則就沒有選票。就這樣，一場在錯誤的地方、錯誤的時間、同錯誤的敵人進行的錯誤的戰爭，還是發生了。”
“從賢不從眾！華為基本法！”蒙貞脫口而出。
羅伯特有點疑惑地看著蒙貞，蒙貞心裏升起一股恍然開悟後的巨大喜悅，她敬了羅伯特一杯酒說道：“我突然明白了，不管是國家政策還是公司運營，不能被選票和媒體所裹挾，更不能被意識形態和宗教信仰所綁架。華為基本法第十三條規定：要遵循民主決策，權威管理的原則。高層重大決策需經高層管理委員會充分討論，決策依據是公司的宗旨、目標和基本政策；決策的原則是，從賢不從眾，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裏。新加坡政府取得的巨大成功，也是基於這個原則。”
羅伯特望向遠處的高樓大廈，半天才長長吐了一口氣：“也許你說的是對的，美國也曾經十分強大，可惜被分裂的兩黨和選票綁架的總統們弄得日漸衰落。我大學學習曆史的時候，也讀到當年德國皇帝威廉一世任命47歲的俾斯麥為首相，俾斯麥上任後在下議院發表演講聲稱‘當代的重大問題，不是通過演說和多數派投票所能解決的，而是要用鐵和血來解決。’”
“所以你搬來了新加坡，不願意看到美國國內過度追求的所謂政治正確？”
“是的。”
“羅伯特，能告訴我您之前的經曆嗎？為什麽會從海軍到寶潔？”
“我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海軍學院畢業後就前往第七艦隊橫須賀司令部服役，任職作戰參謀。那時候是計算機科學發展的黃金時期，對運籌學在實戰中的應用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對了，朝鮮戰爭的指揮官李奇微上將曾經擔任過美國國防部戰爭規劃辦公室的主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歇爾很欣賞他。”
“李奇微是一個值得我們尊敬的對手，彭德懷元帥這麽評價過他。而且，他不同意美國卷入越南戰爭，並因此被解職提前退休。”
羅伯特睜大了眼睛看著蒙貞，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孩子，你居然知道這些？如同你所說，李奇微上將經曆過朝鮮戰場的血與火，關於是否要介入越南戰爭，他比當時所有的其他決策者都清醒。可惜，在美國，決策往往並不是由清醒或正直的人作出的。”
“那是由參政兩院背後的利益集團嗎？”
“很多時候是的。他們也往往決定了總統的政治生命，甚至是生理生命。”
兩人沉默不語，羅伯特喝了一口酒，慢慢的說道：“孩子，你問我為什麽來寶潔？這是一家很幹淨的公司，有著很高的企業道德和社會責任感。我退役後在哈佛商學院讀了MBA，畢業前寶潔的總裁親自到學校來宣講，我被這公司的價值觀所吸引，後來就通過了麵試，加入了這家偉大的公司。你知道嗎？全世界通用的五天工作製、八小時工作製、全員持股機製，都是我們公司發明並率先實行的。”
蒙貞心裏震撼了一下，她沒想到這麽一家經營日用品的公司，對這個世界居然會有這麽大的影響力。她敬了羅伯特一杯，她對在這裏即將開始的職業生涯，充滿了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