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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飄散的記憶》- 2.初進工廠- 2D.清歌漫舞

(2024-12-19 06:55:16) 下一個

2D.清歌漫舞

此後一段時間,我在倉庫的工作比較輕鬆,時而有些愉悅的片斷。鋼材倉庫邊上已先造好了一座新的五金備件倉庫,貴重的高壓閥門和高壓管件也存放在這裏。倉庫的一端分隔出一間辦公室,管理五金工具、備品備件和勞保用品的淩師傅,管理鋼材、閥門和油料的盛師傅,我和記賬員小範一起在這裏辦公。

一天三個新職工來領工作服,他們是剛分配來的某省工學院畢業的大學生。其中姓杜的女生長得十分清秀,大大的眼睛會說話。她來後就出現了一個不尋常的現象,傳達室天天有她的信,但十封以下就算比較少的,三十多封也有過。不少信封還鼓鼓的,可以捏得出來裏麵是像章。當時像章還是珍稀之物,大家都隻有羨慕的份。小杜分配在中心分析室,已有二位老分析員在那裏,她的工作不忙。中心分析室離新建的倉庫不遠,有空她就到我們倉庫來和小範聊天。倉庫邊上還有一些荒地,盛師傅種了一些碩大的南瓜,是瓜籽又多又大的品種。他隔幾天採下一個,剖出籽洗淨晾幹,到下午三點來鍾,用煮開水的鋁鍋,隨便找些竹片木條,用磚塊搭個灶燒起來,鍋燙了的時候放進去搖幾搖就炒熟了,大家嗑著瓜子聊天,小杜若來轉一轉也能分享到。四處是文革的熱潮與漩渦,這裏卻是一個特別清淨悠閑的角落。

小範有兩個朋友有一段時間常來看她,她們都是當地中學紅衛兵宣傳隊的隊員,舞都跳得特別好,輕盈舒展、婀娜多姿,說到高興時就來上一段。淩師傅和我一起管機械配件和五金工具,他忙著整理賬冊,我則在裏麵將許多機械配件一件件拆封、清洗、除鏽和上油,吃到香噴噴的瓜籽和觀賞到優美的舞蹈機會要少一些。其實也沒人盯著,可以緩一緩休息一下,但我發現自己是個拿得起卻放不下的人,總在牽掛著那些零部件。一天小範的一位女友問了,說他為什麽總是這麽忙,小範笑著為我開脫說,他就是個勤勞的人。其實我心裏就像壓著石塊似的,那些沒有處理過的零件,哪一件損壞了都不得了。

廠裏成立了一個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是幾個退伍軍人發起的,他們都會玩樂器,應該在部隊都搞過文藝。宣傳隊在閱覽室排練,走出倉庫可以依稀聽到奏樂和唱歌的聲音。一天我抽空去看了看,一走進閱覽室我就被美妙的歌聲驚呆了,原來是小杜在練習獨唱。此曲隻應天上有,以前我隻有在廣播和電影裏(那時還沒有電視)才能聽到這麽好聽的歌聲。宣傳隊有時去鎮上演出,記得聚集了很多人的大操場總是人聲嘈雜,但當小杜的歌聲一響,所有其他的聲音馬上都寂靜了,感謝小杜給小鎮的人們帶來了如此天籟般的歌聲。後來聽小範講,小杜曾在她讀書的城市演過歌劇《白毛女》,轟動一時。按現在的說法有不少粉絲,怪不得她的信有那麽多。

輕鬆就意味著低效率,車間的三班製生產顯得很放鬆,一些人脫產造反去了,指揮調度缺失,骨幹群散了架。生產基本上不正常,一直在虧本。廠裏又形成了保廠長和保書記的兩派,更不好弄,感覺有點蛋糕還沒有做好就先搶起來的味道。主要還是和大氣候有關,許多兄弟廠也形成保廠長與保書記的兩派,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但我想若雙方能坦誠地商量,不要隻用很革命的口號來掩飾自己,或者搞陰謀詭計,也許問題不難解決。看到後來揭露出來的事情,也不過是一些雞毛蒜皮,沒什麽大不了的。

老張是我們原財務供銷科的副科長,分管財務。靠邊站後他要求去儀表室當儀表工,他一直對無線電之類感興趣。有段時間我們在一起工作,一次談起他的願望,他說最好是經常有事情做,還可以自己有一定的決定權。但不總是緊張得很,壓力很大;也不至於空閑,會感到無聊。我覺得作為曾經的管理者和現在的工人,他說得很在理,他的理想應該就是在基層建立一種寬鬆的、有一定範圍的自主與能夠自勵的機製。那時已在議論一抓就死,一放就散,以為是一個怪圈。但我見到的抓往往是很死板的命令,其實基層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力是最彌足珍貴的。許多事情,有不少是人為的一搞就糟,由於沒有尊重工人、尊重群眾。況且,若從全體人民的福祉出發,就不能隻從要求者著眼,還要考慮勞動者的感受。應該有許多靈活、寬鬆、人性化的管理方法,營造既積極又舒暢的氛圍,提高勞動者的參與度與主動性。

有一天,我的第一位頂頭上司就是原先煤倉庫的管理員找到我,那時他已經是廠裏造反派的頭頭之一。他對我說,有人說你一個小夥子家家的,呆在倉庫裏太愜意了,你現在會焊電焊了,機修車間缺焊工,你過去吧。於是我離開倉庫到機修車間當了一名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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