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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飄散的記憶》- 4.遊走四方, - 4A.最高獎勵

(2024-12-30 06:25:05) 下一個

4. 遊走四方

小化肥廠每年都有一次大修,大修時需要較多有技能的工人,如焊工、管工、鉗工等,方能縮短檢修時間。自己廠人手不夠,就向周邊的中小化肥廠發邀請信,請求支援。相互支援的範圍一般都在一日行程以內,彼此有默契,這一次你請人家,人家來了,下次人家請你就必須去。

4A. 最高獎勵

桂花開放的時候,所有的東西都好起來了,蟹肥了,稻穀熟了,人也有精神了,一位老工人在燈火闌珊的夜色裏饒有興致地這麽說著。當時我們在幫助一家中型化肥廠檢修,夜間從廠外飄來一陣陣桂花香,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場景我至今還清晰地記得。大約是1970年的初秋,我和管工小許到這家化肥廠去幫助檢修,這是我們第一次以二人小組的方式出去參加兄弟廠的檢修,能享受慣常稱為小師傅的名義獨立地出去工作,讓我們有點興奮。那年我20歲,小許23歲。

這家化肥廠還比較亂,下午3點多工人們就陸續收工回家,有點集體怠工的味道。那時候全國到處派性泛濫,有的地方由於接線的原因,會有少數派掌權的現象,工人們也許是以這樣的方式來表達他們的不滿。我們分在精煉工段,要把那裏腐蝕了的管道和原來舊的設備都拆除,安裝新的更大的設備和管道。第一次搭檔出來,都想把活幹得漂亮也盡量快一些。到了大家收工的時候,如果我們還繼續幹,他們廠陪同我們的幾位精煉工段的工人也不能走。初來乍到,客從主便,我們不想讓他們尷尬,在敏感的政治問題麵前,謹慎為妙。所以見到別的工段有人開始離開時,我們稍幹了一會就會詢問他們是不是該收工了?每一次他們總是說要聽我們的,若我們幹他們就陪著,我們想收工也無妨。每天都是在這樣相互謙讓中又磨過了一段時間,比別人下班遲些,但還沒有到準點下班的時候。

後來他們終於看出了我們的真實心思不是想早下班,而是想多幹活,又不好意思拖累他們,顯得和別人不一樣。於是向我們直說,他們幾個人的家就在附近鎮上,不像有的人要搭公交車回城,不急。跟著來幫助檢修的兄弟廠師傅,別人也不會說他們什麽,我們隻管想幹到什麽時候就幹到什麽時候。於是往後在廠區別處已空無一人的時候,我們這個工段的人還繼續工作,直到將近晚餐的時候。一起工作的精煉工段的師傅們更積極主動,相互配合也更加融洽。

雖然已是初秋,天還很熱,陽光下依然汗流浹背,我們顧不上這些,工作很緊湊,自己感覺活幹得也算漂亮。一天將下班時我們得知明天要吊裝一台新設備,需要將舊的管道先拆除。若放到明天拆除就可能耽誤吊裝,我們打算晚上加一個夜班,除了拆除舊管道外,還可以將放大了的新管道先敷設到設備的附近。於是和工段的師傅們商量行不行?他們說那當然最好。那天晚上廠區幾乎靜悄悄的,除了少量建築工人在加班外隻有我們工作的地方還燈火通明,環境顯得格外清靜。一切都很順利,近11點我們的工作就完成了。

第二天睡了個懶覺,近10點才到精煉工段去,看到設備吊裝已經結束,我們又可以開始新的工作。但見牆上非常醒目地貼著大幅紅底黃字的標語,是向某某廠的某、某二位師傅致敬!,每個字都有半米多高,前麵是我們的廠名,後麵是我們二人的姓。在驚訝之後,我們有說不出的感動。本來很尋常,我們隻是做了自己該做的工作,在他們廠當時比較特殊的情況下才顯得稍為突出一些,精煉工段的師傅們把他們能給的最高規格的尊敬與褒獎都給了我們,也是我這輩子得到的最珍貴的榮譽。

之後我們就像是同一個廠的工友一般,互信互敬。和我們一起幹活的幾位精煉工都是老師傅,不但本工段的事件件精通,另外像鉗工活等也很在行,大家不分彼此,凡能幹的他們都搶著幹。一切都很順利,我們是所有工段中最快也應該是最順暢地完成了檢修。

我能感覺在表麵的抵觸、怠工現象的下麵,工人們依然能分辨是非,深藏著職業的責任和和對工作的熱情。許多事情的發生往往是由複雜的原因任由負麵作用日漸累積造成的。盡管當時被或左或右的潮流裹挾,但工人們的心裏是透亮的,是非善惡分得很清楚。在對我們褒揚的同時也表達了他們內心真實的情感。

我們如果自以為是,看不慣而又不征求他們的意見,自顧繼續工作,他們肯定也會留下來配合我們。但可能會是另一種景象,至少不會留下這樣值得回味的記憶。這件事讓我懂得,謙虛才能讓你融入其中。即使你動機正當、理由充足,也應該尊重別人,在平等的狀態下求得相互理解。人隻有在被尊重時才會敞開心扉,才可能激發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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